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水幽寒说:“水奶奶今个能来拜祭,家母在天有灵,一定非常欣慰。”

水幽寒淡淡一笑:“王家奶奶若果真在天有灵,知道是兰儿姑娘为她发丧守灵,一派纯孝,感动邻里,定会含笑九泉。”

王兰儿看了看水幽寒,“欧阳先生和水奶奶来拜祭家母,家父知道定然感激。只是,他老人家有病在身,只怕…。”

“那我们来的真巧,兰儿姑娘可是忘了我们这个现成的好大夫。我想兰儿姑娘操持这样的大事,有些糊涂了也是有的。要不然,还不早早的请了我大哥去看王管事?”

“这…,我要派人去看看家父的意思…。”

还没等王兰儿派人,就见一个小厮匆匆走了过来,躬身施礼,说道:“老爷知道欧阳先生和水奶奶来了,请两位到后面用茶。”

欧阳和水幽寒跟着小厮到了后堂,王东坐在太师椅上,并未站起来迎接。水幽寒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

还未等欧阳和水幽寒开口,王东先开口说道:“有劳欧阳先生来拜祭我娘子,我身上棒疮未愈,家里又连连出事,请恕我礼仪不周了。”

“王管事客气了。令爱和你一样受刑,还多挨了些板子。一个弱质女流,还能礼待祭客。我和我妹子来拜祭,是尊死者为大,实为一片好意。王管事如此相待,不知是什么道理。”

王东听了欧阳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终是从椅子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欧阳先生见笑了,我确实是体力不支。有怠慢的地方,还请两位包涵。”

欧阳冷冷一笑:“只怕不是怠慢那么简单吧。我这妹子,可是在大牢里被关了一天一夜的。我这妹子,宽宏大量,不愿意提及此事也就罢了,怎么王管事竟也是没事人一样?”

王东脸色又是一变。

“不知水奶奶什么时候成了欧阳先生的妹子?”

“你这话问的好笑。我欧阳振衣有什么亲戚,何须知会你。就是我妹子,原本是侯府的大少奶奶,你不过是小小的管事。你们家的规矩,主子要给下人报家谱?”

水幽寒看王东被欧阳的话堵的面红耳赤,站在那里,又羞又恼。不由心里暗道痛快。

欧阳看王东站在那里,也不知道招呼宾客,就径自带着水幽寒在座位上坐下。王东见他们如此,讪讪地也要就座。还没坐下,就听欧阳说道:“王管事,你我都是这镇子上的老住户了,你的底细瞒不过我。你们看我这妹子在这里无依无靠,就生了诛心的念头,一次次的欺上门去。我妹子总想着息事宁人。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可就容不得谁再来胡搅蛮缠。前些日子,公堂上的事,你既然棒疮未好,想来还没有忘。那还是我妹子菩萨心肠,念在你家毕竟死了人的份上,才如此轻轻地放过了你。你家里的事情,我不耐烦问,可若是以后你们任何人再敢使坏,可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

“我话就说到这里。王管事你是明白人,我能调动哪些个势力,有些你也该听人说过,还有一些,你只怕想都想不到。不要以为仗着京中的侯府,你就能一手遮天,你在这镇上久了,难免成了井底之蛙。这次这个教训,你好好记住。你,没有第二次机会。”

这一番话,说的王东愣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就是水幽寒也有些发怔。她记忆中,欧阳是和煦的风,温暖包容,有时几乎让人忘了他的存在。今天的欧阳,虽然还是一贯的温文儒雅,可他说出的话,让任何人都不能忽视其中隐藏的威胁。水幽寒知道,那些跳着脚说要杀要打的,未必就真的会杀会打。可但凡有些阅历的人都能感觉到,欧阳的话里绝对没有任何水份,他的威胁,已经说的相当委婉。

这些话,王东听了,似乎是吃下了难以消化的铁块。水幽寒看着他脸色铁青,慢慢抖抖索索地挪到座位里坐了。半晌才说了句:“欧阳先生的话,我会记住的。我也有些话,想单独和水奶奶说,还请欧阳先生行个方便。”

欧阳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水幽寒,见水幽寒一脸无所谓,就转头对王东说道:“你有话尽管跟我说就是。”

“欧阳先生,实在是,有些话,我不好…,我娘子的死…。”

水幽寒见王东吞吞吐吐,难以开口,心下想了想,就对欧阳说:“大哥,我凡事没有要瞒你的。可我看王管事,似乎有难言之隐,不好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要不然,大哥,你看…”

王东听水幽寒的有应允的意思,就又对欧阳说:“欧阳先生,我娘子的死,和水…噢不,是和侯府有莫大的关系,我想,水奶奶也许知道些,还请欧阳先生成全。”

欧阳看了看水幽寒,见水幽寒点头,就站了起来,可是并不出屋,而是走到后堂的另一侧,找了张椅子坐下。水幽寒知道他是怕自己离了他的眼睛,被王家算计,心里暗暗感激。

见欧阳在屋子那头坐好,水幽寒对王东说:“王管事,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吧。我大哥是个君子,你不必有顾虑。”

王东见了欧阳行事,也只好如此。

“水奶奶,有些事是侯府的阴私,我自然不好在人面前提起。水奶奶你心里应该清楚,我娘子是给你做了替死鬼。她死前说的不明不白,水奶奶你当时也在场,我只要你告诉我,那位“贵人”是谁?”

王东这是放弃拿她当出气筒了?看来以前还是欺负她无依无靠啊。现在欧阳一出来,王东看了欧阳的背景,终于想起应该去找正主了?水幽寒心里冷笑。

“王管事来问我,本来我还想问王管事打听那?当初你娘子说府里的人给我捎了东西,恍惚听得说青姨娘。不过,这话有几分真就不知道了。大宅门的事,王管事很了解不是。”

王东面色一暗。

“王管事怎么不问跟着你娘子的人,你娘子在京城见了哪些人,她们该是知道的。”

“蔡嬷嬷的供词,水奶奶应该听到了。她并不知情。”

“那你没问问别人?还有谁跟着你娘子去的?兰儿姑娘没有一起去?”

“别人就更不知道了。只有蔡嬷嬷是我娘子的心腹,我娘子行事,从不瞒她的。”

“噢,这样。”水幽寒想了想,“王管事,从那‘贵人’的安排,可见此事是她预谋。避着所有人单独见你家娘子,你家娘子甚至对蔡嬷嬷都不说她是谁,只说是‘贵人’。王管事想想,那‘贵人’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只怕早就打算事发后,让你娘子背黑锅吧,这样既害了我,事发后你娘子也跑不掉。那‘贵人’还可暗地里撇清,只需买通了官府就能将你家娘子灭口。侯府里,哪个不是人精子,往深里想,更有可能是,你娘子留下燕窝,是有人故意引诱的。王管事夫妻情重,侯府的人也是知道的吧。若是你娘子出了什么事,你定然不会干休。这里离侯府千里之遥,你又找不出是谁使坏,可不就得先让我做了垫背。好一个一石二鸟啊。这个贵人,只怕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你家娘子。”

水幽寒暗暗打量王东脸色,猜测他应该并未想到这后面一层,就趁热打铁,继续说道:“王管事,请恕我直言。我觉得你家娘子哪里都好,只是性子太直了些,所以平日才有人诟病她。也是因为性子直,到了侯府那样的地方,一眼就被人瞧了出来,就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甚或是,府里只怕还有些人眼馋王管事你这差事,搂草打兔子,几下子里一勾兑,就先拿你们家祭了刀。”

王东听了水幽寒的话,眼睛都红了,“水奶奶,你说的对,我家娘子就是性子太爽直了些,这些个小人就都不肯放过她。”

这话水幽寒实在不想接,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就问:“王管事,我听说,用砒霜害你娘子的人已经抓到了?”

王东咬牙切齿:“那贱人心虚,先上吊死了,便宜了她。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日里傻里傻气的,谁知道竟然包藏这样的祸心。我娘子她真的是实心肠,这样的人在她身边,她竟然都没防备。我可怜的三娘!”

水幽寒暗地里撇嘴。“人命关天,王管事还应该好好查访一下方好。比如这砒霜是哪里买的,钱是哪里来的。她一个小丫头,既然傻里傻气,怎么忽然这么有算计,选在这个当口下毒。要知道,如果不是那天突然叫了你娘子来县衙,只怕,就被人混做是燕窝的毒害死的了。”

王东正想说什么,就见王兰儿端了茶盘,推门进来。

“爹爹,我来给客人送些茶水。”王兰儿说着话,走到水幽寒面前,对水幽寒屈膝一礼,“兰儿过去有对不住水奶奶的地方,请看在兰儿年纪尚小,身不由己,水奶奶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兰儿计较。请水奶奶喝了这杯茶吧。”

水幽寒微微一笑,慢慢伸手去接茶杯。

“妹子,天色不早,我们打扰了这么久,该回去了。”是欧阳站起身走了过来。

水幽寒向外面看了看,笑道:“可不是。王管事,兰儿姑娘,你们事情如此繁杂,是我打搅了。这就告辞了。”说着不再去接茶杯,就从椅子上站起身。

“水奶奶,您来了大半天,一杯茶还没喝,怎么就走,让人知道,该说我们不会待客了。”王兰儿依然端着茶盘相让。

“哪里会有人挑这个理。你小姑娘家,不要多心。”

欧阳向王东告辞,王东似乎心力交瘁,也不挽留。欧阳就和水幽寒一径出了王家,登上马车回府。

坐在车上,水幽寒对欧阳说:“今天多谢大哥,我也长了见识。原来王东这样地人,你一直以礼相待,处处退让,他就得寸进尺。今天大哥拿出威风来,他马上就成了哈巴狗样,真真让我开了眼界。我原来还当他是只老虎,原来竟然是纸糊的。”水幽寒忍不住咯咯直笑。

“我早就想着要警告他一番了。不过,小寒,你原本对他们退让也没什么不对。势不如人的时候,隐忍些,免得吃亏。”

“嗯,我知道的。大哥,今晚你想吃什么,我回去做给你吃。”

“你做什么都好,如果有川芎白芷炖鱼头就更好了。”

“大哥也爱吃这个?那今晚就做川芎白芷炖鱼头,我出门时听厨房里说,今天刚买了新鲜的花莲,说是有人砸开冰抓来的。那鱼头做了这个,鱼肉就做滑溜鱼片,然后再做个槟榔芋醉仔鸡、樱桃肉,再加两个素菜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听的都流口水了。自打认识了你,我就觉得自己胖了一大圈。”

欧阳的小书童坐在外面,听的里面说话,吭哧吭哧地笑。欧阳和水幽寒互相看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搬家

又过了两天,欧阳收到济水宅子老管家的来信,问他什么时候回去。王嫣然也捎信来,催欧阳和水幽寒快些搬来济水,还说就等着他们一起逛上元夜花灯会。

欧阳接了信,就找水幽寒商量。提到上元花灯会的事,水幽寒不免有些雀跃。毕竟来这里这么久,就一直在乡下住着。虽然田园生活恬静美好,然而总是少了些热闹、繁华。水幽寒虽然两世为人,还刚刚做了母亲,可毕竟青春年少(十八岁加上二十^哔^岁,虽然都能做大婶了,可水幽寒她依然保留一颗少女的心…,噢,让我去呕一下先)。静极思动,如果赶在上元节前就搬去,也是美事一桩。

“大哥,早点搬去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们…,只怕还得麻烦大哥先打发人,帮我们寻个宅院才好。嗯,我们就四个人,宅子也不要大。大哥让人估量着找,宅子也不要多讲究,只是周围环境要好一些。”

欧阳一笑:“怎么小寒不愿意和大哥一起住了吗?可是嫌弃我饭量大,不想再做饭给我吃了?”

“大哥别笑话我了。我做的那些饭菜不过平常,也只有大哥不嫌弃。其实,我本想说,大哥帮我找住处,最好离大哥家近些。可是,我们母子已经给大哥添了太多的麻烦,所以这话,

我实在不好开口。”

“小寒,你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我拿你当亲妹妹看待,照顾你哪里算什么麻烦。你以后再这样说话,我可是要生气的。”说着,就转过头去不理水幽寒。

水幽寒见欧阳这样,赶紧走过去,拿起茶壶,给欧阳的茶杯重又添上热茶。然后端了茶杯送到欧阳面前。

“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是想着,我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还带着奶娘和小红,也是一家之主。无论怎样,我也要担起这家主的担子,让他们能依靠我,让别人知道我能独立支撑门户。当然,大哥是不一样的。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欧阳接过茶杯,看着水幽寒。

“小寒你是要强的人,你的心思我能明白。只是,你们毕竟都是妇道人家。济水城虽然治理的还好,但也没到夜不闭户的地步。让你们自己立门户,我实在不放心。我早想过了,我济水城的宅子有个小院,也不大,总共有十几间房屋,倒是前厅后舍俱全,还另开了一扇门通街。我已经让人打扫好了,你们以后就住在那里。这样既方便照应,你又能独成一家。小寒,你看这样你还中意吗?”

中意,太中意了。水幽寒抿了嘴笑。“大哥,你替我考虑的真周详。”

搬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好在有欧阳的管事和下人帮忙。这一日,留下奶娘照看麒儿,水幽寒领着小红,并欧阳派给他的几个小厮,回王家村搬东西。

众人到了王家祖宅,海伯出来接住,迎到里面坐下。水幽寒叮嘱了小红,要搬些什么,要如何小心等语。小红就依言领了一众小厮去了内宅。水幽寒请海伯坐下说话。

海伯见水幽寒这样前来,又见那些小厮一件件搬了东西出去装车,就明白了水幽寒的来意,不禁大吃一惊。其实这些日子,海伯也曾猜测过水幽寒的打算,心里也有几分料到了今天的事情,可他还是忍不住惊讶。

“奶奶,您这是要做什么?”海伯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问水幽寒。

“海伯,我要搬走了,以后就不住这里了。”水幽寒答的很平静。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奶奶,当初李管事送了你来,奶奶也曾说过会好好在这里静养。李管事也说了府里主子的意思,让我好好看…,照顾着奶奶在这里。现在奶奶要搬走,可问过府里的意思?我又怎么跟府里交代?”海伯越说越急。

水幽寒摆摆手,让海伯坐下。

“府里那边,我已经去了信。以后我和侯府就各不相干了,我住哪里、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只要我不是违法作乱,就是皇帝老子,也管不了我的家事。说到府里的意思,和海伯你的交代,那么我被关进牢里,或被打死,或被判了刑,那就是府里的意思,那样海伯便可交代了吗?”

水幽寒看着海伯苍白了脸色,就又放缓了语气说道:“海伯,我这也是不得已。你想想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我再住下去,还能有命在吗?现在这样,对大家都好。府里那边,知道我走了,以后可以不必再白白地养着我,只怕也会松一口气。”

“我知道奶奶受了委屈,都是我照应不周。不过还是请奶奶再想想,奶奶住在这里,事情就有回转的余地。以后府里想起来,看奶奶这样贤惠本份,心一软,把奶奶接了回去,不是皆大欢喜?”

海伯看水幽寒一脸不以为然,还是继续说道:

“海伯虽然是下人身份,可在侯爷面前还有些脸面。这些日子,奶奶的为人我看的清楚,以后侯府能有您这样的当家奶奶,那是子孙后辈的福分。我是个粗人,可也知道些故事。奶奶您是大户出身,道理可比我知道的清楚。那个王宝川,寒窑里等了十八年,最后可是做了皇后的。奶奶您现在就是苦一些,你想想以后能和大少爷破镜重圆,也该忍下。”

水幽寒叹了口气,这真是鸡同鸭讲。没想到海伯这一关这么难过。虽然她打定了主意,不会因海伯就变卦。她要搬走,海伯也拦不住,可水幽寒还是想让海伯能想通。

“海伯,你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不过,你这些年都在这里,府里的事情只怕知道的不多。我这样做,有我的道理。还是那句话,人要是连命都没有了,其它的还不都是虚的。”

说到这里,水幽寒看海伯脸上神情,似乎是同情,不由得继续说道:“况且,我这样,更是为了府里考虑。毒燕窝这件事,虽然我求了人压了下来。可以后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样编排府里,对府里很是不利。以后我不再是府里的人,府里那个人就能少生些事端,外面的人也不能因为这件事诟病侯府,也免得累及侯爷和大少爷。家和万事兴,为了他们,我心甘情愿这么做,就是以后吃糠咽菜,我也一点怨言都不会有。”

“奶奶,您真是…,大少爷他小时候,我跟着伺候了几年。大少爷他是个好人,您肯这样为他,唉…”

水幽寒看海伯这样感慨,不再提不让自己搬走的事,也就岔开话题。

一个小厮进来禀告:“水奶奶,外面有个春生媳妇,带着一家子要见您那。”

水幽寒赶紧让请进来。一会果然见春生媳妇带着一家子人进来。这些人看见水幽寒,都跪了下来。水幽寒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下去扶起当先的一个老翁。

“这是做什么,都请起来。我还没谢过你们为我仗义执言,哪就受起你们的礼来。”

海伯也在一旁劝说,这一家子人才慢慢站起来。水幽寒又让坐,最后只有那老翁坐了下来,春生并春生媳妇,还有一溜几个孩子都站在老翁身边。

老翁坐在座上,向水幽寒叉手为礼:“俺这儿媳妇不过是去公堂上说了几句实在话,奶奶就这般照顾。怕俺们受了小人的害,给了俺们那么些个银钱。老汉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奶奶您真是菩萨心肠。”

原来这老翁是春生的父亲。春生也在一边连连道谢。

“这哪里值得你们感激,连累你们背井离乡,我实在是难以安心。”

春生媳妇快人快语:“奶奶您别总想着这个了。俺那天回家,和俺公爹,还有俺这当家的商量过了。有这些钱,俺们就搬到山那边,俺娘家那村上去,买上些地,也做个地主。还有奶奶传给俺们的养蘑菇的手艺,每年也能赚上些银子。俺们算计了,以后还能送我这几娃去念书。万一有个娃出息了,俺们也能过过老太爷、老太太的瘾。”

一席话说的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

春生媳妇又说:“奶奶,俺还想问问您,这养蘑菇的法子,俺能传给俺那几个兄弟不。他们前几天来俺们家,听俺们一说,也都想学。”

水幽寒点头,“你学会了,就是你的,爱教给谁,就教给谁,不用再问我。”

春生媳妇连忙谢了。过年期间,水幽寒和奶娘拿彩线串了好些串铜钱,预备给人打赏压岁钱。今天回来,水幽寒也带了些,就拿出来分给春生家的几个孩子。一家人千恩万谢,又说了会子话,才告辞走了。

小红进来禀告水幽寒,东西都收拾齐整了。水幽寒亲自去内宅又走了一圈,回想自己在这里的日子,有些不舍。然后又去看东西是不是都在马车上装好了。水幽寒不在的这些天,海伯一直帮着照料暖房。水幽寒吩咐给海伯留下两厢的蘑菇和豌豆苗,又感谢他这几个月对她们主仆的照顾。双方客套了一番,水幽寒才上车离开。

一行人已经走出好远,小红对水幽寒说:“姑娘,您看,海伯还看着咱们那。我看刚才和咱们告别,他眼泪就在眼圈打转。唉,海伯可是个好人,对咱们也不错。”

水幽寒听小红这样说,也就掀起车帘,往后张望。果然看见海伯还站在宅子门口,向这边挥着手。

“海伯…,确实是个好人。唉…”水幽寒叹息一声,不由得有点后悔,刚才不该拿那样冠冕堂皇的话来忽悠这个耿直的老人。

马车出了村子,走上大路。车夫吆喝一声,马儿喷着响鼻小跑起来。一会工夫,大宅、王家村就被甩在身后。马车拐了一个弯,水幽寒再回头看,就只看到田地、青山,而前面的路越来越宽,水幽寒的心境也跟着敞亮起来。

第三十五章 济水城

这一日,欧阳、水幽寒一行从济水城的南门进了城。欧阳和几个家人骑马,水幽寒主仆三人坐车。车箱上包了厚厚的棉布帘,外面还裹了一层毡子。车内更是铺的软软的,水幽寒抱着麒儿,斜靠在软枕上,时不时从面前的小桌上拿块点心吃进嘴里。奶娘和小红坐在旁边,正把小炭炉的火拨的更旺些,炉上还热着鲜奶。

水幽寒的家当都在后面的几辆马车上。那些个箱子的鲜菜自不必说,都拿了好几层厚布和草帘子盖着。史管事已经打点好,进了城,就给那些给了定金的人家送去。还有的就是些坛坛罐罐,风鸡腊鱼等。

破家尚值万贯,何况这些都是水幽寒自己花钱置办的。里面的酒啊、酱啊的,她可是花了不少的心血,哪能扔掉。现在她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之主,养家糊口可不得精打细算?当然,还有两位那也是至关重要的人物,走到哪里都是要带上的。哞哞、咩咩,听这叫声,可不就是麒儿的那两位奶娘:羊妈妈和牛妈妈吗。

进了城,多是青石板路。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水幽寒正诧异,就听外面欧阳与人说话。

“振衣兄,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去就是一年多,大家都很想你啊。这几天家母还在念叨。你既回来了,哪天在客似云来大家聚一聚,我做东。”

“二公子,一向可好。当然要聚一聚,不过你可不能抢我的东道。”

“呵呵呵,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说笑几句,相互告辞,马车才开始移动。水幽寒忍不住将车帘掀起一角,偷眼向外张望。却只看到一个白衣白马的英挺背影,被一群人簇拥着走远。那些人看打扮,有些是家丁,还有些应该是军卒。

“小寒,你看这边,就是我家的济生堂。”是欧阳,看见水幽寒掀起车帘张望,就将一个临街的铺面指给她看。

既然被发现,水幽寒索性大大方方地将帘子掀起,四下打量。

原来这是条很宽的街道,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因为是正月里,好多的铺面都关着门。可还是能想像出平时的繁华景象。欧阳所指的铺子,在一家书纸店和珠宝楼的中间。匾额上大大的“济生堂”三个字,却是开着门的。那门里的掌柜已经瞧见了欧阳这一行人,跑出来与欧阳见礼。

“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你传我的话,凡是这正月里留在铺子里的,都是双份的工钱。”

那掌柜笑眯眯地应了,又对欧阳说:“爷,您这回乡下一住就是这么久。老管家可一直念叨,好些个老顾客也念着您。总算把您给盼回来了,您还是快点回家吧,老管家只怕等急了。”

欧阳又嘱咐了掌柜几句,才又催马前行。马车又走了有两刻钟的工夫,复又停下。水幽寒在马车里听到外面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少爷,您可回来了。小三快帮少爷牵马。少爷您快进屋里,这外面冷。”

“桐叔,那院子可都收拾好了。”

“接到了少爷的信就开始收拾了,又搬了些家具过去。早料理的妥妥当当的。知道今个人就能到,那边的炕都烧的热热的,人一来就能住进去。”这次是个女声。

“有劳桐叔、桐婶费心了。”

“小寒,到家了。”

小红把车帘挑起来,水幽寒看到欧阳身边站了一男一女,都上了些年纪的。见水幽寒从车探出身来,都躬身行礼。

欧阳扶着水幽寒下了车,那个嬷嬷见水幽寒怀里还抱着个粉嫩嫩的胖娃娃,眼中立刻放出光彩。

欧阳在一边介绍:“小寒,桐叔、桐婶是我们家的老管家了,桐叔管外,桐婶主理内宅。你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和他们说。桐叔、桐婶,这就是我说的水表妹。”

水幽寒忙招呼:“桐叔、桐婶。”

在外面说话不便,桐叔带着人卸车。桐婶领着在水幽寒往宅子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将府里各处介绍给水幽寒。水幽寒见桐婶面容慈祥,态度热情,心里也是高兴。

依照欧阳的吩咐,几个人先到了给水幽寒安排的小院。

水幽寒看这院子,果然如欧阳所说,一条夹道,通到欧阳书房的右侧,另外临街开了扇大门。院子小小巧巧,房舍、回廊等却十分精制。桐婶将水幽寒领到上房,屋子里早已摆放着火盆,临窗的大炕也烧的暖暖的,再看桌椅陈设,显见是细心收拾过的。

水幽寒真心地道谢:“桐婶果真是费心了的,以后只怕少不得要麻烦你和桐叔,我先谢过了。”

桐婶笑语:“不当谢,不当谢。少爷来信交代的清楚,要我们细细收拾,一点不得怠慢。水奶奶你要是觉得哪里不合意,尽管和我说,我叫人给你换了就是。”

欧阳对水幽寒说:“小寒,你看这里可还好?能不能住的惯?”

水幽寒便说自己很满意。桐婶过来扶了水幽寒,让她坐到炕里歇歇脚。水幽寒看她眼睛总是瞄着麒儿,就笑着说:“桐婶,这是我儿子,叫麒儿。”

桐婶巴不得的凑上来看,细细地打量麒儿。

“叫麒儿,好名字。长的这样周正,有几个月了。大冷的天,带着他,可别冻着了。快上炕里暖暖。这火盆可够?不够我再叫人送两个来。哎呦呦,这多可爱的小哥儿啊。”

水幽寒笑着的答:“冬月生的,再过些天就百日了。”

桐婶眼睛只在麒儿脸上,左看右看,还在水幽寒、欧阳、麒儿三人之间来回的瞄。一张脸笑的更像朵花了。

水幽寒被她这样近距离打量的有点发毛,欧阳觉出异样,就说时候不早,让桐婶去准备些晚饭。桐婶虽有些不舍,还是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等桐婶出去了,欧阳对水幽寒说:“小寒,你别介意。桐婶她最喜欢小孩子。街上见到了人家的小孩子,都要上去搭讪的。”

水幽寒笑:“桐叔、桐婶看着都很慈善。桐婶能喜欢麒儿,我高兴还来不及,哪有什么可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