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泽苍三两下拆开,只扫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手一松,薄薄的信纸悠悠地从指间飘落。

“皇兄,怎么了?”夏泽天急道。

任南生俯身捡起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顿时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到底怎么了,你们说啊。”夏泽天道。

“大峪关…失守。”夏泽苍木然道。

“怎么可能?”夏泽天不禁睁大了眼睛。

要知道,他们刚刚才收到大峪关的告急文书,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居然就传来了关破的消息——就算第一封告急文书送到京城的时候因为朝廷没有太过重视有所耽搁,可再怎么耽误,从大峪关发出告急文书到关破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天。

几百年时间建造的雄关,正面攻防战,居然守不住一天…这要是今天之前,夏泽天绝对会以为是听天书。

“大峪关守将是哪个?该杀!”夏泽天一口气吐不出来,只能骂了一句。

“不用了,守将关平已经以身殉国了。”任南生平静下来,淡淡地道。

夏泽天气结,好一会儿,脑子里回过神来,这才道:“关平这个人我知道,虽然才过而立之年,但性格挺沉稳的,是个守城的将才。”

“可是他连一天都没守住!”夏泽苍猛地一拍桌子。

“所以…是殿下说对了。”任南生苦笑。

“怎么?”夏泽苍一愣。

“就是有这个一日破大峪关的计策,所以虞清秋才有底气说服宇文孝和智宗出兵。前朝宝藏虽好,可哪有切实到手的城池好?”任南生无奈地道。

夏泽苍不禁心头一寒。

圣山,无名阁,智宗。

墨临渊,秦绾,虞清秋。

这些人为什么非要站在东华那一边?他夏泽苍又有哪一点不如李暄?“大峪关破了。”另一边,李暄和秦绾几乎和西秦同时得到了消息。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当年欧阳鼎和欧阳晟砸进陵墓的那地方,重新挖开之后,就是一处最安全的所在。或许这里原本也是有机关的,不过毕竟过去了千年,加上高空坠落的冲击,可能刚好将这一段的机关枢纽给砸坏了,这也能解释了当年还如此年轻的欧阳鼎破解柳轻风墓竟然如此“有惊无险”的原因。前几个月他们在墓道里布置也都是走的这条路。

不过话说回来,拿着机关图的童颜等人,就算没死在岔道的机关下,也是肯定不会往这边走过来的。

“虞清秋…真是天才。”看完详细的战报,李暄沉默了许久才道。

“要不然也不能把整个智宗耍得团团转。”秦绾一声嗤笑,“这叫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机是真的教出一个好徒弟。”

“我觉得,他可能并不想有这个徒弟。”李暄委婉地道。

秦绾耸了耸肩,回头道:“进出顺利吗?”

“还好。”喻明秋打了个哈欠,有些无聊地道,“西秦的高手都在墓里,剩下的也不离夏泽苍左右,我进进出出这么多回了,从来没被发现过。”

“不要大意了。”秦绾还是叮嘱了一句。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喻明秋眼巴巴地盯着她。

“快了。”秦绾安抚了一句。

不是不知道他们躲在陵墓里无聊得要命,不过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夏泽苍和夏泽天——西秦的太子和战神死死困在遇龙岭,只要西秦没有想撤的意思,他们自然乐得偷闲。

“亦晨倒是可以准备先离开,你要不要一起?”秦绾想了想又问道。

“去哪儿?”喻明秋道。

“楚地。”李暄说着,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给西秦加把火。”

“算了。”喻明秋挠了挠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摇摇头,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李暄丝毫没有意外,秦绾身边的人,除非她下令,否则是绝不会抛下她独自离开的。当然,这也是李暄乐于看到的。他的妻子很能干,可就是因为太能干了,才总是把自己置于险地,必须有人护着他才能放心。

“正面战场我不擅长。”秦绾又笑了起来,“所以,我还是留下来继续陪太子殿下玩玩好了。”

说话间,喻明秋顺手拿起那封传书,凑近灯火看了一遍,不由得咋舌:“虞清秋是妖怪吗?这大夏天的,居然连北风都能招来——话说大峪关一带的地形虽然起风多,但这么大的风暴还是挺不常见的吧?”

“星宗星悬,最擅长的就是星象。”秦绾道。

“算出来的?”喻明秋奇道,“那也得会发生才能算出来,可今年若是没有风暴怎么办。”

“没有风暴,大风总是有的。”秦绾笑道,“大峪关建造在两座山峰中间,地形狭窄,仿佛一条巨大的走道,这种地形,必然常年有风,星悬不过是测算了一个风力最大的日子罢了,然后就是虞清秋的事。”

“放火?”喻明秋挑眉。

“不错。”秦绾点头,“虞清秋派人在特定的地方连夜放火烧山,北地气候昼夜温差大,即便盛夏,夜晚也冰凉刺骨。山林大火带动周边的冷热气流,硬生生地把大风变成了风暴。”

“大峪关成为西秦北面的门户,七八百年来也没被攻破过,怎么就这么简单?”喻明秋郁闷。

虞清秋用的方法其实一点儿都不高明,甚至可以说低级。他只是让星悬推算出北风最大的日子,再人为加大了风力,最后…派了一支军队登高,从上方处将事先准备好的黄沙撒下去。反正北燕多荒原沙漠草原,黄沙么,路上随便装装就有了。

守城的西秦军是逆风,猝不及防之下,被扑面而来的沙尘暴打得抱头鼠窜,什么都看不见,而早有准备的北燕军是顺风,又用湿布捂住了口鼻,趁着沙尘暴攻城,加上绝对的兵力优势,不到一天时间就打破关门,代价不过是大峪关内被黄沙淹了一半而已。

“确实是很土的办法,但很管用,虽然只能用一次,但这一次怕是已经分出生死了。”李暄道。

“突然想看看夏泽苍的脸色了。”秦绾说道。

“大峪关被破的消息一到,夏泽苍是肯定坐不住了。”李暄提醒道。

“哪儿这么容易放他走。”秦绾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站起身来,招呼道,“不是闲着无聊吗?走,找茬去!”

话音一落,无所事事的沈醉疏和慕容流雪也凑了过来。

“小心夏泽苍狗急跳墙,别一下子把人逼得太急。”李暄哭笑不得。

“知道啦。”秦绾欢快地挥挥手,带着三人出去了。

“王爷,我们?”莫问低声道。

“去和冷帅会合。”李暄点头。“我说,就算北燕能打破大峪关,可我们东华要攻破顺宁郡却不容易。”沈醉疏一边走一边说道。

好歹他也是带过兵的人,也参加过真正的战争,眼光还是有的。

“谁说要打顺宁了?”秦绾诧异道。

“不走顺宁,难道你要出闵州?”沈醉疏一愣,“闵州军新建,战力不强,何况穿越俪影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是还有一条路吗?”秦绾挑眉。

沈醉疏和慕容流雪对望了一眼,都是一脸的茫然。

与西秦接壤的地方,一是大峪关的北燕,二是顺宁郡的南楚,三是被俪影山隔断的南疆,如果还有四…圣山?可如今西秦不可能不防着东华大军横穿圣山。

秦绾抬起手,指了指西面。

“西域?”慕容流雪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

“裴咏那边,差不多也该收网了。”秦绾淡淡一笑。

救回了孟狄,白鼎身上的蛊就完全不是问题,而西域情况复杂甚至比北方草原更麻烦,三四年下来依旧有零星的反抗存在,西秦想要完全消化那里的资源,起码还需要个十年八年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白鼎和裴咏这一文一武的多年老搭档重新拉起一支队伍并不是太困难地事。而更绝妙的是,原本孟狄这个人的存在就是被宇文忠秘密控制的,连冉秋心都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一个蛊师的存在。而宇文忠一死,孟狄失踪,冉秋心根本束手无策。

“冷帅已经出兵了?”沈醉疏问道。

“还没有。”秦绾摇了摇头,“我们和西秦可是盟友啊。”

沈醉疏哭笑不得,有你这么坑盟友的吗?

不过,他也明白秦绾的意思,之前白鼎是被北燕控制的,这件事夏泽苍一定知道。所以,大峪关和西域同时入侵,只要东华一天不动,夏泽苍就会把注意力都放在北燕身上,说不定还会向东华求援——毕竟是盟友关系。

而秦绾把夏泽苍和夏泽天困在遇龙岭,一直都是用的软性手段,就是为了不让夏泽苍太过警惕这次的事实北燕和东华合谋的。

“不过,大峪关战事不利,若是西域再起烽烟,夏泽苍是肯定会放弃宝藏回京城坐镇的了,不用强硬手段,我们留不住他。”慕容流雪道。

“至少在冷伯伯发兵顺宁之前,我们要在不和夏泽苍彻底翻脸的情况下,把他留在这里。”秦绾说着,顿了顿,隔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冷声道,“如果真的不行,可以干掉他——只要能封锁消息。”

“你很看中夏泽苍?”慕容流雪诧异道。

“其实,夏泽天真的很幸运。”秦绾忽然道。

“怎么?”听的人都被她跳跃性的发言弄得楞了一下。刚刚不是说的是西秦太子吗?

“要是没有夏泽苍,哪会有今天的西秦战神。”秦绾一声嗤笑,“夏泽天也是皇族,而且镇南王是西秦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算是非常近的血脉了。皇室之中,能有这样的兄弟感情殊为不易。我说过夏泽苍谨慎多疑,可他对夏泽天的信任却从未有过怀疑。正式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坚固的后盾,夏泽天才能如鱼得水。想想白鼎吧,他的能力难道会比不上夏泽天吗?可夏泽天掌握西秦半数以上兵权,可白鼎苦守崇州一隅之地还要受朝廷猜忌。”

“所以,如果西秦朝堂上做主的不再是夏泽苍,镇南王府就没这么难对付了。”慕容流雪若有所思。

“夏泽天是夏泽苍的心腹,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换了谁上位,都不敢再信任镇南王府的。”秦绾淡淡地道。

“所以,到了最后,先要杀的人是夏泽苍。随后…夏泽天不足为虑。”秦绾最后说道。

“话说回来,我们现在要怎么做?”喻明秋直接问道。

“去告诉夏泽苍,我们找到了藏宝室。”秦绾说着,大步走向了出口的方向。

既然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露出同情的笑容。

这样的诱惑,就看夏泽苍能不能抵抗住了。

事实上,夏泽苍确实——不能。

如果宝藏还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符号,夏泽苍这会儿怕是已经要启程回京了,可如今,藏宝室近在眼前,或许只要再耽搁个一天两天的,那无尽的藏宝就会落入掌心。

的确,大峪关战况不利,可大峪关和东华的苍茫关一旦被破就无险可守不同,大峪关后城池林立,不少都驻扎着重兵,北燕军也要一寸寸推进,也许会有损失,但绝不至于一溃千里。而就是这个时候,西秦才格外需要宝藏来补充军费。

看着眼前淡定的秦绾,夏泽苍很头疼。

“王妃,当时陵墓坍塌一片,士卒至今没有挖开通路,王妃是不是能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出来的?”良久,任南生才问道。

“没有十足的把握,本妃和王爷怎么会亲自入陵呢?”秦绾一声嗤笑。

“王妃知道第二条通路?”夏泽苍眼神一缩。

“不能说绝对安全,但总归是退路。”秦绾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道,“六十年前…本妃的外祖父在机缘巧合之下,曾经进入过藏宝室。当时陵墓塌陷,本妃无可选择之下,进入了外祖父走过的那条路,赌的就是六十年前外祖父曾经破掉的机关不会重置。”

“王妃的外祖父不是南楚先皇?”夏泽苍一愣。

“咳咳。”任南生咳嗽了两声。

夏泽苍也算是反应机敏,马上醒悟过来,秦绾所说的外祖父,恐怕是欧阳燕的生父。

“六十年前孤身破去柳轻风立下的机关,这等奇人,想必在江湖上不会是无名之辈吧。”夏泽苍身后的唐诗冷笑着说了一句,一脸的不屑,显然当她是信口开河。

“确实挺有名的,就算唐姑娘不知道,回去问问令尊也该记忆深刻。”秦绾一挑眉。

“哦?”唐诗发出一个单音。

“赤焰血魔。”秦绾吐出四个字。

“…”同来的沈醉疏和喻明秋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王妃真是掌握了信口开河胡说八道忽悠死人不偿命的最高境界,这九分半的真话里夹杂半句假话,恐怕就连欧阳晟听了这话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起。

唐诗在听到“赤焰血魔”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变了脸色,一声尖叫:“赤焰血魔?欧阳燕居然是那个魔头、疯子的女儿?”

“那是什么人?”夏泽苍疑惑地问了一句。

他出生皇族,就算当时江湖上闹得挺大,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再把这种事翻出来给一个皇子听了。

“当年江湖上一个魔头,不但滥杀无辜,甚至屠杀满城百姓,血债累累,五十多年前被四国江湖高手联手剿灭。”任南生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夏泽苍再看向秦绾的目光煞是好看,又带着几分惊奇,但心里却对她之前的话信了七分。

若非事实,以秦绾的身份,给自己添上一个杀人屠城声名狼藉的外祖父,实在没有半点儿好处。就算是真的,也得想办法撇干净才对。

“虽然对他犯下的血债本妃不予置评,不过他确实是从柳轻风墓里得到了一本绝世神功的秘籍,只不过不小心练得走火入魔罢了。”秦绾轻描淡写道。

“赤焰血魔已经死了五十多年了,王妃是如何知道当年的事的?”任南生沉声道。

“当年围剿赤焰血魔,虽然家师没有出手,无名阁也无人参与,但武宗几乎高手尽出,十不存一。我师兄——当时的宗主殷开山也是重伤而回,才导致他不过天命之年就旧伤复发去世。先生以为…家师是真的不知?”秦绾淡淡地道。

夏泽苍和任南生对望了一眼,微微点头。

“那么,王妃既然找到了藏宝室,可曾进入查看?”隔了一会儿,夏泽苍又问道。

秦绾究竟是怎么找到的藏宝室,并不是关键,而夏泽苍在意的是,秦绾是这么好心的人,居然找到了藏宝室不想着独吞,还特地来跟他商议?

“当然进去过了。”秦绾一摊手。

夏泽苍怔了怔,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坦白,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是因为进去过,所以才明白当年外祖父为什么会变成一个只知道杀人的疯子。”秦绾接道。

“什么意思?”唐诗脱口道。

“当时是王爷和慕容进的藏宝室,然后没过多久,他俩就打起来了。”秦绾一摊手。

“打起来了?”夏泽苍傻眼。

就算秦绾的手下有人被宝藏迷花了眼想背叛,也不至于所有人都背叛吧?至少现在她身后的两个肯定没有,那至于要摄政王亲自动手吗?

“就像是突然中邪了一样,杀红了眼。”秦绾点了点头。

“然后呢?”夏泽苍凝重地道。

“唐少陵把他俩都打昏了拖出了藏宝室,这会儿还没醒呢。”秦绾叹了口气。

“王妃之意是,藏宝室中有什么东西会让人迷失神智,以至于无差别杀戮?”任南生道。

“毒药,阵势,或是别的什么,肯定有,但一时看不出来。”秦绾凝重道。

“王妃身边有这方面的高手。”夏泽苍道。

言下之意,这个麻烦秦绾处理起来比来找他更方便。

“本妃明白,太子之意是想让唐少陵和苏青崖进去。”秦绾道。

“王妃身边还有蛊师。”任南生补充了一句。

除了毒药和阵势,南疆蛊术显然更容易造成人神志不清。

“很好。让唐少陵、苏青崖、孟寒一起进去。”秦绾看他们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有什么不对吗?”夏泽苍下意识地问道。

“没什么不对。”秦绾淡定地点点头,忽的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温热的茶水溅了一地,随后她又一声冷笑,“唐少陵武功绝世,苏青崖毒术无双,加上一个蛊师,他们要是中了招发起狂来,这遇龙岭上能剩下几个活人?太子殿下您是真的不怕死啊?”

“…”夏泽苍哑口无言,额头不禁滚落一滴汗水。

的确,他确实是忘记了——要是这三人开始无差别杀戮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那王妃是希望西秦做什么?”任南生问道。

“不知道。”出人意外的是,秦绾却摇了摇头,苦恼道,“宝藏近在眼前,可说实话,本妃如今确实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太子殿下有没有办法。”

她这直接把整口锅都甩了过来,夏泽苍反而愣住了。疑惑和警戒消了不少,可话题转回来,连秦绾都束手无策,一下子他能有什么办法?

“孤并未见过那种诡异的状况,只听王妃口述却没有实际感,不如请王妃带路,先去藏宝室看一看?”夏泽苍想了想才谨慎地道。

“可以。”秦绾很爽快地点头,又提醒道,“殿下最好带几个普通士兵进去实验,要是发狂也容易控制。”

“那是自然,王妃请稍等片刻。”夏泽苍应了一声,带着任南生和唐诗走了出去。

“殿下,您真的准备亲自下去?”任南生脸上闪过一抹忧虑。

“先生,到了这个时候,孤若是不去,换成是你,能甘心吗?”夏泽苍反问道。

任南生哑然。

甘心…宝藏触手可及,若是退却,岂能甘心?当然不能!

然而,他总有一种说不清的忧虑,却不知从何而起。

“殿下,唐门原随侍左右。”唐诗干脆道。

“有劳。”夏泽苍客气地点点头。

毕竟他刚刚迎娶了唐门二小姐唐霏为侧妃,算起来唐门也是自家人,尤其是唐诗和唐雨,和他的侧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很快的,任南生就安排好了人选。

除了唐诗、唐雨和墨枭,另外还带了两个普通士兵。

秦绾就更简单了,直接吩咐沈醉疏回营主持大局,就带了喻明秋一个人。

“怎么,少陵也不同行?”夏泽苍诧异道。唐少陵会放秦绾一个人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才是天方奇谭吧。

“他闭关去了。”秦绾皱了皱眉,“从藏宝室把王爷和慕容拉出来之后就有点不对劲。”

夏泽苍骇然,又不禁冷汗涔涔。亏他刚才居然想让唐少陵进藏宝室查看,这人要是控制不住大开杀戒才是灾难!

“走吧。”秦绾直接在前面带路。

“让世子盯好东华大营和凌从威。”夏泽苍低声嘱咐了一句才跟了上去。

一行人默默不言。进了碧玉谷,秦绾熟门熟路地绕过陵墓正门,再往里面走了一段才停下。

地上一个洞口,周围的土很新,而且看模样,像是从地下往上打开的。

“这里是当年外祖父进入陵墓的地方。”秦绾解释了一句,当先跳了下去。

喻明秋紧接着跳下,夏泽苍犹豫了一下,示意唐诗打头,随后墨枭和唐雨带着他下去,两个普通士兵跟在最后——真要有什么危险,普通人也是送命的份,根本起不到作用。

秦绾举着夜明珠在通道中穿行,遇见岔路口,不时停下来对照手里的简易地图,慎重地确认方向。

夏泽苍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果然发现了不少机关启动过的痕迹,角落里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折断的弩箭飞镖之类,墨枭悄悄捡回来一些,断口明显是几十年前的东西,这也侧面映证了秦绾说的是事实——的确,几十年前,就有人进入过柳轻风墓,有惊无险地破去了这一路的机关陷阱。

走了大半个时辰,前方终于传来光亮,甚至还有打斗声和呼喝声。

“怎么回事?”夏泽苍惊讶道。

秦绾停住脚步,侧耳听了一会儿才道:“看起来西秦鲁家还是有能人的,竟然能绕开塌方,另找到一条路来到藏宝室。”

“是童颜前辈他们。”唐诗也舒了口气。

“放心得太早了吧。”秦绾一挑眉,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前面是藏宝室没错,可陵墓中并没有敌人,甚至因为那里太过古怪,本妃都没有派人留守,那么…他们在和什么人动手?”

这话一出,几人都楞了一下,随即个个脸色大变。

秦绾没阻止,反而拉了拉喻明秋,往边上一让。

而此刻的藏宝室里,一群人打成一片,仿佛着了魔一样,对身边所有的活物都只有“杀”一个念头,而对于落到自己身上的刀剑,就像是不知痛觉、不知疲倦似的。

“太子殿下!”这时候看见夏泽苍,藏宝室门口的三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怎么回事?”夏泽苍厉声喝道。

“启禀殿下,我等历尽艰辛才找到藏宝室,童前辈谨慎,留了一半人在外把手,自己带了一半人进去查看,谁知道只隔了一会儿,里头就像是内讧一样打起来了。”剩下三人里,年纪最长的男子上前,惊骇地道,“眼看着不像样,咱们在外把风的几个兄弟就进去劝架,想把他们拉开,可谁料…”

“谁料进去拉架的人也开始疯了?”夏泽苍接道。

中年男子硬着头皮点点头。然而,原本以为,这么不可思议的事说出来肯定会被训斥胡扯的,可看太子的表情,似乎完全不意外?

“果然如王妃所说。”夏泽苍回头道。

秦绾这才带着喻明秋施施然地走过来,一声轻笑:“我们是合作者,不是吗?”

“王妃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中年男子一扭头,把矛头转向了秦绾。

“不知道。”秦绾干脆地一耸肩,又道,“不过,本妃的人已经在里面打过一架,现在都还躺着呢。”

“现在怎么办?”唐诗焦躁道。

要是里面动手的只是一两个人,倒还能迅速制服他们,立即退出,可如今是十几个高手在混战,凭他们根本不可能搞定,而一旦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进去的人又会开始加入疯狂砍杀的行列。

“等着吧。”秦绾道。

“等着?”夏泽苍不禁提高了声音。

“那怎么办?”秦绾不耐烦道,“你西秦的高手蠢,这情形,就算唐少陵也没法把人带出来了。”

“可…”夏泽苍知道她说得对,可现实是,里面在自相残杀的这些都是他花了大功夫请来的高手,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消耗掉?

“不是看着他们死。”秦绾叹了口气,解释道,“人体的承受能力是有限度的,流血流到一定程度,就算精神振奋,身体也会撑不住地进入强制昏迷,到时候再说。”

“王妃肯定?”夏泽苍迟疑道。

“当年那人便是因此才活着出来的。”秦绾道。

夏泽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做着什么艰难的抉择,半晌,终于点了点头,无奈道:“那就等着吧,等他们只撑不住,第一时间把人带出来。”

秦绾无所谓地一摊手。

横竖在里面拼命的又不是她的人,童颜这时候来这一手…还真是神队友啊!玉兔隐没,旭阳东升。

“皇兄去了多久了?”夏泽天站在营门口问道。

“快八个时辰了。”副将答道。

“东华那边可有动静?”夏泽天想了想,又问道。

“没有。”副将摇了摇头,“苏青崖一直在王帐中没出来过,凌从威也很谨慎,把营盘收缩得很紧,不容易刺探。”

“之前李暄带兵伏击宝龙寺只留下一座空营的事绝对不允许发生第二次。”夏泽天叮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