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人忍不住窃笑,姜莺儿刚才还装柔弱,可她的脾气,哪容的人这样说她:“你别血口喷人,这孩子自然是五爷的,不信你叫进五爷来问问。”

三太太老脸一红,却也有些迟疑:“这,这怎么会弄错那?”

“太太,五爷还年轻,屋里这么多人,以后您还会少了孙子抱,那才是不掺假的沈家的种。若留下这个,就不怕给自己添堵?”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三太太,难得老五这个媳妇如此贤惠。我看这姜莺儿身子似乎不大好,孩子还是不要留下的好。”

燕姨娘从沈二奶奶身后站出来,“老太太,三太太,五奶奶,原本这没有我说话的份。只是她毕竟是我妹妹。她年纪轻,犯了错,老太太,三太太和五奶奶肯容下她,是她的造化。我看还是照五奶奶的意思,这个孩子不要留下。”

五奶奶斜睨了燕姨娘一眼,还没等说什么,那边姜莺儿却不干了:“姐姐,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见不得我好。三太太,您不能听她们的。我肚子里这个可是您的金孙,您别忘了大仙的话,若是保不住这个,您以后再想抱孙儿就难了。”

燕姨娘听了这话,又是一个趔趄,却被袭香扶住。“大仙?唉呦,敢情燕姐姐一家都是贵人,别人一辈子都别想遇到一个大仙,偏燕姐姐一家,有这么多大仙护佑着。可惜我进门晚了,没福气见燕姐姐那个大仙,莺儿姑娘这个大仙可得请出来让大家见见。”

燕姨娘被袭香姨娘架着,脸色灰败。三太太却不高兴。“这大仙岂是寻常人能随便见的。况且大仙说,他已经泄露了天机,让我们不得说出来,否则对子孙有害。莺儿你怎么这么口快,若是对我孙儿有妨碍该如何是好。”

五奶奶又是一阵冷笑,“太太,这大仙不大仙的暂且不提,我刚才说到这姜莺儿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就是五爷的,这可不是胡说。我哥哥抓到姜莺儿时,她身边可跟着个男人。两人形同夫妇。这人我已经带来了,太太若是不信,咱们把他叫进来问问就清楚了。”

三太太有些狐疑:“莺儿,你果真是和人私奔吗?你,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你五爷?”

“太太,您怎么信她胡说。我好生生呆在您安排的小院子里,是被她抓来的。我就一个人,哪来的私奔,哪来的男人。”

“你们都住口。咱们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这种事情连个影都是容不得的。三太太,你岁数不大,怎么也糊涂了,小五媳妇说的好,下午还年轻,以后有的是孙子让你抱。还问什么问,把这个什么莺儿的给我拉出去,直接杖毙。

这事就到此位置,谁也不许再提。”

婆子们过来又抓姜莺儿,却被五奶奶的人拦住。还有人想溜出去报信的,也被人拦住了。这楼各道门,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些健壮的仆妇给把住了。

姜莺儿并不知道这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脚正不怕鞋歪,她定是找了人陷害我。我不怕与人对质,请太太给我做主。”

三太太耳朵根子最软,也说道:“既然这样,就让那人进来,若是小五媳妇说的不假,我也保不了你。若是你清清白白的,我自然护着我金孙。”

沈老太太在榻上被气了个倒仰,沈夫人忙爬上炕去,给老太太顺气。沈家的几位太太奶奶都围到榻前问长问短,可没有几双眼睛不是盯着地下几人的动静的。

五奶奶却无动于衷,只冷冷地看了眼姜莺儿,“淫妇都是嘴硬。”一边对门外招手。果然就有三四个婆子押了一人进来。

“那不是五奶奶的几个陪房吗?那天我明明看见她们被五奶奶赶走了,怎么又回来了。”屏风旁边一个小丫头低声嘀咕了一句。

“怎么是个道士?”王嫣然也惊讶出声。

被推进来的那个人确实身穿道袍,一头白发,三缕白须,面容清瘦,如果忽略他被几个婆子押着的狼狈相,想来平时也颇有几分仙气。

众人都在奇怪,难道姜莺儿的奸夫竟是个道士。

姜莺儿一见道士,浑身抖做一团,跪在三太太脚下:“太太救我,五奶奶要害死我呀。”又对着燕姨娘叫道:“姐姐救命。”

三太太也看到了那道士,一时愣住了,又揉了揉双眼,方指着那道士,哑声道:“怎么会是你?”

第七十八章 戏中戏

水幽寒寒看三太太举止古怪,不禁心里想,难道三太太竟难道认得那个道士?

“莺儿,你说,这是怎么回事?”三太太指了指那道士,向姜莺儿问道。

“太太,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五奶奶的几个陪嫁婆子绑了我来的。一路上,我被她们塞在马车里,眼睛也是被蒙住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太,五奶奶抓了大仙来,是要断五爷的子孙.

啊。”

“这果真是钟山散仙?五奶奶,你还不快点让你的人,把大仙放开。这冒犯了大仙,会妨碍沈家子孙的运道的。”

五奶奶这时已经是满面笑容了:“太太,您可认清了,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大仙?”

“自然,这大仙你们没见过,我可是见过。还有莺儿和莺儿她娘,也是见过的。不会错的,这不,莺儿也说那就是大仙。”

“你这贱人可是不打自招了!”五奶奶笑着指姜莺儿,然后转身对三太太说道:“太太,您是被人哄骗了。这个人,哪里是什么大仙,他不过是小戏班里一个戏子。太太您瞧他那白头发,白胡子,那都是假的,这道袍也不过是戏班子的道具。”

这么说着,早有两个婆子到了道士身边,一个揪住道士的胡子,一个抓起道士的头发,两人用力一扯,那胡子和头发竟生生被扯了下来。

在场的人都替那道士吸了口冷气,想着被硬生生扯掉胡子、头发,不知会有多疼。有的捂住眼睛,不想看那血淋淋的场面。哪知被扯掉毛发后,那道士竟没吭声,脸上和头皮上一点血丝也未见,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头来。

五奶奶叫人把那胡子、头发扔到姜莺儿身上,得意地说道:“这戏子本来是个癞子,后来被迈进戏班,平常扮惯道士、和尚,为了方便索性就剃了光头。这唱戏,总共能赚几个钱,他就干起坑蒙拐骗的勾当来。太太,这姜莺儿分明与这戏子有奸情,有了身子,想栽赃到五爷头上,谋夺家产,因此叫了这戏子来哄骗了太太。”

“不,不可能。大仙怎么会是假的那?我那院子里的人的生辰八字,家里有什么人,出过什么事,随便挑出一个来,他都说的丝毫不差。就连我那只猫过年时拉了几天肚子,大仙都能算的一清二楚。这些也就罢了,可大仙只用浮尘扫了扫,就医好了我院子里那株海棠。

这不是仙术是什么?”

水幽寒抿住嘴,忍着笑。这位三太太真是朵奇葩,心里糊涂,耳朵根子又软。那些个东西,有心的人打听打听不就都知道了,哪里用的着算,不过是平常的行骗小把戏。至于医好海棠树,既然能将三太太院里的消息打探的那样清楚,玩个障眼法是再简单不过了。哎,封建迷信害死人那。

很显然不仅水幽寒这么想,屋子里那些勉强压抑的嗤笑声就说明好多人也是这么想的。

三太太也觉得有些不对头,可还是不死心,扯住姜莺儿问道:“莺儿,你说,你不是骗我的是不是?”

“太太,我.我没骗您。这个,这个人一定是假的。五奶奶也说他是戏子了,对,一定是五奶奶妒忌在她之前有了孩子,就请了戏子扮成大仙的样子,想要糊弄太太您。”姜莺儿一开始还说的磕磕巴巴,越到后来说的越顺,眼睛也重新亮起来。

“是不是我请人扮的,问一下不就清楚了。太太,大仙定是和您说了些要紧的话,不知是只跟您说的,还是有什么别的人在场?”

“只有我,莺儿,还有莺儿她娘,就我们三个人。不错,若不是大仙,必然不会知道我们都说了什么。”三太太也聪明了一回。

五奶奶对那戏子扬了扬下巴,“你把那天对三太太说的话,都重复一遍给大家听听。”

那戏子被婆子们押着跪在地上,这时才开口:“贫道在街上偶遇姜老夫人,发觉姜老夫人面相贵重,必有贵女。贫道掐指一算,这位贵女便是姜家二姑娘,而且二姑娘眼前正有一难,若是躲过了这一难,日后必定贵不可言。若是得遇机缘,嫁入皇家,则可为贵妃。不然,若是哪个豪门大户得了去,则最是旺夫旺子的命。”

“小娘子头上紫气升腾,必是怀有贵子。嗯,这一胎是三太太的金孙。小公子有亲娘贵命扶持,以后定会状元及第,光宗耀祖。若小公子有不测,则其父以后将再难得子。反之,则多子多孙,甚至可能执掌家业。”

那假道士话音刚落,三太太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周围的太太奶奶们,少不得有几个撇嘴冷笑的。

姜莺儿这时也知道害怕,“太太,太太,隔墙有耳,定是有人偷听了大仙的话,又告诉了五奶奶。五奶奶这才叫人来陷害我。”

“你把这姜家母女如何**叫你如何蒙骗太太的事.从头到尾再说一遍。”

假道士果然听话,就将姜老娘如何找到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教他如何说话,允诺事成之后给他二百两银子,又给了他一个小册子让他背下来,那上面都是沈家三太太院子里人的生辰八字、还有些日常琐事之类。最后约定某天,由三太太一个心腹的婆子引见,他如何见到了三太太,三太太如何问他,他如何按照本子上说的都答了,又把姜老娘嘱咐的话,都说了一遍,最后还装模作样地拿佛尘扫了扫院里一株枯死的海棠,说隔日海棠必将复活。隔天,姜老娘就喜滋滋地送了一百两银子。

姜莺儿瘫坐在三太太脚边,三太太呆坐在椅子上。水幽寒奇怪燕姨娘怎么一直没说话,就拿眼四下搜寻。原来燕姨娘正被袭香姨娘和几个丫鬟仆妇围在沈老太太的卧榻旁,似乎在给沈老太太揉脚。

五奶奶径直走到沈老夫人榻前,问道:“老太太,您看现在该怎“小五媳妇是个好样的,你太太是个糊涂人。多亏了你,不然我也要被她们瞒过去,做了睁眼瞎。人既然是你抓来的,又牵扯着小五,就由得你去处置。你不用有顾忌,都有我老婆子给你担着。”

沈老夫人看着咄咄逼人的孙媳妇,又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三儿媳,脸上都是慈爱。

五奶奶一笑,“那我就听老太太的,刚才老太太不是让把她们拖出去杖毙吗,被人给拦了。

现在可没人拦着了吧,那就拖出去吧!”

假道士跪在地上:“五奶奶,求您饶命啊。您可说过,只要小的如实招认,您就饶了小的。”

五奶奶一瞪眼,假道士的嘴就被人堵住了。姜莺儿眼看两个婆子凶神恶煞似地奔了她去,这才知道害怕,哭道:“老太太,三太太,我肚子里这个可是五爷的种。求老太太、三太太看在五爷的份上,饶了我吧。我以后一定安安分分的。”

“姜家这扮大仙这招,用的可真熟,定是不知用过多少次了吧。”也不知是谁,声音不高不低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顿时屋里有些人的脸上煞是好看。

“姐姐,救我。我知道错了,姐姐救命啊。”姜莺儿眼看三太太不再护着她,这满屋子人,她只有求燕姨娘。

围着燕姨娘的几个人都躲到一边,燕姨娘这才从老妇人榻前站起来,看着姜莺儿被两个婆子按住,就要往外拖,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

“姨娘, ”

水幽寒一看,竟不知什么时候,那些守在门口的健妇都不见了,一个小小的女孩子这时正站在燕姨娘脚边,伸手抓燕姨娘的衣襟。“姨娘,你怎么哭了?”

燕姨娘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弯腰抱起巧姐儿,转身回到老太太榻前,跪了下来:“莺儿到底年纪小,不懂事,如今还有了五爷的骨血,求老太太发发慈悲,饶了她这次。”

燕姨娘也许是因为紧张,把巧姐儿抱的紧了些,巧姐儿似乎有些不舒服,况且平时都是和老太太一起坐的,就向榻上的老太太伸出手:“老祖宗!”

沈老太太颤抖着手指,指着燕姨娘,“好,你,你好,这个时候,竟然敢把巧姐儿抱来,拿着巧姐儿来要挟我。”又对两边人道:“你们都是死人吗?把巧姐儿给我抱下去。你,”沈老太太指着燕姨娘,“给我去后面佛堂跪着去。不叫你,不许起来。”

旁边有婆子过来从燕姨娘手里夺过巧姐儿。巧姐年纪小,见平时疼爱自己的老祖宗现在满面怒容,顿时觉得委屈,哇哇哭起来。沈老太太不耐烦地挥手:“快抱走,快抱走,哭的让人心烦。如此娇气,哪比得泉儿和礼儿大方。”

燕姨娘抬头看了看沈老太太,又看看周围面色晦暗不明的众人,擦了擦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来,脚下一个趔趄,就靠在身边一个大丫头的身上。

“老太太,是我糊涂了。巧姐儿跟着二奶奶去了后面,不知道怎么就突然一个人来了这,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我怕人吓着她,就想给老太太抱起来。又一边想要给妹妹求情,是我的错。老太太,您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就去佛堂里跪着。”

说着,就在那大丫头的搀扶下,往外走,刚走到门口,燕姨娘晃了两晃,就要栽倒,被身边的丫头扶住了。

“燕姨娘晕过去了”那丫头惊呼,又向沈老太太回禀道:“老太太,婢子贴身伺候燕姨娘,燕姨娘这个月的月事没来,还总是恶心,浑身无力,很像是害喜。二爷屋里要添丁了,还请老太太郎中给燕姨娘瞧瞧吧。”

第七十九章 局中局 (一)

水幽寒看门口没有了看守的婆子后,本想偷偷溜出去,免得被沈家人发现自己在场,到时候就比较尴尬了。这时忽然见燕姨娘如此,不由暂时放下离开的念头,更加留心起来。从水幽寒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燕姨娘靠在那大丫头身上,脸色果然很不好看。那个大丫头,长的瓜子脸,吊梢眼,很有几分姿色,穿着也体面,举动中更是有种天生的妩媚。

“这可是大喜事。老二屋里,已经几年都没添丁了。前儿个,怀玉那孩子好容易怀上了,又不小心掉了。老二到现在这心里还不舒坦。若是燕姨娘果真有了身孕,这,还是要慎重些才好。这燕姨娘的妹妹,我看还是暂缓处置,免得燕姨娘因此动了胎气。”坐在沈老太太塌前,一直没说话的大太太现在开了口。

拿人的婆子听了这话,又去看五奶奶。五奶奶这时已经回到椅子上坐了,见婆子看她,就挥挥手,“还愣着做什么,先把那假道士押下去。至于这一个,就先留着。若万一因为我处置个不安分的贱婢,倒使得二哥屋里人出了事,我罪过可就大了。我这过门才几天,哪担得起这个罪过。”

婆子见自家主子发话,就分出几个人押了假道士下去,这边依旧把姜莺儿绑了,嘴巴也堵上,按在角落里。五奶奶见自己身边的人如此伶俐,自然忍不住得意。

燕姨娘这时已经被两个小丫鬟搀扶着着,放到旁边一张躺椅上,却还没醒。那个大丫头就又催促到:“老太太,大太太,燕姨娘这样子,若不快请郎中来,只怕要不好。”

老太太点点头,吩咐道:“还等什么,快去请郎中来。”

大丫头又道:“老太太,大太太,若是到外面请郎中,只怕是来不及。奴婢听说,二爷今个请了宣公子的好友,还说那是位名医。奴婢想,那位名医现在必是在楼下听戏,不如请他来,最是方便。”

沈夫人听了这话,多打量了那丫头几眼,说道:“这丫头瞧着眼生,是哪个屋里的。”

“回姑太太的话!奴婢仙儿,是燕姨娘身边伺候茶水的。”那耳仙儿的丫头回道。

沈夫人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大太太就赶紧叫了身边的丫头过来,说道:“快去找你家二爷,请表少爷的那位朋友上来。”

水幽寒在屏风后心里疑团重重,事情怎么会如此凑巧?水幽寒可不相信燕姨娘真的昏了过去,这个叫仙儿的丫头,只怕也是串通好的,故意要叫欧阳过来。那就是燕姨娘想找欧阳,而目的无外乎两个字:利用。水幽寒心里气急,燕姨娘也太无耻了些。这个女人,欧阳不过是从前爱过她,到现在她利用欧阳,也利用的够本儿了吧。姜莺儿那件事,燕姨娘在欧阳面前已经撕下了伪装的面皮,利用欧阳的好心,然后转过头去反而以此为把柄栽赃诬陷欧阳。现在,是又要故技重施了,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欧阳心软?还是她以为,欧阳永远是那个爱她爱到失去辨别真伪能力的傻子?

还有五奶奶,会真的放过姜莺儿吗?水幽寒想到自己收到的三张帖子。沈二奶奶代表沈家邀请她,这是可以理解的。

王嫣然那张,也好说,王嫣然和水幽寒走的很近,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水幽寒,水幽寒也喜欢这个单纯热情的小妹妹。可五奶奶那张帖子,可就耐人寻味了些。水幽寒可以断定,五奶奶请她来,绝不是看戏台上的戏,而是看屋里这场戏。

而且五奶奶对付姜莺儿这场戏,五奶奶做的非常漂亮,可也太漂亮了些。哪里像一个刚进门,婆家的门道还没怎么摸清的小媳妇能做出来的。水幽寒觉得,即使五奶奶有娘家助力,也做不到这一步。而且,她刚才行事的风格,步步为营,让姜莺儿自己下套自己钻,同时又攀扯上燕姨娘,水幽寒潜意识觉得,并不完全是五奶奶的风格。五奶奶的风格,应该像上次要对付她那样,简单直接。

正想着,就听一个男人说道:“出了什么事,这么急着叫大夫。

我先过来看看,欧阳随后就到。”随着话音,一个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正是沈家二爷,随后而来的依次是宣公子和欧阳。

“是你屋里的燕姨娘昏倒了,只怕是害喜。”大太太笑着说。

沈二,宣公子和欧阳都走上前来,先给沈老夫人请安。沈老夫人摆摆手,“先不用讲究这些,快请欧阳大夫瞧瞧燕姨娘,看我是不是又要添曾孙才是正经。”

沈二忙答应了,就有小丫鬟过来,将沈二和欧阳领到旁边燕姨娘处,宣公子则在沈夫人身边坐下,陪着老太太聊天。

欧阳走近燕姨娘,俯身仔细瞧了瞧,微微皱眉。仙儿正站在躺椅边伺候,这时就向沈二身边挪了挪,款摆柳腰,盈盈下拜:“二爷,燕姨娘还没醒,这里人又多。不如把燕姨娘挪到旁边的的屋子里,欧阳大夫才好诊脉。”

沈二觉得有理,就命人过来抬了燕姨娘到旁边的屋里,然后请欧阳跟过去诊脉。水幽寒看到这里,已经确定这燕姨娘必是和那个仙儿串通好了。躲开众人的眼,无非是要欧阳对沈家说她有喜了,这样就能救姜莺儿的命。 “大哥,我和莺儿的性命都攥在你手里了,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燕姨娘那贱人到时候一定会这样说。

指定让欧阳来看诊,那么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找个燕姨娘根本就没有怀孕。若欧阳答应了她的请求,到时候事情败露,燕姨娘只需要把错都推到欧阳身上就好。水幽寒心想:燕姨娘啊燕姨娘,可别怪我这样想你,实在是你做的事,让人没法把你往好处想。晕倒这招,谁不会?你晕倒,我也晕倒。豁出去被沈家的人发现我也在这里,到底看看欧阳会先救谁。

第八十章 局中局 (二)

水幽寒这么想着,就挪动脚步,打算找个比较好的地势晕倒,到时候有人接住,不至于捧的太疼。还没等水幽寒盘算好,就听欧阳说道:“沈兄,我看您这位姨娘的气色,并无大碍,也不是急症。只是虚弱,睡了过去。反而是沈老夫人的脸色,我刚才看了一下,很是不妥。若不及时医治,只怕即刻有中风的危险。”

“振衣,真的这么严重吗?那你快过来先给老太太看看。既然燕姨娘无碍,就等上一会也无妨。”母女连心,沈夫人听了欧阳的话,赶紧出声。

沈二也忙请欧阳先给老太太医治。

“老太太只怕是着了气恼,肝火上炎。我先给老人家用针。至于沈兄的如夫人,虽不是急症,可也不好耽误。我暂时腾不出手,这寿园西面约一里地,有处三家巷,那里有位姓霍的老郎中,医术甚是高明。沈兄若派了轿子去请,也用不了多少工夫。”

“极好,就这么办。振衣这孩子办事,就是让人安心。”沈夫人赞道。

这时燕姨娘已经先一步被抬了出去,也不知听没听到这些话。屋里的人忙腾出地方来,让欧阳给沈老夫人针灸,又一边打发人去请霍郎中。一时间进进出出,颇为忙碌。水幽寒对王嫣然使了个眼色,想趁着这个空溜出去。王嫣然看明白了水幽寒的意思,摇摇头。反把水幽寒拉到一张帘子后。原来那里墙上竟嵌着一道木门,王嫣然轻轻把门推开,拉着水幽寒悄悄走了出去。外面豁然是间卧房,与这间厅堂通过墙上这道门连通。两边都用帘子遮着,不知内情的人也只以为那帘子后面必然是墙壁,哪会想到竟会有一扇门。

水幽寒看这间卧房另有一扇门,直通外面走廊,顿时松了一口气。

又看到旁边还有窗户,就走过去把窗子打开,正好能可以看到外面园中的景色。水幽寒深吸了一口气,刚才那屋里人多,脂粉气又重,还是外面空气新鲜。

王嫣然拍了拍胸口,也学着水幽寒深吸了几口气,“水姐姐,刚才可真吓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我现在的心还扑通扑通地跳那。那些事,可真羞死人了,若我娘知道我听到了,定然要罚我的。”

水幽寒正想着,要如何让王嫣然帮忙,隐瞒自己也在场的事。现在听王嫣然如此一说,自然正中下怀。“谁又想去听了?只是后来你也看到了,那五奶奶的人把住门,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

我看,若是有人问起,咱们就说,在外面看戏看的累了,找了间屋子休息,不小心就睡着了,如何?”

“好,就这样说。我以前在这园子里玩累了,也常来这歇息。我娘肯定能信。水姐姐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哦。”

水幽寒一笑:“傻丫头,我自然不会说。跟你说实话,我还怕你不小心说出去,若是让外婆她们,或是你娘知道我当时在场,听了那些事,只怕大家心里都不舒服的。不如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大家都好过。”

水幽寒又嘱咐王嫣然,就是对小莲、小桃两个也不可说实话。

王嫣然忙不迭的点头。“水姐姐,我不会说。小桃这丫头,最没心眼,有时候又大嘴巴。小莲,最得我娘看重,我还怕她给我告状那。”水幽寒心里笑,小姑娘一点都不傻啊。

两人坐了一会,就从卧房出来,回到看戏的坐席上。戏台上正在演全武行,楼下的男人们连声叫好。楼上看戏的只有几个丫头。看来州才楼上这场戏,是完全瞒过了楼下男人们的眼。而楼上这些伺候的丫头们,也不知是不明真相,还是不以为然,总之都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不会工夫,小红和小桃两个从楼下上来。水幽寒心里笑,这两个小丫头一定是跑到园子里玩了。

王嫣然看着小桃,故意问道:“小桃,姑娘我在这,你不在我身边伺候着,又跑哪里玩去了。”小桃嘿嘿笑了两声,挨到王嫣然背后,给王嫣然揉肩。“姑娘,您和水奶奶一转眼就不见了人。婢子和小红姐姐以为您去了园子里,就跟过去找。结果您倒先回来了。婢子为了找您,可是累坏了。”

王嫣然扭过身,“你这丫头,姑娘我不过和水姐姐去那边屋里歇了歇。你自家要去园子里玩,还拿我说嘴。快过来,让我弹你那小脑袋,我就饶了你。”

这时,沈夫人身边的一个大丫鬟叫春梅的找了过来,“姑娘,夫人让您到厅里去。”

王嫣然站起来,“水姐姐和我一起去吧。”

水幽寒想拒绝,春梅说:“欧阳大夫刚给老太太针灸过,正在那说话。刚才夫人还提到您。水奶奶也请一起去吧。”

水幽寒再次来到大厅,发现里面早没有了刚才的忙乱。沈老太太坐在榻上,满面笑容。沈夫人坐在沈老太太旁边,榻前摆了几张椅子,**欧阳,沈二和宣公子。沈家的太太和奶奶们也

排椅子上坐着。就是沈二奶奶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带着人上果子和糕点。

“我看刚才那些糕点,老太太连动都没动过。我怕老太太饿着,就去厨房看着她们做出这些点心来,想着让老太太和太太们,在饭前先垫垫。”沈二奶奶一面亲自给沈老夫人面前摆上新糕点,一面笑着说。

春梅将水幽寒和王嫣然安排到一张矮几旁坐下,就有沈家的丫头们送上来湿毛巾,请水幽寒和王嫣然擦手,又摆上新鲜的果子和点心来。

水幽寒一边擦手,一边四下扫了一眼。欧阳看到她进来,对她微微点了点头。可诡异的是,五奶奶也给了她一个微笑。

水幽寒看厅里那些太太奶奶们都在喝茶,吃点心,又看王嫣然拿了块桂花糕,吃的很是香甜,也就拿起一块来吃。

“霍老郎中可请来了,看了燕姨娘没有,是怎么说的?”沈老太太在塌上问。

“已经请来了,一会等他给燕姨娘请完脉,带来给老太太看看。”沈二奶奶答。正说着,就有两个丫鬟带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回老太太的话,霍大夫已经给燕姨娘看过了,现在请老太太的示下。”一个丫头向上行礼。

“快给霍大夫看座。请问霍大夫,这病人脉象如何。”沈老太太问。

霍郎中在椅子上坐下,答道:“并无大碍,只因思虑过多,不能安眠,又食少纳呆。并不需用药。只要少思虑,多饮食,多休息就可。”

“难道并不是喜脉?”沈二奶奶问。

“不是,老夫行医二十余年,是不是喜脉绝不会诊错。不过这位娘子,是不是有些瘦症?老夫说不是喜脉,她就说老夫诊错了?还说如果是喜脉,就有重谢。可笑,老夫对瘦症并不在行,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不过,老夫最擅长外伤。这位娘子左臂活动不便,应该最近伤了骨头,应该及早医治,免得落下病根,只是她偏说没有受伤,老夫也无可奈何。”

沈老太太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倒是沈二奶奶,很是关切,对沈老太太说道:“燕姨娘若是真的受伤,可不能不看。媳妇想她必是顾忌男女之防”可也不该讳疾忌医。媳妇这就亲自过去看看。请霍大夫稍坐,一会只怕还要麻烦霍大夫。”沈老太太点点头,沈二也站起来,夫妻俩一起出去了。

少顷,沈二夫妻走了回来。“老太太,我看过了,燕姨娘并没什么伤。不过还是要请霍大夫给再给诊一次脉。”

老太太在榻上,半闭着眼,“你们屋里再事,自己做主吧。”沈二答应了一声,就请了霍大夫,连同沈二奶奶一起出去了。

这人还没出屋子,就有人嗤笑了一声:“前几天,园子里闹贼。

我几个陪嫁的婆子因为没抓住那贼,反挨了一顿壬斥,还被撵了出去。

燕姨娘偏巧又这时候受了伤,是不是被那贼给伤的?不如请燕姨娘来说说,是如何受伤的,也许就能抓住了那贼,也免得我几个陪嫁受牵连。”说话的人正是五奶奶。

沈二那边也不知听到了这话没有,脚步连停都没停,直接出去了。

屋里的人自然更是没人搭话。

“老太太,楼下的都已经喝上酒了。不如咱们这边也开席吧。”

大太太站起身请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