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婉若慢慢地平静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苦涩地道,“王妃是世上少有的奇女子,婉若真心敬佩,绝无虚假。只是…我现在想变强,还来得及吗?”

“给本妃一个理由。”秦绾无可无不可。

联姻,并不是必要,联姻的对象是夏婉若,也不是一定。只不过,没有好处的事,她何必多费心思。

夏婉若一咬牙,衣袖一扬,指尖突然冒出一把雪亮的小刀来。

“大胆!”荆蓝喝道。

因为秦绾说了这位是公主,所以夏婉若进门时也没人搜她的身,谁知道她居然随身带着利器——可这小刀应该是女子房里用来削水果的小刀,要是扎不对位置,就算捅在人身上也杀不死人,用来行刺是不是也太蠢了点。

“这就是理由。”夏婉若眼中一片决绝,举起小刀,就往自己脸上划去。

东华,不能要一个毁容的公主来联姻,这就是理由。

“叮!”一声脆响,小刀落地。

夏婉若捂着右手腕,眉宇间一片痛苦之色。

秦绾吹了吹手指,接住了飞回来的茶杯盖。

虽然谁也没想到夏婉若拿着刀子是要自残的,可秦绾是什么样的人,夏婉若在她面前,就是想刺自己都难。何况,秦绾这一下是有点生气了,出手的力道没有刻意控制,夏婉若的右手现在恐怕都举不起来了。

她能明白夏婉若的意思,生怕在自己宫里自残,会被夏泽苍强行压下去,所以要捅到秦绾跟前来。可是,西秦的公主在东华的摄政王妃面前毁容,不管是谁动的手,在舆论上,东华都理亏了。两国签署盟书,一旦理亏,就会被步步紧逼。只是很显然,这个天真的小公主是没脑子想那么多的,可秦绾却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

“要死要残回去拿刀子,别脏了本妃的眼。”秦绾拂袖而起,一面道,“姝儿,送公主回去,顺便问问西秦的太子殿下,派遣妹妹来行刺本妃,是不是想打仗!”

“是。”秦姝立即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小刀。

“我没有行刺!”夏婉若急道。

“公主殿下在本妃面前突然掏出刀子来,说是要自杀,当天下人都是傻的吗?”秦绾嘲讽道。

“我…”夏婉若一头的冷汗,也不知道是急出来的还是痛出来的。

既然浪费了时间,总得要点好处回来,虽然夏泽苍也不会觉得妹妹没脑子地拿了把小刀去行刺东华摄政王妃,但是…人赃并获,谁说得清楚呢。

就算不能敲诈点实质的好处出来,就看他们人在西秦的地盘上,气势天生就弱了一截,好歹也要让对面的气势降下去嘛。

“王妃。”荆蓝小步追了上去,一面好奇道,“王妃不是也不喜欢这位公主联姻吗?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呢?”

“她若是乖乖认命,不给东华丢脸,本妃倒是想把这朵烂桃花带回去找个安稳的地方丢了。”秦绾一耸肩,轻飘飘地说道。

“噗——”荆蓝笑眯眯的,心领神会。

“走吧,去检查一下这几天买的土特产,看有没有少的。”秦绾又兴致勃勃道。

这点儿小事实在很难让她生气太久,转眼就抛到了脑后去。

至于夏婉若可不可怜…秦绾觉得,这世上有多少吃不饱穿不暖的穷人,每一个都比夏婉若可怜,也只有那些衣食无忧、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才正日伤春悲秋,总觉得世上只有自己最可怜。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和字数。12月太倒霉了,新的一年希望好好洗洗霉气!

☆、第六十九章 幕后之人

“啪!”一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夏婉若捂着红肿的脸颊,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从小到大,父皇严厉,母后信佛,就是这个同胞哥哥最宠爱自己了,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就算这次她不愿意和亲,也只是劝说,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

“孤真是太惯着你了!”夏泽苍脸色铁青,手指都微微发颤。

皇后只有她们兄妹两个,他自然是一直保护疼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然而,这次夏婉若做出来的事,确实踩到了他的底线。

到底要不要联姻,还要会盟中和东华谈条件,难道他就喜欢把嫡亲的妹妹送出去吗?可是夏婉若呢?居然跑到东华的摄政王妃那里去闹,这下可好,被抓住把柄了吧。

就算他也相信夏婉若绝对没有行刺的意思,但在摄政王妃面前拿出凶器来却是事实,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的。

“皇兄…”夏婉若被秦姝送回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大概是给皇兄惹了个很大的麻烦,但是当初怎么脑子一热,就去做了呢。

“来人。”夏泽苍却不想和她多说,吩咐道,“将公主送回自己的房间,没有孤的话,不准放她出来!”

“是。”两个侍卫领命,走过来,恭敬地道,“殿下,请回房吧。”

“皇兄!”夏婉若叫了一声。

“你最好记住,你要是绝食,你的侍女、看守的侍卫也都没饭吃,你要是伤了残了,这些人也都和你一个下场。”夏泽苍冷声道。

“皇兄,你不能这样!”夏婉若瞪大了眼睛。

“你看看宫外的人,身为贱民,挣扎在底层是他们的命,而身为公主,为国效命也是你的命!”夏泽苍道。

夏婉若一怔,又有些茫然。这一瞬间,夏泽苍的脸,似乎和秦绾的脸有些重叠了。

他们说的话,是一样的。

那么,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带走。”夏泽苍有些不耐烦了。

“等一下!”夏婉若一省,赶紧挣脱了侍卫。

虽然有太子的命令,但毕竟是一位公主,侍卫也不敢用强,被她轻易挣脱开去。

“还想不清楚?”夏泽苍皱眉。

“我有事要说。”夏婉若见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赶紧补充道,“很重要的!”

夏泽苍看了她一会儿,终于挥挥手,让侍卫站开些,“说。”

“我见到了东华的摄政王妃,你知道她是谁吗?”夏婉若问道。

“秦绾?无名阁主?”夏泽苍不在意地道。

关于东华的摄政王妃,他知道的肯定比夏婉若这个小姑娘多得多。

“是‘李夫人’。”夏婉若加重了字音。

“哪个李夫人…”夏泽苍一愣,随即就恍悟过来,好一会儿才道,“鸣剑山庄见到的那位?”

“是啊。”夏婉若点点头,倒是对哥哥难得流露出来事情不在掌控之中的那种错愕很有些快意。

夏泽天脸色一沉,锁紧了眉头。

“皇兄不用担心鸣剑山庄的立场的。”夏婉若下意识地说道。

“送公主回去。”夏泽苍却道。

或许是他的神色太过严厉,夏婉若动了动嘴唇,终于没敢再说什么,默默地跟着侍卫出去了。

夏泽苍背着双手在殿内踱了几个圈子,觉得很烦躁,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在烦躁些什么。

他当然不怀疑鸣剑山庄的立场,唐家在西秦的历史很长,断然没有为了一门媳妇的姻亲就背叛的道理。他在意的是…秦绾的“义母”,江辙的夫人,如今不少人都知道,江辙是欧阳慧的生父,他的妻子,是欧阳燕。

所以,欧阳燕是唐夫人欧阳鹭的亲姐妹?

“你不是说,欧阳燕在这世上只有欧阳慧一个血亲吗?”许久,夏泽苍才问道。

大殿里空空荡荡,原本站岗的两个侍卫也被他安排押送夏婉若去了,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

然而,隔了一会儿,角落的阴影里却响起了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欧阳燕在彩剑门长大,从未说起过自己还有亲人在世。”

“那现在怎么办?”夏泽苍一声冷哼,不满道,“之前把精力都耗在欧阳慧身上,现在想来,欧阳燕死的时候,欧阳慧还是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亲姐妹岂不是更值得托付重要之物?”

“确实如此。”那人沉默了一下才道。

“废物!”夏泽苍忍不住骂道。

“但是,东西在欧阳慧手里的可能性依然不是没有。”那人又道。

“李钰也是个废物!”夏泽苍低咒道。

若非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会冒险和李钰合作,毕竟是两国太子,一旦他们私下有交易的事情泄露出去,麻烦绝对不小。父皇虽然老了,但绝不糊涂,而当时,东华的那位太上皇更是称得上狠厉。可谁知道李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胆子太小,竟然直接把欧阳慧弄死了,现在春山图的下落更加成谜,尤其前些日子,市面上居然流传出好几幅春山图,虽然后来证明这些都是赝品,可乱西秦的绘画大师都说了,这些赝品几乎足以乱真。出纰漏的地方只是画纸的造假功夫不够,而画画之人的水准,绝对是大师级别。

他也派出很多人追查赝品的来源,却都不了了之。只是,当初秦绾送了一幅春山图给夏泽天,也是同样的赝品,尽管秦绾自称是买的,但他总觉得,这些赝品都和秦绾有关系,只是找不到证据。

何况,秦绾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今,又多出欧阳鹭这个追查方向。

可欧阳鹭,那是鸣剑山庄的庄主夫人,唐演爱她如命,哪是容易入手的!

“若是在欧阳鹭手中,想必她不会放到别处去,应该就在身边。”那人说道。

“嗯。”夏泽苍点点头,表示同意。

鸣剑山庄是世上少有的几个安全的地方之一,有唐默坐镇,简直比皇宫的宝库还安全,绝对没有宵小之辈敢在鸣剑山庄撒野。欧阳鹭只要不傻,就不会把东西藏到其他地方去。

“但是,我最怕的是,当年欧阳燕确实把东西放在了婴儿身上。”那人缓缓地说道,“李钰找不到,我们也找不到,殿下如果是欧阳慧,要藏一件东西,会选择藏在哪里?”

夏泽苍微一思索,脸色就更难看了。

“无名阁。”那人替他开口道,“如果鸣剑山庄因为唐默的存在而非常安全,那么,有墨临渊在的无名阁,就是铜墙铁壁,没有任何人能从里面偷出一件东西来。”

“你不早说!”夏泽苍怒道。

“太子殿下难道没想过吗?只不过殿下也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可能性而已,因为成功的希望太过渺茫,所以不敢去想。”那人嗤笑道。

夏泽苍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胸中的怒火,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现在怎么办?”

“殿下觉得,如果东西在无名阁,那…秦绾,知不知道?”那人问道。

“这个…”夏泽苍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她毕竟是无名阁主。”

要不然,在欧阳慧死后,他也不会让夏泽天去试探秦绾了。可是,如果秦绾是知情人,她弄出那么多春山图的赝品来做什么,根本就没有必要。

“不过,鸣剑山庄那里,还是要找一找的,想必这对殿下来说并不为难。”那人淡淡地开口。

“说得倒是容易!”夏泽苍一声冷哼。

虽然他也算是鸣剑山庄的常客了,可要在那里找东西,当人家都是傻的吗?

“如果是在鸣剑山庄,想必唐夫人并不会将之藏在特别隐秘的地方。”那人提醒道。

“那是后院!”夏泽苍黑线。他能随便跑去人家女眷居住的后院吗?能吗?万一被人看见,他堂堂一国太子的脸还要不要了!就算派属下去,他身边的人,唐少陵也大多脸熟。而再以外的人…只怕连鸣剑山庄的大门都摸不进去。

“公主殿下。”那人只吐出四个字。

女眷的后院,夏泽苍进不去,但夏婉若却没有这个避讳,甚至,找个理由,她想去欧阳鹭房间里也不会怀疑。只可惜,之前夏婉若乔装打扮偷偷跟去鸣剑山庄的事,他事先并不知情。

“孤自有主张,你做好自己的事便是了!”夏泽苍说完,拂袖而去。

“呵呵呵…”殿内慢慢回响起一阵低沉的笑声,让空荡荡的大殿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你说,夏泽苍处心积虑还是为了春山图?”秦绾皱眉道。

“是的,王妃,还有那个跟他说话的人,我的位置看不见,但只听声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秦姝说着,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就连夏泽苍也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侍女,把夏婉若送回来之后,居然没回去复命,而是绕了个圈子返回去偷听。

秦姝虽然单纯,但她到底和秦诀一样,是被当做暗卫培养的,隐匿踪迹是基本功,夏泽苍大意之下,竟是没发现被人躲在屋顶上听了壁角。

当然,秦姝的本意只是想听听夏泽苍准备怎么处置夏婉若,对明天的盟约有没有影响,谁知道竟然会听到一桩机密大事呢。

“看起来,夏泽苍知道那么多事,很有可能都是那人告诉他的。”秦绾托着下巴沉吟道,“只是…那究竟是谁呢?”

“对当年的事这么清楚,恐怕不是我们这一辈人。”坐在对面处理京城快马送过来的奏折的李暄听到这里,抬头说了一句,又道,“回去问问你爹好了。”

“爹爹又不是江湖中人。”秦绾一耸肩,“相比起来,我们就在西秦,去找彩剑门不是更好,总有几个和娘亲一起长大的人还活着吧?”

“彩剑门,其实也不远。”李暄想了想道。

“王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唐公子呢?”秦姝问道。

“直接告诉姨母,免得那个二货再惹事。”秦绾只考虑了不到一秒钟便断然道。

“是。”秦姝忍着笑应道。

“其实,彩剑门的事,唐少陵去处理,比你去更合适。”李暄道,“毕竟,名义上,他是替母亲来拜见一下照顾自己失散的姐姐长大的师门,没那么引人注意。”

“也好,省得他没事干又来找麻烦。”秦绾欣然点头。

“你到底有多不待见他。”李暄失笑。

“还不是因为…那个二货每次都用一副遇人不淑的眼光看我。”秦绾噘着嘴嘀咕。

“遇人不淑…怎么办?”李暄问道。

“嫁都嫁了,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好好调教呗,总会淑的。”秦绾捂着嘴偷笑。

☆、第七十章 再现的刺客

第二天一大早,会盟仪式正式在行宫主殿举行。

这座宫殿原本就是举行朝会的地方,宽敞肃穆,如今正中间摆了一张足以坐下十几人的红木长桌,只是两边放的椅子有些不对称,一边是一把,一边却有两把。

夏泽苍身为主人,自然是早到一步,在殿门口迎接的。

然而,看到缓步走来的那一对璧人,他也不禁恍惚了一下。

西秦尚武,便是公主妃嫔,也大多练过几年功夫,夏泽苍并不小看女子,然而,他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允许一个女子站在和他一样的高度,分享半壁江山。

“太子殿下。”李暄淡淡地招呼了一声。

“摄政王,王妃,请。”夏泽苍回过神来,立即换上了一副淡淡的微笑。

“请。”李暄微微一让,三人并肩走进大殿。

等他们落座,自然有侍卫站在身后。

李暄带了莫问,秦绾却带了秦姝,还让夏泽苍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

秦绾微笑。她带着秦姝当然不是什么公平之类的狗屁理由,相反,真打起来,执剑都未必打得过秦姝。

“两位昨晚休息得可好?”夏泽苍开口道。

“不错。”李暄点了点头。

“行宫很舒适,不过,太子殿下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怎么好的样子,难道是水土不服?”秦绾却笑道。

“…”夏泽苍黑线。

水土不服?到底谁才是主人,谁才是客人!不过,他的脸色真的很不好吗?虽说被夏婉若给气到了,但他自问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炉火纯青,应该不至于被外人看出来…不对!

想到这里,他豁然一省,再对上秦绾一双盈满了笑意的眸子,不由得在心底一声低咒。

上当了,竟然被试探出来了。这个女人,还真是一句话都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开始吧。”秦绾悠然道,“早点结束,也好让太子殿下回去休息。”

夏泽苍一声冷哼,这时候他也不能分辩自己没事,只能回头道:“把盟书拿上来。”

“是。”两个内侍恭恭敬敬地捧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匣子来。

匣子是沉香木所制,描龙绘凤,十分华丽,只是显得十分陈旧,明显是有些年头了。

说是签署盟书,但总不能两国各拿出一份条约来,若是条件相差太大,甚至根本南辕北辙,只怕多少天都谈不拢。所以,这次会盟是以当年签订的盟书为蓝本,随后两国各自提出修改意见,再进行商谈的。

一时间,大殿里就只剩下纸张翻过的声音。

其实,西秦和东华世代结盟,对于盟约,双方都是有诚意的,这点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要商谈的也就是细节问题。

李暄迅速翻阅完不长的盟书,转头看了秦绾一眼,正好,秦绾也抬起头来。

目光交汇,两人微微一点头,有了默契。

虽然要修改的地方不少,但真正有问题的也就是两点。

第一,边境贸易。西秦缺盐,年年都要从东华和南楚采购,南楚的井盐产量少,能采购的不多,大部分还是依赖于东华的海盐。西秦希望增加采购的量,去年夏泽天来东华也商讨过这个问题,只是被太上皇搁置了,如今夏泽苍又旧事重提。

第二,就是联姻。去年夏泽天想向东华求娶一位世子妃,不过因为实在没有合适的人选,被拒绝了。如今,夏泽苍代堂弟求聘东华舞阳长公主为镇南王世子妃,同时愿意将嫡出的兰芷公主许给东华的一位郡王世子。

交换联姻算是结盟最常见的一种方式,只是这次要联姻的两位公主身份高了点儿。

“西秦需要的海盐,本王可以答应,只是,多余的那部分,需要用精铁来换。”李暄开口道。

东华产盐,西秦却有最大的铁矿矿脉,一为民生,一为军事,实在说不上哪个更重要。

“但是,这个数量太多了些。”夏泽苍皱眉道。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嘛,数量多少,自然是可以商量的。”秦绾不经意地道。

“…”夏泽苍抽了抽嘴角,心情很难以形容。

明明是严肃至极的两国会盟,被秦绾这么一说,怎么倒像是在谈生意呢。

不过,他们坐在这里只是商定一个方向,像是数量多少这种问题,自然有随行的官员去扯皮,堂堂太子和摄政王真没有这么闲。

“至于联姻…”秦绾沉吟了一下才道,“舞阳长公主未婚夫新丧,断然没有这么快另许他人的道理,夏世子年纪也不小了吧。”

“据孤所知,那一位…不是牵扯谋逆吗?”夏泽苍隐晦地道。

“殿下慎言。”李暄沉声道。

“联姻,也算是惯例了,不是吗?”夏泽苍往椅背上一靠,带着一丝笑意。

“可是,兰芷公主似乎也不是很乐意。”秦绾淡淡地道。

“小女儿家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想通了就好了。”夏泽苍不在意地道。

“这件事…”李暄沉吟了一下,慢慢地开口。

然而,他才刚说出三个字,猛然间,心中一凛,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涌了上来。

几乎与此同时,秦绾一把掀起了长桌。

红木沉重,这张特制的长桌更是足有百余斤重,常人想要推动也难,秦绾用内力掀起桌面,也被反震得手臂一阵酸麻。

夏泽苍脸色大变,但他开口之前,也察觉到了不对,整个人迅速往后一仰。

“轰!”碎木纷飞中,盟书的纸张如雪片般从半空中飘落。

“有刺客!”连殿门口的侍卫都楞了一下才大喊起来。

秦绾蹲下身,从碎成了十几块的桌子残骸中捡起一支箭。

要说这箭她并不陌生,这不是普通弓箭使用的那种羽箭,而是攻城弩的配箭,整支都是精铁铸成,在战场上甚至能击碎城墙,威力无比。当初在江阳城下,被风衍烈随手甩上来的,便是这种箭。

不用查也知道,这绝对是军械。

“至少是从一里外射过来的。”夏泽苍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立即判断出来。

李暄和秦绾对望了一眼,微微皱眉。

一里外,那就是行宫外了,可这座大殿虽然大门敞开,但并不对着大街,外面还有几重殿宇,从一里外根本看不见目标,那刺客是怎么才能准确无误地把箭射到这里的?

“殿下!”西秦的禁军队长一头大汗地跑进来,看见红木长桌的模样更加骇然,直到确认自家太子和贵客都安然无恙,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要是在西秦的地方让东华的摄政王夫妇出了事,恐怕结盟不成,立刻就要打仗了!

“到底怎么回事!”夏泽苍怒道。

这里是西秦的地方,结果却出了这种纰漏,就算李暄没有指责什么,他自己也觉得难堪,就像是当面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启禀殿下,已经派人去追刺客了。”禁军队长答道。

“怎么追?你们看见人了?”夏泽苍怒道。

“从箭矢来的方向去找,至少能找到凶器。”李暄插口道。

如果按照夏泽苍的判断,箭是从一里外射过来的,那就绝对不是像风衍烈那样徒手抛掷,任何高手都做不到这一点。而普通的弓无法承受箭矢的力量,只能是攻城弩。

攻城弩这么沉重的器械是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移走的,所以,现在去追,就算找不到凶手,至少可以找到被遗弃的攻城弩。

“简直混账!”夏泽天实在忍不住,顾不得李暄和秦绾还在,就骂了出来,“攻城弩这样的大家伙,究竟是怎么被运进西京城的?不是说已经加强了守卫,万无一失吗?”

“也许…是分拆之后,一点点将部件偷运进城后再行组装的。”禁军队长小心翼翼地答道,“守门的士兵不认识那些零件…”

“这不可能。”秦绾打断道,“将一台巨大的攻城弩拆成士兵都认不出来的零碎容易,但要把这些零碎再组装起来,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就算是制造攻城弩的匠人也不行。”

夏泽苍点点头,同意她的判断,脸色也更难看了。

攻城弩的制造图纸是机密,就算是军械作坊的熟练工,也只是负责自己制作的那部分,最后负责组装在一起的,都是世代在作坊干活的,其中还有不少人都有人质握在军方手里,更不可能背叛。

若是攻城弩的图纸泄露,那可比出现一个刺客更严重多了!

“两位不如先回行宫休息?”夏泽苍道。

“殿下,那支箭的方向,可是冲着本王来的。”李暄道。

“孤定然会给东华一个交代。”夏泽苍沉声道。

“既然如此,便一起等等吧。”李暄反而又坐了回去。

夏泽苍无奈,然而出现刺客,不管刺客是哪方的人,都是西秦理亏,他也不能硬是不让东华参与,只能吩咐内侍进来收拾了一地的狼藉,又送了茶水上来。

半个时辰后,几个禁军士兵推着一架沉重的攻城弩进来。

夏泽苍的脸色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汁来,还真是攻城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