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又叹了口气:“树大有枯枝,原也没什么。只是在我眼前,还敢弄鬼,这背后,还不定怎么折腾。要做这一家主母,就要拿出些心胸、手段来。你们啊,还都差些火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让我真正省心过日子。”

大奶奶、二奶奶都默默无语,水幽寒却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请辞。

刚巧就有丫鬟进来禀报:“欧阳大夫在外面,说是若老太太这边没事了,就接了水奶奶回家。”

沈老太太笑,“多亏水奶奶不嫌弃我一个老婆子,陪了我这大半天。既然是欧阳大夫来接,那我就不留你了。记得有空多来走走。”

又让沈二奶奶和王嫣然送水幽寒。

到了外边,小红和冬儿已经等在门口。沈二奶奶和王嫣然送水幽寒出了养亲院,又送出好远,直到欧阳接过来,两人方回去。

一路都有沈家下人护送,直到出了寿园,上了马车,水幽寒才开口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没料到,欧阳也同时问:“小寒你没事吧?”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下,都安了心,欧阳就说:“回到家里再说。”

回到家中,水幽寒先叫过小红和冬儿,问:“你们可曾吃过饭了?”

小红答:“沈家安排我们吃过了。不过,我和冬儿一直担心姑娘,勉强吃了几口.连饭菜是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冬儿在一边点头。

水幽寒就笑:“你们下去自己炒两个菜吃。对了,去看看今天腌好的鸡翅、鸡腿和鸡柳还有没有。若是还有,就炸了给我端过来。再用酸奶调些瓜果送过来。”

等小红和冬儿退下,水幽寒就将在沈家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和欧阳说了。

欧阳脸色阴沉,“小寒,你是被我连累了。”

水幽寒摇摇头:“说什么连累的话。大哥可曾做错过什么,不过是倒孕才遇到那样的人,咱们以后小心些,躲远点就是。大哥,我当时还不放心,怕是沈家给安排的鸿门宴,叫冬儿给你送信。大哥,你那边没出什么事吧?”

“还真发生了些事。”

正说着,小红和冬儿端上来一大盘炸的金黄的鸡翅和鸡柳,另外还有一小盆用酸奶拌的哈密瓜丁。水幽寒挑出些来让她们拿下去吃。她自己洗了手,拿帕子铺在膝上,也不用筷子,直接抓了鸡翅就吃。

“大哥,你也吃些。”

欧阳忍俊不禁,“怎么就饿成这样乒”

水幽寒叹气:“沈家一大家子人围着,我得处处小心,时时在意。

这个劳动量,我看都比得上码头上那些扛包的了。第一次在他们家做客,心里又有事,哪能吃的饱。不说这个了,大哥你快说说你那边出了什么事?”其实看欧阳毫发无损地样子,估计即使有事,欧阳也应该没被算计到,可水幽寒还是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接下来水幽寒一边啃鸡翅,一边听欧阳说当晚发生的事。

原来欧阳在王府那边,给宣公子帮忙。沈二和沈二奶奶也去王府,后来就邀了欧阳和宣公子到别院吃饭。这三人吃饭,少不得喝酒,给欧阳倒酒的小丫头,也不知怎地,一抖手,竟将一杯酒都洒在欧阳衣服上。沈二命人拖了那丫头下去打板子。

“大哥是不是给那小丫头求情了?”水幽寒百分之百的肯定。

“是的,那小丫头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长的单薄,哪禁得起几十板子。而且不过是弄脏我一件衣服,我就请沈二饶了那丫头。”

水幽寒一笑,也不说什么,只听欧阳继续讲下去。

“衣服脏了,我只好离席到后面的小厅去换衣服。刚换完衣服出来,就有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跑来找我,说:水奶奶忽然昏倒了,叫我立刻过去。我一听就着急起来,让那丫鬟立刻带我去找你。又想找人告诉一声沈二和阿宣。那丫头拦住我说是已经通知过了,让我不要耽误,免得你出危险。我看这丫鬟似乎很怕我坚持去找沈二和阿宣,又想起你让冬儿来告诉我的话,我就问她:水奶奶可是心痛病又犯了,是不是有些抽筋。”

水幽寒听到这,心里暗笑,欧阳还是有些急智的。“大哥,我哪来的心痛病。”

“就是没有,我才这样说。那丫头忙不迭的点头,我就知道事情不对。本想抓住她问是谁指使,又想她是沈府的丫头,性命都在主子手上,定是不得已,只怕问不出来。我就借口说治你那心痛病的药在我小厮那里。那丫头**在内院,只让我过去,不能带人。我也答应下丫鬟稳住。然后我就到偏厅,叫黄民去找阿宣和沈二,又叫了史管事和阿宣的两个长随,让他们暗地里跟着我。”

水幽寒放下手里的鸡翅,“大哥是想将计就计,捉贼捉赃?”

“嗯。我想这事背后那人,是不懂得适可而止的。我们一步步退让,她们却得寸进尺。我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干什么,也好断了她的念头。”

水幽寒端了酸奶盆,拿勺子一口口地吃,只用眼神表示她听的很认真。

“那小丫鬟见我只去了下人房,果然拿着药包出来,也没怎么疑心。就领着我往后边去。她专挑僻静的小路走,我就更加断定里面有鬼。最后她把我领到一处小院,指着一间亮灯的屋子,说你就在屋里,让我自己进去。她转身就要走。这时正好阿宣带人过来,就把她抓住了。也许是动静大了些,惊动了屋子里的人,那灯忽然就灭了。我们闯进屋子,没有人,后窗开着。我们就到屋后去搜,也没人,估计那人是跳出窗后,从后面矮墙逃走了。因为后面就是女眷的住处,阿宣也不好去搜,只好等沈二到了,另找丫鬟婆子们去查。令人想不到的是,我们还在屋旁花丛里抓了几个婆子。”

水幽寒想起吃过饭后,听到的喧哗声,就问:“那里是不是靠近老夫人的养亲院。怪不得我都听到有人吵闹。”

欧阳点点头,继续说道:“抓了人回去,自然要问。原来那些婆子都是五奶奶的陪房。一个个泼悍的很,只说是去捉贼的。问她们怎么知道有贼,就说看那放杂物的屋子有灯火,就猜到有贼。再问,既然有贼为什么不立刻进去抓,反而躲起来,就答要等那贼人的同伙上钩,一起抓。最后,还说她们是五奶奶的陪房,沈家的人无权处置她们。哈哈,就像是她们安排的一场戏一般。”

水幽寒也是如此想,“大哥.那引你去的丫头,可供出是谁指使的?”

欧阳摇了摇头:“那丫头叫冬青,是这园子里修剪花草的。说是才买来没几个月。那丫头只说,有人让她这样传话。问她那人是谁,她又说不出来,只说是位管事的姐姐。经常在主子们面前伺候的。她身份低,不知道这位管事姐姐的名字。”

“我看她在说谎。这个叫冬青的丫头,若只是个传话的,大哥你试探她的时候,她就该说清楚,她只是传话,具体情况并没亲眼看到,何必顺着大哥的话胡说。”

“不错,我也这样问她。她却只说拿了那管事姐姐的赏钱,答应定会带我过去。怕因为她说不清楚,我不肯去,才那样顺嘴说的。”

“那后来怎样了,她可说了实话?”

“后来沈二让人动刑,那丫鬟依旧是这个说辞。最后,沈二就说,等明天一早,就让冬青丫头去认人,必然会给我个交代。我想着天也不早了,怕你那边再有什么事,就先放下这事,去接你。”

“大哥,那先前给你倒酒的小丫头,只怕也是安排好的。而且明天那个冬青,也根本找不出那让她传话的人。”

欧阳点点头,轻叹一声,看了眼水幽寒,似乎犹豫了片刻,方下定决心开口道:“小寒,其实我也有些怀疑。就是阿宣带人抓冬青的时候。我知道凭阿宣和他手下人的工夫,悄无声息地抓住那么个丫头简直易如反掌。可不知怎地,竟让那丫头惊叫出声,因此才惊动了屋里。”

“大哥是怀疑,宣公子是故意放走屋里那人?那大哥可猜的出缘故?”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至于缘故,也好猜。那屋子里的定然是沈家的人,若是被当场捉住,于沈家面子上不好看。”

“大哥,你猜那人引你过去,是想做什么?”

“我也想了几种可能,小寒你听了莫怕。我行医时,听过类似的事情。一是杀了人,引我去,栽赃给我。二是,里面只放财物,引我去,还是栽赃。三,…嗯…就是美人局了。当时搜了屋子,什么都没发现,所以一和二可以刨除。那就只剩三,可惜人没抓到。”

“也许还有别的可能,哎,真是防不胜防。”水幽寒叹气。

“你不用多想,我会处理好的。”欧阳安慰水幽寒。

水幽寒低下头,心里想,要不要告诉欧阳她已经“处理”了?算了,事情结果还不知如何,看看再说吧。

水幽寒听欧阳说话,听的入神,一不小心竟把一盘鸡翅和一小盆酸奶都吃掉了。好在麒儿还没睡,小家伙精神的很,正好帮他娘亲消食。直到麒儿玩累睡下,水幽寒觉得肚子里的食物也消化的差不多了,就叫进小红进来伺候她洗漱。主仆俩也不知说了什么,三更鼓响,水幽寒屋里的灯才熄了。

第七十六章 寿宴

沈夫人的寿宴要办三天,欧阳和水幽寒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在招待王家亲族的那天赴宴。欧阳准备的寿礼是一株已成形的人参。水幽寒的寿礼,则是早早就送了过去。因为王嫣然传了沈夫人的话过来,指定要葡萄和哈密瓜,让水幽寒有多少送去多少。为此水幽寒还亲自去了趟葡萄园,看到底能采摘多少。最后凑齐了一车,送到王府去了。

王家是渤海郡的大族,据说已经传了上百代。郡守王维所属的就是最大的一支。这一天来贺寿的除了亲支近派,少不得也有好多倾慕王府财势,特意来攀附的。诺大的王府前院后院,花园、厅房里摆了足有百来桌的流水席。

欧阳和水幽寒一递上帖子,就被执事的迎了进去。欧阳被安排在前厅的宴席上,水幽寒则由一个婆子领着,到后面的花园里坐席。

王府这次安排的是八人一桌,和水幽寒同桌的有一位身板溜直的老妇,带着个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还有三个中年妇人,两个年轻些的媳妇。水幽寒看同席的都是生面孔,就只笑笑坐下了。

水幽寒没有特意搭讪,只看着菜一道道端上来,专心品尝。一边听着周围桌上的女眷互相寒暄。

女人们聚到一起,千古不变的一项娱乐活动,就是八卦。哪家的闺女定了门好亲事,哪家的主母和小、妾斗的鸡飞狗跳,哪家的孩子越长越不像亲爹。水幽寒脸土不动声色,可其实听的很欢乐。

更为集中的八卦主题,就是主人家,也就是郡守大人和沈夫人的一双儿女的婚事。王宣和王嫣然,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五岁,都已经到了该成亲的年龄,却都没定下亲事。最终会花落谁家那?这个就说自己的外甥女貌美贤惠,堪称良配,那个说自家的侄子文武双全,可当东床。

水幽寒看看自己这一桌,那老妇人和小女孩的衣饰,与宴席上的其它人相比,略显寒酸。但老妇人举手投足都一板一眼,小女孩也很懂规矩的样子。水幽寒就猜这只怕是有些破败的王氏族人。那两个媳妇,看起来还年轻,举止斯文,也不说话。唯有那三位中年妇人,刚坐下时,似乎还彼此不熟,这才多会工夫,就已经认了亲。这个叫那个表姐,那个叫这个婶婶。热热闹闹地说到了一起。

水幽寒听着她们从自己家的财势,又谈到各自的夫君,最后说到儿女婚事上头,越发投契。

“要说嫁的好,还得说是原来王进士家的女儿。听说现在在京城里头,嫁的那户人家封了候了,这王家女儿也做了诰命夫人。”

“你说的可是沂山脚下,王仁普家的二闺女?”

“不是她还有谁。这满渤海郡,王家的女孩都算上,哪个比得上她的好命?说是儿子都做了将军了。”

“原来是她。这世事无常啊,现在你是瞧她嫁的好了。怎么不想想当初,她王家是,又很有些家财。那姓楚的不过猎户出身,听说和王家姑娘成亲时,才是个游击校尉。”

“那王进士只生了两个女儿,还是孪生,又都才貌双全,被人称作是“沂山双美”。我还见过这姐妹俩,真真是长的一模一样,让人分瓣不出。可惜,这前后脚出声的,命相竟然天差地别。”

“可不是,那大些的还没嫁人,竟然就病故了,可怜花骨朵般的年纪。有人说啊…”

说话这妇人,又故意四下看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有人说,王家祖传下来一件宝物,是聚财聚福的,本来藏在王家祖宅的某一处,因此这王家才世代昌顺。可女生外向,这宝物竟被那位二姑娘偷带去了夫家。所以二姑娘出嫁后不久,那王进士也病故了,而楚家却步步高升,如今是泼天的富贵了。”

另一妇人也压低声音道:“真有此事?”

“我还骗你不成。我家里原来与王进士家是有些来往的。这二姑娘出嫁后,直接就搬去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就是王进士病故,她都没有回来奔丧,只是派了些家人回来料理。再以后,更是将王家的浮财都搜罗走了,只留了少许的祖产,留人打理着。他家本没有近支,那以后更是与王家族人断了来往。”

三人一阵沉默。

“郡守大人与她同宗,就算她贵为侯爷夫人,郡守的身份可也辱没不了她,不知道平时有无来往。”

“这事我最清楚的,我一个侄子就在王家二公子手下,他们两家早就出了五服,是从无来往的。”

“这位宣公子可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听说提亲的不少,只是一直没成。表婶,您一定知道宣公子中意什么样的姑娘吧!不瞒您说,我姐姐家里有个女孩,才14岁。不是我夸她长的和天仙似的,难得的是脾性极好。若是能,**成良缘…”

宴席过后,水幽寒就离了王府,史管事正等在门外,说是欧阳因有人求诊,已经先走了,让他护送水幽寒回府,水幽寒点点头,就带着小红上了马车。

车走到骡马市大街上,水幽寒想起这里一家铺子卖的五香驴肉,是奶娘最爱吃的。就让车停在路边,打发小红下去买。

过了一会,小红捧着个油纸包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姑娘,驴肉买回来了。我还碰见了海伯,他想见见您。”

水幽寒一看,跟在小红身后的那个,可不正是海伯,半年多没见,海伯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海伯也看见了水幽寒,躬身一揖:“原来奶奶果真来了济水。看奶奶一切都好,我也就安心了。”

水幽寒看海伯一片真挚,想来是特意跟小红来,想看看她现在生活的可好。水幽寒想起王家村的那段生活,海伯是个好人。

“多谢海伯还惦记着我们。不知海伯进城可有什么事?”

“庄子上的一批农具旧了,城里有好铁匠,所以特意来城里修补修补。”

水幽寒点点头,放下心来,看到街边正好有一家茶水铺子,并没有什么生意,就从马车上下来。

“海伯如果不急着回村里,不如就在这铺子坐一坐,喝碗茶水再走。”

水幽寒领着海伯到铺子里坐下,叫了壶茶。

“庄子上一切都好吗?我和奶娘,还有小红可是时常念叨您。”

“多谢奶奶记挂。庄子上都好,今年年景不错。院子里那些果树,都挂了好多果子,奶奶您开的那片菜地,我也都给种上了。”

水幽寒叹息了一声,她心里对于王家村还是有些留恋的,毕竟那是她重生后第一个家。

“奶奶,您现在…,我…,奶奶,我不太会说话,您别见怪。我看您现在过的似乎不错,不过,若是您有什么不方便,或是有什么难处,奶奶您尽可以搬回王家村来住。”

“哦?”

“奶奶,您也许还不知道。阿东已经不在镇上了。您若搬回去,就只当是我的亲戚。这城里生活不易。可村子里就不一样,这粮食、菜蔬都可以自己种。还有乡亲们互相照应。”

“王东怎么搬走了?”

“阿东安葬了蔡氏之后,也不知怎地,过了没多少日子,就带着一家人进了京城。他走前,曾来找过我,说是夫人身边缺能干的家人,因此叫他进京去帮忙。其实,我知道,是他主动写信给夫人,要进京的。阿东还问起奶奶您。”

“海伯是如何回复的?”

“我只说,奶奶因为衙门的事,吓破了胆,就没在回村里了。阿东问我奶奶搬去了哪里,我怕阿东执迷不悟,还要找奶奶的麻烦,就说应该是搬出了渤海郡,去哪里我也并不清楚。”

水幽寒松了口气:“多谢海伯帮我遮掩。也谢谢海伯你的好意,我们主仆在城里日子还颇过得,不想搬来搬去的。若是以后我们有了难处,再找海伯帮忙。”

“也好,奶奶只要记得,若是别处住的不好,就搬回村里住。奶奶也不用有别的顾虑,现在庄子上,还有镇上的铺子那都是我管事,定不会泄露了奶奶的消息。”

水幽寒含笑点点头,虽然她是不会去王家村住,但海伯能有这份心,她还是十分感动的。

辞别海伯后,水幽寒就直接回了府。

“姑娘,没想到会遇到海伯。我知道姑娘不想与王家再有瓜葛,本不想带他来见姑娘。可是,他坚持要见您,说不见到您平安无事,就不放心,我只好…”

水幽寒笑笑:“我没怪你。海伯脾气倔,我也是知道的。况且,他对咱们也是一片好心。”

水幽寒又把见了海伯的事说给奶娘听,奶娘唏嘘不已。

沈家三日流水席,招待完了贺客,又连着摆了两天的酒席,一天是酬谢帮忙的王家子弟,一天是犒劳王府的下人。沈夫人还派人给水幽寒送了礼来。毕竟葡萄和哈密瓜这两种果子,为她的寿宴加了不少光彩,让她非常有面子。

这日,水幽寒一连收了几张帖子,内容却都一样,是邀请她去寿园。原来沈夫人寿宴已毕,但沈家人还没走,更是趁了这个机会,要摆戏酒。一来自家人消遣消遣,二来,也请亲友聚聚。

水幽寒就拿了帖子来找欧阳,结果欧阳也收到了帖子,两人相视一笑,看来这个寿园的戏,是不去看都不行。

第七十七章 看戏

天空晴朗婺源,沈家在寿园正中的观云阁前搭起了戏台。观云阁共两层,女眷们占了楼上,男人家都在楼下。水幽寒发现,在座的似乎只有她是外人,其余都是沈家的人,或是沈家的姻亲。

楼上一溜摆了好些靠椅和矮几。沈老太太在正中就座,两边分别是沈夫人和沈大太太,其它的太太奶奶们也都按着顺序就座。

水幽寒自然和王嫣然坐在一起。这观云阁的二楼比戏台要高出好些来,居高临下,相当于剧场中的贵宾席了。

戏台上歌舞升平,看台上也是一片和乐融融。不过水幽寒总觉得这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她今天一来,就有沈二奶奶接待,给沈老太太请了安,见过了沈夫人。之后她就一直和王嫣然在一起,而且下定决心,一定要抓住王嫣然不放。

沈家女眷齐集一堂,隔了几个座位,五奶奶对水幽寒微微一笑。

水幽寒脸上机械地回了个笑容,感觉这外面艳阳高照,自己后背却有些发愣。沈二奶奶挨着沈大奶奶坐着,燕姨娘和袭香姨娘在她身后伺候茶水,递瓜递果。

沈二奶奶笑着说:“难得看场戏,你们也去一边坐着吧,不用在这伺候。”

“多谢姐姐体恤。 只是姐姐平时就不忍让咱们立规矩,今天索性让我和燕姐姐好好伺候伺候姐姐,也是我们的一片心意。燕姐姐也是这么想的,是不是燕姐姐?”

燕姨娘点头称是,伺候的更加殷勤。二奶奶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水幽寒眼神几次扫过,发现燕姨娘的站姿有些别扭,也许是天热的缘故,额上都见了汗,左胳膊似乎也有些不对劲。同样站着的袭香姨娘却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几折戏唱过,沈老太太就去后面的厅里歇息。沈夫人和沈家几位太太都跟了过去。水幽寒觉得坐了半晌,身体有些僵,也想站起来活动活动。

方才她们坐的地方,相当于观景台,后面还有厅堂客房。王嫣然带着水幽寒转了一圈,就走到沈老太太歇息的大厅内。大厅内临窗一张卧榻,沈老太太正斜绮在靠枕上,和沈夫人说话。地下摆了两排的椅子,沈家几位太太和奶奶正坐在那里喝茶。

水幽寒和王嫣然刚进大厅,就见五奶奶从椅子上站起来。

“老太太,我有件要紧的事要跟您回。我哥哥在街上抓住了一对私奔的男女。没想到那女人竟说她是蓬莱沈家五爷的如夫人。我才嫁进沈家一个月,可那女子却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沈家是世家大族,哪里会做出这样没廉耻的事情来。我哥哥认定那人必是骗子,怕她在外面行骗坏了沈家的名声,就把人给我送了来。我不敢自己处置,特意来问老太太拿主意。”

随着话音,就有五奶奶的两个陪嫁婆子抬进来一个女子,那女子双手被绑在背后,嘴也被堵着。

水幽寒和王嫣然这时已经进了门,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五奶奶的话,还有随后被抬进来的女子所吸引,并没人注意到她们。水幽寒想这是沈家的家事,自己不方便在场,而沈夫人定然也不愿意王嫣然知道太多,就想拉着王嫣然退出去。可是王嫣然最是小孩子脾气,好奇心盛,只是不肯,偏拉着水幽寒顺着墙根溜到人群背后,在一面屏风后站定,只探出头去看。水幽寒一面无奈,一面也有些好奇,半推半就,也在屏风后偷瞧。

屋里众人眼光都看向被抬进来的女子身上,燕姨娘正给沈二奶奶倒茶,似乎也走了神,手一抖,竟将一半茶水洒在沈二奶奶衣服上。燕姨娘赶紧拿出帕子给沈二奶奶擦拭。沈二奶奶推开燕姨娘,对袭香姨娘说了声,“你们留在这伺候。”就带了人去换衣服。

沈老太太从榻上直起身子,看了地上的女子一眼,说道:“这点小事还用来问我,你自己处置就是。”

五奶奶撇了撇嘴,“那我就听老太太的,这样的骗子,实在可恨,拖下去给我狠狠地打。”

就有老太太身边的婆子要来拉地上那女子,却被那两个陪嫁的婆子推开”嘴里说着:“不敢劳动老太太的人”,就将那女子往外拖。也不知怎地,那女子口中的布巾竟然脱落,就听女子大喊:“我不是骗子,我是莺儿啊。是三太太把我给了五爷做姨娘。我是名正言顺的。

老太太您别信五奶奶胡说,我是被她从沈家绑来的。求老太太救命,三太太给我做主啊,我肚子里的可是沈家的金孙。”

厅内顿时静了下来,五奶奶一脸得意,燕姨娘一下子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袭香姨娘拿帕子掩住嘴,老太太面色铁青,三太太则明显被唬了一跳。

那女子也不知怎地,竟然挣脱了身上的绳子,从地上站起来,将头发理了理,露出整张脸来,就有人惊呼:“这不是燕姨娘的妹妹,姜莺儿姑娘吗?”

姜莺儿听有人这样说,顿时脸上露出喜色。“对,我就是姜莺儿。”说着径自走到厅中间,向沈老太太福了一福。“请老太太和三太太为我做主。我好好的在家里养胎,这五奶奶就派人,骗我说五爷想我,让我来济水。我就相信了。没想到一出府门,就被这些人绑了起来。五奶奶她是安心要害死我,要害死沈家的金孙。老太太,三太太,她这样恶毒的女人,你们不能放过她。”

老太太这时脸色已经变了几变,姜莺儿看老太太这边脸色难看,还以为是要发落五奶奶,就更加得意,转身到三太太跟前,捧着肚子,哭道:“请三太太给我做主啊,有人要害您的金孙啊。”

三太太急忙站了起来,“这是怎么说的,别哭了,快坐下,千万别伤了你肚子里的孩子。”

啪的一声,一只茶碗被摔在地下,五奶奶冷哼一声:“唉呦,合着这贱人大家都认识,里外里只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老太太,太太,我可是沈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正正经经抬进门的,这也就一个月的工夫,怎么就来了一个怀胎两月的姨娘?若是沈家不满意我,何必娶我进门。既然娶了我,现在却拿这样一个贱人羞臊我,沈家这是打我们吴家的脸。”

“老五媳妇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是个贱婢罢了,既然她自认是老五的姨娘,就凭你处置她。难不成还要你祖母来替你管房里的事?”

沈夫人沉着脸,开口说道。

“既然姑太太这么说,那我就做主了。这贱人未婚与人通奸,照理该浸猪笼的。只是我没有那样狠的心肠,就拉下去直接打*给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做个警醒。”

五奶奶对自己的陪嫁婆子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婆子就要去扯姜莺儿。姜莺儿惊叫起来,只拉住三太太的衣襟不放:“太太,救我,救您的金孙啊。这姓吴好狠的心肠,您若依着她,以后您哪来的金孙抱,您是五爷的亲娘,不能让五爷断了后啊。”

三太太看看老太太,沈夫人,又看看五奶奶,最后咬了咬牙,将姜莺儿护在身后。

“媳妇,你先别生气。这莺儿确实是我给老五的,如今她即已怀了身子,你就大肚些。这孩子生下来,不还是要认你做嫡母。媳妇,你也是大户人家出身,这点道理应该懂得。况且,你如此贤良,你五爷以后也会感激你是不是?”三太太堆出满脸的笑来对五奶奶说道。

“太太这是说我不贤德?那太太可给了我机会做贤德的媳妇?五爷屋里的通房丫头不少,我是撵了还是赶了,哪个不是好好地在屋里伺候着。可这个贱人,刚才可有人认出来了,是二哥房里人的妹妹,可不是养在沈家内宅丫头。她哪里去不得,这无媒无聘,随随便便就爬上爷们的床,怎么就知道那肚里的孩子肯定是五爷的?不守妇道,她能跟五爷,难道就不能跟别的男人?太太,您难道要五爷戴这顶绿帽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