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吃的比较简单,荠菜馅的肉包子、腌的出油的咸鸭蛋、麻油凉拌豆腐、鸭血糯米肠,还有小米粥。

饭后,水幽寒将小红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嘱咐了一番,叫她去前面找海伯。然后,水幽寒又把自己的打算又细细地和奶娘说了一遍。

奶娘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变得对水幽寒十分信服,除了不时地抱怨水幽寒不该自己动手做这些事情,怕她累坏了身体,对水幽寒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她心里其实非常欣慰,觉得自己从小拉拔大的孩子,经过这些事,一下子长大了,以前就是个懂事听话的乖孩子,现在心里也能有些谋划了。实在是夫人在天有灵啊。

商量完毕,水幽寒整了整衣服,带着奶娘出了内宅院门,到前面的正堂上坐下,稍等片刻,小红果然领着海伯来了。

海伯先是给水幽寒见礼,然后垂手而立。水幽寒赶忙请海伯坐下说话。

“海伯,您是曾经伺候过王老太爷,侯爷和夫人的老人儿了,劳苦功高,即便是大少爷在跟前,还要敬重您几分。如今,我们三个妇道人家在这里,这些日子,劳烦您给守门,还要帮着料理一应杂事,已经很是过意不去,还请您坐下说话才是。”

海伯推辞不过,就捡了个下手的位子坐下来。

“奶奶客套了,倒是这些天,我偏得了奶奶很多好菜饭。奶奶有事,尽管吩咐,只是,李管事当初传了夫人的令,还请奶奶不要为难我。”

不知道这个李管事自己知道多少,估计应该是清楚是怎么回事的,他又是如何跟海伯讲的,水幽寒猜不出来。只是从这些天海伯的行事,大致就是不允许水幽寒出门,不得与人来往吧。

水幽寒叫奶娘给海伯倒茶,然后才继续说道:“夫人的吩咐,海伯自然是该听从的,我们对此并无话说。您也见了,我们这些天来可曾给您找过什么麻烦。今天,找了您来,是要商量一件事。现在天气转暖,该是谷雨时节了,我打算在咱们宅子旁边的那片荒地上,开出块菜地来,种些菜蔬瓜果,方便自家食用。海伯您看这是否可行?”

海伯听了水幽寒这一番话,明显松了口气,然后又有些迟疑。

“开荒种菜,这活计对乡下人来说是平常,可是奶奶,您和…,”说着瞧了瞧奶娘和小红,“可是一直养在深闺,哪里做的来这些。况且,奶奶您还有月钱,俭省些,哪就到了这个地步,奶奶的身份,也不该自己种菜的。”

“自己种菜来吃,也确实是有要节省些月钱的意思,可更主要的是,自家有菜地,以后吃什么都方便,不必依靠别人。海伯可不要把我们当作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膏粱。士农工商,虽然农排在士之后,可却是万事之根本。试想想,如果没有老百姓种粮种菜,哪里会有读书人,更不要谈出仕,只怕早都饿死了。亲手事农桑,从来都是美谈,连皇帝家,都要亲手种些谷物,为天下百姓做表率,我种块菜地,哪里就被人瞧低了?”而且,我现在这个身份,你们哪个真当我是侯府的大少奶奶,不然也不至于这点事,都要找你来商量。这是水幽寒自己心里腹诽,她当然不会说出口。

海伯没想到水幽寒说出这些个大道理来,连皇帝都被她拉了进来,他还能说什么。

“奶奶说的有道理,可是,奶奶您应该不曾种过菜,这菜该怎么种,您也不知道,那…”旁边的小红接过话头:“海伯您不用担心,我以前家里就是种田的,这什么时候该种什么菜,怎样种,我都清楚的。”

“噢,是这样…”。海伯看小红似乎对种菜很是雀跃,也就不再说什么。

不过心里还是犹豫,这位奶奶说的漂亮,可种菜不是个轻省活,只怕她是一时兴起,过过瘾也就罢了。

“开地、种菜,这些我们主仆三人都能做得,只是要麻烦海伯您去帮我们买些菜籽、菜秧,种类越多越好。”

话说到这里,海伯也只好点头。

“菜籽、菜秧这些好办,不需要去买,我去庄上讨一些就行了。只是,奶奶,您要自己下田吗,那可不太妥当。”

“海伯无需多虑,这菜地,就选在咱们宅子边上,离着道路,还有村人的宅子和田地都远,轻易不会有人路过。另外,我还准备了这个。”说着,让奶娘将准备好的罩了纱罩的斗笠给海伯看。

“海伯,您看,这斗笠加了纱罩,整个头脸都能蒙的严严实实。我们要是去菜地,必是要戴好了这个才去的。绝不会让人说我们抛头露面,我来这的一路上,看到很多出外的女子都这般打扮,想来村人从远处看到了,也不会有什么说辞。”

其实让奶娘做了这样的斗笠,确实是考虑到了海伯的这层顾虑,奶娘也是很赞成的。其二就是,水幽寒她更主要的是考虑到不能让烈日晒伤了自己的皮肤。纱罩选的是上好的纱布,从斗笠上垂下来,能完全遮住脸和脖子,又透气,绝对是居家旅行臭美人士种田的必备工具。

海伯见水幽寒考虑如此周详,也就不再反对。反而主动到前院的库房,给她们找来了铁镐、铁锹,锄头等农具。水幽寒这下更开心,省了一笔置办农具的钱。

既然都准备好了,水幽寒觉得时光不待人,决定当天就动工。水幽寒先去换了衣服和鞋子,绣鞋、长裙可不适合种田。好在这个计划水幽寒已经在心里考虑了很就,早就预备下了衣物,一件细布的大衫,长可及膝,两侧开衩,很显腰身,也方便行走,下面穿了土布的长裤,没有系裙,脚下则是换上了千层底的布鞋。

水幽寒敢这样穿着,是因为她在来这里的一路上,见到这个时代,虽然主流还是汉民族的长长的宽大的濡裙,可也有很多其它民族的服饰元素,当今的皇帝很提倡民族融合,也开放了与友邻的交通贸易,所以街上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穿着,人们也都习以为常,并没有太多议论。

换好衣服,水幽寒就戴了斗笠,将纱罩放下,系好,和奶娘还有小红三人,拿了锄头,铁镐,请海伯开了府门,去到旁边的荒地上。

先是要把地上原有的一层土和荒草根铲掉,这是要除去土层上的草籽,免得菜刚种下去,杂草到先长出来了。然后就是翻土。三个人里,小红是干的最好的,奶娘洗衣做饭、针线打扫,内宅的事务上是把好手,但是从未做过这样的活计,做起来就有些吃力。而水幽寒,她比奶娘要强些,但比小红,就要差…一大截。

毕竟小红一直做惯粗活的,而水幽寒,再怎样,继母周氏,或者是侯府,也不能让她去挑水砍柴。

看来以后这块菜地的主力非小红莫属了。不过水幽寒也不灰心,尽自己的力,坚持做,不过是比别人慢点,也总能做的好。

几个人一天的时间,先清出一块两亩多的空地,然后一商量,种这么多的菜,也就足够几个人吃的了,就收了工。晚上吃过饭,水幽寒看着自己手上磨出的水泡,一阵阵肉疼。小红和奶娘就都好,小红给她看自己手上的茧子,告诉水幽寒,水泡要挑破了,才好的快。奶娘就拿了针,在烛火上烧了烧,帮水幽寒将几个水泡都挑破了,水幽寒怕奶娘唠叨,一直忍着疼,还继续与她们说笑。

第二天一早,水幽寒还是一样的打扮,手上缠了纱布,和奶娘、小红一起去菜地翻地、松土。然后整出一块块菜畦,小红规划着这里种白菜,这里种油菜,那里要架黄瓜、豆角,还有旁边这要种南瓜…。小红说这块地很肥,应该很好种。水幽寒同意,她当时就注意到这的荒草特别茂密,而且离河也不远。

三个人整整忙了三天半,终于把这块两亩多的菜地整理出来,还竖好了篱笆。海伯只是开始的时候看了一会她们干活,然后就摇摇头回了宅子,不知他是觉得几个妇人干活不像样,还是觉得水幽寒她们很块就会打退堂鼓,不屑理会。等看到菜地都整理好了,水幽寒手上一道道缠着许多纱布,连奶娘手上也出了水泡,才有些动容。也没等水幽寒再催促,很快就给她们寻来了好些菜籽,还有些菜秧:黄瓜、丝瓜、茄子、辣椒、白菜、油菜、油麦菜、土豆、玉米、南瓜,西瓜、香瓜,不一而足,想来是附近乡里有种的,他都寻来了。果然是很有人缘和威望。

最令水幽寒高兴的是,海伯还从镇上拿了些育好的葡萄秧给水幽寒,说是西域那边的特产,几年前流入大周,只有富贵的人家才有。

海伯这回没有在旁边干瞧,也下了田帮手。这菜也就种的更快了。水幽寒则把葡萄秧拿到后园,选了块阳光充足的地,种了下去,还拿树枝和竹竿,早早地架好了葡萄架。最后,水幽寒还选了几颗丝瓜秧,就直接种在了自己房前的小花圃内。奶娘不解,这丝瓜有什么好看的,还巴巴地种到眼前来。水幽寒笑而不语,说到时候奶娘自然就明白了。

第九章 田园居生活之三

大家忙活了几日,菜都种好了,这天夜里,竟然下起雨来,小红分外高兴,说是老天爷这是在照顾她们,这下,有几天都不用给菜地浇水了。水幽寒假作生气,训斥小红不要想着靠天吃饭,菜地要勤浇水、还得施肥。小红忙赔礼,还保证一定要把菜地照顾的好好的。

水幽寒也没有闲着,将后园的葡萄,院子里的花圃都包下来,常常浇浇水,除除草,看着嫩绿的小苗一天天长大,心里充满喜悦,甚至恨不得来只会法术的龙猫,在地上跳跳,第二天这些小苗就能长成(她前世年纪不小,对外一付成熟御姐风范,可是对动画片情有独钟,卧室抽屉里珍藏着某某某的所有动画片DVD,英文版配音的)。

一场春雨,直下到第二天中午,天气才转晴。水幽寒没有什么文学素养,可是“春雨贵如油”,“润物细无声”,还是记得的,果真菜地里刚种下时还打蔫的菜苗都精神起来,有些心急的菜籽,也破土而出,冒出两三片嫩芽。

这天上午,水幽寒正和奶娘、小红在菜地里除草,海伯在菜地边上,拿了桶水,正在洗刷他养的那匹马。忽然看见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急急的从村中土路上向她们这里走来。那妇人走的一头的汗,来到近前,气都喘不匀,急匆匆地给海伯福了一福。

“海…海伯,出大事了,彭秀才要休妻了,大家都劝不住,请您过去看看吧!”

海伯闻言愣住了,“春生家的,你说清楚,彭家娘子不是前几天刚生产了吗?怎么秀才这个时候要休妻?”

那妇人一脸无奈,“还不就是因为生产的事,现在秀才已经把他娘子从屋子里给赶到外面来了,可怜彭娘子还在月子里,这大人哭,孩子闹的,村里人都下田了,好在我在家听到了声响,出来看见了,想着只有您老人家能压得住阵,请您赶紧过去一躺,帮忙说和说和。”

“好,你先回去,我把这马栓回去就来。”

妇人应了一声,急急地往村里走回去。走了几步,才注意到水幽寒三人,歉意地笑了笑,然后一溜烟地走了。和她同来的小姑娘没有和她一起走,怯生生地站在篱笆外。

水幽寒瞧着小姑娘对她们又是好奇,又不敢靠近的模样,觉得好笑。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两块桂花糕,走过去,递给小姑娘。小姑娘不敢接,水幽寒赶紧安抚。

“莫怕,我们是住在这个宅子里面的,和海伯很熟的。这个桂花糕,很好吃,给你拿着吃吧,要是喜欢,姑姑那里还有。”

一听到海伯,小姑娘似乎放松了很多,水幽寒就把糕点塞到她手上。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捏了一点送到嘴里咀嚼,然后才拿起一块,慢慢地吃起来。

水幽寒感觉自己像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小姑娘,刚才那个是你娘吗?她找海伯有什么事啊?”

“是我娘,彭婶子刚生了小妹妹,彭家把她赶出来了,也不要小妹妹了。娘找海爷爷,去帮彭婶子。”

奶娘在旁边听了,一阵唏嘘,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被赶出家门,这是什么事啊。

正说着,海伯已经从院里出来,过来说他要去村里,让水幽寒她们早点回去。

“海伯,村里的人现在只怕都在田里,那里有一个产妇,我看,就让奶娘跟您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水幽寒还真是替那对没见过面的母女担心。

海伯踌躇一下,就答应了,忙领着奶娘,和那个小姑娘走了。

水幽寒又和小红在菜地里忙了一会,看村子那边似乎没什么动静,也就回了宅子。

晌午的时候,奶娘终于回来了,还拿着一捆鲜嫩的韭菜。水幽寒惊喜,别人家这菜是怎么种的,韭菜都长这么大了。

奶娘撇嘴,还以为姑娘是万能的,原来也有不知道的事,这各种菜蔬适合种植的时间不同,长成的时间当然也不同,咱们的韭菜种晚了,这是春生家送的。

水幽寒受教,看着韭菜喜人,就张罗摊鸡蛋,然后切碎,加点小虾皮,和切好的韭菜,加盐,烙韭菜盒子吃。其它的佐料都可以省了,因为韭菜和虾皮本身的味道就够足的了。

两人在厨房里,一边忙着做韭菜盒子,水幽寒一边探问,那彭秀才休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是造孽啊!”

听奶娘慢慢把事情缘由一说,水幽寒心中百感交杂。

原来这个彭秀才原本是个穷书生,后来娶了邻村郑家的独生女儿。郑家日子颇过得,给了女儿一份丰厚的嫁妆。彭娘子性子温顺人又能干,成亲后将一切家务都包了下来,将彭秀才和彭家老父老母伺候的妥妥当当,又得到郑家的不断的贴补,彭秀才方能安心读书,两年后考中了秀才,两人也有了第一个女儿。

从此秀才就一心读书,或是与些同窗高雅之士吟风弄月,秀才爹娘见儿子中了秀才,觉得自己是老太爷老夫人了,也都不再屑于耕作,只有秀才娘子独立支撑。家里花销一日大过一日,郑家父母却都相继去世,秀才家这下少了不少进项。

去年彭娘子又怀了孕,彭娘子产期将近,彭秀才却出门去访友,一去不回,家里只留下彭娘子和彭秀才年老的爹娘,彭娘子挺着大肚子还得伺候一家老老小小,没有一丝怨言。前几天彭秀才的老娘突然要吃饼,家里又没有面,彭娘子只好出门去张罗,回来又和面、打饼、做汤,可彭家老娘却嫌饼做的硬了,骂了彭娘子几句。结果彭娘子动了胎气,要早产。彭老娘赶紧央了邻人,去请产婆,事有凑巧,那产婆原说好来为彭娘子接生,可日子没到,还在远方女儿家走亲戚没回来。无法,只好彭老娘和村里一位生产了四个男娃的利落妇人来给彭娘子接生。

结果彭娘子生了五六个时辰,孩子没生下来,却开始流血不止,同村妇人看着不好,人命关天,就让彭老娘请产婆来。彭老娘不知所措,这十里八村就那么一个产婆,这个时候到哪里再去找另一个?

有人想到镇上的欧阳大夫,就有好心人套了马车连夜将欧阳大夫请了来。

欧阳大夫请来了,听着产房里彭老娘的惊叫,还有女人的哭泣,了解了情况后,就让人问彭老娘是不是允许他进产房救治病人。毕竟通常男子是不得入产房的。彭老娘眼看着儿媳妇奄奄一息,小孙子就要没了,也就答应让欧阳大夫来给她儿媳妇接生。

欧阳大夫先是针灸给产妇止血,然后指挥旁边健壮的妇人按产妇的肚子催产,因为没人敢上手,最后他就亲自把胎儿从产妇肚子里给拉了出来。又给产妇开了几副药,嘱咐好好修养些日子,多吃些东西补养,就没有大事。然后恭喜彭老娘又得了个孙女,母女平安。

事情到这里,应该说是皆大欢喜。但是,嘿嘿,凡事都怕这个但是。过了几日,彭秀才访友归来,见又添了个小闺女,自家媳妇病歪歪在炕上,又有好事的村人,提醒彭秀才是欧阳大夫救了她的妻女,如此这般这般,要他不要忘记去道谢。

结果彭秀才大怒,不仅不感激欧阳大夫救命之恩,反骂他毁人名节,又指着她娘子说这等不贞洁的妇人,他再也不能要,就要写休书。彭娘子哭求,彭秀才不理,索性卷了她的铺盖,将她赶出了门,又嫌女婴哭的他心烦,把女婴也扔给了彭娘子,关上大门,自去会友饮酒。

水幽寒听的眉头紧皱,本以为这个地方民风纯朴,不想还有这样的败类。就问奶娘:“奶娘,那后来怎样了?”

奶娘叹了口气:“姑娘,您没见那秀才娘子多么可怜,病歪歪的,怀里抱个比猫仔大不了多少的女婴,我们赶去的时候,还在彭家院外坐着哭。我就和那个春生家娘子,把她扶到春生家里了,给她烧了生姜红糖水,煮了两个鸡蛋,让她吃下。劝她不要哭,产妇月子里哭,以后会害眼睛的,要她千万要为怀里的孩子保重。”

“那海伯那?后来怎么样了?”

“海伯和村里的一个后生去找了那秀才回来,听人说,秀才不愿意回来,说他已经休妻,那个女人以后怎样都和他无干了。”

“那秀才的爹娘怎么说?听起来,这个媳妇对他们可是很孝顺的。”

“是啊,村里人都说,这十里八乡,都难找到这么个孝顺又能干的媳妇。她对公婆可真是没的挑,以前常把她爹娘给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公婆买吃的、做衣服。郑家的那点家产都填给了秀才一家,唉,说起来令人齿冷。秀才出门了,可他爹娘都在家里,春生娘子去敲门,让她们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让彭娘子回屋子做月子。硬生生让彭老娘给赶出来了,说,他家儿子是秀才,以后要做大官的,不能再要这个失贞的妇人。”

“奶娘,这彭娘子不是一向都很好吗,怎么说她失贞,难道就是因为给她接生的大夫是个男人吗?那也是情非得已,而且她婆婆当时也是应了的。”

“可不是,海伯他们硬把那秀才拉回来,找了他们本族的族长,最后秀才咬死了就是因为他娘子的身子都被男人看光了,所以才要休妻。也有人就提出来,说那是逼不得已,而且他老娘亲口答应的。可那彭老娘突然反口,说自己那时候只顾了哭,其实并没有答应。是欧阳大夫自己闯进产房,还百般非礼她儿媳妇。”

“哈?”水幽寒觉得哭笑不得,“当时产房里不是还有人在,她们怎么说。”

“自然说是彭老娘自家答应了。大家各说各的理。”

“那后来有结果了没?”

“唉,彭秀才坚持说,男子自古都不准进产房的,欧阳大夫明知故犯,念在救了彭娘子一命的份上,他大度些不去计较了,但是妻是一定要休的。他说,如果因为有缘由,妇人就能失贞,那岂不是要乱了纲常。族长也被他说的没了词。最后,只好让彭娘子先住在春生家里,让春生娘子照顾她,秀才这边,再慢慢劝他,也许日子久了,想起他娘子的好来,再来复合。”

“奶娘,您也认为彭娘子那样是失贞吗?大家都这样认为吗?那有没有想一想,如果是自家女儿在那种情况下,还要不要大夫来救命那?”

奶娘没有一丝犹豫:“自家闺女谁不心疼,当然是救命要紧。这事本来村里人都心知肚明,谁也不会去计较,偏遇到这么个迂腐狠心的秀才,彭娘子真是个苦命人。”

水幽寒心内一宽,虽然礼教害人,但是大多数人心中还是善良的。突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

“奶娘,这个欧阳大夫医术还真是高明,而且竟然肯进产房救治产妇,不是说男人进产房,是要走霉运的,要是换了另一个大夫,只怕不肯给人接生的。”

“可不是。这个欧阳大夫,我听村里人都说,是个好人。医术好就不必提,待人是极心善的,遇到实在太穷的病人,就只收药钱,有时还自己贴钱给人买药。只是,也有人说他名声不太好?”

“噢,那是怎么回事。”

奶娘看了看水幽寒,“姑娘还是不要听这些事,免得污了耳朵。”

水幽寒不依,“奶娘和我之间,有什么说不得。我很想知道,这么个好大夫,怎么竟然还会有不好的名声。”

“其实也谈不上名声不好。欧阳大夫的娘,原来是这里有名的接生婆,只有欧阳大夫一个儿子,有人说欧阳大夫把他娘接生的本事学了个十足十,而且还会针灸,妇科也擅长。有些妇人,生了病,实在无法,就找了他,也给治好了许多人,这样就有人说他的闲话了。其实,村里人都说,那都是捕风捉影,至今为止,也没谁能指出欧阳大夫到底做了什么坏事的。”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古往今来,这样的事真是不要太多。

“奶娘,咱们熬些鸡汤送给彭娘子吧,我看她实在可怜。”

“好,姑娘还是和过去一样心肠软。只是,海伯似乎不太愿意咱们和人接触,今天的事他是着急,也想着我一个奶娘知道怎样照顾产妇和小孩。我本来想多照看一会,是海伯一定要我回来。而且,村里人问到我们是谁的时候,海伯说咱们是他的远方亲戚,在这是养病的,需要静养。这是不让人和咱们接近那。”

“奶娘才看出来?我看这些日子,海伯对咱们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咱们只管熬了鸡汤,给海伯端过去,和他说清楚,他自然会给人送去。”

“恩,人心都是肉长的,日久见人心。不知道府里和人是怎么说姑娘的,不过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姑娘的好。”

接下来一连多日,水幽寒都想法子,做些滋补的汤和菜肴,自己吃些,大多都给海伯送了去。海伯知道她的心意,都送到村里去了,对水幽寒态度更加恭敬,菜地也抢着去照料。

第十章 惊?喜?

“这棉布织的可真是细致,奶娘可多给了彭娘子些钱?”

“这还用姑娘吩咐吗,原本她一文钱都不肯要的,说她月子里,多亏了咱们总送些东西给她,身体才慢慢养好了。这布就当是还咱们的人情。我自然不应,最后好说歹说,才肯收的。布钱我多给了她一成。”

水幽寒和奶娘两人,正坐在正房的大炕上,拿了剪刀,裁制衣衫。

“这个细布,最适合做贴身的衣物了,又透气,又吸汗,比绸缎还强许多。咱们先一人做上一套。”水幽寒说。

“这也只有手艺极好的才能织出来,彭娘子真是个能干的,可惜人强命不强。姑娘您还不知道吧,前两日咱们听的村里有娶亲的,就是彭秀才,从济水城新娶了个娘子回来,听说是个小书吏的妹子,带来好多的嫁妆。”

水幽寒一惊,“呦,他休妻也没今天,算起来也就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又娶亲了,还真是凉薄。”

“可不是,我还听人说,”奶娘凑近水幽寒的耳朵,“说他这个娘子,其实早在没休妻之前,就相好了的,估计早就想休妻了,只是实在挑不出彭娘子的错来,上次就借题发挥,这下如了他的愿了。”

“那彭娘子可还想着和彭秀才复合?”

“我看只怕她也冷了心,现在带着小女儿住在村头的空房子里,每天就是织布,也能够娘俩的吃用。今天我去拿布,还听到了笑话。”

“是什么,奶娘快说来听。”

奶娘似乎是怕水幽寒在这宅子里太闷,一有机会出去,回来总会说些八卦给她听,彭娘子这事,水幽寒特别关注,奶娘就格外用心。

“彭秀才的新娘子,是城里人家,又是新婚,不擅操持家务,那彭老娘是被彭娘子伺候惯了的人,也不耐烦劳动。今天就去找了彭娘子,说是念在过去婆媳情份上,只要彭娘子出头去和欧阳先生闹一场,让欧阳先生给彭家拿出些钱财来赔礼,她就跟儿子说,让彭娘子回去做妾。”

“啊!?”水幽寒呆了,竟然有这样的人和事。“那彭娘子如何说的?”

“彭娘子是个厚道的,自然不肯恩将仇报去找欧阳大夫的麻烦。彭老娘骂了她一通,觉得没趣就走了。”

水幽寒心想,这彭娘子虽然性子懦弱,好在没有是非不分。不然,那个欧阳大夫可要倒大霉。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裁衣。

已经是夏令时节,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这几天水幽寒忙着换窗户上的纱窗,又要把衣服、被褥等拿出来晒,菜地,后园都要打理,好在外面有海伯帮手,小红和奶娘都是能干的,什么事也都累不到她。

傍晚,小红拿小纱布包包了些皂角粉、艾叶,给水幽寒烧了一大桶的洗澡水。奶娘还要帮水幽寒洗澡,被她笑嘻嘻地推了出去。现在水幽寒泡在洗澡桶里,拿着条丝瓜络,在身上轻轻搓洗,一边还哼着变了调的小曲。

“在山地那边海地那边,有一只蓝精灵,它活泼又聪明…斗败了格格巫,…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怎么飞也飞不高…,…喜洋洋、懒洋洋…”

外面的奶娘没有走太远,预备姑娘有事叫她。听着屋里她家姑娘荒腔走板不知在哼着什么,心里有点担心:虽然姑娘看起来恢复的不错,可是毕竟受了刺激,一洗澡就这样发作。还是积郁于心了。这样被人听到,还不知会说什么,可这只怕是姑娘唯一的发泄途径,如果不由着她,她会不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来。她四下瞧瞧,小红还在后园修剪果树,海伯自然不会到内院来,还好,没人听到,她决定以后姑娘洗澡,她都要守在外边,而且不让别人靠近。

水幽寒可不知道奶娘这些心理活动,她洗的很高兴,很臭美,自己的皮肤啊,又光滑细致白嫩了,身材啊,终于有点凹凸了,要再接再厉,那个丝瓜水,还真是好用,也要让奶娘和小红一起用。防止皱纹什么的,她到是没给予太多期望,不过美白皮肤,防晒伤,还可以预防年老时会出现的老年斑,这就足够了。

自己这个身材啊,看骨架和前世的简直一模一样,记得前世自己不管怎么吃,怎么懒惰,腰和肚子上都不会积攒赘肉。水幽寒沾沾自喜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再摸摸,似乎哪里不对劲,是哪里那?这种感觉总是时有时无,她似乎是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犹如夏日晴空忽然打了个霹雳,水幽寒默默念叨:“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是身体还没恢复好,所以才会…,绝不会是…。”

水幽寒再也没有心思洗下去,匆匆擦干了身体,套上衣服,出了浴房。奶娘看今天姑娘似乎洗的时间特别短,脸色也有些异样。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了吗,要不要让海伯找个大夫来看看。”

水幽寒勉强笑笑,“我很好,奶娘,你一会收拾完,到我房间来一下。”

烛光下,水幽寒看着奶娘,犹豫又犹豫,还是决定开口。

“奶娘,你可记得我上次葵水的日子?”

“姑娘,我记得是三个多月前,那时在侯府,应该是二月二十五。姑娘,您是不是觉得…,一定是…大喜!是奶娘疏忽了,以为姑娘受此重创,停了个把月,姑娘,我这就给您叫大夫去。”奶娘一脸的激动。

水幽寒赶紧把奶娘拉着坐在炕上,“奶娘,您先别声张。这事,如果被海伯知道了,奶娘您可想到后果。”

“就是知道了才好啊,姑娘,您这要是怀了小公子,海伯一定会传信给侯府,然后夫人就会派人来接您回府了。到时候,大少爷看在孩子的份上,一定会待您好的,再也不会提要休妻的话了。”

“奶娘,你想的太简单了。只怕府上知道了我怀孕,咱们主仆三人就没几天可活了。”

奶娘不信,“怎么会,难不成老夫人会不疼自己的亲孙?”

“夫人疼不疼亲孙,我不知道,但是府里其它人容不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肯定的。你想想,当时在府里,咱们事事退让,并没有得罪过谁,还是被人陷害,如今,若知道我可能怀了侯府的嫡长孙,就更加容不得我了。”

奶娘听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流了下来,“姑娘,您的命怎么这么苦。不过,姑娘,您别怕,这次奶娘豁出性命,也要保全姑娘和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那奶娘就要一切都听我的。”

奶娘点头。

水幽寒这才接着说道,“首先,咱们就要找个大夫来诊脉,确定是不是怀孕,如果不是,咱们就不用白担心了。如果是,那么…”水幽寒声音低下去,她真的没做好这个思想准备,“咱们再商量。”

“那,咱们还是叫海伯帮着找大夫来吗?”

“不,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海伯知道。虽然这几个月来,咱们相处的不错,但是海伯是夫人的老家人,和咱们比,他自然是偏向夫人那边的。他知道了,侯府也就知道了。奶娘,切忌,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主仆三个的命都系在这个上面了。”

奶娘郑重地点了点头,“姑娘,我明白。刚才是我没考虑清楚,糊涂了。怎么着,也得等到姑娘平安生产完了,再让她们知道。那时候,就没人能奈何姑娘了。姑娘,是不是也暂时不让小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