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皇后那么好对付?”秦绾一声冷笑。

“皇后…”方氏身子微微一颤,立即就想起了前日她将这件隐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夫君之后,夫君一脸严肃地让她不要多想,他会处理,可是…皇后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的?还有这个丫头,虽然是刚刚才提拔上来的,但却已经在府中好几年了,要不然也不会身边无人使唤,就提拔了她。难道…这些年来,皇后一直都在盯着她?

越往深处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或许,是不确定她究竟知道什么,又不想招惹白鼎,所以才只是暗中监视?一旦她泄露了秘密,得到的就是灭口。

秦绾微微勾了勾唇角,手指一弹,抖掉了指甲缝里残余的一点粉末。

毒当然是她自己下的,要不然哪有真那么巧的事,不过毒死的那个小丫头倒不无辜,这点方氏没猜错,她确实是皇后的眼线,只是白鼎的地位太过重要,尤其在南楚危难关头,皇后是绝不敢毒死方氏的。万一被人一挑拨,皇后可不敢赌白鼎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和南楚翻脸。

尽管秦绾知道,白鼎不会,可皇后那种人,是绝不会信任别人的。

“你想怎么样?”方氏咬牙道。

“想死,想活?”秦绾笑了。

“不想活的话,我何必苦苦躲避这些年。”方氏怒道。

“很好。”秦绾点点头,却道,“想活,我派人送你上京城。”

“你疯了?”方氏脱口道,“回到京城,我还有命在吗?”

“皇后的手,伸不到临安王府去。”秦绾淡淡地道。

方氏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寻求临安王的庇护?是了,临安王最希望的一定是查清清河公主的死因,所以绝不会让她这个唯一的证人被灭口的。可是,她和白鼎多年相伴,并非没有感情,还有子女,加上崇州被东华军团团围困,家人前途未卜,她又怎么能舍弃一切离开?

“可是…现在没法出城。”方氏左思右想,又为难道。

“我自然有办法带你出去——或许,你需要时间考虑?”秦绾道。

方氏苦笑,如今白鼎不在城中,她又能和谁商量?那几个妾室,还是毫不知情的儿女?

无意间,目光扫过地上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她又不禁冷冷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扭过头去。

“真可惜,还是这般如花的年纪。”秦绾轻描淡写道,“这丫头…似乎比令千金还小几岁?”

“我去!”一听到儿女,方氏瞳孔一缩,脱口而出。

“很好,你可以收拾一下东西,我明天晚上来接你。”秦绾满意道,“当然,芳菲,你能活到现在,足以说明你是个聪明人,嗯?”

方氏捂着嘴,用力点点头。

秦绾舒了口气,暗自盘算。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只看明天的戏到底能演到什么程度了。

☆、第四十七章 开端

崇州城的百姓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晚的不同寻常,气氛压抑得连狗吠都听不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一片死寂。

“今晚巡城的士兵多了不少。”顾宁举着烛台从外间的布庄走进院子里。

星光下,秦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开了画纸,只是用的却不是毛笔,而是一截炭笔。

灰黑色的线条纵横交错,乍看之下根本看不出来这画的是什么,但若是有人从高处往下看,就会震惊地发现,这些线条几乎有九成都和崇州的大街小巷重合了。

“白鼎不在城内,难免的。”秦绾毫无意外之色,想了想,在画上添了几笔,放下了碳条。

“明天有一场硬仗要打,王妃不早点休息吗?”顾宁道。

“快到十五了吧?”秦绾忽然问道。

顾宁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一轮明月高悬,虽然还差了一丝,但已经有了圆月的影子。

“说起来,再过一个月就是中秋了,看起来是来不及回家过节了。”秦绾一耸肩,语气里有些遗憾。

“若是能在楚京过中秋也不错。”顾宁道。

“希望如此吧。”秦绾叹了口气,拿起画纸抖了抖,弹落浮在表面的碳灰,又吹了吹才放回去,顺手用手指勾出了一条线,“明天,我们走这里。”

顾宁深深地看了地图一会儿,把路线牢牢记在心里,郑重地点点头。

“去睡吧。”秦绾挥了挥手。

“王妃呢?”顾宁还是问了一句。

“难得有这么好的月色,适合小酌几杯。”秦绾微笑。

顾宁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城东的方向——王妃想要共同对月小酌的人,其实就在距离不到一里地的地方,只是被一堵城墙隔开了而已。

这个时候,秦绾其实并不需要有人陪伴。

不过,当他睡了一觉,神清气爽地起床之后,看见的是秦绾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坐在院子里的时候,就感觉有点不好了。

“没事,我现在非常清醒,精神状态非常好。”秦绾头也不抬地道。

桌上的酒早已收拾干净,优雅的女子一手转着炭笔,一手拿着苹果啃着,虽然脸上戴着面具,但那一举一动都带着一种说不清的高贵。

不等顾宁说话,秦绾丢了果核,掏了条丝巾一擦手,顺手往桌上一抛,正好遮住了那张已经被涂改得面目全非的“地图”上。

“王妃?”

“开始吧,记住绝对不能出错。”秦绾潇洒地挥了挥手。

“是!”顾宁答应一声,握了握了拳头,走了和她不同的方向。

而这个时候,崇州太守正在犯愁。

崇州太守邱守义调任才一年,原本是大理寺少卿,调任崇州太守,虽说是平级平调,但京官和地方官,哪怕都是四品,也天差地远。他之所以来到崇州,并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才被外调的,而是正相反——他是先帝特意放到崇州来监视白鼎的。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先帝驾崩得太过突然,安排朝中重事尚且不及,对于地方就更难顾及了。

所以,邱守义面临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新帝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是因为他是先帝的人而不信任他,总之,他是被遗忘了。若非冷卓然兵临城下,崇州被困,他早就要考虑自己的前途了。

他很明白,皇帝是不会放任白鼎继续执掌兵权的,那么,他到底应该选哪边?继续效忠新帝?可新帝未必信任他。投靠白鼎?不否认他在崇州一年,确实没发现这位将军有丝毫不轨之意,可正因如此,白鼎迟早要死在皇帝手里,最好的结果也是软禁京城,如同东华的凌从威,堂堂元帅,正当盛年,却在京城赋闲,着实可悲。投靠白鼎,绝不会有好结果。

幸好,东华军的突袭给了他更多思考的时间,若是战后能调离崇州,脱离这个泥坑,自然是上上大吉。

当然,前提是必须打退东华军。

不管是为了南楚,还是为了自己,邱守义在这场攻防战中都尽心尽力了,尤其现在白鼎不在城中,即便作为文官,他也打算先去城墙上巡视一圈再回来吃早餐。可是…还没走到太守府门口,他就听到了外面巨大的喧闹之声。

“怎么回事?”邱守义一把抓住一个匆匆往里跑的衙役。

“大人,您终于来了,小的正想去通报…”衙役看见他,一副如获大赦的表情。

“外面怎么了?”邱守义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又想不出会有什么事。

东华军不可能无声无息就破城而入了,而白鼎昨日是堂堂正正带兵出城的,百姓若有不安,聚众闹事,昨天就该闹了,也不至于到今天才爆发。

“大人,整个太守府都被崇州百姓给围起来了!”衙役苦着脸道。

“为了什么?”邱守义震惊。

“说是…大人您…勾结东华…”衙役吞吞吐吐地说着,眼神有些闪烁,不敢看他。

“什么?本官勾结东华?简直荒谬!”邱守义傻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始暴跳如雷,“谁说的?谁带头的?”

“带头的是白二公子。”衙役无奈地答道。

若非是白元帅的公子信誓旦旦指认,哪会煽动那么多百姓围困太守府呢?

“二公子?”邱守义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白易城。白鼎的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这一年里看得清清楚楚,可就算那小子有点急性子一根筋,可也好哄,平时和自己相处也不错,见面还会主动叫声世叔,怎么就毫无预兆地说他勾结东华?就算说他是皇帝派来监视白鼎的探子,邱守义都不会那么震惊。

白易城…还没那个脑子故意栽赃他,那么是谁?

“大人,怎么办?”衙役催促道,“百姓把太守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且群情激奋,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二公子为什么说本官勾结东华?”邱守义怒道,“要判人死罪也该有个理由?”

“听说,是有人首告大人私放了行刺元帅的刺客。”衙役答道。

“简直胡说八道!”邱守义怒道,“那人呢?”

“…”衙役苦笑,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他们在太守府当值的人当然知道太守有没有私放刺客,肯定是不信的,但是…

“本官问你,人呢?”邱守义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死了。”衙役一摊手,“一头撞死在帅府门前,还是当着二公子的面。”

“…”邱守义一个踉跄,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扶住了柱子才站稳。

死了…很好,这是赌上一条命来栽赃他,那个火爆脾气的白易城自然是深信不疑地来找他算账了。这种事,其实花点时间是能解释清楚的,毕竟他是真的没做过。可是…他还有时间解释清楚吗?背后那人既然狠得让人压上性命,肯定还会有后手的。如今群情激奋,光是用说的,恐怕三言两语真的解释不清楚。

“大人,要不要把牢里那两个刺客提来?”衙役问道。

在他想来,百姓只要看到刺客还在,自然就知道是个误会了,若是实在难以平息,大不了把刺客扔给百姓泄愤,反正本来就死罪难逃。

“不行。”邱守义的声音更苦了,“那两个刺客,其中一个白元帅说有用,悄悄带走了。”

“这…”衙役不能分辩他这句话是真是假,但不管真假,哪怕是真的,也说服不了怒火冲天的百姓,反而会更激怒他们。

“呯呯呯!”连太守府的大门都被用力拍响,显然是外面的衙役已经拦不住了。

“先出去再说!”邱守义咬了咬牙,大步走出去。

“呯!”府衙大门洞开。

“安静!太守大人来了,都安静!”门外的衙役嘶声力竭地喊道。

门外的人群瞬间静了一下,随即却更喧闹了。

邱守义扶着额头,只觉得青筋一跳一跳地抽疼,张口想说什么,但立刻被淹没在人海中,估计连他身边的衙役都听不清楚。

秦绾坐在距离太守府不远的一处茶楼里,透过窗口,刚好能看见府衙门口的全景。虽然茶楼上上下下就只有她一个客人,看起来格外突兀,但这会儿也没人注意到这个问题了。

人群中,领头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袍,风度翩翩,在一群百姓中很醒目,然而,他却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被簇拥的感觉,抱着双臂,下巴抬得高高的。

秦绾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手掌微一用力,空茶杯就碎成了一堆极细小的碎片,而她的手掌因为有内力保护的关系,依旧洁白如玉。

随后,手指微微一弹,一把碎瓷片就抛了出去。

邱守义擦了把头上的汗水,望着眼前稍稍平静了一下的人群,稍稍缓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喉咙口因为喊得太厉害而一阵阵火烧似的疼。

“哎呦!”

“什么东西!”

猛然间,人群中发出一阵此起彼落的惊呼声。

“官差打人啦!”不知道是谁一声尖锐的呼叫。

原本为了阻拦百姓冲击府衙而挡在最前面的衙役们一愣,下意识地举起了手,表示自己的无辜。

“官差又要打人啦!”这次的叫声似乎换了个方向传来。

站在一边的白易城正想说话,忽的脑门上一痛,然后有什么东西流下来,伸手一摸,竟然摸了满血的血迹。

“官差打了二公子啦!”人群太激动,一时间已经分不出叫声来自何方了。

“不好,大人,赶紧避一避吧!”随同的师爷拽着邱守义的袖子把他往后扯。

白易城头顶的鲜血让百姓刚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再次燃起,一时间场面变得有些失控。

“不行,本官不能避!”邱守义这会儿心里透亮,今天的事绝对是有人精心安排的,白易城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蠢货而已,百姓中间绝对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扩大事态。

东华的奸细?那么,是要在城内制造混乱,趁机攻城?

想到这里,邱守义背后刚干的衣服又被冷汗湿透了。如今白鼎不在城内,就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而他自己精于政务,对战事却是不怎么了解的,要怎么办?

茶楼窗口的秦绾看完这一幕,轻轻一笑,放了几枚铜板在桌上,起身下楼。

远处,隐隐传来沉重的战鼓声,是东华军开始攻城的信号。

秦绾的步履很轻快,唇角还勾起一丝笑意。

白鼎想要死中求活,但绝对料不到他前脚刚出城,后脚城内就出事,东华的总攻来得太快太突然,他想要找机会都来不及。只要崇州城陷落,在外的白鼎就是一支孤军,耗也能活活耗死他了。

☆、第四十八章 破城

崇州南城门。

因为攻城的关系,城门附近看不到半个百姓的身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有一队队士兵匆匆走过,城墙下,还有不少民夫和临时征召的青壮百姓帮忙运送守城的滚木礌石以及箭支、伤残者则是看着火,烧着一锅锅的热水。

“不能再往前走了。”顾宁首先停下了脚步。

他们此刻的位置是一条巷口,转弯就是城门,可是城门口是一块没有任何遮挡的空地,战时让出城的兵马列阵,平时会有百姓在边上摆摆小摊或是茶铺,专做进出城的生意。总而言之,这个时候,青天白日的,两个陌生人肯定不可能靠近了。

“进度还是慢了。”秦绾微微皱眉。

“这还慢?”顾宁有些惊讶。

他在军中也不少时间了,不再是两眼一抹黑,至少看得出来,这样的攻城战中,东华是占了很大优势的,城内的混乱终究还是给守城军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白鼎在城外。”秦绾只说了一句话。

城内一乱,破城就是早晚的事,但冷卓然也不能不考虑游离在外的白鼎从后偷袭,与城内守军里应外合,所以必定是要分兵阻拦的。目前崇州的状况,就是看冷卓然先打破崇州,还是白鼎先突破拦截的防线。崇州有内乱,可冷卓然也需要判断白鼎会从哪个方向突袭才能派兵拦截,实在说不好谁更占优势。不过,崇州的持久战最后结果如何,多半就看这一场了。

“那我们能做什么?”顾宁想了想,迟疑道,“下毒?”

“不行。”秦绾摇头否决,“湖阳小城,守军也不多,时候容易封锁消息,但崇州是重镇,大范围下毒会造成人心惶惶,说不得反而适得其反,我们总不能把这一城百姓都给毒死。战争…总不能总是走偏门的。”

顾宁皱着眉,看着来来去去的南楚军小队,很有些棘手。

“这边。”秦绾招了招手。

“快快快!”一队士卒在队长的呼喝下从小巷口经过。

蓦然间,秦绾闪身而出,出手如电,一掌一个,劈晕了落在最后的两个士兵,顾宁很有默契地在他们倒地前抓住,迅速拖进小巷子里,而太过混乱的场面根本没人发现少了两个同伴。

不久之后,换了一身南楚士卒装束的秦绾和顾宁走出来,不动声色地混入了人群。

崇州数万大军,虽说镇守多年,但也真不至于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在如此紧张的形势下,更是没人会仔细看对方的脸辨认,更别提,大部分士卒,包括秦绾和顾宁在内,脸上都是烟熏火燎的黑一块红一块,不是熟人要认出本来面目也挺难的。

两人各自抱着一捆箭支跟随着一支小队往城墙上跑,顾宁虽然担心流失不长眼睛,但秦绾坚持,他也只能跟着小心守护了。

秦绾爬上城墙,往下瞄了一眼。东华军虽然占着优势,但白鼎在崇州经营多年,一时间防守也没出太大的漏洞,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转折,要攻上城头至少还要个一天半天的。当然,那还得邱守义真的无能到一天都压不下城中的暴乱。

“你们几个去那边,快快!”城头的一个副将吆喝着指挥。

秦绾一拉顾宁,混杂在士卒中跑过去。

顾宁怎么想也不觉得就凭他们两个人能做什么,但秦绾坚持,他也只能跟着。

“拿着。”跑动间,秦绾忽的塞过来一个瓶子。

“毒?”顾宁下意识道。

“当然不是。”秦绾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错过一队迎面而来的南楚军,这才接下去说道,“还记得在江州使用过的那种黑水吗?”

“放火?”顾宁脱口而出,又有些不解。

沧河冰上一场大火烧掉了北燕十万大军,对于那种黑水的威力他当然记忆犹新,可这么一小瓶,怕也烧不了多少吧?

“碧姨和工部的匠人研究后提纯的,这一瓶是王爷让慕容带来的试验品。”秦绾解释道。

顾宁看看手里一掌大的瓶子,脸色有点古怪。

试验品,王妃您也敢用?

“烧哪里?”顾宁还是问道。就算是提纯后的引燃物,这一瓶的量,顶多也就够烧一处的。

“那边。”秦绾一努嘴,笑道,“你看南楚多贴心,连材料都给堆好了。”

“城门?”顾宁睁大了眼睛。

确实,在东华改良攻城车的撞击下,厚重的城门颤抖着,不住落下簌簌的灰石,为了以防万一,城门守将下令收集了各种笨重的东西堆在一起加固城门,包括废旧的运输板车,一时用不上的滚木、还有从附近空置的民房里拆的门板家具之类的,可都是木制品,浇一桶油下去,简直不能更欢乐!

当然,如果是正常情况,城外的火箭射不到这个死角,城内的火源也远离城门,加上还特地泼了水,也没人能想到可以用这些东西来火烧城门。

“可是,这城门是烧不破的吧?”顾宁迟疑道。

崇州是军事重镇,城门虽然是木质,但防火做得很好,外层更是用铜皮包裹,连门栓都是精铁铸成,不是烧个几天几夜的,根本不可能烧穿。加上南楚在南城门上下少说一万人马,退一万步,就算真的放了一把火,也是分分钟被扑灭的节奏。

“可以。”秦绾一脸的淡定。

“哦。”顾宁虽然满腹疑惑,但王妃说可以…那大概可以吧。

四处看看,见城头上到处都是混战,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小卒,便找了个空隙,迅速混入了一队要撤下城墙的士卒里。

秦绾扶了扶对她来说有些大了的头盔,接近了外城墙。

不远处的旗帜上,一个黑底金字的“冷”字,是冷卓然的帅旗。

要为顾宁稍稍转移一下视线呢,而且,在崇州城内的事也办得差不多了。

猛然间,秦绾拔出腰刀,唰唰几刀就砍翻了两个守城的南楚弓箭手。

顿时,城头那一小块地方,无论是哪边的士卒都懵了,连云梯上一个正要爬上城头的东华小兵也愣在那里。

南楚…内讧了?军队哗变?

秦绾轻轻一笑,又迅速砍翻一群搞不清楚状况的南楚军,在城头清理出一片空地,随后在边上的南楚军反应过来,往这边冲过来之前,翻身从城头跳了下去。

“杀啊!”东华的士兵先回过神来,一声大吼。

管他怎么回事,城头这一片目前可是没有守卫,不冲上去还待何时!

很快的,东华的疯狂进攻就把守卫这段城墙的偏将都引了过来,亲自上阵镇压。

而秦绾跳下去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攻击,只是打飞了两支射偏的流矢——毕竟谁也不会特别理会一个注定要摔成肉泥的小兵。

崇州的城墙高达二十丈,若是平时,秦绾也不敢毫无准备就跳下来,可这会儿是攻城战,城墙上架了无数云梯,稍稍借力就能平安落地。

“当~”秦绾落地的瞬间挥刀挡开一个东华士兵的攻击,左手一把扯下了头盔。

三千青丝如瀑。

“女人?”那士兵呆了呆,第二刀就没砍下来。

“暗卫,带我去见主将。”秦绾一伸手,亮出握在掌心的令牌。

“是,大人。”士兵认得那确实是大帅的令箭,也恍然了。暗卫嘛,有女子也不奇怪。不过,他一个小兵,自然没有权利把人直接带到中军去,只是带着秦绾找到了直属上司。

“哟,刘将军啊。”秦绾笑了,顺手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故意抹上去的碳灰。

正好,是认识的人,也就免了一番口舌了。

刘致——就是那个在军营里想射箭吓她的将军,一看到秦绾,整张脸都绿了。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摄政王妃会穿着一身敌军的衣甲,从崇州城墙上跳下来,啊?

“我要见元帅,紧急军情。”秦绾再次一扬令箭,说明了自己并不是以“王妃”这个身份来的。

“稍等。”刘致点点头,吩咐了副将接替自己指挥攻城,又让亲卫让了一匹马出来,亲自带着秦绾往帅旗跑去。

秦绾上马,一面点点头。

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不会以私废公,还算是个拎得清的。

有刘致带路,就算秦绾穿着一身南楚的衣甲,又是个女子,沿途的东华军顶多也就是多看了两眼。

“杨副帅,有紧急军情。”刘致在帅旗的人造山坡下停马,大声喊了一句。

秦绾一挑眉,果然,冷卓然不在,帅旗只是虚张声势。想来也是,这边只是常规的攻城,在冷卓然心里,白鼎才是心腹之患。

“你…”指挥所的人见到秦绾都像是见鬼了一样的表情。

“杨副帅,莫先生。”秦绾点点头。

“王妃…这是?”好一会儿,杨泽威艰难地开口。

“王妃所说的紧急军情是?”莫长风恢复得倒是更快,毕竟他是智宗弟子,对于无名阁主做出多惊人的举动来,也比外人适应良好。

“还有多少攻城车?”秦绾问道。

“足够用。”莫长风立即答道。他们是走海路来的,除了粮草,带的最多的就是攻城器械,围困崇州的日子里也没少继续赶制。

“那好,看城内火起,全力撞击城门。”秦绾沉声道。

“王妃,恕末将直言。”杨泽威不客气地道,“就算王妃有办法在城内放火,可这火不烧上大半天的可没用,城门重地,火势很快就会被扑灭的。”

“本妃自有办法。”秦绾打断。

“明白了。”莫长风挥手制止了杨泽威的继续发问。

杨泽威一脸的憋屈,虽说军令难违,可冷卓然居然把指挥权交给了一个参谋,反而让他堂堂副帅从旁协助,也实在是…不甘心。

刘致领了军令,匆匆离去——原本他就是负责进攻城门的,所以刚好在秦绾跳下来的地方不远。

“王妃实在是太冒险了。”莫长风苦笑着,轻声说了一句。

然后,执剑也过来见礼。荆蓝和秦姝身为女子,秦绾不在,自然不能出入军营,便留在大营中保护苏青崖和陆浅,只有执剑跟来了,说是保护文弱书生的莫长风,也是想试试能不能撞见王妃。

至于叶随风,就算在战场上,一会儿也找不到。

“白鼎不在城里,这点事不算什么。”秦绾不以为然。

“王妃不然先去换身衣裳?这一身怕是不太合适。”莫长风委婉地提醒。毕竟,主帅身边占这个穿着南楚衣甲的女子也太成体统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