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会儿天色还没黑透,但林间雾气缭绕,却显得比实际的时辰暗得多。

屋子本来就不大,挤进了这么多人后,满满当当的。

“抱歉,没那么多椅子。”朱成碧说着,但语气中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

“无妨。”秦绾直接坐到了榻上,把仅有的一张椅子让给了苏青崖。

至于唐少陵…人家毫不客气地往桌上一坐,完全忽视了朱成碧黑了的脸色。当然,更让朱成碧愤怒的是,那个戴着兜帽的怪人,进门后就在各个角落里翻来翻去,似乎不知道,就算是暂住,这里也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的。”朱成碧忍着气再次问道。

“这话,该是我问的吧?”秦绾笑眯眯地说道,“身为无名阁主,事关宗门传承,我倒是要问问了,毒宗现在没有宗主,朱姑娘身为宗主继承人,跑到南疆这个地方来,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毒宗难道要从圣山除名?”

“你!”朱成碧气结,剧烈地喘了几口气,这才道,“本姑娘在这里好好的,不过一点儿瘴毒,在毒宗眼里连开胃菜都不算!”

“你活着,只是你运气好。”孟寒突然开口道。

“什么?”朱成碧怒视他。

“这里有东西?”秦绾转头道。

“蛊师的住所,什么都没有才奇怪。”孟寒一声冷笑,指了指窗台上的香炉,“若不是女人的习惯,在这种地方还不忘熏香,现在这里的人恐怕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你别危言耸听,藏头露尾的,有本事你把斗笠摘下来!”朱成碧不服道。

“这香…”秦绾凑过去闻了闻,香炉中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味道,“好像是东华民间很常用的冷梅香,有什么特别吗?”

“没有,只是噬心蛊很讨厌花香,尤其是梅花。”孟寒道。

“蛊?”朱成碧的脸色白了一下。

“我说,你该不会不知道,这片毒沼是以前南疆人专用来养蛊的吧?”秦绾嗤笑道。

“你说这里还有蛊虫?”朱成碧一声尖叫,再想起自己居然在这里住了快两个月,就不禁浑身发毛,然而,一转念,她又疑惑道,“不对,我开始燃香还是近半个月的事,要是有事,早就出事了。”

“因为之前噬心蛊在沉眠,感应到周围有活人血肉的气息才渐渐苏醒过来,只能说,你们运气好。”孟寒淡淡地道。

朱成碧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来南疆自然不会随身带着熏香,还是半个月前她去几十里外的市集购买生活物品时,恰好有中原的小贩带来了熏香,她嫌弃毒沼附近总有些气味难闻,这才买了些冷梅香回来用,难道,就是因为这一念之间才救了所有人吗?

“你是谁?”朱成碧问道。

孟寒默默地摘下了斗笠,很平静地看着她。

“蛊师。”朱成碧颤声道。

“这里的噬心蛊很多?”秦绾问道。

“不多,但也足够吃光这里所有人。”孟寒把斗笠戴回去,淡然道,“幼虫在苏醒,迫切地想要新鲜的血肉,用不了几天,冷梅香也要压制不住它们的凶性了,毕竟这不过是普通的熏香罢了。”

“血肉?”秦绾好奇道,“难道从前你们南疆人养蛊,是需要把活人扔下去喂食蛊虫的吗?”

屋里的人闻言,都不禁脸色发青。你能不把这么恐怖的事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吗?

“想什么呢?”孟寒抽了抽嘴角,无奈道,“是活物就可以,不需要活人。不过,那是有主的,现在外面的幼虫都是失去了主人的控制的,天性让他们会吞噬周边的所有活物,可不管那是牲畜还是活人。”

“能不能灭掉?”秦绾想了想问道。

她不介意孟寒继续养蛊,甚至希望他养出更厉害的蛊虫,不过这些不受控制又凶残得能造成灾难的东西,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即便将来重建南疆,可南疆剩下的族人已经不多了,总要迁移一部分东华百姓到这里生活。所以,她希望南疆至少是一个安全的地方。

“…”孟寒沉默了一下才点头,“可以。”

“那就在这里留一天吧。”秦绾欣然道。

“多谢。”朱成碧扭扭捏捏地吐出两个字。

秦绾诧异地挑了挑眉,看起来,逆境果然让人成长得飞快啊,上一次在圣山外见到的朱成碧,脑子还没这么清醒呢。

“我出去一下。”孟寒道。

“嗯。”秦绾知道他是去处理那些噬心蛊,只应了一声。

秦姝想了想,对秦绾一屈膝,跟了上去。

秦绾一笑,孟寒毕竟不会武功,有个带着辟邪珠的秦姝跟着也放心些。

“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来南疆究竟是干什么的了。”秦绾道。

“我来找师父。”朱成碧坦然道,原本,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

秦绾楞了一下,没想到这女子虽然天性凉薄,连师妹都说杀就杀,可对蛇姬倒还有点心。可是,要不要告诉她,蛇姬被那几个南疆遗族给抓去了天湖禁地血祭,基本上不可能还活着了?

“这里有蛇姬那妖妇的消息?”苏青崖忽然插口问了一句。

朱成碧来找蛇姬,却被几个百姓耽误行程,在这个鬼地方住了两个月,每天采药?这绝不可能。

“那些人…”朱成碧踌躇了一下才道,“追杀那些百姓的人,穿着打扮和当初带走师父的人很相似,也许师父也在这里。”

“你去过那个村寨了?”秦绾道。

“去过几次。”朱成碧点点头,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阵苍白,“那些人手段诡异,但武功并不好,我偷溜进去过几次,他们似乎把那个废弃的村寨当成了据点,像是要筹办什么。”

“有多少人?有没有守卫?怎么分布?”秦绾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蝶衣和配合地递上了纸张和炭笔。

朱成碧呆了呆,不过,想想秦绾打听这些,想必也是和那些人站在对立面的,便也不藏私,拿起炭笔,把记忆中的内容都画了下来。

“对了,听说有个南疆王族的蛊师,你见过了吗?”秦绾仿佛是随口问道。

“见到过一次,不过我没靠近。”朱成碧一边画,一边答道,“说起来,倒是跟你这个同伴长得挺像的,不是什么亲戚吧?”

“有多像?”秦绾好奇道。

“大概,就像是十多年后的他?”朱成碧道。

秦绾皱了皱眉,若说那个吴叔是因为太过恐惧,那朱成碧至少这点儿胆子还是有的。只是,太上皇号称诛灭了南疆王族,可留下的漏网之鱼也不少嘛?孟寒就不说了,上官珏他爹孟狄不知道死了没,还有北燕的那个,能培养出王蛊雪音蛊的人,显然也不是普通的蛊师。

“所以,你们究竟是来干嘛的?”朱成碧问道。

“我说路过,你信不信?”秦绾道。

“不想说就算了,本姑娘也没闲心管你们的闲事。”朱成碧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顺手把纸甩给她,不耐烦道,“这个给你,换你们帮我灭掉这里的那什么噬心蛊的代价,完事了就赶紧滚。”

“好吧,说真话总是没人信。”秦绾一耸肩。

虽然,她是要去天湖禁地,不过那不是也是因为顺路吗?归根结底,她确实是要从南疆借道去南楚。

“边上还有两间屋子没人住,今晚你们自己凑合吧。”朱成碧有道。

“轰隆!”话还没说完,窗外却传来一声轰鸣。

“打雷了?”秦绾讶然。明明刚刚还是那么好的天气呢。

“习惯了。”朱成碧一耸肩,提起来就牙疼,“这鬼地方的鬼天气,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倾盆大雨,毫无征兆的。”

秦绾却若有所思,应该还是有征兆的吧,至少孟寒下午就说了今晚会有雨,只是别人感觉不到这细微的差别而已。

“阿诀,你拿把伞过去。”秦绾吩咐道。

秦诀一言不发地从角落里闪了出去。

朱成碧一愣一愣的,有点不可思议。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在屋子里的?真的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

“有件事,我个人想问一下,当然,你可以不回答。”秦绾又道。

“问吧,你随便问问,本姑娘听听就算。”朱成碧一声冷哼。

“毒宗投靠北燕皇太子宇文忠,你为什么这么反对,宁愿一个人脱离毒宗?”秦绾是真的好奇,总觉得朱成碧不应该是那么有骨气宁死不屈的人,何况,她和宇文忠又没仇,就算宇文忠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也不是最差的那个,为什么反弹得如此激烈?要说是因为苏青崖站在东华这边,秦绾觉得,那或许也是个理由,但绝不是如朱成碧上次所说,是唯一的理由。

“本姑娘就是看不惯冉秋心,怎样?”朱成碧回答得飞快。

“冉秋心怎么你了?”秦绾奇道。

“没怎么,就是看不惯她一脸假清高的样子,如果要被她呼来喝去的,本姑娘宁可死在南疆算了!”朱成碧没好气道。

“…”秦绾不予置评。

“而且…”朱成碧犹豫了一下才接下去说道,“师父说过,冉秋心此人太过危险,不是合适的合作者。”

“蛇姬说的?”秦绾有些惊讶。

“师父对我是真不错的。”朱成碧道。

“其实,早在去年,我就曾派人来过南疆,追踪蛇姬的下落。”秦绾道。

“你这么好心?”朱成碧嗤笑,显然不信。

“蛇姬怎么说也是帮太上皇灭了南疆的功臣,我自己杀着玩玩也就罢了,让她死在南疆人手里成何体统。”秦绾冷笑道。

“你!”朱成碧气结。

“不过很可惜,我的人追到了俪影山就失去了踪迹。”秦绾接道。

朱成碧死死地瞪着她不说话。

“做个交易怎么样?”秦绾笑道。

“什么交易?”朱成碧警惕道。

“你看,你要在南疆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稍不小心,可能连小命都送掉,可我就不同了。”秦绾笑道。

朱成碧搓了搓手臂,让自己安定了一下,再想想刚刚那个一看就是南疆王族的男子,迟疑道:“你想要什么?”

“听说,最近北燕国内挺热闹的。”秦绾道。

“还不是拜你所赐?”朱成碧无语道,“要不是你放了虞清秋,能有那么多事吗?”

“我看你明明挺幸灾乐祸的。”秦绾嗤笑。

“看冉秋心焦头烂额我就开心。”朱成碧爽快道。

自从北燕大军从嘉平关撤退,宇文忠回到京城,就和宇文孝斗得不可开交,两人实力相差不大,虞清秋和冉秋心师出同门,又知根知底,一下子谁也奈何不了谁,两人正斗得如火如荼。

“我不希望他们太快分出胜负。”秦绾道。

“什么意思?”朱成碧不明白。

“很简单,我要打南楚,北燕若是帮忙就太碍事了,让他们没空管中原的闲事才好。”秦绾干脆道,“冉秋心有毒宗相助,我怕虞清秋会翻船,希望你去帮帮他,给冉秋心找茬。”

就算朱成碧不太聪明,但秦绾都把话说得这么开了,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要说让冉秋心不开心,她自然是最开心的,可是…迟疑了一下,她才道:“你让我一个人和整个毒宗作对?”

“虞清秋自是有能力护着你的。”秦绾道。

朱成碧楞了一下,倒是陷入了沉思。

“这么久了,我不保证蛇姬还活着,但至少,就算她死了,我也能把她的尸骨带回来,如何?”秦绾说道。

说实话,对于蛇姬还能生还,她几乎是不抱希望的,所以,还是要事先就说清楚。

秦绾从来不欺骗合作者,就算是朱成碧那样的人,她也不屑。

反正她是要去天湖禁地的,最低限度,也能帮她捡几块蛇姬的骨头回来,也是顺便的事。

朱成碧低着头,仿佛是在沉思。

比起七八岁才入门的云舞,她是弃婴,从小被蛇姬抚养长大的,所以,其实她恨云舞,不止是因为云舞抢了她爱的男人,而是从更早之前开始,她就恨云舞抢走了师父的关注。

而对于蛇姬来说,从一个小婴儿养大的朱成碧,自然是和其他弟子不同的。所以,哪怕朱成碧杀了师妹云舞,破坏了圣山不得同门相残的规矩,她也愿意为她承担下来。

蛇姬和朱成碧,有一种真正的母女之情。

“好,我答应你。”朱成碧点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毒宗的那些长老和弟子,这些年被苏青崖杀得七七八八,留下来的那些也不成气候,而她朱成碧虽然天资也不是绝顶,可她才是宗主的嫡传弟子,只要不用别的手段,光比毒药,她还真不怕那些长老。

虞清秋的为人和能力,她还是信得过的,宇文孝的势力也不比宇文忠差。何况,只要想到冉秋心会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她就兴奋得全身发抖。

“那么,这里的百姓,你就顺手安置一下了。”秦绾满意地笑了。

要说朱成碧和冉秋心没仇,只是纯粹看不顺眼,她是不信的,不过,反正和她没关系,她们之间的仇怨越深才越好呢。

将就着在两间破房子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明的时候,下了一夜的大雨也终于放晴了,随着雨雾和瘴气退去,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若不是地面残留的积水,让人很难相信昨夜的暴风雨是真实发生过的。

送走了秦绾一行人,朱成碧脸上的神色也复杂难言。

“碧姑娘,我们当真要搬走?”吴叔有些不舍地道。

这个地方虽然恐怖了些,但生活很安宁,不会被打扰,住了两个月,倒有些舍不得。

“这里的瘴毒越来越厉害了,每天服药也是治标不治本,长久下去对身体不好。”朱成碧答道。

“也是,碧姑娘也不能长留在这里。”众人只是失望了一阵,就释然了。

“两个多月了,想必也没人惦记你们,或者那些人还以为你们都死在毒沼里了。”朱成碧收敛了心神道,“我送你们到外面的市集,再想办法吧。”

“有劳姑娘了。”

朱成碧没怎么听百姓的道谢,心思已经飘远了。

北燕,冉秋心是吗?你给本姑娘乖乖洗干净脖子等着!

而马车上,唐少陵还在唠叨:“…所以说,朱成碧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千万信不得!”

“你快把朱成碧出道之后做过的事全讲过一遍了。”秦绾掏了掏耳朵,一脸的无奈。

一大清早就有一群苍蝇在耳朵边上嗡嗡嗡嗡叫个不停,实在吵得让她有想一巴掌拍死他的*。

“这不是怕你不知道吗。”唐少陵讪笑道。

“滚!”秦绾没好气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朱成碧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就看她为了找设计能不顾危险跑到南疆来,至少这份心意不假,合作者而已,只需要利益一致就不会背叛,大不了等合作结束后,再干掉就好了。

“血祭,就是和书上说的那样,把人放血吗?”秦姝好奇地问道。

“差不多。”孟寒靠在车壁上,淡淡地道,“天湖禁地有个祭坛,只有王位更替和继承人出生时才会举行祭祀,把祭品放在祭坛上,让祭品的血流出来,灌满祭坛雕刻的咒文凹槽,那个过程大概需要三天。”

“那祭品三天才会死?”秦姝睁大了眼睛。

“嗯。”孟寒道,“祭品身上种了蛊虫,伤口不会愈合,血液要三天才会流尽,而死人的血液会凝固。”

“那尸体呢?”秦绾插口道。希望蛇姬的骨头还在吧。

“虫葬。”孟寒吐出两个字。

秦绾不由得寒毛直竖,听名字就知道是被喂了蛊虫了,不知道蛊虫吃不吃骨头?

“放心吧,蛊虫只吃血肉。”孟寒补充了一句。

“哦。”有了满意的答案,秦绾就不管了,反正都过去这么久了,肯定不会留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的。是不是应该希望蛊虫吃得干净点,只剩骨头还好收拾?有点伤脑筋啊。

“那个…”秦姝咽了口口水,艰难地问道,“祭品,必须是人吗?那不是太残忍了吗?我看很多国家的祭祀用的都是三牲祭礼…”

孟寒斜睨了她一眼,就在秦姝想道歉的时候,却听他开口道:“这是南疆的古礼。”

“古礼?”秦姝傻傻地道,“也就是说,已经被废除了?”

“不记得是哪一代的南疆王废除的了。”孟寒沉默许久才答道,“不过,数百年来,复旧派的动作从未停止过,只是王庭的势力稳固,他们只能嘴里说说而已。”

“于是,太上皇灭了南疆的王族和王庭护卫军,反倒是为这些老古董做了件好事?”秦绾很想摔东西,这都是什么事啊!

孟寒看看她,又闭上了眼睛养身。

秦绾叹了口气,干脆低头开始研究朱成碧画的那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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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陷阱?

穿过毒沼区,正如孟寒所说,很快就能看到村寨的影子。

南疆的建筑很有特色,因为潮湿闷热的缘故,房子都是架高的,木结构为主,很多房子和房子之间都用架空的木桥连接,高低错落,想来当年一定极为壮观,只是时隔几十年无人维护,木桥坍塌的地方不在少数,不少房屋也经不住风吹雨淋,变得摇摇欲坠,一片萧条。

马车停在村寨外围的小树林里,几人慢慢地靠近过去,不觉有些奇怪。

按照朱成碧画的图,门口的哨塔上应该是有守卫的,可如今却不见人影,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完全不像是有人的模样。

“进去看看?”唐少陵兴致勃勃地道。

“别乱来。”秦绾头疼,一把揪住他,往后一扔。

“这里是必经之路,若是绕路,要多走六七天的山路。”孟寒道。

“小心点,进去看看吧。”秦绾点头,又道,“不过,不要分散了。”

一行人慢慢走近村寨,孟寒凭借着记忆带着他们穿过几处连接的木桥,当中还有一部分断了,不得不用轻功飞过去,然而,就是没看见半个人影。

“不会是那个女人胡说八道吧?”唐少陵道。

“你太看得起她了。”秦绾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秦姝掩嘴偷笑不已,王妃您这话是在维护朱成碧,还是特地损她呢!摆明了就是说朱成碧就是个没脑子的女人嘛。

“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有人。”孟寒忽然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秦绾走上前。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让她也微微变了脸色。

“血腥气。”秦诀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

孟寒的袍袖一动,一只红色的背生双翼的小虫子飞了出来,稍一迷茫,便认定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跟上。”孟寒说了一句,人却没动。

秦绾黑线,那小虫子能飞,自然走的是直线,可这村寨的通路大多数是那些错综复杂的木桥,这让人如何跟上?好吧,他们的确是能跟,但肯定不包括这里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孟寒。

当做没看见孟寒的黑脸,秦绾笑完后才示意唐少陵带着他,一行人直接跳到了相邻的木桥上,继续追踪。

很快的,他们一路上蹿下跳,跟着红色小飞虫到了村寨后面一个比较宽敞的广场上。

只是,入目的一幕却让所有人差点吐出来。

之间一座房子的后面,堆着一堆的——尸体,很难说那些还是不是尸体,说是尸体,却面目全非,甚至连个完整的人形都不太看得出来了,可偏生又比白骨多了些血肉。

不少蚊蝇之类的小虫子围绕在周围流连不去。

秦诀上前稍一检查,回禀道:“王妃,已经死了有些日子了,看残留的衣物,像是之前在毒沼中遇见的百姓,只是,尸体有些奇怪。”

“用看的就知道了。”秦绾叹息。这些…尸骨的残骸,哪儿看哪儿奇怪。

“不,属下是说,这些尸体只剩下白骨和…”秦诀皱了皱眉,似乎难以启齿,又或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表情很扭曲。

“难以下口的部分。”孟寒接道。

“…”秦绾看看他,忽然有种想吐的感觉。

“对,就是这样。”秦诀点点头道,“如果把人看做是一头猪,那这头猪身上的好肉全部不见了,留下的就是无人问津的内脏、油脂、以及脏污之处。”

“你别说了。”秦姝的脸色已经发白了。

秦诀瞥了她一眼,撇撇嘴,似乎有些嫌弃。明明是暗卫出身,居然见到尸体还会恶心。

“这些人,就是被蛊虫‘吃’掉的?”秦绾铁青着脸道。

“大概是吧。”孟寒眉眼不动,淡淡地道,“因为几乎没留下血迹,所以明明死了这么多人,距离远一些也闻不到什么气味。”

“夫人,这些百姓怎么办?”秦姝有些不忍地道。

“走之前,一把火烧了吧,总比这般暴尸荒野强。”秦绾一声叹息。

若是还残留着蛊虫之类的,孟寒也说过,蛊虫都是怕火的,烧了,一了百了。

“那些人都是疯子吗?”秦姝低咒了一句。

都只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就算是要杀人灭口,可杀了也罢了,至于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吗?简直就像是以杀人为乐的变态!

“不是虐杀。”孟寒摇了摇头道,“他们是在练蛊。”

“就是…那些噬心蛊?”秦姝的神色更不好看了,昨晚跟着孟寒去灭掉那些东西,虽然没有遇到危险,可回来后让她足足吐了三次,连今天的早饭都吃不下呢。

太恶心人了。

一只虫子虽然恶心,但大部分的姑娘家也敢拎块砖头直接拍死,可若是成千上万,连数都数不清数量的虫子,密密麻麻挤在一起,没有看见过那场面的人绝对无法想象那是种什么感觉。

“大部分的蛊虫都要以新鲜血肉为食的,蛊虫为了保持天性,是不可能吃素的。”孟寒沉声道,“只是,就和血祭一样,以人饲蛊,已经被废除很多年了,只有那些穷凶极恶,或是背叛全族的罪人才会被施以虫刑。”

“所以,又是南疆复旧派的手笔吗?”秦绾嫌恶道。

“应该…等等!”孟寒刚开口,猛地神色一变,脱口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是陷阱!”

众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听“啪啪”几声响,附近几座房子的窗子都被打开了,一具具乌沉沉的手弩对准了他们。

虽说是个广场,其实也就是一块能容纳百来人的空地,应该是原本的族民用来做集会的场地,以那些手弩的射程,自然是足够覆盖的。

秦绾脸色一沉,杀气不由自主地外泄出来。虽然阵仗差了很多,但这种形势,会让她想起一些很不好的事,让她的心情也变得很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