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还客气什么,你可是叫我大哥的,那我照顾你还不是天经地义的。”

水幽寒听了微笑:“大哥,你待人真是好,是不是对每个病人都会如此?”

欧阳愣怔了一下,看着水幽寒灯下一张俏脸,迟疑了片刻,还是回答:“自然的,小寒不也是因为我的眼中只有病人,才会如此敬我吗?”

凉风从窗缝钻了进来,屋内的烛光跟着抽搐,忽明忽暗印在水幽寒的脸上,欧阳不由自主,替水幽寒掩了掩被角,“只不过她们不会叫我大哥,我也不会直呼她们的名字,小寒你毕竟是不同的。”

水幽寒睁大一双眼睛,直视欧阳,欧阳也看水幽寒,两人眼里都是暖暖的烛光,还有对方同样温暖的眼。

“小寒叫我一声大哥,我自当像哥哥那样待小寒。”欧阳如是说。

第十七章 西瓜霜

过了两日,东叔派了个家人来给水幽寒送了些布料和火腿,说是赔礼。还说兰儿已经认错,挨了打,受了罚,现在正关在柴房里。水幽寒没有见他,只让奶娘传话说,她身体虚弱不便见客,那件事情既然是个误会,她也没放在心上,赔礼就不用了,兰儿一个小孩子,知道错了就好,不用罚了,大冷的天,再病了多让人心疼,大家自家人,何必如此客套等等。并嘱咐了奶娘千万对人要温和,不能让任何人觉得她们对东叔一家有任何的不满。奶娘虽然善良,也在大宅门里过了半辈子,是懂得这些的。她让那家人把礼物都拿回去,另外还送了些她们主仆三人自己制的柿饼、蜜饯,把东叔的家人打发的欢欢喜喜。海伯也要过来给水幽寒赔礼,说都是他照管不周的罪过,照样是奶娘给挡了回去。王家奶奶的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从那天起,欧阳就住到了宅子中院的客房,每天过来给水幽寒诊脉,他自家田地的收租,还有药铺的事情都有心腹的家人照管,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才会到这里寻他。水幽寒这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所以欧阳身边连个小厮也没带,三餐都是小红给他送去,平时衣服浆洗等,也有奶奶和小红照料。

海伯因为王家的事,对水幽寒主仆很是内疚。欧阳又将水幽寒的病情说的无比严重。海伯见欧阳肯这样照顾水幽寒,心里对他更是感激,无事的时候,两人就常在一起喝酒、闲聊。这样欧阳才知道,原来海伯和东叔幼时是一起伺候过王家老太爷的,很有些交情。这次这件事,是王家不对,可他也不好太扫东叔的颜面,只是很对不起水幽寒主仆。好在水幽寒胸怀大度,这样轻轻放过,对自己还有对东叔都是一如既往,他很是感激。

水幽寒听从欧阳的嘱咐,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再也忍不下去。欧阳看她也没什么大碍了,也觉得多活动些,对她有好处,也就同意她下床活动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菜地里早就收拾干净了,只剩下了一些半熟的西瓜,没法子吃了,小红也是勤俭惯了的人,舍不得扔掉,就和水幽寒提到这件事。

水幽寒心中一动,就叫了欧阳来商量。

“欧阳大哥,你可知道有种叫西瓜霜的药,对咽喉肿痛、口舌生疮,很有奇效。”

“西瓜霜,没有听说过。可是与西瓜有关?”欧阳看了看院里摆着的十几个西瓜,“是西瓜加了什么药材制的吗?”

看来现在人们还没有发现西瓜霜的制法。

“大哥店里可有芒硝?这西瓜霜,就是西瓜加了芒硝制成的。大哥平时遇到咽喉肿痛的病人,是不是都会开汤剂给他们吃。”

“是的,小寒所说的西瓜霜,听起来似乎是散剂?”

“是的,欧阳大哥。这个西瓜霜对于缓解这些症状有奇效,而且味道不像汤药那样苦涩,可以将霜粉直接吹入患者口腔,或是将霜制成片剂,让病人含服。既可以治病,又能免去病人吃药的痛苦,最适合小孩子和那些富贵之人了。”

“听起来似乎不错,小寒你知道具体的制法。”

“是啊,否则也不跟大哥提这个了。你看,现在我这就有现成的可以制药的西瓜,我把制法详细的告诉大哥,大哥就拿这些西瓜先制出些来。如果觉得好用,以后咱们可以多制些。”

随即水幽寒就将西瓜霜的制法,一一说给欧阳听,就是选皮厚未熟的青皮西瓜,挖开盖,去掉瓜瓤,加入芒硝,填满西瓜后,再将瓜皮盖盖好,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等瓜皮外渐渐析出白霜,收取这些白霜就是西瓜霜。水幽寒还提议,一部分西瓜霜可以加入些冰片、贝母、焦糖等物制成药片,便于含服,既可以润喉,也可治病。

欧阳听了,细细推敲西瓜和芒硝的药性,觉得药理方面来讲可行,又有些疑问。

“小寒,你这个方子是怎么得的?可有人用过?”

方子啊好像很多人都知道吧,她姥姥姥爷家里每年秋天都要做一些,至于有没有人用过,估计当时全国人民大多数都用过,绝对的安全有效。但是水幽寒不能这么说。

“这个不过是个土方子,我是来这里的路上,听见有人说的。看来是并没有推广开来。大哥如果觉得不放心,等西瓜霜做出来,咱们自己先试试,如果觉得好了,明年就大量的做出来,卖到各大药铺去。一来多些收入,二来也帮助病人解除病痛。”

欧阳对于这方子的来历,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是确实很多地方都有些土方子,虽然不见得人人知道,但是非常有效。也就将疑惑放下,从自家药铺取了芒硝来,按照水幽寒所说,将十几个西瓜做好,挂了起来。

小红也在忙,王家庄靠山而居,秋收的时候,村里那些不能下地干活的小孩子还有妇女,都会到山里去采蘑菇。水幽寒就打发了奶娘过去和她们说,让她们将蘑菇长的最密集的地方,连蘑菇带土,都铲下来,水幽寒会出钱收购。因为水幽寒她们经常向村里人买些鸡鸭,那些小孩子抓到鱼也会卖给她们,换些零花钱。水幽寒给钱一向大度,比她们送到镇上去卖还能多得些钱。村里人只远远见过水幽寒在菜地里干活,奶娘和小红姑娘都是十分和气的,彭娘子被赶出来,她们还送补汤,送吃的,知道这都是良善的人家,也愿意帮她们。

这样水幽寒就收了几十个矮木箱的蘑菇培植土。她当初请木匠做了一百个这样的木箱,就是打算一半养蘑菇,一半要栽种豌豆苗,留着冬天能卖个好价钱,好改善生活,养小宝宝。

小红已经将矮厦整理好,把这些弄好的木箱子都搬了进去,只等着过些时候开始培养。也就是多烧柴火,保持矮厦内的温度,还有多洒水,保持湿度。蘑菇生长就不需要阳光,豌豆苗,养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吃,也不必要日光照射的。

日子过的很是平静,东叔那一家,再也没来打扰过。奶娘一边庆幸不用去应付她们,一边又愤愤不平,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她们竟然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真是不知羞耻。

水幽寒的肚子更大了些,肚子里的小家伙经常伸手踢腿,提醒他娘亲他的存在。奶娘早早地就将水幽寒生产所需的东西都悄悄的预备好了,就等着小家伙在她娘肚子里待够了,瓜熟蒂落的那天了。

第十八章 生子

农历十一月初五,水幽寒的屋子里早已烧了火炕。因为她产期将近,奶娘干脆就和小红一起,都搬到了她的外间来住,便于晚上照应。

水幽寒中午吃了一碗白米饭,一小碟盐焗鸡,还吃了几块粉蒸排骨,一些土豆丝、醋溜白菜,还有一碗鲫鱼豆腐汤。就和往常一样,穿了厚厚的皮袄,由奶娘在旁边护着,到园子里去走一走。

前两天下了今年冬天一来的第一场雪,雪下的不大,只有薄薄的一层。为了避免水幽寒散步会滑倒,奶娘和小红已经把她平时散步的路线上的雪都清扫的干干净净了,这样还不放心,她们还轮班陪在水幽寒身边,还强迫水幽寒缩短了散步的路程。

虽然还未进数九,但是天气已经非常冷了。水幽寒跺跺自己的脚,对现在脚上这双靴子很满意。这是前些天,专门买的上好的羊皮,按照她前世穿过的某知名皮毛一体靴子的样式,给自己,奶娘、小红、海伯各做了一双。当然不会忘了欧阳那一份,而且还加了倍,给他做了两双。

可惜的是,现在这个年代做不了防滑牛津底,就按奶娘的法子,纳了千层底的鞋底子。效果也还不错,穿在脚上真的是暖暖的,绝不比号称澳洲最好的羊皮差。

每张羊皮只能做一双鞋,当然会有些边角料下来,水幽寒不想浪费,都拼起来,又做了几双软底拖鞋,不方便出外散步的时候,就在屋子里,只穿了拖鞋来来回回走上那么几圈。

散步归来,水幽寒又去矮厦,看了看蘑菇和豌豆苗的长势。多亏了小红,一溜火炕火烧的足,水也浇的足,蘑菇和豌豆苗长的都很好,再过几天就可以卖上第一茬了。水幽寒已经和欧阳商量过,镇上只有一家大些的酒楼,其它富户也不多,这些蘑菇和豌豆苗还是要卖到济水城去才行。水幽寒她们不方便,欧阳打算让自家的管事去帮她们到城里卖菜。水幽寒这时才知道,原来欧阳在济水城也有产业,或者更应该说他家的主要产业在济水城,除了一幢大宅之外,还有很有名的济生堂药铺和几个杂货铺子。镇上这边是他母亲留给他的,有宅子,药铺,还有田地。

刚从矮厦出来,小红领着欧阳来给水幽寒诊脉。一切都好,估计再有大约十天才是产期。诊完脉,欧阳照例在水幽寒屋里吃茶、闲聊。

“欧阳大哥,你看我们这个法子还好吧,再过几天,咱们就能吃上新鲜的蘑菇和豌豆苗了。”

“恩,确实不错。一开始,你给我看那个暖房,我还不相信真的会种出菜来,现在我是不得不信了。难为你怎么想出这个法子。”

“不过是敢想敢做罢了。开始也并不肯定能种的出来,只是拿这些来试一试,没想到竟然成了。是我们运气好。”

“你啊,总是有些奇思妙想。那个西瓜霜,我试过了,果然很好用。照你说的,一部分做成散剂,另一部分做成了药片。我留了些给你,其它的,都拿到我的药铺去了。半个月前,济水城一个富商的儿子,得了喉痈,小孩子太小,又娇养的利害,怎么都不肯吃药,病越拖越严重。我家铺子的坐堂大夫知道了,就亲自登门,把这西瓜霜含片送了过去,让那小公子含服。那个小公子,喜欢含片的味道,竟然像糖块一样,用了之后,果然有效。这下子传扬开来,都知道我这药铺有这样的好东西,买的人可多了。”

“那要恭喜欧阳大哥了。”

“该是同喜,”说着,从袋里拿出一包银子,“这是卖药的钱,还有些,等卖完了,一起拿给你。”

水幽寒看那包银子,足有一百多两,忙推辞:“大哥这是做什么,这药材是大哥出的,药也是大哥做出来的,我不过是说了个方子,也是大哥自己验证出来可用的。药钱,自然应该大哥收起来,不用给我。”

“那怎么行,”欧阳正色道,“方子是小寒你的,西瓜也是小寒你出的,我不过是出了些力,怎么能拿银子,小寒你能把方子拿出来,已经做了件大好事,这钱自然该是你收着。”

水幽寒低头想了想,对欧阳说,“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现在这个西瓜霜很受欢迎,大哥不如以后就专门拨些人手来做这个,冠上大哥药铺的招牌,以后就是大哥家的成药。大哥不肯让我吃亏,那能不能让我拿这个方子入股,以后卖西瓜霜的利钱,大哥分我两成。十年为期,十年后方子就完全归大哥所有,不必再付我任何利钱。”

欧阳听水幽寒这样说,沉思片刻:“小寒,这样也可以。不过你只要两成利,还是太吃亏,我再给你加上…”

水幽寒抬手打断他的话:“大哥,你待我以诚,我也不能欺瞒大哥。这个方子,实在算不得有多玄妙,很容易被人仿制。大哥若想长久不被人抄袭,就要花大力气保密配方,而且要让更多的人,全大周的人,甚至其它国家的人都认济生堂出的这个西瓜霜,也需要大量人力财力。以后也许还要改进配方,更不要提平日经营的开销。我开口要两成,十年,也许还要的多了,实在是我并不知道大哥这些成本要花费多少钱。大哥应该和属下的掌柜先好好核算,如果不妥,再减掉些也无妨。”

“不必再核算了,就按小寒你说的办吧。”欧阳拍了板。

“大哥,以你待我们的恩情,一个方子罢了,我本不该与大哥分利的,只是,我有这一家子人要养活,大哥你不怪我吧。”水幽寒幽幽地说。

“怎么会,小寒你对此事能如此爽快,不忸怩,反倒让大哥高兴。我明天就让人写了契约书来,我们签字画押,这件事就定下来了,以后小寒只管按季度分红利就是。”

水幽寒欣喜万分,以后十年无需侯府的接济,自己这一家人也能起码做到衣食无忧。欧阳振衣,真的可以称的上是君子,不携恩图报,做事一板一眼,诚实可信。

“这些钱,小寒你还是先收起来吧,留作急用。”

“好吧,这些钱,就在我的红利中扣除好了。”水幽寒也不和欧阳客气了,只怕她很快就需要用钱了。

水幽寒把钱交给奶娘叫她放起来。水幽寒和欧阳这一番谈话,奶娘都在旁边听的很清楚,看着自家姑娘就这样赚到了一笔钱,而且是以后十年都有稳定收入,又是高兴,又是惊诧,已经愣在一边了。听水幽寒叫她,才醒过神来,把钱收了起来。

水幽寒这时又想起一件事来,就和欧阳商量:“大哥,你估计我这蘑菇和豌豆苗,能不能卖的好?”

欧阳点了点头,这些东西在小地方只怕没什么人有能力买,但是到了富庶的大城镇,那一定很受欢迎,那些大酒楼,官宦,富户,都会争相购买。“这个小寒你就放心吧,只怕你那些还不够卖的。我家的管事,对济水城非常熟悉,已经和几家酒楼讲好了,过两天就来这里把菜送走。你就等着赚上一笔吧。”

“那自然是好。我在想,如果能有很多人买,那以后我就把这个法子传给这王家村的乡亲,也让他们能多赚点钱。靠着田里那点出产,他们的日子过的还是紧紧巴巴的。”

欧阳看了看水幽寒,好半天没挪开眼。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翻了个跟头,水幽寒痛的唉呦一声,忍不住笑:“这淘气的小家伙,一定是听到有钱赚,以后不愁养活他,他这是高兴了,直翻跟头那。”

欧阳和奶娘都忍不住跟着笑。

“孩子精神头足,是好事。我看那,一定是个白白胖胖的小公子。”奶娘很肯定。

水幽寒笑了一会,就再也笑不出来了。这次的疼不同以往,一下子就过去了,这次,是一阵接着一阵,水幽寒扶着肚子,汗都下来了。

欧阳和奶娘都看出她的异样,奶娘惊呼:“这不会是要生了吧?”

两人赶紧将水幽寒扶到里屋的火炕上,欧阳为水幽寒诊脉,点了点头,说只怕是要生了。两人又帮水幽寒检查了一下,确定是要生了,不过产道还未开,估计要等到夜里,才能生下来。

水幽寒两世为人,但她可没生过孩子。她以为自己现在疼成这样,还不得马上就要生,可听欧阳和奶娘所说,她这才开始阵痛,还得有几个时辰才能生。让水幽寒节省体力,忍着点疼。

水幽寒点头答应,现在只有谨听医嘱,勇敢面对了。把吃奶的劲都攒起来,就等大夫一声令下,开始生娃娃。

奶娘和欧阳在一边商量,水幽寒晚上生产,不能惊动了海伯,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让海伯早点睡,睡的香。

水幽寒听了,担心地望着欧阳,欧阳明白她的意思,让她放心。

“这个我已经想过了,晚上是最好不过了,这几个月,海伯一直在喝我给他调制的药酒。天气冷了,海伯每天晚上会多喝几杯。我今天会在他的酒里加些催眠的药物,放心,不会对海伯有任何害处的。”

水幽寒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奶娘叫小红去做晚饭,自己陪在水幽寒身边,欧阳去找海伯。

晚饭时,水幽寒尽管痛的没什么胃口,还是逼着自己吃下一碗米饭,半只参芪炖鸡。夜色降临,小红去门口接了欧阳过来,欧阳放下药箱,对她们点点头,表示一切都已经打点好。热水、剪刀,白布等也都准备齐了。

当夜刮起了西北风,乌云将月亮完全遮住。寅时三刻,一声响亮的儿啼从山脚下大宅的后院一间亮着灯的屋里响起,灯影下,可以看到三个人影晃动,其中一个抱了个小包裹,似乎是抱着天下最珍贵的珍宝。

第十九章 瞒天过海

十一月初六早上,海伯早上起来,发现天已经放亮。想起昨天傍晚和欧阳大夫喝酒谈天,很是快意,喝的多了些,都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了。欧阳大夫的药酒,他喝了这几个月,原来的旧伤已经很少再折磨他了。那些在战场上厮杀,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的日子。后来又跟着侯爷凯旋回京,本来可以得个一官半职,可是他的伤有些不便,为人又太过耿直,为官未必是福,就留在了侯府,给大少爷做护卫。那时候大少爷才五六岁,二少爷更是刚会说话。这一转眼,都这么多年了,两位少爷也都娶了妻。唉,人老了,就越发怀旧起来。

海伯穿上衣服,去院中打水,准备洗漱。对面欧阳先生的屋子里还没动静,想来也是喝了不少,还没起来吧。

海伯拿了水桶,刚出屋门,听得大门哐当一声,抬眼看时,却是欧阳大夫进了门,这么早出去了,竟然没着外衫?噢,外衫在他怀里抱着,不对,是他拿外衫裹了个小包袱抱在怀里。

欧阳振衣快步走过海伯身边,没有停留,而是奔了内宅,这是怎么回事,欧阳大夫做事一向沉稳,很守礼数,每次进出内宅都有小红或者奶娘陪着。看他脸上的表情,难道是出了什么事?那个小包袱是什么,看他抱得如此仔细,应该不是药箱。

海伯想着,就放下水桶,去追欧阳。

欧阳转头,似乎这才看见海伯,急急地说:“海伯,我早上去外面转了转,在路边捡了这个婴儿来,看上去是被父母扔掉的,我看他还有一口气,赶紧抱了回来。这孩子交给奶娘,应该能救活。”

海伯一听也很着急:“那可快点,这么冷的天,放在路边,岂不是冻坏了。”

“就是,就是,我们大男人不会照料孩子,只有交给奶娘了。”

说着两人一前一后已经来到内院门口,欧阳伸出一只手要敲门,门恰巧就开了。原来是奶娘和小红,小红手里还捧着白瓷罐子,看样子正要去取羊奶。

欧阳见了她们,急忙说:“奶娘,我捡了个婴儿,您赶紧抱进屋去给暖暖,小红要去取奶,那正好,这孩子只怕也饿了。”说着将手里的包袱交到奶娘怀里。

奶娘听了欧阳这样说,看了看怀里的小包裹,打开一角瞧了瞧,唉呦一声:“这么小的孩子,他父母怎么就忍心扔掉,可怜见的,我这就抱进去,我们姑娘想来也是喜欢的。”

小红在一边也伸着脖子瞧了瞧,脸上也是欢喜,“我这就去取奶,一会热了,给这孩子吃。”

奶娘在门里,小红已经走到了门外,欧阳身材比海伯高,海伯见奶娘掀开包袱时,也想看看,却被欧阳和小红挡住了,没瞧见什么。奶娘就匆匆地转身,抱着孩子回屋里了。

小红笑嘻嘻地掩门,欧阳也退开了,海伯不好再往里瞧,只看见奶娘已经走到屋门口,就传来婴儿的哭声。

欧阳笑了,“太好了,哭这么大声,一定没事。”

小红将门飞快地掩上,叫海伯:“海伯,您今早上喂过羊了吗?这只羊估计还能再用两个月,到时候还得麻烦海伯再去找一只来。”

海伯答应着,想起早上还没喂过自家的马和羊,就跟了小红向外院走。

年纪大的人都喜欢小孩子,海伯也不例外,看小红挤了奶,一路小跑地回了内宅,不由跟了过去。小红一进内宅就把门关上了,海伯也不好跟进去。就拿了把扫帚,在内宅外打扫,两只耳朵却都支棱起来,听院内的动静。那婴孩似乎很安静,只哭了两三声,就没了动静,是到了暖和的地方,睡着了,或是在喝羊奶?

过了一会,内院的门又打开了,是小红和奶娘两个人,捧了食盒,看见海伯在门外,都笑着招呼他。说是该吃早饭了。这些天欧阳住在宅子里,一直都和海伯一处吃饭。水幽寒对他们俩的饭食没有厚此薄彼,海伯就享了口福。心里暗自夸赞水幽寒,做事大方,待人宽厚。

欧阳见了奶娘和小红,一开口就问那孩子怎么样了,奶娘答道:“是个挺招人的小小子,抱在姑娘的热炕上暖了暖,又喝了点羊奶,现在睡了。”

欧阳放心,“那就好。”

奶娘和小红请欧阳和海伯在饭桌旁坐下,摆好早饭,并没有像往日那样离开。

奶娘向欧阳福了一福,“欧阳大夫,我们姑娘和这个孩子很投缘,想留下他,养在身边。不知您怎么看。”

欧阳看了一眼海伯,“这样自然是最好的。这么小的婴孩,我又没成家,不方便照顾,有奶奶愿意收养他,是他的造化。也是奶奶的善举。”

欧阳说了这话,看着海伯的脸色,又对海伯说,“海伯觉得是不是这个理?”

奶奶和小红走过去给海伯行礼,“请海伯成全我们奶奶,我们不会因为这个孩子给海伯添麻烦。”

海伯赶忙站起来,说起来这位奶奶的身份,虽然李管事那样嘱咐,只要她安安分分在宅子里,自己也不好干涉什么。而且这位奶奶对自己相当的照顾,有事必会同他商量,对他是十分的敬重。这件事,如果他不答应就太不通情理了,就点了头。

奶娘和小红都喜上眉梢。奶娘又请欧阳大夫吃过饭后,去给水幽寒诊脉,顺便看看那婴孩。欧阳自然满口答应,奶娘和小红这才回了内宅。

内宅里,水幽寒正躺在炕上,搂着沉睡的小婴儿上下打量。昨天晚上,可是累坏了。这生孩子真的是力气活。不过看着小家伙红彤彤的小脸,踢蹬的胳膊腿,一切辛苦、风险都是值得的。这个小生命,是她的血中血、肉中肉,她们之间的血缘牵绊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割裂的。

正想着,奶娘端了碗猪蹄花生大枣汤走进来。水幽寒乖乖地坐起来,将汤喝了下去。然后用眼神询问奶娘。

“放心,事情都办好了。有欧阳大夫帮衬,海伯那边也没话说。”

“恩,那就好。奶娘,以前我觉得咱们忍忍也都还好,可是现在有了他,咱们再受制于人,我心里就特别的不舒服。”

“有了这孩子,就更要忍耐了。姑娘,为了孩子,你也要忍。”

水幽寒低了头。奶娘想的还是让自己忍耐,以后回到侯府去,自己和孩子都能有名正言顺的身份地位。可她想的是要完全脱离侯府的掌控。看来奶娘的思想工作还得慢慢做。

一会小红也进了屋,看小婴儿已经睡了。忍不住又是好奇,又是欢喜地打量。

“小少爷是贴心的孩子,不吵不闹,还不挑嘴,真是可人疼。”

水幽寒和奶娘也很欣慰,她们的一招瞒天过海,能如此顺利,还多亏了小家伙的无言配合。

奶娘想起刚才的事,拍了拍胸口:“刚才我才走到门口,这孩子就在屋里哭了一嗓子,把我吓的一个趔趄,真怕海伯听出来这哭声是屋里传出来的。那样可就穿帮了。”

小红安慰奶娘,“奶娘,离了那么远,哪里能听的出来。我当时就和海伯站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小少爷在屋里,您那包袱就是个布包,还真听不出哭声是屋里传出来的还是屋外面的。”

水幽寒问:“海伯就一点都没起疑?”

奶娘和小红都摇头,奶娘说:“如果是个生产过的妇人,恐怕瞒不住。他一个男人,哪里懂得这些。而且咱们按照计划,戏都做足了,他不会起疑的。”

水幽寒摸了摸婴儿的小脸蛋,脸上是一片温柔,目光满是坚定,“就是起疑,又能怎样。我就堂堂正正的认了是我生的,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儿子。”这个世上,又多了一个自己要全心全意去守护的人,水幽寒不觉得这个是负担,相反,这还是强大的动力。女人为女子弱,为母则强。面对这样一个柔弱的小肉团,水幽寒切身地体会到这句话有多正确。

吃过了早饭,小红去外院迎了欧阳进来。

欧阳先看了看睡的正香的小宝贝,又给水幽寒诊了脉,掏出几包药,说是产后调理的,让水幽寒每日服用。

水幽寒请欧阳坐下说话,“欧阳大哥,我们母子又欠了大哥一份大大的人情,只盼着有生之年,能够有机会偿还一二。”

欧阳佯装生气,摆手,“小寒,你怎么还和我如此见外。你如果再这样,那我就不再理你们了。”

水幽寒笑着赔礼,“是我的错,我再也不这样了,请大哥不要见怪。”

欧阳也笑,问水幽寒:“可给这小家伙取了名字没有?”

水幽寒点点头,“恩,这个我早就想好了,就叫天麒,麒麟的麒,水天麒。”说着抱起炕上的婴孩,“我的麒儿,麒宝贝,麒宝宝。”麒宝宝被娘亲的骚扰醒了,咧开小嘴,哭起来。

“水…天麒,恩,是个好名字。”欧阳若有所思。

奶娘正从外面进来,几步就走过来,将宝宝从水幽寒怀里抱过去,数落水幽寒:“姑娘,你怎么不轻一点,看吵醒宝宝了吧。宝宝,宝宝,不要哭,奶娘疼你呀。”抱着哄了一会,等宝宝不哭了,才又把宝宝放回到炕上。看着水幽寒面有忧色。

水幽寒故若未觉。宝宝跟她的姓,这是她早就想好了的。这表明了她的态度,无法改变。小红不会有什么看法,奶娘,她会慢慢说服她,至于欧阳,他会怎么想?孩子跟母亲的姓,他站在男人的立场上,会不会觉得男性权威受了挑衅,对她有意见?有意见又如何,水幽寒想,她是很想欧阳能接受她的做法,可是如果不能接受,她也不会委屈自己。朋友也好,情人也罢,她都想两人能够站在同一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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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赚了笔小钱

明天就是腊月十八,正数三九,外面北风呼啸,还飘着雪花,屋里却是暖意融融。水幽寒坐在烧的热热的炕上,头上包着布巾,穿着贴身的棉衣,脚上也穿着夹棉的袜子,身上还围着棉被,整个人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吃完一碗红糖酒酿蛋,水幽寒拿手帕擦了擦嘴角。这样的日子过了四十一天了,明天她就能够自由了,水幽寒给自己鼓劲。

没错,水幽寒正在坐月子,非常传统地,没有澡洗,没有水喝,不能下床,更不能通风地月子。水幽寒感觉自己要发霉了,还是在她一再恳求下,这些天里,奶娘才肯拿艾叶水给她擦了一次身,头发是绝对不准洗的。好在是冬天,不然,水幽寒觉得自己一定会发臭。

多了一个小婴儿,她们的日子似乎热闹了许多。她这些天养在炕上,除了吃就是睡,几乎和她家麒宝贝一个待遇,唯一的活计就是和奶娘一起照顾宝宝。小红则包下了院子里的杂事,还卖出了第一茬蘑菇和豌豆苗。是欧阳家的管事来搬的货,都卖给了济水城的酒楼和大户。管事回来交帐的时候,带回来消息,有好几户提前交了定钱,约定年前再送一批菜到城里去。

水幽寒一看,这批菜大约有五六百斤,因为冬天菜稀缺,欧阳家的管事很有经济头脑,帮着卖了个好价钱。水幽寒拿出二十两银子给那管事,说是给他和伙计的辛苦钱。管事起初并不敢收,说他家主子嘱咐了,这就是给自家做事,哪里能再拿她们的钱,和奶娘推让了半天,奶娘就和他讲,这没有让人白干活的道理,这些是给他的辛苦钱,欧阳大夫也是知道的,不会怪他,那管事才接了钱。

眼看着这一茬的菜也可以收了,初步算了算,应该也有二三百两的收益。大头都交给奶娘存起来备用,留下些,也够过个富足的年了。

今天雪大,奶娘和小红也都陪着水幽寒在炕里坐着,手里做着针线,不时聊上几句。水幽寒正在心里盘算这个年要花多少钱,只听“呜哇…”,麒宝贝哭了起来。水幽寒赶紧凑过去,早上刚刚喝过羊奶,现在应该还不饿,那么,恩,果然,水幽寒掀开宝宝的小被子,“又尿了啊,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