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蓝出阁的时候并没有怎么大办,两口子都不是高调的人,不过秦姝不同,若非苍茫关太过遥远,又年年有战事,镇北将军的嫡次子完全配得起京城世家的贵女。

践行宴的时间是晚上,第二天一大早,秦绾又带着秦姝和喻明秋上了街。

虽说嫁妆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祁印商和陆烟置办,但衣料首饰之类还是得自己看着喜欢的才好。

走进霓裳的大门,秦绾意外地发现两个熟悉的身影。

大归后的秦珠不必再穿着寡妇的素净衣裳,一身鹅黄色交领长裙,年岁渐长,身段发育开来,比起少女时反而更出挑些,只是脸上也没了当年的骄气。另一个…新婚妇人打扮,明明年岁不大,偏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盛装华服,竟是安阳公主李恬。

比起秦珠只带了一个侍女,李恬身边确实丫鬟婆子簇拥。

“大姐。”秦珠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难得见你出门。”秦绾淡淡地道。

“母亲说,晚上有家宴,所以出来看看。”秦珠小心翼翼地答道。

“那件不错。”秦绾点点头,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件粉色宫纱长裙。

李恬的脸色微微一变,之前她和秦珠就是同时看上了这条裙子才闹起来的,就不信秦绾没听见!她这是什么意思?给妹妹撑腰吗?

“谢谢大姐。”秦珠松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

从安阳公主手里抢到了这条裙子只是件小事,重要的是,秦绾的态度虽然不冷不热,却默许了她参加今晚的家宴。

“三小姐收好。王妃可看上小店新出的裙子了吗?”掌柜笑眯眯地送了包好的裙子过来。王妃真是好人啊,否则安国侯府得罪不起,公主他也得罪不起啊。

“姝儿,自己挑,算是本妃给你的嫁妆。”秦绾笑眯眯地道。

“谢谢王妃。”秦姝笑吟吟地应了。王妃对自己人一向大方,荆蓝她们都没少过霓裳的衣服,只是平时也没什么机会穿罢了。

秦珠付账的手顿了顿,银牙紧咬,眼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嫉妒。

大姐对一个丫头都这么好,自己还是有一半血缘的亲妹妹呢!何况,一个丫头,居然能许给镇北将军的嫡次子做正室,想必也是因为大姐的关系吧,凭什么她就只能嫁安谨言那个短命鬼!

秦绾不由得一声哂笑。秦珠现在嫉妒秦姝,可要在当年,这桩婚事若是落在秦珠头上,只怕她哭着求着都不愿意嫁呢。毕竟苍茫关苦寒之地,将军府一个不能继承祖业的文弱次子,高高在上的侯府三小姐怎么看得上眼呢?人啊,只有吃足了苦头,才会觉得一点儿阳光都显得那么珍贵!

“见过摄政王妃。”李恬不情不愿地过来行礼。

“言夫人。”秦绾点点头。

李恬听到那三个字,花容都有一瞬间地扭曲,言夫人——满京城都说摄政王夫妇厚待天家血脉,给她找的好亲事,夫君年轻英俊前途无量,言家人口简单又无公婆管束,可谁知道她堂堂公主,在言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王妃,我挑好了。”秦姝跑了回来。

她可是真没给王妃省钱,挑中的都是霓裳最新的款式,气得李恬脸色发白,难道让她一个公主挑丫头挑剩下的吗?

“都送去王府结账。”秦绾也没看秦姝都挑了些什么,直接吩咐了一句,又转头道,“那不打扰言夫人了,珠儿也早些回去准备吧。”

“是,大姐。”秦珠压下心里的酸涩应了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她很清楚,秦绾一走,自己就要成为安阳公主的出气筒,如今父亲可不会为了自己得罪公主。

出了门,秦珠低着头返回安国候府,秦姝却赶上两步,低声道:“王妃,若是属下没有看错,那安阳公主可还是…”

“听说言将军从洞房花烛那天醉了开始,就没进过正房。”秦绾悠悠地道。

秦姝目瞪口呆,所以,不是错觉,成婚数月的安阳公主果然还是个处子!这传出去可是皇家一大丑闻了。

“别人家的闺房之事,管那么多干嘛。”秦绾不在意道。

横竖安阳公主只是言家的一道护身符,只要言凤卿不虐待她就行了,至于圆房这种事…咳咳,那也得安阳公主自己有脸往外说才行,旁人就算看出来了,也得烂在肚子里。皇室丑闻可是那么好知道的?

接下来,一行三人又去摘星阁挑选了些首饰,正好遇见唐紫嫣带着娘家几个妹子,几个姑娘叽叽喳喳地,目光不时地落在秦绾身后当木头桩子的喻明秋身上。

秦绾检查完定制的首饰,依旧吩咐直接送到王府,看了看被唐紫嫣拽出去还恋恋不舍的小姑娘,不由得一声低笑:“明秋就没有中意的姑娘?”

“属下要潜心修道。”喻明秋眼睛都不眨一下。

“别蒙我。”秦绾没好气道,“道士也并非不能成婚,还是你喜欢青城观里哪个道姑?”

喻明秋脸黑了一下,干脆扭过头不吭声了。

秦绾摇摇头,是不是高手都不喜欢被婚姻束缚?自己书桌上还隔着一封姨母写来的信,求她给唐少陵看门亲事,不拘门第,只要人品好就行!看姨母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是个姑娘就行…可让她给哥哥找嫂子也太难为人了吧。

在醉白楼用了午饭,秦绾就先来到逍遥王府帮着准备。

王府里没有侍卫,只有最基本的小厮仆从,江辙要走,丞相府只需留下两个看门的打理,剩下的人遣散也有些可惜,干脆就让尹诚带着继续使唤了。

秦绾进门的时候,尹诚正好送出去几位夫人。

“大小姐来了。”尹诚看见她,明显松了口气。

“尹总管,那几位是?”秦绾好奇地问了一句。

“来给公子说亲的。”尹诚抹了把汗,苦笑道,“这段日子每天都来几波。”

秦绾了然——唐少陵横空出世,无论哪点都符合哪些名门世家选婿的标准,当然,那是那些夫人小姐没见过他笑眯眯地把人当鸡杀的浴血修罗模样。要是看过了,不半夜吓醒才怪。

“公子怎么说?”秦姝道。

“公子说,扔出去。”尹诚抽了抽嘴角。

“扔几个人还那么多废话。”唐少陵从里面迎出来。

郡王有朝服,但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只有看到秦绾的时候,笑意才延伸到眼底。

“好歹你也体谅一下姨父姨母。”秦绾叹了口气,伸手丢了个穗子给他,“乔迁贺礼。”

依旧是一枚金色的穗子,只是更精致些。上次那个在唐少陵和白骨魔君一战时,被血浸了个透,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只能烧了。

“不就是成亲吗。”唐少陵一撇嘴,顺手一指门外,“那就她吧。”

秦绾愣住,自家哥哥该不会被逼急了,就随便从街上拉一个吧?以这二货的脾气,还真有可能!

下意识的,众人都回过头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倒霉…不,是这么幸运。

☆、第九十六章 天作之合

“娘亲~”李昭小小的身影从门外扑了进来,整个人挂在秦绾大腿上。

地上滚了一地的眼珠子…

“公子啊,小郡主还是个孩子呢。”尹诚一脸痛心疾首。

唐少陵抽了抽嘴角,顶着无数“你是禽兽”的视线,一脸木然道:“你就只看见了那小丫头片子吗?”

李昭当然不可能是自个儿来的,在她扑进秦绾怀里的时候,后面的沈醉疏和蝶衣才刚刚进门。

于是——

秦绾看看唐少陵,又看看不明所以的蝶衣,惊异道:“你认真的?”

“你看我哪里不像认真?”唐少陵问道。

秦绾很想说你从头到脚都写满了“胡闹”两个字,但对上他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好像…他真是认真的?

“怎么回事?”感觉到气氛不对,沈醉疏问了一句。

“公子说,要娶蝶衣姐。”秦姝心直口快地说道。

一瞬间,蝶衣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沈醉疏脸一黑,一言不发地抽出玄铁箫抽了过去。

“你干嘛?”唐少陵惊险地闪开,飞身上了屋顶。

“揍你!”沈醉疏吐出两个字,追上去继续抽。

“我要娶蝶衣关你什么事!”唐少陵怒道,“你喜欢她?本公子明天就去告诉邵姑娘你红杏出墙啊!”

“我今天就先抽死你!”沈醉疏更怒。

“这…什么状况?”秦姝结结巴巴地道。

两男争一女?还是两女争一男?

“要是那天阿诀在苍茫关,他揍卫瑾揍得比沈醉疏还狠,好歹唐少陵还能还手。”秦绾一脸的同情。

“哦。”秦姝应了一声,然后又觉得不对。

所以,沈大侠和蝶衣是…兄妹?

她下意识地去看蝶衣,蝶衣脸上确实有震惊的表情,但很明显,她惊讶的是唐少陵向她求亲这件事,而并非王妃所说的兄妹关系。

秦绾耸了耸肩,虽说沈醉疏不想告诉蝶衣,但蝶衣又不傻,明明是这么明显的事了。所以她经常毫无负担地指派蝶衣和沈醉疏一起出门,这次更是在外面一个多月,也没有孤男寡女的麻烦。

“那他们怎么办…”喻明秋指指房顶上已经开始动真格的两人。

“住手!都给我滚下来!”秦绾提气一声大喝。

两人的动作顿了顿,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分开落了下来。

“你喜欢她哪里?”沈醉疏问道。

“漂亮、安静、能干、不会惹麻烦,哪里都很好啊!”唐少陵回答得理所当然。

听的人都是一头黑线。

漂亮,蝶衣本身容貌秀美,但也不是绝色,脸上当年留下的刀疤虽然有苏青崖医治,平日可以用脂粉掩盖,但卸了妆后还是挺明显的,不过漂不漂亮还可以是是各花各入眼。安静…蝶衣不能说话,你真确定这个词是赞美而不是讽刺?能干,这个倒是真的,可用来赞扬想求娶的女子不觉得功利感太重?最后的不会惹麻烦…谁惹的麻烦都没有你唐公子多好么!

秦绾偷望了一眼脸上快冒黑气的蝶衣,暗自伤脑筋。

这个二货哥哥到底会不会追求女孩子?好像他是不会,都是女孩子追着他跑的,他只负责拒绝,可这样下去你真会娶不到妻子的!没见沈醉疏又想揍你了吗!

“你喜欢蝶衣?”秦绾想了想才问道。

“不喜欢娶回来自找罪受吗?”唐少陵答了一句,又道,“绾绾,这世上的婚姻呢,不都是你和李暄那样的。你看顾宁也叶家姑娘不也过得不错?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挺好的。”

秦绾张了张嘴,有些纠结。理智上,她知道唐少陵的话没错,所以她让顾宁和叶家联姻,给陆臻定下柳湘君,可唐少陵和蝶衣…一个是嫡亲的哥哥,一个是最心疼的妹妹,她总是希望他们能有更好的。

比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婚姻更好。

“蝶衣姐,你怎么想啊。”秦姝溜过去悄悄拉了拉蝶衣的衣袖。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蝶衣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

蝶衣原本愠怒的脸色在听到唐少陵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默默地拿出纸和炭笔,写了一句话后翻过来:

我身受重伤,元气亏损,不利子嗣。

院中顿时一片沉默。

不利子嗣——这真是无可辩驳的缺陷,相比起来,口不能言简直不算什么。

“挺好的。”出人意料的是,唐少陵却来了一句。

秦绾一转头,怒目而视:你会不会说话!

“我又不喜欢孩子,没有确实挺好的。”唐少陵一脸委屈,看看蝶衣,想了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道,“要是你喜欢,将来沈醉疏和邵姑娘生的孩子,我们去挑一个抱回来养好了!”

“你滚!”沈醉疏一脚踢了块石头过去。

“我看公子挺喜欢小郡主的呀。”秦姝笑道。

别看唐少陵总是一副嫌弃的样子,可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其实他还是很喜欢李昭的,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喜欢小孩子呢?

“因为是外甥女才喜欢!”唐少陵一抬下巴,“高兴了可以玩,不高兴了可以扔回给她亲爹!要是我自己的女儿能扔吗?能吗!”

“…”目瞪口呆。

“舅舅真讨厌!”李昭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转身扑进秦绾怀里。

秦绾哭笑不得,好吧你赢了!

“娘亲~蝶姨要做昭儿的舅母吗?”隔了一会儿,李昭很天真地问道。

“昭儿喜不喜欢呢?”秦绾问道。

“喜欢!”小姑娘回答得很干脆。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秦绾。

“婚姻是两厢情愿。”秦绾想了想道,“我给你一刻钟,你能说服蝶衣同意嫁给你,我就同意。”

“好。”唐少陵立即答道。

“行了,那我们先进去了。”秦绾说着,一把揪走了不情不愿的沈醉疏。

直到门口这小院里只剩下两人,蝶衣忽然觉得有些局促起来。对她来说,婚姻这个词实在太过遥远,或者说,从五年前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没企盼过,更何况,如今站在对面向她求亲的男子,除了性格确实有点与众不同外,出乎寻常的优秀。

“我本是唐家养子,我爹不介意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儿子,当然更不会介意一个没有血缘的孙子,而我姓唐不姓江,我入的是唐家的族谱,本来也不继承江家香火,所以子嗣是真的无所谓。”唐少陵条理分明,语气里是难得的认真,“如果你同意,我娶你一个就够了,以后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室私生子,就我们两个人。”

蝶衣听到最后,心中不禁微微一动,犹豫了一下,或者说,是心底的疑惑不解开就不踏实,她翻过白纸写道:给我一个非我不可的理由。

“理由啊…”唐少陵叹了口气,有些忧伤,“这世上的女子总是牵绊太多,荣华富贵、名声地位、父母亲族、夫婿甚至子女,这世上只有一个蝶衣,永远只会把我的妹妹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不会因为成亲而改变,就连那家伙教出来的秦姝也不行。女人成了亲,最后终究会为了子女而妥协。所以,我非你不可,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蝶衣觉得这会儿自己就算没有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以前是不是没见唐少陵这么认真过?或者说,其实唐少陵认真的时候更让人觉得他是在胡闹,比如现在。

好半天,她才写了一句话:婚姻不是儿戏。

“我没有儿戏,明明是很认真的。”唐少陵很委屈,“我不能想象我会去爱一个女子爱得海枯石烂,我想你也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不会爱的人,何不搭伙过日子呢?我们不谈爱,但可以和和睦睦地生活,我会对你很好,绾绾也会放心的。”

蝶衣楞了一下,低头沉思许久。成亲啊…一直知道王妃的愧疚,如果自己成亲了,有家了,她是不是…能放心呢?

一抬头,对上唐少陵亮晶晶的目光,不由得就想通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是吧?要成亲的话,到哪儿再去找一个不会介意自己的妻子永远心向旧主的男人呢?唐少陵说得对,他们才是天作之合!

想着,她不由得笑着点点头。

“你同意了?”唐少陵也笑起来。

“同意什么?”正在这时,江辙跨进了大门,顺口问了一句。

“我求亲,她同意了。”唐少陵瞟了他一眼,淡定道,“所以,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了。”

“…”江辙看看他,又看看蝶衣,动了动嘴角,只当他抽风,便要目不斜视地绕过他往里走。

“真的。”唐少陵抓着蝶衣的手晃了晃。

江辙脚步一顿,这才认真起来。

唐少陵会胡闹故意气他,但人家姑娘可不会跟他一起发疯。

见江辙的目光扫过来,蝶衣虽然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

“可惜了。”江辙看了她一会儿,叹了口气,从身上摘下一枚玉佩塞进她空着的手里,慢吞吞地说道,“出来匆忙,没带别的东西,用这个先凑合一下,回头再补。难得有一个愿意被那个混蛋糟蹋的好姑娘,要不赶紧定下来,上哪儿去找第二个这么傻的。”

“…”蝶衣捏着玉佩哭笑不得。

这是亲爹吗?

“要你多事!”唐少陵扔了个白眼过去,拉着蝶衣就走。

江辙摇摇头,一声嗤笑。定亲哪有这么随便的,这混小子,一会儿准还得被自家闺女揍!

果然,一走进正厅,就看见里面打得正欢。

秦绾拉着蝶衣坐在一边,看到江辙进来,板着的脸才松开了些,喝道:“你们出去打!”

沈醉疏“哦”了一声,踢了一张椅子过去,逼得唐少陵破窗而出,果然是出去打了。

“王妃,这没事吧?”秦姝担忧道。

“打不死人的。”秦绾牙痒痒的。

定亲哪有这么随便?三书六礼少一样,别想娶走她的蝶衣!

不得不说,这会儿两父女的思维方式高度重合了。

没多久,安国侯府的人也都到了,秦建云和大长公主牵着秦珑,秦枫、柳碧君牵着秦宜的小手,连秦榆和秦珠都来了,就是没见秦桦和夏婉怡——当然,也没人敢让他们来。

陆臻是带着柳湘君一起来的,柳碧君看见妹妹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这柳家满门,包括父亲在内,如今品级最高的居然是柳湘君…难道父亲给妹妹取名“湘君”是遇见到了小妹有受封乡君的命吗。

“郡王呢?”秦建云好奇地问了一声。

虽说是给江辙办的践行宴,可这里毕竟是逍遥王府,客人都到齐了,主人却还没露面怎么也不像话。

“打着呢。”秦绾指了指后面。

秦建云这才听到窗外传来的拳脚相交的闷响,奇道:“这是在切磋武功吗?”

“咳咳…”大厅中干咳声响成一片。

“怎么了?”秦建云一头雾水。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说话间,李暄和慕容流雪从外面走进来。

“姐夫、先生好。”秦珑乖乖地过来行礼,后面还带着秦榆和秦宜。

李暄笑笑,耐心地一个个给礼物,倒是秦榆有点儿受宠若惊。

安国侯府换了主母之后,大长公主也给秦榆重新请了先生读书,虽然性子已经很难扭转过来了,不过比起之前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可怜,倒至少像是个侯门庶子了。

“没什么,开宴吧。”秦绾这才转头吩咐。

“是。”尹诚笑眯眯地下去准备。反正在王府,大小姐才是最说话算话的那个。

“不等他们吗?”秦建云汗颜,好歹主人还没来。

“他们打完会记得来吃饭的。”秦绾淡定道。

尹诚的办事效率很高,一会儿工夫,热气腾腾的酒菜上桌。

因为都是自家人,也不必避讳男女同席,大厅里开了两桌,李暄夫妇、秦建云和大长公主、江辙、慕容流雪坐了一桌,留了两个空位是给外面还在打架的那两个的。陆臻和秦枫带着一群孩子坐了另一桌,也轻松些。

只是,这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呯!”猛然间,门一开,两道杀气腾腾的身影并肩走进来。

“噗——”秦绾忍不住偏过头闷笑。

实在是两个人看上去都太糟糕了,要说两个绝世高手,要怎么打才会打成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跟市井流氓似的贴身肉搏吗?

完全不明所以的秦建云看得胡子都一翘一翘的,眼睛瞪得滚圆。

不过,当事的两人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形象有碍观瞻,一屁股坐下,又从打架换成了拼酒。

李暄询问的眼光看向妻子。

“别理他们。”秦绾捏了捏李暄的手,一脸从容,心里有点感叹李暄来得太晚,错过一场好戏,这种欠抽的求亲居然还求成功了,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不过,男人么,打够了就好了,这比两个闹矛盾的女人简单多了。

秦建云只能苦笑,越来越不懂这些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了。

再看看江辙,他又不由得感叹,这个男人确实是个活着的传奇,这么早就致仕未免可惜,不过人各有志,活着就因为他太传奇,所以半生坎坷。女儿死于非命,儿子也不承袭江家香火。

然而,欧阳慧和唐少陵,哪个不是能惊艳了一段史书的人物?江氏一门,果然没有一个是平凡人。

另一边,秦绾正吩咐尹诚去煮几个熟鸡蛋来,以免那两位明天没法出去见人。话说回来沈醉疏最近是流年不利吧,眼睛上被李暄打的那一拳印记才刚消呢。

秦建云忍不住又得意地笑了起来。江辙的儿子再出色又如何?还不是一心一意向着自己女儿。兄妹好呀…秦建云看得明白,唐少陵那样的人,女人是控制不住的,就算嫁一个女儿给他,他也能说翻脸就翻脸,只有亲情才是能制住他的枷锁。

本章又名史上最欠揍求婚,不是一时兴起,这个就是很早之前就想好的他俩的结局,理由哥哥已经说完了,他俩就是天生一对,再合适没有了o(* ̄︶ ̄*)o

☆、第九十七章 孟狄

朝廷新封的逍遥郡王定亲了,消息一出,顿时碎了京城无数少女心。

听说新娘子只是个出身江湖的平民女子,任谁都觉得不般配,可再仔细想想,以江湖地位而论,唐少陵要娶沈醉疏的妹妹——这再门当户对没有了!

至于蝶衣的另一重身份,除了熟悉的人之外,都刻意抹去了。倒不是觉得蝶衣是个丫头不光彩,重点是她是秦绾的丫头,哥哥娶了妹妹房里的丫头为妻,这名声说出去总归是不好听的。

而江辙的行程自然也被耽搁了,就算唐少陵再不愿意,江辙也是他亲爹,定亲下聘这种事也不能让他自己办。

另一边,沈醉疏原本想把沈家的东西全部留给蝶衣做嫁妆,却被秦绾骂了一顿。

就算疼爱妹妹,也要想想即将进门的邵小红不是?何况,连秦绾都觉得,其实沈醉疏真没有什么地方亏欠蝶衣的。

所以,还是秦绾做主,让祁印商整理出了代管着的沈家产业账目——绝天堡和赵文正倒台后,大部分的产业都被收了回来,连带还有一些绝天堡本身的产业也被吞并了,即便代管三年不占一丝一毫利润,光是连带收下的那些产业也足够秦绾赚上一笔了。

再加上当年从赵文正身上没收的巨额银票,秦绾直接都一分为二,一份给蝶衣置办嫁妆,一份留着等明年交付给邵小红。

江辙悄悄送来两匣子黄金,各五百两。一份给秦姝,一份给蝶衣,只有收的人心里明白,江辙这是谢她们跟着欧阳慧一场。

十二月初,京城终于下起了细雪的时候,北方剧变的消息终于传到了京城。

北燕皇病逝,二皇子宇文孝登基,国丧之后,传檄天下:西秦不守信约,偷袭皇太子,致使皇太子客死异乡,以此向西秦宣战!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秦绾正带着秦姝和蝶衣检查嫁妆是否有缺漏的地方,听完也只是笑笑,随即兴致勃勃地叫人拿了上次从苍茫关带回来的皮子给蝶衣挑选,秦姝就用不上了,再带回苍茫关去简直贻笑大方。

“真打起来了啊。”秦姝感慨了一句。

“放心,还打不起来。”秦绾慢悠悠地道,“这季节,北方早就上冻了,关外更是大雪茫茫,要出兵,最快也要等到春季,再拖拖拉拉的,等到夏季都有可能。”

“王妃的意思是,北燕并不想打这一仗?”秦姝道。

“宇文孝喜欢被耍着玩吗?”秦绾一脸奇怪地反问,“不过,如果西秦那边松懈一点,想来宇文孝也不介意弄假成真,多捞点好处。横竖宇文忠是真死了,北燕占了理的。”

“真是麻烦。”秦姝感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