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便不与王妃同行了,抄小道尽快赶到折剑岭打个前站,也好先行查看一番。”霍绍齐道。

“有劳了。”秦绾欣然点头。这几位都是冷静的性子,武功也不弱,打前站最合适不过了。横竖这些少侠也忍受不了和军队一起,日行百里的龟速。

☆、第五十六章 虞清秋的消息

霍绍齐等人前赴折剑岭之前,秦绾给了一块摄政王府的令牌,以免他们和西秦北燕官方发生冲突吃亏。

离去时已经不见了南宫世家的人,不知道是自己走的还是南宫旭劝走的。

秦绾只能叹息,若是南宫杰肯退隐,全权放权给南宫旭,或许南宫世家还能有重新鼎盛的一天,如若不然,就不知道南宫旭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了。

走出得月楼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插曲,掌柜点头哈腰地陪着一个打扮利索的少妇指点账目,龚岚才知道,原来得月楼竟然也是王家的产业。不过看王小姐明显一惊嫁做人妇的模样,看起来神采飞扬,不管嫁的是不是那个乞丐,至少看得出她过得不错,目光从他们一行人身上扫过,竟然根本没认出当年那个把绣球扔给乞丐的青年。

东华使节团在柳园县修整三日,补充了物资,就开始拔营进入圣山。

千年以来,从未有大队人马尝试过横穿圣山,军队各有顾忌,商旅却也只敢走外围,实在是圣山深处群峰密布,道路复杂,而且山间雾气极多,稍不留神就会迷失方向。加上千年无人涉足,那些深山里植被茂密,野兽栖息,品种繁多,有毒无毒的混杂在一起,很多甚至不在当世医书记载中。

带路的不是秦绾,而是苏青崖。

表面上看来,因为秦绾是无名阁主的关系而将地点放在折剑岭是一种公平,可谁想过以秦绾的年纪经历,她也未必就能在圣山里出入自如,认识的顶多就是几条固定的路径罢了。宇文忠和夏泽苍不知道圣山内部的危机,可秦绾觉得,冉秋心不可能不知道。

秦绾不想示弱,何况折剑岭这个地点对东华也并非毫无好处,至少有危险的时候,她可以迅速向圣山深处撤退。至于向导,就算她不行,不是还有一个吗?

苏青崖六岁起跟着蔺长林在山间采药,足迹遍布圣山,可以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对圣山如此熟悉的人了。

“王妃,这要走多久啊?”秦姝稍稍拉开马车的车帘。

连李昭都没什么精神,病恹恹地趴在蝶衣怀里。

实在是这一路上一直是同样的风景,时不时还要起一阵大雾,白蒙蒙一片前方三米开外的人物就看不见,让大家都有一种时不时被困死了的错觉。

“放心吧,在圣山里,苏青崖闭着眼睛都不会迷路。”秦绾头也不抬,手里拿着几根金色的线正在打络子,平安如意的花纹已初见端倪。

“小姐手艺更好了。”秦姝又凑过来,迟疑道,“不过,这个不像是给王爷的?”

是男式的花样,可这金灿灿的颜色并不太适合李暄,太过张扬,李暄平时的衣物颜色压不住。

秦绾没回答,又编了一段,揉了揉眼睛。

秦姝很有眼色地送上一杯枸杞菊花茶。

虽然山路颠簸,但王妃的马车都是特质的,车轮用厚厚的毛皮包裹减震,车内的小桌都是固定的,上面比照茶壶杯盘的大小挖出一个个凹槽,杯子放在上面被卡死,绝不会轻易打翻。

秦绾将打了一半的络子丢进边上的竹篮里,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这才道:“圣山里雾特别多,尤其是清晨、黄昏、半夜或者雨前,不过散得也快,只是这雾水分很多,估计下午要下雨。”

“这季节的山里,若是晚上要下雨,得给小郡主添件厚些的衣裳呢。”秦姝说着,弯腰把座椅下的行李箱拉出来翻找。

“这才晌午呢,着什么急。”秦绾失笑。

就在这时,马车外一阵马蹄声从前方倒转回来,很快挺在马车边上。

“什么事?”秦姝拉开了窗帘。

“王妃。”马背上的执剑一拱手,凑近了车窗,低声道,“有人要见王妃,说是虞先生派来的。”

“虞清秋?”秦绾有些惊讶地一挑眉,想了想道,“雾快散了,让顾宁找地方扎营用饭,悄悄把人带来见本妃。”

“是。”执剑立即拨转马头重新追上去。

秦绾的估算很准确,不过一刻钟,浓稠的白雾就渐渐散开,露出有些灰暗的天空。

顾宁和苏青崖商量了一下,找了个背风的空地吩咐全军扎营,埋锅造饭。

很快的,几座简易的营帐竖立了起来,给女眷和那些体弱的文人使用,军士除了岗哨,三三两两围着火堆麻利地烧水。

秦绾带着秦姝在账内等了一会儿,执剑就带了一个三十左右、面目平凡,怎么看就像是那种毫无特色的江湖刀客进来。

“草民甄荣,见过摄政王妃。”中年男子用江湖上的礼节一抱拳。

“虞先生身体可好?”秦绾问道。

“尚可。”甄荣迟疑了一下才回答。

秦绾摇头,看起来是不大好。也是,北燕的气候条件远不如东华,就算宇文忠不吝啬补品,可虞清秋的身体太不争气,偏又喜欢勉强自己,这也是可以想象的事。

“又老王妃动问,确实尚可。”甄荣苦笑了一下道,“春天时倒是大病了一场,不过太子请了个不错的大夫来,调理了两个月,居然大有起色。”

“什么大夫?太医?”秦绾有些惊讶。

虞清秋那副身体她最清楚不过,连苏青崖都无法根治,就算能调理得大有起色,也不是普通的医者能做到的。

“听说姓蔺,草民有一次听先生叫他…师叔?”甄荣有点不确定地道。

“蔺长林?”秦绾目瞪口呆。

“对对,好像叫这个名字!”甄荣连连点头。

“那家伙居然去了北燕…”执剑皱眉道,“王妃,要不要告诉苏神医?”

“不用刻意,未必能遇见。”秦绾摇摇头。

估计又是冉秋心的手笔吧。

蔺长林的医术固然不如苏青崖,但也是数一数二,上次继承挑战上她不过是取了个巧罢了。

“这是先生带给王妃的信。”甄荣说着,又从贴身的暗袋中拿出一个火漆封口的信封。

秦绾接过来,当面仔细检查了,确认没被私拆过,这才撕开了封口——她一向是喜欢先小人后君子的。

甄荣虽然貌不惊人,但能被虞清秋交托大事的显然也不是普通人,见她的谨慎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很欣赏。

信纸只有一张,内容也不多,秦绾首先确认暗记正确,这才看正文,脸色也逐渐严肃起来。

“王妃可有口信让草民带回?”甄荣等她看完才问道。

“你还回去?”秦绾一怔。

“当然。”甄荣却笑了起来,“草民可是禀过太子殿下,来查探王妃虚实的,自然要回去,还请王妃给一些能交差的消息。”

“有胆色。”秦绾赞了一句,想想却道,“你就告诉虞先生,本妃知道了。”

“就这样?”甄荣一愣。

“他明白的。”秦绾笑笑,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交给他,嘱咐道,“这里是三粒护心胆,你交给虞先生。苏公子改过配方,比他当年用过的那个效果没那么霸道,但药效消失后的后遗症也平缓得多,非到紧要关头少用。”

“多谢王妃。”甄荣郑重地接过玉瓶,跟着执剑出去了。

秦绾将信纸揉成一团,用力一捏,无数纸屑从指缝间纷纷扬扬地飘散开来。

“王妃,虞先生带来的消息不太好吗?”秦姝问道。

“何止是不好,简直糟透了。”秦绾苦笑。

为了虞清秋的安全,这几年他们联络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次虞清秋竟然派人通过宇文忠也要送信来,想想就知道肯定不会是好消息了。

“走。”秦绾定了定神,带着秦姝出了营帐,走向不远处的一个火堆。

火堆边上围了不少人,沈醉疏,龚岚,慕容流雪,苏青崖,顾宁,喻明秋,陆臻,人手一碗热腾腾的肉粥。见到她,沈醉疏笑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说完了,你们的脸色会更难看。”秦绾冷哼。

“发生什么事了?”沈醉疏脸色一肃。

“因为我们必须干掉一个天下第一。”秦绾摊手。

“南宫廉?”沈醉疏楞了一下才道。

众人互相看看,不禁面面相觑。

“该不会…南宫前辈竟然选择了站在北燕那边?”顾宁犹豫道。

“所以…打得过吗?”秦绾揉了揉太阳穴。

“打得过的话,天下第一就是我了。”沈醉疏一耸肩。

“车轮战?”陆臻提议。

“不关你的事。”秦绾直接把他拎到一边。

“到了南宫廉的程度,普通的高手,就算一百人车轮战也耗不掉他一成内力。”慕容流雪叹气道,“他消耗的内力还不如恢复的速度快,内力自成循环,怎么打都是白打。”

“真麻烦啊。”沈醉疏抬头看天。

他和秦绾的相识就是和南宫廉打了一架,那个时候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虽然说,服用了凤凰花后,炎阳七转终于大成,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可南宫廉也不是在原地等待的。

三年前墨临渊和唐默一战,在旁观看了全程的南宫廉和唐少陵显然是最大的受益者。

“南宫廉是北燕人,这种时刻站在北燕的立场上也无可指责。”秦绾平静地道。

“可是南宫大侠的性格,应该会置身事外才对。”秦姝噘着嘴道。

“人在江湖,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秦绾不由得想起了三年前南宫廉被逼得躲在武宗授徒的事。

就算不是自愿的又如何,南宫廉和宇文忠之间一定有别的纠葛,可不管是什么样的纠葛,以南宫廉的为人,既然承诺了,就不会轻易改口,也不会放水。也就是说,这一次,那个可靠的身影必定要成为敌人,避无可避。

“轰隆~”云层中响起沉闷的雷鸣,预示着一场大雨将至。

“阿宁,传令全军避雨。”秦绾吩咐道,“这雨下得时间不会长,等晴了再走。”

“是。”顾宁几口喝完粥,把空碗一放就跑了。

秦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当初那个毛毛躁躁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一个非常可靠的男人了呢。

“执剑。”秦绾又叫了一声。

刚刚送走甄荣的执剑赶紧跑过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派人送个口信给夏泽苍,就说北燕论武的擂主是南宫廉。”秦绾道。

“是。”执剑一扬眉,却没多问。

“王妃这是想祸水东引?”慕容流雪笑道。

“不是同盟吗?”秦绾回了一个假笑,理所当然道,“那没道理只有我们在这里头疼啊,说不定夏泽苍会有什么卑鄙无耻的办法呢。”

众人闻言,一起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要说卑鄙无耻的办法,谁能胜过王妃您呢?

☆、第五十七章 上门找抽

一场午后雷阵雨清洗了整个圣山。

秦绾估计得不错,雨势虽然大,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工夫就停了,军士都事先搭好了雨棚,行李也盖好防水的油毡,有条不紊。大雨过后,反而把残存的雾气洗得一干二净,天空难得一见的明净,连路途都好认了不少。

秦绾趁机吩咐加快行军,天黑之前,终于走出了圣山内围。

折剑岭说是岭,其实是一片占地百里的丘陵地带,正中间却是一块足能容纳上万人的平地,自古以来就经常被用于武林聚会。北燕选在这个地方召开三国盛会也是煞费苦心。

东华是来得最迟的,北燕和西秦已经各挑了一座山头作为安营扎寨的场所,又砍树挖沟布置了不少陷阱栅栏。

秦绾选了一座背靠圣山的山坡安置,正好和北燕西秦形成三角。不过,比起两国声势浩大的布置营盘,慕容流雪带着几十名士兵从辎重车上搬下来一些看不出什么作用的东西,自己拿了根树枝在前面走,经过之处仿佛很不精心地划下一个个点。跟着他的士兵就负责在他指的位置挖个小坑埋个东西下去。

等到绕营地一圈都埋完,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另一批士兵运来从别处挖的草皮,像是玩拼图似的在那一块地方都铺了一遍——好不好看先不说,这挖过坑的地方都被盖住了,再也不能凭新土旧土的颜色来判断坑的位置了。

除此之外,东华的营寨居然连个栅栏都没有,只有前后左右各设置了两个瞭望塔而已。

北燕和西秦的人看了一夜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若是这埋的是陷阱所以之后东华士卒都没有再涉足过铺过草坪的地方,只走前后左右那四条特意留出来的路,可早上摄政王妃带着贴身侍卫明明还逛了一圈。按照她那个踩法,就算记不住所有坑的位置也能断定,踩的不是一个两个,可这不是没什么反应吗?总不能机关陷阱还会认人的。

大约是观察了一天,第二天一大早,北燕和西秦的帖子几乎同时送到了秦绾面前。

北燕的帖子写着智宗冉秋心拜见无名阁主,而西秦就更直接了,说是派人来接七皇子和童先生回营——秦绾这次是把夏泽宇和童颜一并带来的,毕竟之前把人留下用的理由就是商讨三国盛会,何况童颜的武功不弱,必要时还可以用一用的。

“王妃,要见吗?”秦姝一手举着一张帖子问道。

“冉秋心…她倒是真敢来。”秦绾一声嗤笑道,“让她去见苏青崖。”

“为什么?”秦姝傻眼。

要说她也不觉得自家王妃是冉秋心想见就见的,可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让那么不好打交道的苏青崖去见?难不成是想毒死冉秋心或者干脆吓得她不敢进来么。

“她小小一个智宗弟子,别说宗主,连继承人都不是,她连上思忘崖的资格都没有。”秦绾拿过那张帖子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废纸篓里,又道,“苏青崖是我无名阁长老,足够她‘拜见’了。”

当年墨临渊发集贤令,天机老人带的可是虞清秋,怎么看虞清秋都比冉秋心作为下任宗主更有底气。至于苏青崖,破门出山又如何,不算医宗的人,并不代表他不能进无名阁,就如同楚迦南,他被墨临渊捡回来之前也不属于圣山。

“是。”秦姝忍着笑应了一声,倒是很有兴趣去看看冉秋心的脸色。

只要不是自己人,天底下恐怕没有一个人会很高兴去见苏青崖的。

“西秦那边,告诉太子殿下,本妃与七皇子相谈甚欢,还想多留七皇子两日,等盛会开始之前会派人送他回去的。”秦绾直接说瞎话。

“遵命。”秦姝把另一张帖子也扔进了废纸篓,出去传话了。

掀开帐门的时候,正好与要进门的喻明秋擦身而过。

“有事?”秦绾抬了抬头。

“霍绍齐来了,这是他们早到了两日探查到的。”喻明秋将两张写满字的纸放在书案上,解释道,“他们说,大致将两国大营内露过面的高手都记下来了,不过那些书生一个都不认识,帮不上忙。”

“这就很好了。正好和暗卫探查到的相互补充。”秦绾欣然道。

这些事虽然暗卫也可以做,但有些江湖上的高手暗卫还真不如霍绍齐他们认得全。

“我将他们安置在左营,顾宁专门拨了一块地方给他们和其他问讯前来的义士。”喻明秋又道,“顾庄主自己也住到了那边,让王妃不用担心。”

“本妃自然放心。”秦绾笑了。

就算顾宁从军,半月山庄举家迁往京城,可顾月白却没有明确自身究竟属于官场还是江湖,尤其这人心思缜密,手段圆滑,又是长一辈的身份,正好用来镇一镇那些心高气傲的少侠。

“这还没开始呢,哪家都是天天有人大打出手。”喻明秋叹了口气。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懒呢。”秦绾白了他一眼,“就算是同一战线上的人,平日难得一见,自然见猎心喜,你要是真的闲,不如想想怎么应付那个唐门大小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喻明秋兴趣缺缺。

“拿去。”秦绾忽的手一扬。

“什么?”喻明秋顺手接住,却见是一根五彩丝线编织的链子,当中穿着一颗珠子。

珠子有些陈旧了,却不像是珍珠,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可那彩线,分明是小女孩儿的饰品。所以说,这是小郡主的?

“昭儿借给你的。”秦绾道。

喻明秋怔了怔,脱口道:“辟邪珠?”

王府的人都知道,自从小郡主学会走路开始,王爷就把随身不离的辟邪珠挂到了女儿身上。横竖他身上还有一件司碧涵送的清神木可用。

“唐门的毒不可不防。”秦绾正色道,“从前在江湖上行走时,我听说过唐门这位大小姐的为人。”

“狠毒?”喻明秋道。

“你就想象一个到了二十八岁还嫁不出去、甚至没人敢上门提亲的女人心里能扭曲到什么程度吧。”秦绾一声冷笑。

“…”喻明秋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王妃这个形容…简直再生动没有了!

“王妃!”就在这时,秦姝一脸凝重地回来了。

“又谁来了?不见!”秦绾无奈。这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北燕皇太子和南宫廉来了。”秦姝沉声道。

“这个…王妃也不见吗?”喻明秋问道。

秦绾板着一张脸,憋得内伤。

“王妃不见就不见吧,反正以属下看来,南宫大侠也不情愿得很。”秦姝嘀咕道。

“这事说来奇怪,就算南宫廉是北燕人,可也规定他必须为北燕朝廷效力,既然这么勉强,何必要来呢。”喻明秋不解道,“三年前他不就到武宗避难了么,宇文忠也没办法。”

“他大概有什么软肋被捏在宇文忠手上。”秦绾摇了摇头,又道,“让沈醉疏和龚岚陪着昭儿去见客。”

“小郡主?”秦姝睁大了眼睛。

“龚岚是正使,昭儿是羲和郡主,有什么不对。”秦绾不以为然道。

“…”秦姝被问住了。

好吧,这身份理论上没什么不对,可…前提是小郡主不是三岁而是十三岁。

“王妃不怕宇文忠发飙伤到小郡主?”喻明秋担忧道。

“他敢。”秦绾一挑眉,冷笑道,“他敢南宫廉都不敢。”

李昭由墨临渊临终赐字“明照”,可按照大陆上的规矩,字都是男子及冠、女子及笄之时才由师长所赐,也就是说,如果李昭有什么损伤无法举行及笄礼,墨临渊的遗愿就落空了,要是这个原因还和南宫廉有什么关系,那南宫廉就和欺师灭祖没区别。

可以说,整个折剑岭,除了秦绾和蝶衣,最怕李昭出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廉。

☆、第五十八章 太子,您吃饭了吗?

宇文忠觉得,自己这辈子就从没遇见过这么荒谬的事!

一国皇太子上门拜访,出来见客的居然是…是个三岁的小女孩!

好吧,旁边的东华使者有介绍说,这位是羲和郡主,不但是这里唯二的东华皇族成员,就是在东华京城也身份高贵——特么的别说郡主了,就算她是公主也不能否认她才三岁这个事实好吗?

李昭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小小的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小腿都挨不着地,在半空中晃悠晃悠的,宽敞的椅子更衬出那一团实在是太小了…偏生她还坐得极为端庄。

沈醉疏和蝶衣充当侍卫站在两边,作为正使的龚岚坐在另一张主位上,优哉游哉地喝茶。

他是臣,宇文忠是君,理应由小郡主接待,而他要负责的人,南宫廉明明也在憋笑快憋出内伤来了。

“太子殿下。”李昭忽然脆生生地开口了。

“嗯?”宇文忠随意应了一声。

“吃饭了吗?”李昭歪了歪脑袋,一脸纯真地问道。

“啊?”宇文忠一呆,这要怎么回答?尤其眼前的孩子貌似还挺认真的。

“太子殿下一直在吃点心,是不是没吃饭呀?要不要一起?”李昭提议道。

“我…”宇文忠整个人都僵住了,这才发现他之前一边生闷气,一边思考秦绾的用意,不知不觉间就拿了侍女送来的小点心往嘴里送,可比起北燕,东华的点心确实太过细巧,看着一盘,其实还不够塞牙缝的。

“噗——”南宫廉就算心里压着事,也没忍住笑喷出来,总算他还给宇文忠留了几分面子,硬是转过了身去。

“沈叔,娘亲说对客人要有礼貌,我请太子殿下吃饭不对吗?”李昭扭过身子去拉沈醉疏的衣袖。

“当然对,我们家小郡主最聪明最能干。”沈醉疏夸奖的话张口既来,随即就砖头吩咐道,“让厨下备酒宴,小郡主要宴请北燕的太子殿下。”

“是。”门口的侍卫立刻下去传令。

宇文忠本来想阻止,不过一转念,又咽了回去。

既然是宴请,秦绾总该出面了吧?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秦绾还真…不出面!

李昭小小的人儿坐在主位,椅子还是架高的那种,看着格外喜庆。边上陪客的除了刚才的沈醉疏和龚岚,还有新上任的兵部侍郎陆臻、刚到吏部任职的新科探花盛宴、使节团的卫队统领顾宁,另外还有两个同来的文人,都是上届恩科的进士,如今在六七品的小官上磨砺着。

总而言之,李昭把东华营中九成的有官身的人都叫来了,不可谓不隆重。

虽然是在山里,不过这一桌宴席依旧山珍海味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条清蒸红尾鲤鱼,似乎是从附近河里抓的。

宇文忠看着一桌酒菜毫无胃口,忍不住问道:“东华的摄政王妃呢?”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安静了一下。尤其被拉来的几个小官,明显脸上流露出紧张的神色来。

陆臻暗自叹了口气,有些失望。虽然面对的是多年积威深重,有杀神之称的北燕太子,会被影响也是情有可原,可明明三岁的李昭都神色不动,相比之下,这些文人的心里强度还是不行啊。或者说,小郡主着不怕虎的初生牛犊实在太厉害?

“太子殿下说笑了啊。”龚岚笑眯眯地答道,“摄政王不在,王妃身为女眷,接待太子殿下也不太合适,是不是?”

“…”宇文忠简直要被气笑。

女眷?那个女子代夫上朝、领兵出征的时候怎么没人提她是女眷!这会儿倒是矜持起来了?

“说起来,郡主不也是女眷么?”宇文忠冷笑。

“不是吧,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口味太重了点!”龚岚睁大了眼睛惊叫道,“就算男女七岁不同席,小郡主也远远没到避讳的年纪呢,还是说北燕没这规矩?”

“你…”宇文忠觉得自己今天纯粹就是赶着上门让人来打脸的。

不对,是对方根本就没脸!

让那小女娃儿出面接待使臣的时候就不算她年纪小,敢情东华的女人都是有两套标准的?

这一餐饭吃得无比诡异,然后陆臻给沈醉疏打了个眼色,带头开始敬酒。

宇文忠无比烦闷,可他并不是来和东华撕破脸的。没错,他拖着南宫廉来,就是想看秦绾难看的脸色报嘉平关之仇,可面子上的事还是要粉刷一下的啊,北燕还没强到能独扛东华和西秦。

话说回来,当初唐少陵在嘉平关坑他的那一次,要说背后没有夏泽苍的指使,谁信?

当然,这会儿正在自家大帐里猛打喷嚏的西秦太子殿下若是能听到他的心声,肯定觉得比窦娥还冤。

一轮酒敬下来,虽说东华的酒口感绵软,在北燕苦寒之地常年以烈酒驱寒的宇文忠这里没有丝毫醉意,可被灌多了,却会有另一种需求,更别提之前他还喝了不少茶。

“太子殿下好酒量,来来来,再满上!”沈醉疏挽着衣袖,拎着整个酒坛倒酒,一边很热情地道,“这是南楚特产的杏花酿,就是女人都喝不醉,殿下不用担心酒后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