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秦绾点头,转身去了不远处的帅帐,执剑守门,很快就变了个人出来。

帅帐里虽然没有衣服给她换,但只要脱了外层的衣甲,里头还是一身青色的女子常服,再用发带重新绑起了长发,洗干净了脸,就显得利索很多。

“起火了!”刚回到指挥所,就听到士卒们的欢呼。

“攻城车!”杨泽威大喊。

就算再不满,那也是军令。尽管他觉得这根本是瞎指挥,可至少自己不能出错,以免事后摄政王妃都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来。

“轰!”坚固的攻城车在十六个士卒的操纵下,重重地撞击城门,边上一个百人小队举着重盾,替他们遮挡城头疯狂落下的箭矢和石块。

“轰!轰!轰!”

城门晃动着,依旧挺立。

“继续。”秦绾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

“真奇怪,南楚军在做什么?”莫长风自语道。

城门后的火焰带着漆黑的浓烟直冲天际,连他们的位置都看得清清楚,然而,再怎么大火也是城门重地,让奸细放了一把火就已经是严重失误了,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扑不灭?

殊不知,隔着城门,南楚的守城将领也是焦头烂额。因为这火确实——扑、不、灭!

崇州南门正对着冷卓然的大营,至关重要,白鼎用来镇守的人是跟了他多年的副将,名叫白云福,也是白氏族人,算是他的堂弟,性子一直是老持沉稳的,所以才被白鼎放心来守城。

守城不需要他有多惊才绝艳,只需要稳重、细致。

然而,此刻这位稳重、细致的白副将正在暴跳如雷。

“水来了水来了!”一队士卒每两人抬着一口大锅匆匆跑过来,沿途还洒了一地的水。

这城门口,又是交战期间,最快能运来的水竟然是用来守城的开水,这些锅子里不少还冒着热气,可再从远处打井水就太慢了。

“哗啦~”两个士兵站得远远的,用力把一锅水泼了过去。

只可惜,距离有点远,有一半都浪费了,而泼到火上的,并没有压制火势的作用,甚至“呼”的一下,反而助长了火苗上窜。

“你tm泼的是水还是油?”白云福怒骂,“还有,站这么远干嘛!”

“将军,那火很是古怪。”第一个发现起火就赶过来的百人将苦着脸道,“引火的似乎是油,但是这么泼水很难浇灭,而且烧出来的烟好像有毒,靠近闻了那气味的士卒都忍不住呕吐得半死不活…”

“油?”白云福咬牙切齿道,“你是说,在我南楚军中,有东华的奸细大模大样地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提了至少一桶油进来,然后泼油点火?”

众人全部哑口无言。

一桶油是不可能的,然而,目击的士卒也就看见那个疑似奸细的人往城门口的杂物上扔了个瓶子,随后丢了个火折子,大火就一下子烧起来了,可连目睹的人都觉得不可置信,这会儿要是跟将军说,八成也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哗啦~哗啦~”一锅锅水往上泼,却像是杯水车薪,几乎看不见效果。

“轰~”随着攻城车的冲击,城门顶上又落下无数细碎的沙石,伴随着沙哑难听的声音,让南楚军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过就是一点火,不可能烧毁城门的。应该…不可能吧?

“那个奸细抓到了没有?”白云福又问道。

就算奸细对灭火没有帮助,至少能知道那烟里有什么毒。

“没有。”那百将尴尬地低头,“那人早有准备,而且应该是那些无法无天的江湖人士,普通士卒追不上他。不过…他应该中了一箭,伤势不轻。”

“分出一队人,全城搜捕!”白云福咬牙道。这种情况下,想要混出去是不可能的,就算是想要效仿同伴直接跳城也不容易,所以,人一定还在城内!找一个受了箭伤的人,目标还是很显眼的。

“是。”百将立即点起一队士卒匆匆向内城跑去。

“用湿布蒙住口鼻靠近,用最快的速度把火灭了!”白云福又喝道。日影一点点西斜。

“王妃,城门一时间是撞不开的,这样只是徒增伤亡!”杨泽威忍不住道。

虽然摄政王妃没有指挥权,可有权利的那个莫长风偏偏听她的!一个女子跑到战场上来指手画脚,贻误战机,简直是乱国之兆!

“再等等。”秦绾淡淡地说道。

杨泽威真想骂脏话,只可惜,眼前的女子,虽无皇后之名,却是整个东华最尊贵的女人。

“轰!”强烈的撞击让一架攻城车直接散架,操纵攻城车的士卒连滚带爬地往两边散开。

“王妃!”杨泽威提高了声音。

“不,城门松动了!”莫长风打断道。

“嗯?”杨泽威赶紧回头去看。

只见第二台攻城车补上空位,又是一下撞上去。这回,肉眼可见厚重的城门往里凹进去一截,然后才反弹回来。

“崇州的门栓整个是生铁所铸…”杨泽威目瞪口呆。

历史上,并非没有被撞开城门攻陷城池的例子,可那也是鏖战多日后,城门不堪重负,可崇州的城门怎么可能如此脆弱!

“是生铁所铸嘛。”秦绾一声嗤笑,“若是铁块就无法摧毁了,工匠又如何将生铁打造成各种形状?”

“可是铁匠锻造用的火…这不是普通的火?”杨泽威脸色大变。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温度高了点儿。”秦绾轻描淡写道。

杨泽威和莫长风对望了一眼,这会儿倒是芥蒂全消,只剩下苦笑了。

就是“温度高了点”?你倒是随便放个“温度高了点”的火试试啊!哦,人家摄政王妃已经放出来了。

“做好准备!”杨泽威立刻去整合了一支军队,准备破城的第一时间就突入城内。

秦绾瞥了一眼这支军队的主将刘致,一声嗤笑,对杨泽威这种偏心自己人的行为不以为然。

反正,攻陷崇州的首功是她和顾宁,而她身为摄政王妃自然不会和属下争功,所以这份功绩注定要落在顾宁一个人头上。既然已经拿了最大份的,她也不在意让杨泽威分一小杯羹。

毕竟,要灭南楚,功劳多的是,不可能全给自己人,吃独食太遭忌讳。

当然,前提是合理范围内的争功,不会因私废公。“轰~”

“将军,城门…要撑不住了!”几个副将都聚集到了白云福身边,众人的视线穿过火光,看着摇摇欲坠的城门,都不禁一脸苍白。

“怎么会…”白云福的声音都在颤抖。

白鼎临走前,把守卫崇州的重任交给他,然而,在东华军的攻势下,竟然连一天都守不住吗?

“将军!”一骑快马从城内的方向狂奔而来,骑士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幸好一个偏将顺手拉了一把才没让他整个人摔到白云福脚下。

“可是奸细抓到了?”白云福精神一振。

“奸细?”那士卒楞了一下才茫然道,“将军,邱太守来报,城内百姓暴乱,要邱大人交出行刺白帅的刺客,现今乱民已经开始冲击大牢,邱太守请将军派一支军马前往太守府镇压。”

“暴乱?”白云福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晕倒。

“轰隆!”被大火烧得通红的门栓终于承受不住冲击,在弯曲到极限后,断成两截。

需要八个士兵操纵绞盘才能打开的城门,说到底,真正用来锁住大门的,只不过是一块半尺见方的铁块而已。

“本将军没有兵马派给你,告诉邱守义,太守府衙养那么多衙役捕快不是吃干饭的!”白云福一声大吼,召集了城下所有的预备军严阵以待,准备用生命死守城门。

无论如何,能守一刻是一刻,说不定,就差那一刻钟,白鼎就能出现在东华军后方呢?

然而,现实是最势利不过的东西,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落井下石。

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收势不及的攻城车直直地撞入了内城。

“放箭…不!快退!”白云福睁大了眼睛,发出一声嘶声力竭的吼声。

“轰!”攻城车撞在燃烧的火堆上,原本就是堆积在一起的杂物,被这样的力道一撞,顿时四散飞舞,夹带着不曾熄灭的火光,背后是火红的夕阳,犹如一场黄昏的火雨流星,灿烂而辉煌,却带着如血的悲壮,仿佛是脚下这座轰然倒塌的崇州古城的倒影。

这也是白云福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火球砸进整齐的军阵中,顿时一片混乱,毕竟是用油烧的,温度还奇高,衣角边缘稍稍碰到一丝火星就燃烧起来,在地上打滚都一时压不灭那火。加上烟气扩散开来,又多了不少大吐特吐的。

“将军!将军!”边上的副将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扑灭白云福身上的火焰,却见他额头被一块带火的木头打中,整个脸上一片焦黑,只余下微弱的心跳,这模样,就算是立刻投降,城外的苏青崖都未必救得回来,在这战场上,几乎与死人无异。城外,杨泽威简直目瞪口呆。

阻挡了他们近两个月的崇州城,居然不到一天就…打开了?

“王妃,不攻城吗?”莫长风问道。

“城门开了就关不起来了,不急。”秦绾微笑,“我在火里加了点东西,虽然算不上毒,但闻了也不会太舒服,等烟气稍稍散一散比较好。”

莫长风又看了她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敬佩。

这位无名阁主确实惊才绝艳,但这世上,又何尝少了有才能的人呢?他最佩服的是,秦绾明明年纪轻轻,做事就异常老练,既敢剑走偏锋,又能稳扎稳打。在崇州大门洞开的诱惑下,依然能沉住气不冒进,莫长风自问,若是他再年轻十岁,恐怕也不能如她般淡定。

“王爷的援军到哪里了?”秦绾又问道。

“如果急行军,不足一日路程。”莫长风答道。

如今崇州上空的黑烟怕是百里之外都能看见,也就是说,李暄明日日落前就能赶到崇州。

“很好,临阵指挥本妃不擅长,有劳莫参谋和杨副帅。”秦绾点了点头,又提醒道,“不要逼得城内做困兽之斗,还有…这会儿崇州城内的百姓情绪有些激动,进城时注意约束将士,不要激起全城民变。”

“是。”莫长风汗颜。

看起来王妃在城内还真是干了不少事啊!

“有劳。”秦绾笑笑,带着执剑转身离开,毫不犹豫地将崇州城抛在了身后。

杨泽威看着那被残阳染红的纤细背影,眼神很有几分复杂。

这个女子,就是摄政王妃,东华有史以来,第一个走上朝堂,又走上战场的女子。

“王妃,咱们去哪儿?”执剑跃跃欲试。

“去找白鼎!”秦绾一扬眉,说出一句如果让莫长风听见了必定欲哭无泪的话。

“是!”执剑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很兴奋。如此大战,若是一个敌军都没杀,总觉得胸口的热血难平。果然跟着王妃总会有好事的!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每天老时间,早上8:10

这一年来事情太多,真的是对不起大家了。从去年五月开始,我女儿就一直断断续续生病,虽说现在大致知道原因,是去年搬进来的邻居养了一群猫+一群狗,环境太脏太臭,但这种事法律真的不好管,我已经跟城管,市长热线,记者扯皮了半年了,估计再不行还得起诉。年前我妈妈动手术,腰椎钉了4颗钢钉,从来没觉得这么疲惫。身体累,心也累。还是年初开始妈妈慢慢可以下床了,女儿大概是年纪大了点,抵抗力好点了,居然没再上过医院,现在已经送幼儿园了,才能空下来,又整理了一个月的大纲才开始写,无论如何这个文花了太多心血,从怀孕不能碰电脑那会儿就在脑子里想,构思了整整两年才动笔,不想烂尾了。

☆、第四十九章 礼物

第四十九章礼物顺源县。

虽然这里只是一座县城,可却是南楚北方第一重镇顺宁郡的门户,谁也没料到,一向在吏部考评中政绩优秀,平时也表现得忠心耿耿的县令竟会主动开城投敌!要知道,能在这个地方做官,身家清白是最要紧的,而这位县令,据查原配妻儿都是死在西秦军手中的,如今续弦的妻子只给他留下一个女儿,百年后怕是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按理说,他该与西秦有不共戴天之仇才对。

如今的顺源县已经变成了西秦大军的大本营所在,誰叫这里距离顺宁不过几十里,位处交通要道,占据这里,就等于摁住了南楚军的咽喉。若是平时,西秦军敢攻打顺源,定然会被顺宁的兵马两面夹击的,只要僵持一两天,凭着地利,多少西秦军都要有去无回,可耐不住顺源县令一仗未打就投降啊!

“你很好。”刚刚到达顺源的太子夏泽苍很满意。

“多谢太子殿下赞赏。”堂下的中年文士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正是原本的县令蒋日晨。

“果真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夏泽苍感慨了一句,也有些得意。

十年前在南楚埋下的钉子,就是要到这样的关键时刻才动用的。将一个暗子送到顺源县令的位置上,除了手段筹谋,更有五分的运气。只要顺宁一破,西秦铁骑南下,几乎可以直达京城,绝对能抢在东华前面夺下南楚的半壁江山。

虽然京城只是一座城,但那里可是有着皇帝宗亲、文武百官,最重要的是,有国库!

“不过顺宁守将还真是难缠。”说话间,一身战甲,风尘仆仆的夏泽天大步走进来,头盔还夹在肋下,显然是刚下战场,听说太子到了,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来了。

“辛苦了。”夏泽苍笑着点点头。

镇南王毕竟老了,幸好后继有人,这个兄弟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就是…婚事上能上点心就好了。好色虽然不好,可太不近女色也不好,但凡他能对婚事多注意些,或者对哪个姑娘表示出些许好感,也不至于被人传说他断袖!

东华的摄政王妃那句“可惜错为女儿身”,连他人在西秦都听说了!

“皇兄放心,有了新式的攻城弩,顶多十天,顺宁必破。”夏泽天说道。

“十天吗?”夏泽苍皱了皱眉。

“怎么,皇兄觉得太慢?”夏泽天诧异道。这可和之前说的不一样啊。话说回来,要是顺宁这么容易破,也不至于阻挡了西秦数百年南下的脚步,若不是这次运作得当,谋到了顺源县令的位置,别说十天,就算一个月也未必够。

“不是孤觉得慢。”夏泽苍沉声道,“就在孤到达顺源的前一刻,收到了军报,你看看吧。”

“什么?”夏泽天一脸狐疑地接过那张小纸条,只扫了一眼,不禁脸色大变,脱口道,“东华破了崇州?这么快?怎么可能!”

“冷卓然大军进驻崇州,白鼎下落不明,听说是没有落在东华手里。”夏泽苍沉吟道,“这是累死了两只鸽子传过来的紧急军情,正式的军报估摸着还要两三天才能到达。”

“也就是说,现在顺宁城内也不知道这个消息。”夏泽天说着,脑子里迅速思考着对策。

崇州陷落,如果他们这里还要耗十天,毫无疑问会落在东华后面!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夏泽苍又道。

夏泽天看完纸条上的全部内容,转手还了回去,有些狐疑道:“冷卓然重伤——皇兄以为,是真是假?”

“不知道,不过…当他是假的比较好。”夏泽苍缓缓地道。

夏泽天深以为然,不管这是不是东华放出来的烟雾弹,他们只需按照自己的步调走,先考虑最坏的情况就好。何况,就算是真的,听说苏青崖在冷卓然营中,反正就算真的重伤也是死不了的。

“顺宁这边真的不能更快了吗?”夏泽苍又道,“孤这次带来三万援军,都交予你指挥。”

“皇兄,这不是兵力不够的问题。”夏泽天苦笑。

就算不计牺牲,也不可能把十天压缩成一天。对峙多日,他对顺宁的守将还是有几分佩服的,很稳,几乎不会犯错,是个极为擅长防守的将军。

“蒋卿在顺源多年,可有什么想法?”夏泽苍又转头问道。

“田中禾是先帝提拔的老将,镇守顺宁二十年,和崇州的白鼎号称南楚的双璧,越是急躁,只怕越不容易拿下。”蒋日晨摇头。

夏泽苍叹了口气,虽然也不抱多大希望,但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还是忍不住失望。

“太子殿下,元帅大人!”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传令兵。

“什么事?”夏泽天没好气道,“没见本帅和殿下在商议军情吗?”

“可是,元帅,门外有位年轻公子求见,说是元帅的朋友…”传令兵为难道。

“什么?朋友?”夏泽天都被气笑了,这可是战时!什么样的“朋友”能跑到军营里来求见元帅?这传令兵是不长脑子的么!

“不然,小的去把人赶走?”传令兵小心翼翼地抹了把汗。虽然他也觉得不靠谱,但实在是…被那位公子的气势给震慑了,又听他保证元帅一定不会怪罪,谁知道元帅这么生气…

“滚!”夏泽天斥道。

“等等。”夏泽苍叫住了差点儿真要“滚”的传令兵,若有所思道,“你说的那位公子,可问了他名讳?”

“皇兄,多半是些不知所谓的人,没准还是南楚的刺客呢。”夏泽天不耐烦道。

“呃…”迎着太子殿下的目光,传令兵硬着头皮,双手呈上一块带着流苏的玉佩,颤声道,“他自称姓唐,说是元帅认得这块玉…”

“唐?”夏泽天愣了一下,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夏泽苍一示意,自有贴身侍卫过去把玉佩取来呈上。

“皇兄…”夏泽天忽然觉得身上的骨头好像又开始痛了。

“还不把人请进来,恭敬点!”夏泽苍笑斥道。

“是,殿下。”传令兵舒了口气,赶紧小跑出去了。原来真的是元帅的朋友啊,连太子殿下都认识,幸好刚才没直接把人赶走!

“他怎么来了?”夏泽天的表情有点讪讪的。

“问问不就知道了。”夏泽苍朝着大门一努嘴。

“怎么,本公子千里迢迢来帮忙的,还不欢迎?”走进来的青年一身黑衣,脸上带笑,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小的布包,看形状像是个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你确定你是来帮忙的?”夏泽天一声冷哼。他可还记得,这人为了个女人,明里暗里可不知道坑了他多少次了!

“少陵,玩得开心吗?”夏泽苍倒是脾气很好。

他远比堂弟更了解唐少陵,女人怎么了,鸣剑山庄的根基可是在西秦的。

“挺好。”唐少陵一手取回玉佩挂回腰带上,顺手将手里的包往茶几上一放,“伴手礼。”

“什么东西?”夏泽天的鼻子动了动,有点惊悚。

虽然用布包着,但晃动中,依旧有一丝血腥气散发出来。

“自己看。”唐少陵随口说了一句,也不嫌自己不像个客人,自己拿了个茶杯去倒茶喝,一边抱怨道,“这鬼天气,还没盛夏就这么热!”

夏泽天犹豫了一下,示意一边的蒋日晨去拆包裹。他不好说自己不信任唐少陵,碍着太子的面子也不好叫侍卫去,更不敢自己拆,比起来,蒋日晨还算是个合适的人选。

蒋日晨倒是没想太多,既然真是太子殿下的朋友,包里总不会是害人的东西,便很坦然地打开了。

布里包的果然是个木盒子,然而,一打开盒盖,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下意识地手一抖,盒盖摔了回去,又一声惊叫。

“怎么了?”原本就暗自戒备的夏泽天几步上前。

“人、人头!”蒋日晨惊魂不定地指着盒子道。

“不是吧?”唐少陵灌下一杯茶,还捏着茶杯,转过头来,一脸的诧异,“你们军营里居然还有人连人头都怕?”

“…”夏泽天抽了抽嘴角,又瞪了蒋日晨一眼。

不就是人头吗?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害他也跟着丢脸!

“可、可…”蒋日晨苦着脸,好半天才把话说全,“这是…田中禾的人头啊。”

“田中禾?谁?”夏泽苍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大变,“你杀了顺宁守将田中禾?”

“杀了就杀了呗,少见多怪。”唐少陵不以为然。

“…”两兄弟互望了一眼,心情无比复杂。

“不喜欢?那我还回去?”唐少陵歪了歪头。

“…”连蒋日晨也想吐槽了。还回去?怎么还?大哥这是人头啊,难不成缝回去吗?就算缝回去也活不过来了吧!

“少陵,你去顺宁行刺主将?太危险了!”夏泽苍正色道。

“还行吧,誰叫他年纪都一把了还事必亲躬,带着几个亲军就往城墙上跑,生怕别人刺不死他呢。”唐少陵耸了耸肩。

夏泽苍当然知道事实不可能像他说的那么轻松,西秦又不是没派遣过刺客!看着眼前一派写意的青年,他由衷地还了半礼,沉声道:“多谢。”

“举手之劳而已。”唐少陵挥手拿着衣袖扇风,“不过热出一身汗倒是的。”

“孤让人给你安排客房沐浴更衣,晚上摆宴给你接风洗尘,顺带庆功!”夏泽苍爽朗地笑道。

田中禾一死,顺宁群龙无首,指日可下,刚刚还困扰得一筹莫展的难题居然就这么迎刃而解了,这会儿他的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唐少陵,果然还是西秦的唐少陵。

“庆功宴免了,本公子不爱凑热闹,晚上来喝几杯就是。”唐少陵说着,停顿了一下,又斜睨了夏泽天一眼,嫌弃道,“就我跟你,闲杂人等看着心烦。”

“…”夏泽苍看看脸黑如锅底的“闲杂人等”一眼,忍着笑道,“好,许久没有跟你喝酒了,今晚不醉无归。”

唐少陵挥挥手,跟着侍卫往后堂去了。

他一走,夏泽苍立刻严肃了脸色:“泽天!”

“明白!两日之内,必破顺宁!”不用他多说,夏泽天一拱手,几乎是用跑的冲了出去。

田中禾的人头上血迹未干,说明死亡时间还不久,不趁着现在顺宁最混乱的时候攻城,难道还要等他们稳定了军心,重新布防吗?崇州城。

西秦的探子倒是没有出错,冷卓然确实是身受重伤。

那一日,冷卓然截杀白鼎的军队,两人斗智斗勇,结果谁也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南楚军被打散,可白鼎带着一支残军不知所踪。东华赢了战事,可冷卓然被白鼎一箭射中胸口,距离心脏就偏了半寸,要不是苏青崖在崇州,差点就救不回来。当然,若不是秦绾半途就遇见了大军,用内力替冷卓然稳住了一口气,他能不能支撑着等苏青崖来救还是个未知数。

主将重伤,大军也只能先在崇州城外先驻扎下来。毕竟白鼎在崇州经营多年,冲击太守府的民乱也没有平息,理事的杨泽威和莫长风也不敢让重伤的冷卓然和尊贵的摄政王妃贸然进城,而是派了军队先行清除南楚余党,稳定百姓情绪。想挥兵北上,崇州就是大后方,决不能出乱子。

幸好,第二天黄昏,李暄的援军到达崇州,合兵一处。摄政王驾临,崇州也算是有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之人,不至于起内讧。

虽然之前见过了一面,但也来去匆匆,再见到李暄,秦绾也不自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有为难的事?”进入暂住的王帐,挥退了侍卫,只留下莫问和执剑守在门外,李暄这才问道。

“黑了。”秦绾缺摸了摸他的脸,一声轻笑。

“一路走水路,大约是江风吹的。”李暄道。

“也瘦了。”秦绾接道。

“你也是…不过看起来精神不错。”李暄捧着她的脸,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

秦绾叹了口气,这才露出一丝愁绪来:“阿宁还没回来,我怕他出事。”

李暄已经听说了崇州陷落的经过,闻言微一沉吟,安慰道:“俘虏的南楚士卒不是都说,并未抓到放火之人吗?那就表示他没事。”

“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顾家是独子,万一有个什么差错,我可不好交代。”秦绾苦着脸道。

“没事的。”李暄无奈地笑,她哪是怕不好交代,战场无眼,摄政王妃需要跟人交代什么?明明就是自己担心。

“我要进城。”秦绾道。

“明天吧。现在城里太乱。”李暄皱了皱眉。

别说民乱未平,就是街头巷口,依旧有一部分死忠于白鼎的将士占据民房死战不降,崇州之战远不是打破城门就算完结的。

秦绾又叹了口气。

“我派暗卫进城去找。”李暄说道。

“还有心事?”李暄疑惑地看着她。

“只是知道了一些真相,反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秦绾拉他坐在身边,整个人靠过去赖在他身上还蹭了蹭。

“你说,我听。”李暄一手搂着他,一手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说道。

秦绾舒舒服服地躺在温暖的怀抱里,板着手指一件件细数着从离开京城后发生的桩桩件件大事小事,除了轮回蛊之外,事无巨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