能做棋台的裁判,这位老先生一生都在研究棋,水平自然极高。他看得出来秦绾的棋下得很好,但也只是很好而已,至少,就这个水平的话,自己还能让她三子。然而,在梅花节的青年男女中,这个水平已经足够横扫了。

“还是需要我在这里坐到日落?”秦绾又道。

“若是姑娘不介意,那是最好不过。”裁判苦笑道。

“我当然不介意,又不丢脸。”秦绾一声轻笑。

周围的人听到她这句话,又不禁红了脸。

她当然不丢脸,丢脸的是整个京城的青年才俊好不好?

“咳咳。”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嗓音传了过来,“姑娘棋力高明,在下倒想领教一番。在下…虞清秋。”

秦绾猛地抬头,桌下的双手握紧,指尖攥得发白。

虞清秋!

只见一个二十七八的书生走过来,慢慢地在她对面坐下。

任何人看到他,第一反应都会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

秦绾见过他,或者说,曾经的欧阳慧见过他。

鬼才天机先生的爱徒,太子李钰的新任谋主。

秦绾知道,她和虞清秋其实无冤无仇,就算没有虞清秋,李钰想除她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可毕竟…是有了虞清秋,才让李钰下定了决心要她死。

飞鸟未尽,怎能先藏良弓?

可如果有了一把同样好的,那原来那把旧的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从这点来说,虞清秋又该是她的仇人。

“姑娘?”虞清秋疑惑道。

“虞先生请。”秦绾深吸了一口气,敛去了所有的情绪。

这是一场不能输的棋局,就算是只有自己知道,她也要证明,她欧阳慧,没有任何一样地方比不上虞清秋!

棋台不远处的空地上,李钰沉着脸看着这边。

他是太子,当然对这种少年少女的聚会没有兴趣,但拗不过江涟漪的撒娇,看在江丞相的份上他只能先顺着。

可他费尽心血请来的谋士虞清秋也要来,就让他有些弄不懂了。

不过,既然要来就一起来吧,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一向低调的虞清秋居然会主动上台挑战一个女子?

李钰看着秦绾,左看右看都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

就算棋下得好,可梅花节本来就很少出棋道高手,也算不上有多特别,虞清秋上台,那才是欺负人家小姑娘。他真不觉得自己这位谋士有这种爱好。

☆、第十五章 你弱你有理?

太子驾临,围观的人很自觉地让出了最好的观战台,摆了桌椅茶点让太子享用。

江涟漪虽然不太乐意,但李钰要看,她也不会自己离开。

一时间,棋台附近的气氛静得落针可闻。

不同于之前任何一局,规规矩矩的猜子争先,秦绾依旧拿了后手的白棋。

两人落子都很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局面,都是沉思许久后才落下的。

慢慢地,周围开始蔓延开一股窃窃私议的声音。

这个时候,棋台附近的围观者几乎都是高手,自然看得懂这种平静表面下隐藏的暗流。而这时他们才知道,跟他们下棋,秦绾真是手下留情了的。

老裁判不禁擦了擦汗,暗自惭愧。

刚才他还想着能让秦绾三子,但现在看来,不管是秦绾这个女娃娃,还是那个名不经传的书生,他一个都没把握赢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或者是被这种案暗自交锋的杀气影响,倒茶的冬梅手都在微微发抖,几滴茶水溅到了桌上。

她刚想道歉,却被夏莲拉了一把,默默退到了后面。

现在开口,一定会影响了自家小姐的。无论如何,大小姐的输赢,代表的是安国侯府的脸面!

不知不觉间,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

“殿下,那女子真的那么强吗?”江涟漪沉不住气了。

“觉得无聊就自个儿去玩玩。”李钰拍拍她的手背,唇边露出一丝邪笑。

疯女秦绾吗?本殿下还真是对你有点儿兴趣了!

“涟漪要陪着殿下。”江涟漪撒娇。

“那就看着。”李钰漫声道。

“知道了。”江涟漪噘着嘴,不甘不愿地坐下了。

“王爷,下面的棋局还没分出胜负。”一个劲装青年踏进暖阁。

“哦?”李暄放下笔,微一挑眉,“虞清秋连个女子都赢不过?”

“她很强。”青年顿了一下才回答。

“朔夜朔夜,谁占优势?”扫墨兴致勃勃地问道。

“看不出来。”青年摇头。

“势均力敌么…”李暄起身道,“朔夜,跟我去看看。”

“是!”回答得是精力充沛的小书童。

“扫墨先把这里收拾干净!”李暄道。

“啊?是…”扫墨闻言,顿时垮下了脸。

“啪!”秦绾放下一枚白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目光流转,她已经看清了不少人。

太子和江涟漪,端王和秦珍,齐国公府的世子,信郡王的小郡主…那是…宁亲王本人?

秦绾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虞清秋是低调,但也是在普通人中低调。太子府换了个谋主这么大的事,哪个王公贵族的府邸没收到情报?如今有这么好的的机会能探探他的底,怕是看着这局棋的,绝不止于她发现的这些人。

许久,虞清秋才放下一枚黑子,神色间更加凝重。

老裁判看了看天色,犹豫着是不是要告诉他们,梅花节已经结束了,其他的比试台都决出了最后的胜者,正在统计每个人的胜利场次。

可看看眼前的这局棋,刚过中盘,无论黑子白子都支离破碎,完全连不起片,胶着的局势,连他也不好说谁占了上风。

“咳咳咳…”忽然间,虞清秋脸色一变,捂着嘴咳嗽起来,指尖的黑子也拿不稳地落回棋盒里。

“虞先生,没事吧?”他身后的侍从赶紧拿来茶盏,一边拍着背给他顺气。

“咳咳咳…”虞清秋弯下腰,咳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个,时间已经到了,不然…算平局?”老裁判终于找到机会插了一句。

“凭什么!”秦绾还没开口,夏莲先跳了起来。

虽然她只跟了大小姐几天,但看着大小姐守擂三日,作为安国侯府的人她与有荣焉,眼看就要结束了,凭什么要她家大小姐接受一个平手的结局,拿不到完整的胜利?

“可是…”老裁判也很为难。

“确实,凭什么?”秦绾一扬眉,很平静地道,“认输,或者下完这局棋论结果,我不接受第三种方法。”

“你!”小侍从愤怒地看着她,“我家先生又没输给你,凭什么要认输啊?”

“那就继续。”秦绾敲敲棋盘。

“你没见先生咳成这样吗?”侍从道。

“在我这个坚守了三天的小女子面前,你家先生真是辛苦了。”秦绾道。

“你!”小侍从气急道,“我家先生身体不好!”

“我说错了。”秦绾眉眼不动,淡然改口道,“在我这个病了十几年,刚刚才出门的弱女子面前,你家先生真是辛苦了。”

“你!”小侍从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噗嗤…”围观的人都不禁笑了起来,原本觉得秦绾咄咄逼人,但听完她的话,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确实,人家一个病弱的姑娘都守擂三天了,再怎么身体不好也是个大男人,难道跟个姑娘计较谁更娇弱吗?

“住口!”虞清秋终于缓过一口气,制止了自己侍从,又道,“姑娘,下人失礼了。”

秦绾点点头,表示自己不介意,随后继续问道:“认输,还是继续?”

“你不要太过分了!”脾气暴躁的江涟漪冲了进来。

虽说她跟虞清秋不熟,但虞清秋是太子府的人,未来的太子妃娘娘自然受不得这个气,还是在李钰明显表示出对这个秦绾有兴趣的当口,她就更看秦绾不顺眼了。

李钰一皱眉,只能跟了过去。

秦绾看了江涟漪一眼,似笑非笑地,却是对着虞清秋说的:“怎么,你自己身娇体弱你还有理了不成?”

“姑娘说笑了。”虞清秋倒是不以为意,微笑道,“我认输。”

“凭什么认输啊?虞先生又不输给她!”江涟漪怒道。

“你替他下完?”秦绾终于给了她一个正眼。

“什么?”江涟漪愣住。

“不必了。”虞清秋苦笑了一下道,“这局棋要分出胜负,至少还要三个时辰,我的身体确实撑不住。今天多谢姑娘指教了,下次…”

“我赢了。”秦绾在李钰的注视下一直按捺着杀气和恨意,就快濒临爆发,在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也不管虞清秋的话还没说完,直接起身走人了。

“你你…”江涟漪指着她的背影惊呆了。

这什么人呢?太子殿下面前,实在是太野蛮、太没规矩了!

“姑娘!”虞清秋忍不住叫了一声。

秦绾叹了口气,转过头,很认真地说了一句:“抱歉,我对你真的没意思。”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虽然看了一场棋坛的旷世对决,可梅花节本意却是给未婚男女制造共处机会的的庆典。

虞清秋顿时哭笑不得,虽然小丫头挺有趣,但他还真没往这边想过,只是,此时再纠缠的话,似乎有些越描越黑。

☆、第十六章 就凭我第一,你第二

秦绾到达梅林中间时,其他比试台上的胜者早就已经到了,她是最后一个。

负责主持庆典的是礼部侍郎柳长丰,也就是之前上台挑战过秦绾的柳湘君的父亲。

首先是各个单项的胜者奖品,琴台是一把前朝的凤尾琴,演舞台是一套刀枪不入的宝甲,基本都是和项目有关的奖品,秦绾得到的是一个黄玉棋盘,以及黑白玉的棋子,被她随手就交给了夏莲拿着。

这种一看就只能做摆设的东西她不感兴趣,还不如每位胜者都有的一百两黄金呢。

金灿灿的元宝多可喜!

最后的重头戏自然是总分前三,除了黄金千两,还各有一件皇帝御赐的宝物,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看着几个侍从摆出来的三件东西,在场众人就心中有数了。

毕竟是不分男女的比赛,奖品自然要等出来结果才会公布,要不然,把凤冠赏给个武夫就大煞风景了。

三个黑漆红布的托盘中,各放着一件宝物。

一颗鸽蛋大的碧色明珠,一把古色古香的三尺青峰,一件质地轻柔的雪色长裙。

很快的,柳长丰就宣布了名次。

第一名安国侯府秦绾,胜场两百四十一,比第二名演武台的元帅府少将军凌子霄足足翻了两倍还有多。第三名这是一个秦绾熟悉的名字,就是第一个向她挑战的唐紫嫣,不愧是大学士家的千金,虽然下棋输了,但在诗文上竟然胜过了许多国子监的学子站到最后。

听到秦绾的胜利场次,虽然众人皆知她肯定是第一,毕竟她是从第一天开始守擂直到结束的。可听到这个恐怖的数字,还是吓了一跳。要知道,若不是最后半日和虞清秋的那一局棋耗费了太多时间,恐怕这个最终数字还要向上翻。

“请秦小姐先选择奖品。”侍从引着秦绾上台,一边介绍道,“碧灵珠,能让佩戴者青春永驻,雪蚕衣,冬暖夏凉,不畏寒暑不染尘埃,任选一件都是稀世奇珍。”

“是不错。我就要…它!”秦绾轻轻一笑,转身间,一把抓起了置于第三个木盘,连侍从都没有为她介绍的宝剑。

“秦、秦小姐。”侍从张口结舌道,“这青冥剑是…”

“怎么,我不能选?”秦绾诧异道。

“不是…”侍从无语。

按理说,秦绾是第一,她可以选择其中任何一件宝物,可谁料这位大小姐竟会拿了宝剑?这让后面的少将军选青春永驻的明珠,还是寒暑不侵的…裙子?

“你这女子,可会用剑?”人群中,大步走上来一个英姿勃勃的少年。

“不会。”秦绾答得很快。

这句绝对是实话,欧阳慧武功虽高,可她确实不会剑法,也从不用剑。

“你既然不会用剑,凭什么拿走青冥剑?”少年怒视着她。

“你是?”秦绾一挑眉。

“这位是凌少将军。”侍从在一边提醒道。

“哦。”秦绾点头,干脆道,“就凭我是第一,你是第二。”

“你!”凌子霄气结,可对于这个回答,他还是真的无言以对。

我第一,你第二,所以我先挑。

怎么就…这么有道理呢?

可是,任谁都能一眼看出来,青冥剑就是为凌子霄准备的。

“秦小姐,你一个女儿家,侯府千金,拿着这凶器也不好吧?”柳长丰见状,不得不过来打圆场。

“天子赐剑,自然龙威浩荡,能辟百邪,我挂在侯府镇宅以彰皇恩,不可以?”秦绾凛然道。

“…可以。”柳长丰败退了。

瞧瞧这话说的,要是他再劝秦绾把剑让给凌子霄,岂不是藐视皇恩?

“少将军,其实另外两件宝物送给心上人也很不错。”秦绾笑吟吟地说了一句,转身下台去了。

凌子霄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但也无可奈何,随手拿了碧灵珠,怎么也比裙子好看,最后一件雪蚕衣没什么好说的,自然归了唐紫嫣。

很明显碧灵珠更珍贵些,第三名的唐紫嫣本来就是冲着雪蚕衣来的,不过她是真没想到棋台上那个温温婉婉的女子竟然拿走了青冥剑。那一瞬间的气势,耀眼得让人崇拜。

总之,这一届的梅花节就在各种插曲中落幕了。当然,看的人怎么想,这才刚刚开始。

“王爷对这位秦小姐有兴趣?”朔夜低声问道。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扫墨的多嘴。”李暄一声冷哼。

朔夜顿时沉默了,恢复成一张冰块脸。

“回府。”李暄道。

“殿下,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女子嘛。”回到太子府,江涟漪还在嘀咕。

“好了,今天我和先生还有事商议,先派人送你回丞相府,不然江大人该不高兴了。”李钰温言道。

“知道了。”江涟漪本来还想纠缠,但想起自己爹爹还是不太同意她和太子殿下来往,也只好同意了。

“先生?”李钰问道。

虞清秋走进书房,迅速将黑白棋子交错放下。

“这是…刚才的残局?”李钰皱了皱眉,不悦道,“先生还在想着那秦绾?该不会是真的…”

“殿下觉得,这是一个小女子能下出来的棋吗?”虞清秋淡然问道。

“怎么不能?慧…”李钰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但话出口才恍然记起,那个能下出如此棋局的欧阳慧,已经不在了。

“欧阳姑娘自幼看尽人生百态,精于权谋,心有城府,下出这样的棋不足为奇,但秦姑娘…”虞清秋缓缓地道,“一个在小院幽禁十八年,天生疯病的小女子,如何与欧阳姑娘的经历相比。”

“你说她能和慧…欧阳慧比?”李钰一声嗤笑。

“我在书房见过几张欧阳姑娘的棋谱,棋风凌厉,杀伐果决,一往无前,斩尽杀绝。但是…”虞清秋注视着桌上的残局,沉声道,“这一局,含而不露,绵里藏针,看似温软平和,却无处不是死地,陷阱连环,步步杀机,连我都因为计算过度耗了心血而病发。”

“你想说,秦绾比欧阳慧更强?”李钰失笑道。

“单以棋之一道论,是的。”虞清秋郑重地道,“她比欧阳慧更强。”

☆、第十七章 谋算婚事

书房中,一点灯火摇曳,对坐的两人,许久无声。

“呵呵…”忽然间,李钰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欧阳慧,不过是、不过是…一个下棋下得不错的小女子罢了。”

虞清秋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晶莹的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太子真的对欧阳慧完全冷酷无情,哪怕有旧日恩情在,自己也不敢辅佐他。现在…尽管在这件事上太子算是私德有亏,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补救了。

还有秦绾,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经历能养出这样的女子。

“可惜…”他又是一声叹息。

“先生可惜什么?”发泄了一通后,李钰也恢复了平静。

“可惜端郡王的事定得太早了。”虞清秋道。

“你是说,秦绾比秦珍更有价值?”李钰一脸的惊奇,想起梅花节最后那女子拿着青冥剑潇洒转身的模样,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直接用了江涟漪的形容,“如此野蛮的女子,如何能胜任王妃的位置。”

“礼仪规矩,她或许有欠缺,但是她的能力足以弥补这些小瑕疵。”虞清秋道。

“下棋的能力?”李钰讽刺了一句。

虞清秋笑着摇摇头。他也不是心血来潮就上去挑战秦绾的,而是关注了这边许久。秦绾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样的女子,不适合风花雪月谈情爱,却最适合掌家理财做实事。

“可是安国侯府那边好不容易松了口,有往本殿下这边靠的意思,这个时候说要换人,怕是秦建云也要翻脸。”李钰摇摇头。他也知道虞清秋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只是端王府和安国侯府已经有了口头约定,不能反悔了。

“所以可惜了。”虞清秋道。

“不然,本殿下把她娶过来做个侧妃?”李钰提议道。

“殿下说笑了。”虞清秋苦笑道,“秦侯爷不会答应的。”

“怎么,给太子做侧妃很委屈?”李钰不满道,“何况秦绾有疯病,这都十*了,怕是也嫁不出去吧!”

“殿下错会在下的意思了。”虞清秋忽略掉他语气中的恶意,淡然道,“秦侯爷虽然开始偏向殿下,但目前终究还是站在陛下那边的,端王殿下那种间接关系陛下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虽然没有说下去,但李钰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骂了句“老狐狸”。

安国侯府,秦建云非常志得意满。

这几天上朝时,同僚们诧异的目光让他胸口这股憋了十几年的气散了个一干二净。以后谁再敢说安国侯府出了个疯女?

不过,秦绾带着青冥剑回来的事还是把他吓了一跳。

“老爷,得了第一是好,可无端去得罪元帅府做什么?”到了床上,张氏还在抱怨。

“小孩子家家的,算得上什么得罪。”秦建云倒是不在意这个,凌元帅不是这么小鸡肚肠的人,不就是小儿女吵两句嘴吗?

嗯…凌子霄和绾儿?

想着,他又摇摇头,叹了口气。绾儿比凌家小子还大了好几岁,怕是凌家不会同意的。要是绾儿的病早个两三年好,可以选择的余地就大多了。

“老爷可是头疼绾儿的婚事?”张氏问道。

“以前她有病也就罢了,现在她好了——”秦建云无奈道,“过些日子端王府那边就要来提亲了,姐姐还没动静,妹妹倒先把婚事定下了,像什么话!”

“可是老爷,按照规矩,绾儿是长姐,她的夫婿地位应该要高过珍儿的夫婿,这…”张氏为难道。

秦建云无语,比端王身份还高的,整个东华一只手都能数完,这其中有谁会娶秦绾?难不成送她进后宫…那也不成啊。绾儿的年纪过了选秀的上限,何况,别人不愿意娶个疯女,难不成皇帝就愿意?位份给低了侯府面上不好看,给高了…皇帝也不乐意。

“老爷,妾身娘家有个侄儿,虽说是次子,不能继承家产,但心性纯良…”张氏犹豫着说道。

“你哪个侄儿?”秦建云奇道,“你两个哥哥家的孩子不是都成亲了吗?还有个才七岁。”

“是妾身表哥家的,表哥刚刚调入京城,还在路上呢。”张氏道。

“家产不是问题,绾儿有清河留下的东西,本候也会再加一份嫁妆,足够她风风光光。”秦建云皱着眉,还是有些不满,“本候记得今年调任的官员最高也就四品——一个小官的次子,不行不行。”

“妾身知道是有些委屈绾儿了,可是…”张氏一脸忧虑地说道,“侯爷您想想,绾儿的名声,在京城怕是洗不干净了,倒是外地来的官员不了解,好在绾儿现在病好了。既然都是地方官,妾身娘家至少还能照顾她些,不会亏待她。”

秦建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嫡长女低嫁到一个小官的次子家,难道他就不会被人笑话了?左思右想,还是没个主张,只能一拉被子,粗声道:“睡了!”

“是。”张氏温顺地在他身边躺下。

另一边的碧澜轩,罕见地普天同庆。

春夏秋冬四个丫鬟虽然各有心思,但这个时候倒是真的高兴。

自从被调到大小姐身边,她们就没少受昔日同伴的嘲笑,如今大小姐在梅花节上得了第一,她们也终于能扬眉吐气了。

那可是总胜场第一,而且是梅花节有史以来第一个守擂成功的擂主,秦珍最好也就是拿过一次琴台第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