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宋欢喜这女人实在是油盐不进,原以为只是个乡下女人,会很好对付呢。

见对方一脸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沙胜男自然知道自己刚刚是犯蠢了,一瞬间,她差点恼羞成怒,但她不敢…

沙胜男几乎用了毕生的力气,才阻止自己脸上出现异样。她也想要哭笑随心,但那是在回到S市之后,现在…现在还不行。

欢喜却并没有多理会沙胜男的心思,她虽然并不会将自己摆在沙胜男恩人的位置上,但也自觉对对方已经仁至义尽。对方那般算计自己,若不是同情对方的处境,她早就已经报复回去了。

如今这般,已经是她格外开恩了。

因此,她也没多理会沙胜男,礼貌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沙胜男这会的心情已经不是挫败能够形容的了,她虽然不知道宋欢喜会在这边待多久,但想也知道,只要茶树苗的交易谈成了,她就会走,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只是她却不知道,这个时候,她的那些算计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你说真的,沙胜男真的想偷那位小宋同志的介绍信,还想要算计小宋同志嫁给白国强?”

“千真万确,是白国强亲口说的,他还真心动了,毕竟那位小宋同志多漂亮啊,不过白队长可是好人,被他知道后,把白国强给训了一顿。”

“白国强说的?他的话能信?”

“是啊,沙胜男看着文文静静的,平时上工干活虽然也不怎么行,但也不像其他女知青那样偷懒,说话也和和气气的。”

“那可不一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那些知青心高气傲的,还真能看上我们这些泥腿子不成,说不准沙胜男就是个心机深会装的。”

“要白国强说的我是不信的,但我去问白队长了,他虽没说什么,但看那态度,分明就是默认了。”

“真的?”

“我亲口问的,说来我跟一江也是从小一起玩大的,他的性子还能不知道?要沙胜男是被污蔑的,他肯定不可能不吭声。”

“可能真有这回事,我这两天跟白队长一起,发现他对沙胜男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想给她安排点辛苦的活,但又似乎有什么忌惮。”

“你这么一说就说通了,沙胜男算计的那事,谁听着不胆寒啊,要我是白队长,肯定也会不喜欢沙胜男,但要是给她安排了辛苦的活,还真怕她背地里做点小动作,把自己给害了。”

“没这么邪乎吧?”

“是真是假看着就是了。”

“总之不管如何,对着这女人可得防备了。”

总的来说,相信这话的都是一些有点年纪,理智在线的长辈,年轻人中,女性倒是相信的居多,男性…大部分还是认为沙胜男是被冤枉的。

当沙胜男知道这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还是一位交好的女知青支支吾吾提醒之下,她才发现白国强转头就把自己卖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她差点当场晕了过去,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完了。

欢喜因为是外人,知道的消息比较滞后,比沙胜男还晚了一天。

得知沙胜男居然想要算计她让她嫁给白国强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都扭曲了,把一旁的云朵吓得够呛。

——她要是后世人,就知道欢喜这会的笑容能用两个字形容:鬼畜。

欢喜是真的气,她这人吧,天生就不是什么好心肠。别人惹了她,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反击的。这次对于沙胜男却是例外的,或许是因为见识过对方最狼狈无助的时刻,也或许是因为同情对方无法给父母尽孝,总之,她这次极为难得地打算放她一码。

可惜,有些人就是爱作死。

更别说,她自认对于沙胜男还是有那么点恩情的。

她这人吧,不至于挟恩以报,但也绝不喜欢被恩将仇报。

欢喜这人生气的情绪很少,向来是来得快去得快,过后的报复反倒是不紧不慢。但沙胜男这次却是让她破了例,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大半夜从床上坐起,欢喜决定自己这回不来迂回那一套了,穿好衣服,她轻巧地来到了知青点。

乡下没有什么娱乐,知青们白天上工更是累得不行,到了晚上,睡得自然也沉,更别说以欢喜的身手,她的到来根本就没有惊动任何人。

知青点自然不可能是单人单房,一个屋里得住十几个人,按理说欢喜要找到沙胜男是不太容易的。但谁让这一屋的女知青,只有她用了雪花霜呢?

因此,没费什么功夫,欢喜就把沙胜男找到了。

把人拎起,她二话不说在她后颈敲了一记,防止她醒来。然后,欢喜就扛着人去了村口山脚茶园的一个茅草屋。

——这个茅草屋是给看守茶园的人住的,这里山上种了茶叶,没个人守着不行,这活虽然工分高,但要长年累月离家,大家都不乐意。后来,这工作就给了一个一辈子没娶过老婆的瘸腿老人。

知道老年人觉轻,干这种活的又肯定警醒,因此欢喜动作极为小心地将沙胜男的衣服剥光,然后塞到了老人的被窝里。

——她倒不是真想要沙胜男被怎么样,这老人虽然是个男人,但瘸了一条腿,体力不一定比得上沙胜男。更何况他都七十好几的人了,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还不好说。

欢喜就是想恶心沙胜男,反正要是没有她,这人早就被白国强…了。这人既然不在意她当时的救助,想来也不在意这种事,便是跟个老男人有什么亲密接触,想来也不会在意不是?

这么一想,欢喜心里爽了,回去后更是心情好得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第215章 临去

尖叫声从茶园那边传来的时候,欢喜已经早锻炼回来在煮面了,听到动静勾了勾嘴角,倒是没决定去凑热闹。

——她这会跑了一个小时,肚子正饿着呢。

盛于蓝赶过去的时候,就见沙胜男正裹着被子哭得好不可怜,一旁的盛老六——也就是那位瘸腿老人一脸懵逼地坐在窗边的竹椅上,有一口没一口抽着老烟。

门口,赶来看热闹的村民探头探脑的,只是鉴于屋中的气氛,却是不敢开口询问。

“六哥?”盛于蓝一脸纳闷地看向盛老六。

两人的关系不算亲近,但也不算远,他们的父亲是隔房的堂兄弟,他们算是关系比较远的堂兄弟。

盛老六这人年轻的时候性子还算活泛,等变成瘸子之后,性子便变得沉闷古怪起来。

听到盛于蓝喊他,盛老六似乎才回过神来,看向他,声音平淡道:“我早上醒来,这女人就光着身子在我被窝里了。”

哈?!

不单是盛于蓝,其他村民也不明白这算是怎么个情况?

没有人会觉得,沙胜男会看上盛老六,村里那么多优秀的年轻小伙,人姑娘没道理看上一个七十多的老汉。

但要说盛老六看上沙胜男,他们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别看盛老六如今这样子,他年轻那会长得可好了,那可是十里八乡都难见的俊小伙,他人又聪明,是家里的独子,他父母咬牙供他念书,私塾的先生可是说过的,他要是放到旧社会那也是做秀才的料。不想后来生了一场大病,人倒是活了下来,只是一条腿瘸了,颈椎也出了问题,脑袋一直歪着,没办法转头了。

因着这般,那会好姑娘都不乐意嫁给他,偏偏他也心高气傲不肯将就,就一直这么单着。

盛老六虽说是看守茶园的,但这工作只是晚上,白天他是生产队的会计,别看他如今这样,在生产队却绝对算得上富裕的。

这样的他,要找个婆娘其实并不是难事,真要找的话早找了,哪用等到现在这年纪。

要说他觊觎沙胜男的美色,那还真不至于…年轻一辈或许不知道,但老一辈的却都记得,盛老六年轻那会长得可比沙胜男好,剑眉凤目挺鼻薄唇,身材又高大。

总之,以这人的孤傲劲儿,那是如何也不可能对沙胜男做这种事的。

再说了,他一个瘸子,也没能耐悄无声息把人逮过来啊。

如此一来,众人就懵了,盛于蓝皱眉道:“六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盛老六摊了摊手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被窝里怎么会多了个光着身子的女人。”

沙胜男躲在被窝里差点骂人,能不能别一口一句光着身子的女人了?

盛于蓝正为难,却是有人对着盛老六道:“甭管你知道不知道,人家都光着身子跟你睡了一个被窝,你就把人娶回来吧。”

沙胜男正要开口反对,不想盛老六却冷哼一声道:“要娶你娶,这样的女人我可要不起。”这女人到底怎么出现在他床上的他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这些女知青一个个心思都活着呢,别看现在许多嫁在村里的女知青都安分着,那是没办法,以后一旦有进城的希望,别说婆娘,连孩子她们也都抛得下。

当然,那些男知青也一样。

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不愿意娶沙胜男了。

别人尚可,并不觉得意外,沙胜男却憋红了脸,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难堪。

凭什么?不过是个乡下糟老头,有什么资格嫌弃自己?

尽管不忿,但理智却告诉沙胜男,这样才是最好的,对方真要缠上来说要娶她,那才是恶心人呢。可是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她的脸就白了。

出了这个事,自己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旁的不说,今天之后,自己的名声是好不了了,别的不怕,就怕有人去举报她是破鞋。今天这事她根本就说不清,虽然想要把事情推到盛老六身上,但想也知道生产队的人肯定不会帮她。而且盛老六这个人也有些邪性,她也是不太敢惹他。

这事最后到底不了了之了,当然,议论的人很多,大家看向沙胜男的目光都有了异样。便是知青所的女知青,也不乏有几个说风凉话讽刺她的,沙胜男气得要命,可却无可奈何,只能忍耐。

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敢得罪人,就怕有人去举报,那她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沙胜男不是没猜过到底是谁要整她,但却实在没有头绪。这个时候,她唯一可惜的是宋欢喜大概已经听到了关于她的流言,若说之前自己还有可能偷到介绍信,如今人家有了防备,是如何也不会让她得逞了。

欢喜这会的心情却是不错,跟盛于蓝就茶树苗的事最后谈完,约好了明年春天交易,之后写信联系,她就收拾行李准备走了。

盛于蓝倒是想要挽留,可惜欢喜的态度却很坚决。

而在离开之前,欢喜让云朵通知了一下其他小朋友,让他们将晒好的菌菇都送过来。

——她留这几天,还不是为了等这个,要不然那点茶树苗的事情早就掰扯清楚了。

云朵一通知,别说那些孩子,便是之前听说了这事,将信将疑也跟着帮忙的家长也一窝哄来了。

一来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二来也是怕是真的,过来收钱的。那菌菇干货真要能卖那么多钱,可不能让孩子拿了去。

欢喜自然没打算反悔,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将当地平常的稀有的菌菇都收了一大堆。也幸好是干货,要是新鲜的,不说不好拿,保存也是个大问题。

那群原本兴冲冲跑来的孩子这会却是一个个蔫了,无他,钱是赚到了,但都被爸妈没收了。有几个性子开明的还给留一毛几分的零花钱,但大半家长都习惯了精打细算,一点也没打算把钱给孩子祸祸。

欢喜看得好笑极了,想着这几天和他们相处还挺愉快的,就回屋拿了一些水果硬糖分给他们。

孩子们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得了水果硬糖,便也忘了之前的伤心事了。

第216章 阮国行

欢喜在云南的最后一站决定去看自家大嫂的父母,不过她倒也不急,趁着路上没少光顾牛棚,偷偷送东西。..

也是因此,这一路,她体内的能量不断被消耗,也不断吸收新的,总体而言,金手指强度是一日大过一日,消耗也是一日大过一日。

大约半个月后,欢喜才前往最后一站——六树村。

六树村是一个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小村子,整个村子都只有几十户人家,在深山坳里,其他离得最近的村子也在二十公里之外。

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村子有多落后贫穷,甚至是有些与世隔绝。

但这样一个村子,却是阮心爱父母的亲友当初千辛万苦帮他们选的。

正因为与世隔绝,外面的风气几乎没有影响到这个村里,两人待在这地方,或许过得清苦,但至少不用被抓着游行,不用被人看不起,不用被看做是异类,有生活压力,但却没有精神压力。

对于夫妇俩,尤其是已经疯了的阮心爱的母亲,这样的地方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也正因为偏僻,欢喜找到地方颇是废了一番力气。

她才到村口,就惊动了这个一年到头几乎看不到外来人的落后村子。

欢喜有些不适应地看着周围一圈将她包围的人群,迟疑了下打招呼道:“…你们好?”

说实话,她并不担心跟人说普通话,就怕眼前这种状况。完全鸡同鸭讲,对方说的是口音很重的地方话,她完全听不懂,同样,这里的人也听不懂普通话。

双方正迟疑着,然后对面的人嘀咕了一阵,就有一个人跑了出去。

欢喜松了一口气,想来这些人是去叫能够沟通的人了。

没多久,之前走的那人又回来,在他身后,则跟着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看到对方,欢喜就是一愣,无他,这位一看就知道是阮心爱的的父亲,两人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阮伯父?”欢喜试探地喊道。

阮国行一怔,疑惑道:“你是?”眼前的小姑娘太陌生了,他确定自己并没有见过。

就算对方当时小,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欢喜松了口气,抿嘴道:“我是宋欢喜,宋保家是我大哥。”

阮国行一愣,随即眼底便绽放出光芒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后来又意识到这会的情况不对,连忙改口道:“你来这儿是…?”

欢喜微微笑道:“我来云南,顺便帮大嫂给你们送些东西过来。”

“没有别的事?”阮国行确定道。

欢喜摇头。

闻言,阮国行转头和当地村民交涉了一番。欢喜虽然听不懂,但也由衷地感到了佩服,这位不愧是外交官,居然自己学会了当地的方言,听那口音,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呢。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反正那些人是散开了,阮国行转头对着欢喜道:“…跟我来吧。”

见他似乎在犹豫该怎么称呼自己,欢喜笑道:“伯父你跟我大嫂一样叫我欢喜吧。”

阮国行倒是爽快,“那成,欢喜你跟伯父回去,我跟他们说好了,这两天你先住在我和你伯母那。”

顿了顿又道:“我们那边环境简陋,怕是要你担待一下。不过…村里其他人住的房子虽说比我们好上一些,但却绝对不会比我们干净。”

饶是欢喜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眼前这个茅草棚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

阮国行有些不好意思道:“村里原本分配给我们住的是牛棚,只是前两年牛棚塌了,我就自己弄了这个茅草棚,别看这样,但却结实得很,刮风下雨都不带摇晃的。”

欢喜闻言倒是竖起了大拇指,“伯父你真棒!”

看这位的心态却是不错,还有心思研究搭茅草棚,神情自在,一点也没有怨天尤人。

见她神色并没有任何异样看不起,阮国行对小姑娘倒是有了几分喜爱,笑着道:“进去吧。”

茅草棚的门有些矮,进去的时候要弯腰,欢喜才直起身体,就对上了一双浑浊的眼睛。

她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前面正有一位被绑在椅子上的老太太。

不用猜也知道,这位就是自家大嫂的母亲了。

看见妻子,阮国行的表情有几分心痛,转头对着欢喜道:“你在这坐一坐,我先带你伯母去小解一下。”

说着,他解开妻子身上的绳子,带着她去茅房了。

欢喜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打量眼前这个茅草棚,地面用石子铺了一层,底下应该还垫着草垫,要不然没这么干净,床是用门板搭起来的,旁边的其他家具应该也是手工做的,看着都很简陋,倒也结实。

屋里基本没什么家当,就角落里放着两个破旧的箱子,大概充当了衣柜。

不过,屋里是真的很干净。

这时候,阮国行也带着妻子回来了。

虽然听说自家大嫂的母亲疯了,但就见面以来,欢喜觉得这位老太太虽然看着不太正常,但也…和预料之中的有些不同。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阮国行小声解释道:“我在的时候你伯母很安静,也不会惹事,但我不在她身边,她就会用各种方法自残,一旦看到陌生人还会出现攻击行为。因此,我每次出去都要把她绑在椅子上,要不然容易出事。”

欢喜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阮国行带着妻子坐下,然后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心爱如今好吗?”

如今的日子虽然清苦,但相比那段残酷的记忆,他已经知足了。唯一的不足就是看不到女儿,不能知道她是否安好。

“大嫂如今很好。”欢喜回答道:“那年大哥带她回来没多久,两人就领证结婚了,后来生了顺心和顺意。”

“顺心顺意?”阮国行的眼睛一亮。

欢喜点头,“是两个男孩,顺心已经四岁了,顺意则是去年出生的。”

阮国行脸上满是期待地问起孩子的事,欢喜自然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尤其是一些孩子的趣事,阮国行听得一脸激动,就连一旁的黄舒敏,不知道是不是也在听,也是一脸的专注。

第217章 鸡汤面

欢喜来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阮国行已经下工,便索性在茅草棚里开始做晚饭。

厨房在茅草棚后面,出于礼貌,欢喜并没有探头探脑。也是因此,等到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她都呆了。

桌子上放着三碗清汤寡水的高粱米粥,中间有一小碟榨菜,其余…没了。

阮国行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边条件就这样了,细粮根本就没有,你担待一点。”

他指了指中间那一小碟榨菜道:“你尝尝这个,六树村后面有一块盐碱地,我费了些心思才弄到了榨菜的种子。自家种的,旁的不说却足够新鲜。”

欢喜夹了一块尝了下,滋味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