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帮人帮到底。这样吧,史管事,你和衙门的人说说,打了板子后,就把他们送去估衣巷吧。哪里又要收拾,又要建新房屋,活计多的很。这官府还要出钱雇人去干活,都是管吃管住的。把他们送过去,这吃住问题就都解决了,也能让他们替他们的儿子赎罪。我想,估衣巷里的那些人,也是愿意照看他们的。”

彭老爹、彭老娘一听说要送他们去衙门,要打板子,已经吓得浑身筛糠也似地抖。

后来又听到水幽寒还要送他们去估衣巷,两人脸都白了。彭老娘就又哭道:“奶奶,奶奶饶命啊。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奶奶您发发慈悲,饶了我们这次吧。”

水幽寒不理他们,只对周围的人说:“这样的恶人,若是轻易饶了,他们还当咱们大周的律法都是空话,这以后还不更变本加厉,什么坏事都敢做了?若是这样,那他们的儿子放了火,也就不用坐牢了,跪下来说几句好话补救行了。大家评评,可有这个道理?”

众人对水幽寒送彭家两口去估衣巷干活,都连声赞好。那边史管事就带了人押着彭老爹、彭老娘一径去了衙门。水幽寒也带着郑氏、小红回了宅子。

水幽寒回到屋里一坐下,郑氏就跟过来道谢。水幽寒摆摆手,心里奇怪郑氏今天为何这么早不在作坊那边,反而回了宅子,就问郑氏作坊里可有什么事。郑氏低声和水幽寒说了一番话,水幽寒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等郑氏一走,水幽寒不由皱起了眉头。

第八十八章 一波又起

晚上欧阳从外面回来,水幽寒就和他说:“大哥,送烧碱的船可早该到了,怎么这次晚了这么久。”

欧阳一经水幽寒提起,也皱了皱眉:“沈家的船队历来准时。当初沈九自告奋勇,我也是看沈家人头广,能买到烧碱。而且沈九虽不是沈家家主人选,却也是沈家大老爷的亲生儿子,沈二的嫡亲弟弟,沈家船队的事情,他很能说的上话。我看这次只怕路上有事耽搁了。你莫急,我去打听一下,再想办法。”

水幽寒听了,觉得也只好如此。当初同意沈九负责原料,一来是沈九与欧阳相交莫逆,二来也是也是看其背后有沈家支持,能够保证供货。不过,这个时代不只农业,其它行业也很大程度上靠天吃饭。这水运更是会受气候影响,耽搁了也是情有可原。

水幽寒亲自去作坊查看了一番,原料马上就要用尽,手工皂的库存也不多。水幽寒就通知济生堂那边,要首先得证老客户的需求,对于大宗购买的客商,则暂时限制数量。

这天水幽寒刚从作坊里回来,就有冬儿进来禀报,说是沈九公子来了。水幽寒赶忙说了声请。不一会功夫,冬儿引着沈九进来,向水幽寒施礼,水幽寒起身还礼。

“沈九公子长途奔波,快请楼下来说话。”

沈九笑了笑,接过冬儿送上来的茶水。

沈九公子这是刚下船吗?欧阳大哥和我可都为你悬着心,沈九公子可见过欧阳大哥了?”

“我这是一下船就过来水奶奶这边,还没看见欧阳。”

水幽寒心下不住思量,面上带着笑,只和沈九寒暄。沈九看水幽寒气定神闲,一句都不提烧碱是否运到的事情,就说:“我得给水奶奶道歉。这次路上遇到了些事情,这批烧碱,嗯…只怕…

水幽寒立刻关切地问道:“我听欧阳大哥说过,这走船最是辛苦。

其它的都是小事情,只要九公子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九公子这一路辛苦,我一会多备些酒菜,请欧阳大哥回来,好好为你接风。”

“这,沈九惭愧。这批烧碱本来只该运到了,只是路上遇到些风浪,只怕赶不及作坊的这批货,而且这烧碱越来越难买到,以后,我水幽寒似乎并没听到烧碱的事,只是问:“哦?那九公子的船有没有损失?可伤了人没有?虽然这批货对我那作坊是至关重要,不过什么都没有人命贵重。如今九公子安然无恙,就不必把钱财的事放在心上。沈家的信誉,我是信得过的。以后从长计议就是。”

水幽寒这边只是关切地问沈九人和船是否都平安,关于烧碱的事情竟然只一句话带过。沈九原来准备好的说辞,竟都用不上。

“水奶奶,咳咳,这件事情其实…水奶奶的手工皂,如今可是抢手的很。只可惜水奶奶的作坊小了些,不知水奶奶有没有想过扩大作坊,多雇些人来制这手工皂,那样可就能财源滚滚了。若是水奶奶本钱不足,我愿意帮忙。”

水幽寒将沈九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沈九猜不透水幽寒心中所想,面上保持镇定,心下却大是不安。

“银钱问题是小事。手工皂的生意赚钱,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我之所以只办了小作坊,一来怕树大招风,招惹小人惦记。二来,这银钱赚起来,那是没有尽头的。贪心不足,可不是件好事。况且,我这一个小小的作坊,这原料尚且供应不上。若是作坊大了,那饥荒不更多。九公子难道要说,这作坊大了,那运货的船就不会遇上风浪了。”

沈九面色变了一变,“水奶奶的考虑的也是。不过,这规模大有规模大的好处。当然如果单就水奶奶一人操持,自然难保他人惦记。

可是若有势力大的入股,或是水奶奶不愿意操心,就直接把这门手艺卖了。那水奶奶就可以轻轻松松拿到白花花的银子,只怕几辈子都够花用了。”

“卖手艺?亏九公子还是生意人,若是九公子有这手艺,那九公子会肯卖给别人吗?只怕若有人敢打你这手艺的主意,九公子就要和他拼了命那。九公子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水奶奶说的有道理,谁也不敢打这门手艺的主意。不过独木难支,水奶奶还应该好好想想才是。”

“九公子今天所说的这些话,还有做的这些事情,不知道沈九公子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代表沈家的意题”

“这个,水奶奶怎样认为都可以。”

水幽寒微微一笑:“九公子说笑了。说句不怕你恼的话。沈九公子虽是沈家人,但可不能和沈家混为一谈。莫不是九公子认为自己的分量和沈家的分量是一样重的?”

沈九哑然。

水幽寒继续说道:“九公子这话我都听明白了,不管是九公子自己的意思也好,还是沈家的意思也罢。若是想巧取豪夺,那我这门大开着,就恕我不能远送了。九公子出门之后,也不必管什么道义、良心、交情、情份,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虽是一介草民,可还有点胆色、志气,你沈家

巴掌大的天,不够我看。”

听了水幽寒的话,沈九忙站起身来,给水幽寒作揖,“水奶奶误会了。沈九绝无此意。是我小瞧了水奶奶的气量,说错了话,我向水奶奶告罪。”

水幽寒扫了沈九一眼,“九公子虽然这样说,我可看不出九公子有半分诚意。若是没有诚意,那么也就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诚意?哦,是我疏忽了。刚才忘了和水奶奶说,这批烧碱,路上遇到了些麻烦,因此迟了些。我这就打发人卸货,马上送到作坊去。”

水幽寒微微翘起嘴角。沈九见水幽寒面色缓和,果然立刻叫进随从来,吩咐赶紧送货到作坊去。然后才又对水幽寒说道:“水奶奶,我觉得这手工皂如此好卖,可水奶奶只固守一个小小的作坊,实在是太过浪费了。我只想入股,并不敢打那方子的主意。”

“原来九公子是这个意思。那怎么不早说。以刚才九公子这番做作,可不是诚心要做合伙人该有的姿态。若要合伙,首先就要开诚布公,若是连这个诚字都做不到,那可就没有合伙的必要。不能互相以诚相待,这以后难保不互相拆台,还谈什么赚钱。”

“水奶奶说的是。是我想差了,其实我也并不是要拿那些烧碱来做筹码,我只是想让水奶奶知道,我有合伙的本钱。”

水幽寒看沈九一直站着,就诺道:“这话说开了就好,九公子请坐下说话吧。九公子想要入股,这个可以商量。

不过你一开始就用错了法子。想来是九公子并不了解我这个人,我最恨被人胁迫,不过却最讲理。在商言商,若是九公子想要掺合进作坊里来,那么就要摆明,你有多少分量,又能为这个作坊做些什么。

若是沈家要掺合,那么还得请沈家家主出面。”

“水奶奶,哦,不,能不能让我和嫣然一样,称呼您水姐姐,水大姐。大姐,您不介意我刚才的无礼,那么我也跟您说句实话。想要掺合这手工皂作坊的,不是沈家,而是我自己。”

“大姐,我们沈家历来的规矩,每一代家主更替,就会有一批人事变动。比如我父亲是现任家主,那么等到我二哥做家主的时候,我的几位叔叔就都要搬出主宅,手里的差事也要交出去。当然,他们会分到一些财产,但也不会太多。再过几十年,不管是我哪个侄儿做个家主,我也要分出去。因为沈家的生意,都要家主的嫡系子弟打理。这嫡系子弟,单指家主一房的兄弟和儿孙。”

水幽寒心里想,沈家这样做是为了财富和权力集中吧。

“大姐和嫣然走的近,想来也该知道,姑妈为嫣然的将来做了安排。姑妈心疼嫣然,相让嫣然过舒舒服服的日子,因此想在我们兄弟中选一个娶嫣然。我,我从小就喜欢嫣然。可是和其他兄弟比,我也没有太大的优势。若是我能和大姐一起做这手工皂的生意,那么以后即使分家,我也有足够的资产供养嫣然。而且,若是我做成了这件事,也能让姑妈和表哥看出,我不是个只靠父兄荫庇的纨绔子弟。而且以后我可以搬来济水住着,姑妈肯定会选我。”

沈九谈到对未来的担忧时,十足像个成熟的中年人。可后来谈到王嫣然,少男情怀袒露无遗。水幽寒回想了一下,沈九和王嫣然在一起的情景。沈九对王嫣然的无微不至,水幽寒一直以为是照顾妹妹。

而且并没见这两个人单独在一起过,都有王宣在场。水幽寒一直觉得沈九有些怕王宣,现在想来那是对决定自己命运的大舅子的敬畏吧。

等沈九说完,水幽寒就问:“沈夫人和宣公子知不知道你的想法?嫣然知道你喜欢她吗?”

“姑妈和表哥心里应该清楚。嫣然还不知道我喜欢她。嫣然被姑妈和表哥管束着,年纪又小,只怕还不懂这些。不过我对她的好,她慢慢就会明白的。而且只要姑妈和表哥看中我,就会同意把嫣然嫁给我。”

水幽寒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沈九是单相思。

也许是第一次把心中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沈九感觉如释重负。欧阳得了消息赶回来,和沈九相见。水幽寒就真准备了一桌酒席,大家吃到掌灯时分方才散了。

送走了沈九,水幽寒就对欧阳将今天的事情和盘托出。欧阳愤然起身:“沈九这小子竟然敢打你作坊的主意。小寒,你莫要怕,他还遮不了这个天去。我现在就去问问,这小子的良心哪里去了。”

第八十九章 顺势而为

欧阳听水幽寒说起沈九的作为,愤然而起,就要去找沈九算账。

水幽寒拦了下来。欧阳不解,问:“小寒,你为什么拦我?你可是觉得沈家势大,怕我吃亏。这个你不必担心,自古以来邪不胜正,这沈九的小算盘打到朋友身上来,怎么能就这样饶了他。”

“大哥,我不是惧怕沈家的势力。不瞒大哥说,我一听明白沈九的意思,当时一生气,还想着就是真要找人合伙,也不找他们。咱们这手工皂前途无量,凡是有心人没有看不出来的。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沈家势力再大,也有比他更强的在。哪怕拼着真把这个方子卖了,我出了这口气,也不让沈家得了这个便宜,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小寒,你连这个都想殊了?”

“当然了,这是万不得已时的下下策。说起来,是我们短视了。

只想着守着这个小作坊,不显山不露水的,赚的钱够用就行。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大哥想来也是懂的。咱们这个生意如此赚钱,迟早要被人盯上。咱们原该早作打算,现在这样,还真有些被动了。”

说道这里,水幽寒暗自做检讨。她做手工皂,本意就是小打小闹的。原来想着在这么个角落里,身边还有欧阳护着,低调地赚点小钱,也没人会注意。可是她忘了,这精明有远见的生意人到处都是,尤其没想到第一个跳出来的是沈九。

“现在看来,扩大生意是势在必行。我原本还想,赚那么多钱做什么,够我们娘几个吃用的也就行了。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那小寒你打算怎么做?”

“沈九不是想参股进来吗,那就让他参股好了。”

“小寒,你如果心里不自在,就不必找沈家,找别人就是。”

“大哥觉得沈九这个人怎么样?”

“沈九,我们第一次相识,是有些不愉快。那时他也和那些纨绔子弟一样,行事有些任性霸道。不过这两年也许是年纪大了些的缘故,我看他已经沉稳了不少。据我所知,沈九本性并不坏,不会故意作恶,为人也很仗义。就是这样,我才生气,他竟把手伸到朋友的头上来了。”

“大哥你先消消气。沈九今天的所作所为,不够光明正大,确实让我非常不高兴。他的作为谈不上是君子,作为一个生意人,也不算聪明。首先就是没弄清我这个主要当事人的为人和喜好,以为背着大哥过来找我,拿着船上的烧碱做筹码,就能让我低头。也不想想,我最讨厌被人威胁,而且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些摆不上台面的东西。不过仔细想想,他也并未把话说死,也并未把事情做绝。后来也见机得快,补救非常果断、机灵。我看假以时日,他必是块经商的好料。”

欧阳惊讶地哦了一声,“小寒,我还以为你必定是恼了沈九,没想到你竟有如此冷静的考虑。”

“大哥,这件事可关乎我们一家老小以后的生计,我当然不能意气用事了。就现在看来,沈家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对象。不过要怎么合作”当然还是我们自己说了算。”

欧阳见水幽寒如此恩怨分明,将利害关系分析的头头是道,不觉点头。

“难得小寒你没有那么小心眼。”

水幽寒笑,“不是有句话,做大事不拘小节。其实依我的话来说,这事事哪能尽如人意,心胸放宽些才好。”接下来,水幽寒拿了纸笔,和欧阳一边商量,一边把重要的事情都一一记录下来。

手工皂作坊那边有了新原料,继续照常开工。隔了一日,欧阳就请了沈九和王宣来家里做客。沈九这次特意送了两筐槟榔芋,说是从南面带来的特产,选的都是最好的,就是贡品也不过如此。水幽寒笑着收下了。

沈九今天穿了一身的新衣,精神看上去还好,不过眼角有一片淤青,嘴角也破了。水幽寒不觉瞟了欧阳一眼,欧阳面色如常,王宣也对沈九的伤视而不见。想来是欧阳已经找沈九好好地谈过了。看沈九的脸色,欧阳应该是把水幽寒的意思转达清楚了。至于沈九脸上这伤,应该是欧阳真诚地表达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罢。而这个沈九,似乎一点也不想隐瞒这些伤口。还故意让正面水幽寒,似乎是为了让她看的更清楚些。是表示认错,让水幽寒消气还是别的?水幽寒不打算去深想,她是不希望合作伙伴太奸诈,但是对于懂得策略,精明的合作伙伴,她也并不讨厌。

看着这三个人说说笑笑,毫无芥蒂的样子。水幽寒心里想,这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的。男人之间打个架,就跟吃顿饭一样,过后还照样哥俩好的很。水幽寒如此肯定沈九脸上挂的彩,是欧阳的杰作,还得归功于冬儿和小红两个丫头。欧阳虽然对身边人下了禁口令,可这不管什么样的人,总会在一些特定的人面前,失去警惕。水幽寒对此不发表任何看法,她只在心里得意的笑。

因为欧阳事先已经说明了,所以几个人也就开门见山,谈的自然是扩大手工皂作坊,把手工皂推广到大周各个地方去。首先就是股份问题,水幽寒占四成,欧阳、王宣、沈九各两成。不过王宣和沈九并不是以个人名义产股。水幽寒说的很清楚,容许他们入股,看的是他们背后的势力和资源。王宣代表的是渤海郡王家王郡守这一支,沈九则代表的是蓬莱沈家。至于这两家内部如何发分利益,那就不是水幽寒要操心的了。水幽寒和欧阳负责的当然是手工皂的方子和生产。沈九负责原料、以及货运。王宣则负责打通各种关系。

几个人商定后,就请人来写了文书。文书里,水幽寒特意写明,这参股的各方,不能参与或是再与别家开设同类生意。如果哪一方要退出,则他的那部分股份,其它的股东有优先购买权。如果哪一方因为某些原因,不能履行契约,也就是不能再发挥其应尽的作用了,那么就要相应的退股或者减少其股份。另外,为了避免价格混乱,还规定了手工皂销售价格必须统一。就是不管在什么地方,这些经销手工皂的商家,销售价格必须一致,不能擅自增减价格。

契书立好,王宣和沈九又各自在济水城的大通银号存入五万两白银,作为从水幽寒这里购买股份的出资银。这也是契书上写明了的,股份当然不会白白给他们。至于这笔钱的用途,水幽寒也已经打算好了。大部分,则是要寻一处产碱的矿山,最好是能够买下整个矿山,这样以后才不会受制于人。

第九十章 秋凉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就是仲秋时节。有沈家、王家的加入,水幽寒的手工皂作坊扩建的很快。硫磺药皂和檀香皂也开始大量的生产。

水幽寒认为亲自到各地开办店铺销售不太现实,因此还是采用在大药铺内开专柜销售的方式。至于具体找哪些药铺合作,则交给欧阳来筛选。毕竟欧阳家也是做药材生意,这方面认识的人多。

这夭,水幽寒又去济生堂查账,冯掌柜就领着两个人来给水幽寒水幽寒看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认得的,正是岳敏。岳敏头上没有包着布,可以看到已经长的半长的头发。岳敏旁边那个人,身量比岳敏高些,脑袋上是新长出的短短的发茬,左脸上有一块烧伤的疤痕,走起路来,有一只脚似乎有些跛。

两人一起给水幽寒施礼问安。水幽寒觉得岳敏的声音似乎好了很多。

“水奶奶,这就是岳敏和马辛两兄弟,他们知道奶奶过来了,央着我给奶奶引见,说是有事要求奶奶。”

水幽寒哦了一声,看着这两兄弟,心里有种颇为怪异的感觉。

“给奶奶请安。我们兄弟听说奶奶有个手工作坊,现在正需要人手,因此想求奶奶赏给我们一碗饭吃。”岳敏说完一揖到地,马辛似乎不善言辞,只在一边应和,也跟着给水幽寒作揖。

“奶奶,这场大火,我们的财产被烧的分文不剩。也没有亲朋可以投靠。多亏欧阳大夫,舍衣舍药,还供给我们衣食。可是我们也有手有脚,不想吃闲饭。既然奶奶的作坊也要用人,奶奶何不算上我们两个。我也不瞒奶奶,我表哥被房梁砸伤了,不能做重活,可是我什么活都能干。我也不求工钱多少,只求奶奶能给我们个安身的地方,给我们口饭吃就行。”

“奶奶,我,我也能做活的。以前我还在码头上扛过包,敏弟是担心我,才那么说。我,我也是什么活都能干。”马辛抢过话头。

水幽寒看了看这兄弟二人,想起以前他们开杂货铺,大小也是个掌柜。现在,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求到她的头上。又想手工皂作坊里,也确实缺人。这两兄弟站在那里,因为烧伤的缘故,形象并不好,可是莫名地让人觉得很和谐,就是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两个人在大火中,一个能舍了自己护着另一个,现在另一个也坚持守护在这一个身边。水幽寒对这样的人是由衷的喜欢的,也愿意为他们提供帮助。

“你们想来作坊,那么是打算签死契,还是签活契?”水幽寒问。

为了保证手工皂的工艺不被偷师,这签死契的和签活契的,所分派的活计是很不一样的。而且这个时代的规矩,签死契的工钱要比活契的高。

兄弟俩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死契”,又转而异口同声地说:“活契。”

水幽寒不解。岳敏抢先说,“我愿意签死契,我表哥签活契就行。”

马辛嘴慢些,也是一样说辞:“我愿意签死契,我表弟签活契。”

水幽寒看这两人互相维护,本想立即答应下来,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要雇用你们是**。不过我先要问明白,这次估衣巷走水,那放火的人说是有人指使。你们可是和什么人结了仇?若是这样,你们可要告诉我。毕竟若真是这样,那人这次害你们不成,难保不再次动手,到那时…”

这次是马辛先开口,“奶奶,我们兄弟与世无争,从未和人结仇。”似乎有片刻的犹豫,岳敏也说道:“奶奶,那人也许是认错了人,也许是为了推脱罪责,胡说的。奶奶放心,我们都是本份人。”

水幽寒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就让店里的伙计把这两兄弟送到作坊,交给史管事。事后史管事向水幽寒回明,给那两人都签了活契,安排的活计也不重,另外还安排了住处给他们。

“奶奶,那个岳敏您可还记得?”史管事禀报完作坊的事,又提起岳敏。

水幽寒疑惑,“记得他?”

“想来奶奶已经忘了。我也是今天才想起来,这个岳敏,我曾经见过一次。就是前些日子,我陪奶奶去济生堂。当时这人走路不长眼,差点撞到了小红姑娘,我想把他送官,还是奶奶说放了他的。现在看来,那天还真是误会了。这两兄弟在邻居中口碑都不错。”

史管事这一说,水幽寒也想起来了。当时她并没太注意岳敏的长相,只觉得这人声音好听。后来再次见到岳敏,他的嗓子就坏了。水幽寒虽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终究没把他和那个声音好听的路人联想到一起。

秋高气爽,又是收获的季节,也是大家都快乐而忙碌的季节。这个秋天,水幽寒这一院子的人脸上都是常常笑着的。首先葡萄园的葡萄大丰收,水幽寒请王嫣然一起去住了几天,她还亲自帮着采摘葡萄、晒葡萄干,酿制葡萄酒。王嫣然看着新鲜,也跟着忙活。

沈九因为手工皂的事情,果然如愿常住在济水了。至于沈九的那两股,想来他是努力争取过了,和家里达成了协议。这两成股份归沈九私人所有,沈家的资源会全力支持他,他也要每年付给家里一定的银两。沈九拿出来的那五万两银子,据说一部分是沈家给他预备的娶媳妇的钱,一部分是他老娘用私房钱赞助,还有他自己攒的私房和拆借来的钱。水幽寒私下打趣他,说他这是把老婆本都拿出来了。王宣那笔银两,大部分是王郡守家出的,其余的是他们族中人凑的份子。当然到时候也会拿到相应的分红。

在渤海郡,有这两家保驾护航,水幽寒对于作坊的事,还是比较放心的。

沈九自打常住在济水后,自然和王嫣然更加亲近起来”似乎有取代王宣成为护花使者的势头。不过水幽寒暗中观察,觉得沈夫人和王宣的态度,很是模糊。王宣对他这个妹妹保护的更是风雨不透。水幽寒一直觉得如果放在现代,自由恋爱的环境中,王嫣然肯定要成为嫁不出去的姑娘。因为王宣的保护,连公蚊子都飞不进王嫣然周边三米之内,更别说意图明显的男性人类了。这就是所谓妹控吧。也怨不得沈九对王宣这个表哥是既怕又怨,还不敢有半点得罪。

爱情啊,是个大难题。水幽寒可不想自不量力地掺合到别人的爱情故事里,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比如说面前这张字帖,如果今天的大字达不到要求,欧阳可是不会讲什么情面。水幽寒正凝神运笔,就听外面传来一人兴奋的声音。

“大姐,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第九十一章 要去雁山

水幽寒对在书房伺候的小红使了个眼色,小红就出去了,一会儿功夫果然迎了沈九进来。水幽寒看沈九一脸的兴高采烈,就放下毛笔,冉道:“找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大姐不是说要寻一处产碱的矿山。我派人四处去打探了,这州得了消息,说是在北边找到一处。”

水幽寒听了也是一喜,就叫沈九坐下慢慢说。

“那地方叫做雁山。是在咱们大周和北辽的边界附近,离着黑水河不远。听说那座山寸草不生,附近的人都拿那山上的石头洗衣服,结果洗的特别干净。应该就是咱们要找的烧碱。”

“只是听说?”

“大姐别急,听我往下说。这消息是我们家的一个伙计告诉我的。他知道咱们要找碱矿,听他一个亲戚说起雁山,就上了心。为了这,他特意去了一次雁山,还把那石头拿了一块回来。我刚才路过欧阳的药铺,已经交给他看了,确实是烧碱。我这个伙计还说,那山上除了有这样的碱,还有硫磺。这可不正是为咱们的作坊准备的吗。”

“这个消其确实吗?”

“我已经另外派懂行的人去雁山那里查弄了,不久就能有确切的“那就好。雁山靠近北面边境,不知道是不是安全。这雁山到底能有多少碱,也要先勘察清楚。还有,咱们若是想买,大约需要多少钱,需要与哪些人交涉,这些也要弄清楚。”

“大姐尽管放心,这些我都吩咐人去调查了。我这是太高兴了,才跑来先跟大姐说一声。嘿嘿。”

“你呀,也该稳重些。”

“我一时忘形了,多谢大姐提点。大姐,若是我稳重些,嫣然是不是会…”

对亍这个问题,水幽寒还真没法回答。这些日子,沈九和王嫣然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沈九对于王嫣然几乎是有求必应。水幽寒也曾试探问过,王嫣然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生。王嫣然回答要像他二哥或者像他父亲那样的。这回答和没回答也没什么两样,女孩子成长过程中,有那么一段时间会以父亲或者敬佩的兄长为偶像。可这也不代表,她们就不会喜欢其他类型的男人。女孩的心事,男孩千万别猜。

就是同为女子的水幽寒,也不好枉自猜测王嫣然的心事。哎,情情爱爱的事情,那真得靠缘分啊。

作坊的事情步入正轨后,水幽寒就悠闲了很多,也常常和王嫣然出去游玩。王嫣然还曾心血来潮,做了男子装扮来找水幽寒。她还撺掇水幽寒做男装打扮。水幽寒很坚决的拒绝了。她觉得她的女性自我意识非常的根深蒂固,而且她不喜欢穿男装,也不认为她自己穿上男装会好看就。

况且就算她化了装,穿上男装,最多会被别人看成是个娘娘腔的男人,还不如老老实实做女装打扮。况且这个年代,大家族里对女孩的规矩约束是严格的,但平常的小户人家,也并不限制女孩子抛头露面,而且也有不少王嫣然这样的例外。

沈九常住济水产生的效应之一,就是这段时间,水幽寒跟着王嫣然,沈九在济水城四处游玩,有时候王宣和欧阳也会加入,倒把这济水城有名的景致,大小酒楼茶肆都逛了个遍。

当树上渐渐发黄,进而随风飘落,水幽寒也如同准备冬眠的小动物,带着一家大小,储备了足够的过冬食物,打算再幸福地宅一个冬天。可是,沈九那边传过话来,那个被派去查看雁山的伙计回来了,带回来关于雁山的确切消息。据查看,雁山整座山就是个大碱矿,另外还有少许的硫磺,这些都是手工皂必须的原料。碱矿和硫磺,不属于朝廷控制的矿产,是允许私人开挖的。雁山也不是私产,而是处在渤海郡、镇北府之间,是个三不管的地界。

水幽寒等人商量了许久,决定要尽快去买下那座山才算稳妥。至于具体谁去这个问题,派管事们去,明显是不行的,得股东们亲自出面才行。王胄是必须要去的,那边不属于渤海郡,要与官面打交道,只有他去才够份量。沈九负责原料这方面自然也要去。另外就是欧阳和水幽寒,也要去一个。不巧的是,欧阳手里正有两个病人,走不开,而且筛选做手工皂专销的店铺,一直是欧阳在做,中途抛下,也不妥当。

因此水幽寒决定亲自走上一趟。

欧阳极力反对:“小寒,你不能去。雁山靠近北辽边境,那里几乎是个三不管的地界,地面上并不安全。况且,雁山是苦寒之地,气候恶劣。从这里一路北行,越来越荒凉,吃和住都非常不便。就是做行商的男子,说起要去北辽边界走一遭,都要犯怵,何况是你。你不能去,我不放心。”

“大哥,咱们俩个合起来的股份最多。这么大的事,我们若是不去,那事情办成办不成不说,首先就不像回事。我知道大哥担心我,请大哥尽管放宽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宣公子必是要带上他的府兵,沈九也有熟悉道路的伙计,和他们一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虽然地处边境,可那里还是大周的地界,咱冉和北辽也已经多年没有战事了,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子长途跋涉,去那么荒凉的地方。还是稍等些日子,等我那两个病人的病情缓和下来,我和阿宣他们去。到时候选哪些药铺的事,就由你来接手。这样比较稳妥。”

“大哥,你那两个病人若是那么容易医治,也就不用天天让大哥去守着了。这件事还是要尽快办下来才好,等进了腊月,北边的路必定更加难走,事情就要拖到明年春天。

咱们这作坊现在原料就有些捉襟见肘,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

两个人自打认识,还是第一次有这样意见无法统一的时候。水幽寒坚持要亲自去,欧阳坚决不让。王宣和沈九都出面打包票,最后还以各自项上人头向欧阳立了军令状,欧阳才有些肯了。水幽寒趁热打铁,对欧阳说她身体如何强壮,又如何会照顾自己,保证毫发无伤安全回来。欧阳无奈,勉强答应让水幽寒去。不过他还是到正阳镖局另外请了两个镖师,专门负责保护水幽寒的安全。

因为雁山是苦寒之地,济水城这边刚刚是秋末冬初,那边估计已经进入寒冬。这要准备的东西就多起来。

沈九知道水幽寒要去,就说:“大姐,我和你说。别听他们说雁山那里如何如何苦寒,那里可有一个好处,不是谁的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