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思正是吃什么都没食欲的时候,孕吐得厉害,坐在床上裹着被子还抱着热水袋,虚弱道:“谢谢伯母。”

何念坐在她床边:“以前发生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个不理智的母亲,并不是针对你。”

那些事情不止是伤害了她,更牵连了想想,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袁思笑得有点苦,只能让时间慢慢把这些怨怼冲淡:“您不要这么说。”

何念也头一次与她推心置腹:“这段时间,我也想通了很多事,看到易哲又把他的画笔捡起来,其实我心里也好受了不少。”

“易哲如果知道您这么想,他一定很高兴。”

何念也笑了笑,陪她说了会儿话,也没等易哲回来,就离开了易宅。

自从在医院得到确切的诊断以来,易哲整个人的生活几乎都扑在袁思身上。

他先是打电话给了松山,请求他们允许自己暂时减缓创作,还软磨硬泡让袁思教她怎么用日语说“我太太怀孕了”,煞有介事地在电话里报了喜。

然后就是每天热衷于伺候袁思的三餐,变着法子地换菜单,好让她能多吃一点。

何念离开没多久,易哲提着几袋子菜回了家,他现在连食材都是亲自去采购。

“爸爸,今晚做什么给我们吃?”袁想跑到大门口迎接他,“嘿嘿”地笑着。

最近伙食可真好。

而易铭则在袁思的房间,好奇地用耳朵贴上了她的肚子。

“易铭,你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袁思摸着他的脑袋,问他。

易铭想了想:“还是生个弟弟吧,要是再来个像想想那样的小丫头,我会死的。”

第51章

新专辑《重生》的录制工作很快, 用于辉阳的话来说就是:“我本来还想把这首歌改一改,你都已经录好了,也不给个机会…”

这次的专辑发布不再像第一张那样做限量发售,而是真的要拼一拼销量,袁思在孕中格外多愁善感:“我倒是不怕卖不好, 只是马上要结婚了,他们又要说我是为了炒作新专辑才这么早结婚。”

陈言安说:“什么时候我们袁思也在意起这个来了?”

袁思正色道:“我现在是个母亲!”

嗯, 非常伟大。

为求安稳,怀孕内三个月不能公布, 面对记者的猜测, 她只能回答得模棱两可。不过, 对易哲来说,不宜公布不等于不可以偷偷告诉熟人, 这些天来, 只要跟易哲有过往来的,基本上都被他兴致勃勃地报了喜。

“你也注意一点呀。”袁思真拿他没办法。

易哲温情脉脉地抚着她的肚子:“对不起, 我是忍不住,我再克制一下。”

“说出来, 会给孩子带来不好的影响。”袁思只能把话再说严重点。

易哲果然还是吃这套:“不说了, 绝对不说了。”

袁思轻轻“哼”了一声。

一晃时间就过了两个月, 正是婚礼完毕, 电影《白马银枪》上映,专辑《重生》发布,一切都尘埃落定。

电影就没什么悬念, 票房不是很好,亏了钱,却在电影圈激起了不小的水花。

电影人都喜欢这部电影,王逸林带着它,在各大电影节上横冲直撞。袁思沾光拿了不少最佳女主角,孕期不方便到处跑,都是由王逸林代领。

巧的是,周嘉仪的处女座电影《不留》也是同一时间上档,票房可观,而她只参加了百影电影节,却打败了王逸林,拿下那届的最佳电影奖,真是造化弄人。

袁思的专辑上架首日,各大音像店里甚至出现了排长龙购买的情况。

为了防止黄牛,商家还不得不设置了每人限购两张。

袁思后来自己都听腻了那首烂大街的主打歌。

那阵子还出了个社会新闻:家境拮据的十五岁少女吵着嚷着要求家里供她去日本读书,说是歌手袁思也是十五岁那年赴日留学,受到了日本视觉系摇滚的影响,所以音乐才华过人。

家长们通过报纸电台痛批袁思给女儿带来了不好的影响,袁思分外委屈,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真是躺着也能中枪。

委屈也就片刻的时间,有了孩子以后,她的灵感常常汹涌来袭,休息在家的时候,写了不少曲子。

作为一个孕妇,风格都是偏温情甜蜜,她随手录了几首寄给于辉阳听,对方的反应是:“这还是袁思吗?”

月份再大些时,袁思差不多就已经暂停了一切工作。唯一的运动是每天晚饭后跟易哲出门散散步。

此刻她的热度却依然不减,新年刚刚过去,易哲的一张以她为模特的油画在一场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名为《梦中人》。

正是她裹着袍子,倚在躺椅上打盹的睡容。

不施粉黛,表情安详,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

袁思倒不知道这张画是什么时候画的,在知情与不知情的情况下,易哲替她画了太多画,她也没法一一对上。不过看到易哲的爱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这是一件好事。

顺带着,还带动了她专辑的一些销量。

因为那幅画的缘故,饭后散步时,记者来跟拍的频率不免多了些。

她也没什么脾气,偶尔还会和对方打打招呼:“又加班啦?”

易哲一直很紧张她的肚子,方圆十米有生物靠近,他都要用手在旁边掩着。

“散步适当就够了,今天我们早点回去。”

从怀孕以来,他就恶补孕妇育儿手册,对各种妊娠知识比她这个准妈妈还要精通。

袁思说:“不知道是不是宝宝能感觉到你很紧张,你在旁边的时候,他总是很安静,你一走,就踢我踢得厉害。”

“还有这样的事?”易哲低下头,新奇地摸了摸她的肚子,忽然,一个钝钝的力量撞了撞他的手心。

袁思惊叫一声:“哎,怎么又踢上了,真是好不给面子。”

易哲安抚了半天,拥着她:“回家。”

孩子是在夏天生的。

他来临的那天,袁思早早就有了感应,午睡醒来后,发现见了红,平静地打了电话给易哲让他回来,自己则吃了点东西,去卫生间洗了个澡。

易哲扶着她下楼,开车把她送到医院。

阵痛很难捱,她在待产室的病床上躺着,起初还是一言不发地忍着痛,到后来也忍不住哼哼唧唧喊疼。

易哲不停地替她擦汗,说笑话帮她分神。

医生时不时来检查一次:“宫口开得很快,估计一会儿就可以生了。”

天黑时袁思被送进产房,她握着他的手:“不要跟进来,生孩子的样子很难看。”

易哲在产房外焦虑地走来走去,何念也带着易铭与袁想赶过来:“已经进去了?那应该很快了。”

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袁思看了一眼那个皱巴巴的小东西,闭上了眼睛,助产大夫剪了脐带,感慨道:“这个孩子生得真快,妈妈好有福气,少遭了很多罪。”

袁思失去了一会儿意识,再醒来时,易哲正握着她的手,坐在床前。

她已经有了点力气说话,喝了点水:“孩子呢?”

易哲亲了亲她的手背:“妈妈在照看着呢,很健康。”

“好像是个男孩子。”袁思气若游丝,“本来我想着他会在夏天出生,小名就叫夏夏好了,男孩子叫这个名字有点娘。”

“就叫这个名字,”易哲道,“这样好养活。”

“这算什么道理呀?”袁思虚弱地笑。

笑了一会儿她皱皱眉头,对他抱怨道:“易哲,真疼啊。”

易哲心疼地拥住了她:“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不生了。”

但这种抱怨在何念把夏夏抱进来时,就彻底烟消云散。

袁思一边好奇地用手指轻轻碰初生婴儿的脸颊,一边感叹着:“怎么这么丑?”

何念在一旁听不下去:“刚生下来都这样,不能说孩子丑,说着说着就真丑了。”

袁思其实心里喜欢得不得了,乐呵道:“对不起,妈,我错了,不说了。”然后温柔地哄着宝宝:“夏夏,妈妈刚刚是开玩笑的。”

出院时小家伙已经变得白白净净,甚至常常笑,袁思很高兴地问易哲:“是不是你说过,越早笑的宝宝越聪明呀?”

命运苛责过她,又给了更多眷顾。

前世的记忆那么真实,现在却变得宛如一场梦境,她离那场悲剧越来越远。

很多个夜里,她在睡梦中醒来,看到易哲熟睡的脸。

他是她失而复得的爱人。

记忆曾经支离破碎,又在无数个梦里,渐渐清晰。

前世的最后一天,她在那个与他相识的湖边,向他道别。

易哲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那样烫。

“袁思,不要就这样放弃我,别走。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你说什么我都相信。袁思,我爱你,真的爱你,是你出现以后我才有了改变的可能。”

他不愿意接受袁思的决定,失去理智,不要自尊地挽留着,满眼都是绝望。

袁思看了他一眼,甩开手,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

她已心灰意冷,厌倦了跟他在一起的每天,没有未来提心吊胆的日子。

看不到他的决心,也看不到他的努力,既然两个人都痛苦,早点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她带着一颗死掉的心,木然地往前走着,一群鹳鸟忽然从身后扑腾着翅膀飞起来,从她头顶的夜空中飞过去。

这夜星空一片灿烂,多少人在北京醉生梦死,有人心碎,有人狂欢,有人沉浸幸福,有人失声痛哭。

她抬头看着那群飞远的水鸟,眼里是波澜不惊的莫大悲伤。

袁思转身往回狂奔。

她跑回湖边,看到易哲平静地走向湖水深处,湖面一点一点没过他的头顶。

她冲过去,湖水渐深,淹没她的小腿,胸膛。水真凉啊,她冷得直打寒噤,拼命游到他身边,托起他。

“你不能这样,易哲,你在做什么傻事?”

求生的本能让易哲也抱住她:“袁思,我想重来一遍,回到刚认识你的那天,那该多好。”

“先别说那么多,我答应你不走了,我们上去好不好?”袁思费力地扑腾着水,然而易哲不会游泳,他们一起沉入水中,挣扎了一会儿,又浮上去。

“易哲,别紧张,别乱动,有机会就呼…”袁思还没说完,一阵重力又把她压入水里。

她呛了几口水,体力渐渐流失。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她反抱起易哲,流着泪吻了他的唇:“这样也好。”

这一吻,就成了诀别。

再次睁开眼睛时,她躺在病房里,以为自己得了救,却蓦然看到三年前的易哲走进来:“袁小姐。”

是初遇,也是重逢。

易哲夜里也转醒,看到袁思睁着一双眼,把她搂到怀里来:“又做噩梦了吗?”

袁思摇了摇头:“不算是。”

她摸到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我爱你。”

(全文完)

第52章 番外一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第一篇番外,写的是在袁思重生后,袁想与顾透换了一种命运相识的故事。

袁想在她20岁的那年, 成了一个粉头。

这真是做梦也没想到的事。

作为易家最娇宠的小公举,20岁的生日,当然是轰轰烈烈地大办了一场。易哲知道她喜欢热闹,简直把半个北京的人都请了过来。袁想穿着设计师Vera Leung替她手工缝制的曳地礼服,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 开心地挽着袁思到处走。

因为袁思的缘故,那晚到场的也有不少知名艺人, 袁想虽然对姐姐的艺人朋友们都司空见惯,但在现实中见到顾透, 还是头一回。

他的脸看起来比荧幕上的还要小, 轮廓更深了一些, 下颌骨线精致分明。跟大部分艺人一样,他很瘦, 范思哲的高定穿在他身上, 被他穿出了一种别样的风流气质。

明明骨相已经那么好,镜头竟然还是没能还原出他的一半美貌。现实里见到的人, 是4D的,他的神态, 动作, 风姿…就在眼前, 真实又不真实。

袁想忽然就领悟了“迷妹”的意义, 缓过神来后,问袁思:“姐,原来你还认识顾透呀?”

袁思道:“刚出道那几年跟他合作过。”

这是官方式的回答, 不过走到人少的地方的时候,袁思又凑近了袁想的耳朵,悄声说:“他是你小叔叔,别说出去。”

“哎?”

他们家族说大也不大,关系倒错综复杂,原来顾透是易哲的堂弟啊,只是随了母姓。顾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对自己的背景一直讳莫如深,不过他能红起来,确实没有怎么动用过家里的资源。

“什么小叔叔?我们应该算平辈,而且他这么年轻,他是小哥哥。”

袁想从青春期开始就直呼易哲其名了,她曾有过一段把易哲当爸爸的不安年月。而等慢慢长大后,她觉得生命里并不是所有东西都不可或缺,易哲更像是她的好朋友,况且,老易家的辈份已经够乱了。

袁思掩着唇笑,她总把袁想当作小女孩来看。

正巧袁思的艺人朋友来找她聊天,袁想就落了单,她无聊地站了一会儿,有意无意地晃到顾透身旁。

顾透也刚好结束了一轮应酬,一个人站在那里。

美丽又大方的袁想,面对自己莫名欣赏的男人,起初也没有怯场,仰起头:“顾先生。”

顾透看到她就笑了:“生日快乐,想想。”

咦,全世界的人都宠着她吗?怎么人人都要亲昵地叫她的小名。

偏偏就这个人叫得这么好听。

袁想的脸红了红,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真是羞死人了,不过她很快镇定:“要不要合影?”

“咔嚓”,“咔嚓”…

袁想为了显脸小,伸长了手臂把手机举得老高,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拿住了手机,轻易举得更远。

“这样可以吗?”顾透侧头问她,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袁想看着镜头里他的侧颜,怔住。

这么温柔的眼神居然是在看着自己。

被圈粉了。

袁想当晚把她跟大明星的九连拍发在微博上。

“哇,妹子好漂亮!”

一轮疯狂地转发以后,顾透的一个大粉还私信了她,两个人火速交换了□□号。

从此袁想打进了顾透粉圈的高层,成为了一名官方认证十级骨粉。

“身为粉丝,偶像的电影要去电影院里看,一刷不够,起码二刷,三刷最好。爱豆上了杂志封面,起码也要买几本支持支持。爱豆坐飞机,要去接机,让他感受到自己的人气…不为偶像花钱,怎么好意思说爱他,这叫做白-piao,抵制白-piao!”

第一次接触粉圈,袁想学到了不少新名词,战战兢兢地补课。虽然在生日宴会之前,她从没追过星,对顾透的印象也只是长得比较好看而已。

“姨姨,你要去上海呀?”

她在家用手机看机票的时候,易知夏凑过来瞟了一眼,她急忙胆战心惊地收起来:“嘘。”

然而还是被袁思听到:“你去干嘛?”

“面、面基。”

“面基?”袁思对新名词理解得有些吃力,“见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