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汶咬着牙说:“我怎么这么恨你呀!”

张允铮清高地挑眉:“也许你不懂一个词,但是我可以介绍一下,这个词就是——嫉妒!”

沈汶摇头:“不是,我不是嫉妒……”

张允铮看不起沈汶般地笑:“那是什么?嗯?算了!你这么笨,肯定想不出来的!先干活!要解释这么多机关呢,我来画,你来写。记住,要照着我写的那么写!字要写得好看!亦清亦腴,笔致高雅,别给我丢脸!”

沈汶抓狂:“这是我设计的,怎么成了你的了?”

张允铮傲慢地说:“是你想出来的,但主要是我做的!所以也算是我的!你想得再多,做不出来也白搭!”

沈汶只能郁闷地屈从,到了密室中与为张允铮画的插图写文字,时常还得被张允铮耳提面命地说些“要点画分明”“这里,小字要有大气象。”“要疏朗停匀。”“笔画要宽绰些……”

沈汶终于大叫起来:“我不干了!”才喊出来,就听见外面更鼓敲了五下!沈汶吓坏了——她净顾着听张允铮挑刺了,没有听见四更的鼓声。沈汶匆忙出屋,只见东方欲晓,她向着侯府方向一通狂奔,如果有人看见了,肯定会怀疑是黑色的闪电什么。

她撞入自己的窗户时,天空已经成了灰白色。焦急的苏婉娘上前,小声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汶有些气喘:“我……没听见……鼓……”

苏婉娘皱眉问:“只你一个人吗?张大公子他们没有帮你看着?”苏婉娘一直以为沈汶是去见张家兄弟两个人,根本没想到沈汶已经在暗室与人独处许多次了。

沈汶只能撒谎:“额,今天张大公子他们没去。”

苏婉娘反而放了心,点头说:“还是少见外男的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让别人知道了……”在她的低声唠叨中,沈汶躺下,心中还存着震惊的余波,忽然问苏婉娘道:“那本江南美食记是张家二公子写的,你相信吗?”

苏婉娘愣了下说:“怎么不信?那位公子看着就是个很聪明的。”

沈汶皱着眉:“可我怎么总觉得他是个小混球呢?”

苏婉娘笑:“你就是有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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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要去见沈汶的一个白天,张允铮去了趟李氏的福顺楼,大摇大摆地进了门。伙计忙报给了江掌柜,江掌柜想起张大公子说过这位爷是个小霸王,忙陪着小心迎了出来。

张允铮问:“我上次定的衣料来了吗?”

江掌柜忙叫人说:“快去,把给张大公子定的料子拿来。”伙计搬了过来,张允铮气愤地发现,不仅有一匹他点的蓝色雨燕,还有一匹胖胖的小鸭子的。看到江掌柜十分戒备的目光,张允铮也无法发火,只能说:“都包了吧!”

张允铮带着料子回平远侯府,正想着是不是该把张允铭定的料子毁尸灭迹,就听说张允铭回来了。他忙去了平远侯的书房。

张允铭出去这么一趟,自然带了些风霜感,正在向平远侯汇报酒窖的事情。张允铮进去,张允铭已经说了大半,只是在总结了:“爹,我们的人有五百多,现在房子都建得差不多了,道路也平整了。那个地方周围有山泉有林木,真的方便酿酒。粮食已经运了两批,我还让人就在旁边建了个能储百万斤粮食的大仓,每年运几次就该够了。第一缸酒已经出来了,真烈,我喝了兑了些水的,都醉了……”

张允铮听见了插嘴说:“让你去建酒窖,可不是去喝酒的!”

张允铭对张允铮笑着说:“你明显长能耐了呀。”

张允铮因为造出了迷宫,深感自豪,挺胸抬头地笑了笑。

张允铭自然觉得不对,向平远侯告辞后,与张允铮出来,马上低声问:“快说,你做了什么?”

张允铮带了兴奋说:“我们造出了迷宫的模型,还画得差不多了。哥,你去看看,特厉害。”

当夜,张允铭就与张允铮到了院落。张允铭入密室,看到了迷宫模型,仔仔细细地看了半天,起身叹息道:“小胖鸭为此一定想了好久。”

张允铮不满道:“你怎么不说说我做的好?”

张允铭再次有些担忧地看张允铮:“一个人如果一门心思就想着这些杀人害人的机关要穴,你说,这个人的心思会多么毒?”

张允铮说:“那我还一样样地做出来了呢!我难道也是个毒蝎心肠的人了?你不才从酒窖回来?你以为那些酿出的酒是为了喝的吗?”

张允铭说:“我总觉的,如果是男子,自然可以有这些计算,可是作为女子,就该相夫教子,心地善良,不该沾这些东西。”

张允铮现在觉得沈汶的前世一定是个很愚笨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人利用得那么彻底,以致流连千年也无法释怀,只能说:“她只是倒霉,知道了这些事情。如果换个没有担待的,说不定就知道整天哭哭啼啼的,到处找人出主意。她心有主见,知道怎么能救人水火,这难道不好吗?你别鸡蛋里挑骨头!”

张允铭严肃地说:“你发现没有,我每次一说她不好,你就使劲为她辩解。这是何必?你和她处得并不好。”

张允铮生气了:“我和她处得好不好,不是你能说的!而且,我觉得我们处得很好!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模型?我觉得她不像你说的那么毒。”

张允铭深深地叹息:“但愿如此,反正我对她只有敬而远之。”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了沙沙声,张允铮对张允铭说:“她来了,你记着远之吧!”

作者有话要说:幼稚好写,成熟好写,但是中间渐变的过程不好写。一见钟情好写,但是水到渠成不好写。这文是我的尝试吧。

☆、再送

沈汶听力极佳,张允铭和张允铮在密室说话,可密室的门开着,沈汶隐约听到张允铮说:“我觉得我们处得很好!不然怎么能做出这模型?我觉得她不像你说的那么毒……”而张允铭说要“敬而远之”什么的,想也不用想就是在说自己。

沈汶不想偷听他们说话,忙捡了沙子打在门上,张允铮一开门,还是满脸的臭表情,皱着眉说:“你又晚了!”

沈汶知道自己太过黑暗,所以都不敢告诉家人和苏婉娘自己的真实背景,她对张允铭说“毒”倒没有多大反应——人家说的是真话,但是对张允铮那么为自己辩护,却很感动。张允铮是知道她来历的人,和她吵了那么多次架,还说与她处得很好,还说她不毒……

沈汶想着这些,立刻觉得张允铮蛮横的语气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只对着张允铮翻了下白眼,腻着声音说:“谁晚啦?你们不是在说话吗?也没有干等着我。”

张允铭警觉沈汶能听见他们对话,生怕自己方才的坏话被沈汶听到,忙仔细观察沈汶的脸色,沈汶对着他甜甜地一笑:“张大公子回来了?酒窖怎么样?”

张允铭暗松口气,坐到了椅子上,抽出扇子摇着说:“你怎么也不客套一下?说一下我辛苦了之类的?”

沈汶歪头笑嘻嘻:“张大公子,辛苦了!用不用让人准备茶水?……”

张允铮不耐烦地打断:“别废话了,快说正事!”沈汶竟然没有对自己笑,却对张允铭笑!虽然那笑容很虚假,可是他还是觉得不爽。

沈汶对张允铮不高兴地撇嘴:“又不是我要废话!你怎么不说你哥?”

张允铭对张允铮说:“你真没有文人雅士的情趣。”

张允铮对他挥拳:“快回答问题!”

张允铭语气平板地把对平远侯说的酒窖的事又讲了一遍。

沈汶听完说道:“最好这几个月就将粮仓装满,日后旱情会越来越严重,灾年中不要运粮。”

张允铭点头说:“这也对。这次我们过去,沿途已经有了逃荒的,各地粮食的价格已经比去年涨了几十倍了。”他过去买过粮,自然对价钱敏感。

沈汶说:“还远远不到高价,到灾年后期,一斗米要一两甚至二两黄金的。”

张允铭叹道:“真贵呀!”

张允铮冷冷地说:“钱有什么用?你饿了能吃黄金?”

张允铭惆怅地说:“那些酒,真是金子酒了。”

沈汶侧目看他:“那是你爹和你自己的命,也是三皇子我三哥和大姐的命。”

张允铭扇着扇子对沈汶超然地笑:“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找我们来管酒窖不就是怕有人贪了钱,不好好酿酒吗?别担心,我们的宋夫子现在在那里盯着呢,肯定不会误事的。”

沈汶笑:“交到你手里我当然放心呀,怎么会担心?”她又是用那种请人做事就尽情说软话的腔调。

张允铮听着沈汶对张允铭说话的调调就皱眉,没好气地说:“小骗子,你又想要什么?好好说!”

沈汶瞪他一眼,端正了些语气问张允铭:“我哥让你家安排跟着太子的幕僚和兵器库管事的人都到位了吗?”

张允铮又打断说:“他出去了,哪里知道这些,你怎么不问我?”

沈汶看张允铮命令道:“那你告诉我!”

张允铮愤怒:“你怎么不用你的骗子语气了?!”怎么沈汶对他不撒娇?

沈汶对张允铮叫:“你到底怎么了?!我这也不成那也不是的,还让不让我说话了?!”张允铮今天格外躁狂。

张允铭哈哈笑起来,对沈汶说:“你要保持一致,不能一会儿柔软一会儿泼辣的,这样让人很摸不到头脑。”

沈汶说:“我一向都是用软弱语气,这样和我的形象相符,可你弟弟总是让我破功!”她对张允铮说:“我哪天要是暴露了,就是你的错,你要负责任!”

张允铮哼声道:“暴露了又怎么了?大不了……”

沈汶说:“大不了什么?!别跟我说你又要行刺太子之类的!”

张允铮瞪眼说:“别把话放我嘴里!你又不知道我要讲什么!自己笨也觉得别人笨,再惹我生气我不告诉你我爹的安排了!”

沈汶只好不追究张允铮的攻击,泄气地说:“你爹是怎么安排的?”

张允铮对沈汶的语气还是有些不满意,可现在是谈事的时候了,就带着骄傲说:“我们家做事从来可靠:我爹让人把那几个幕僚家隔壁的房子都买下来了,反正现在地也便宜,我们的人搬进去给太子的心腹们做邻居去了。你让你三哥不用跑来跑去地听壁脚,我们的人翻个墙头就行了。至于兵器库的那几个头目,不仅是他们家住的地方,连他们的下人里我们都塞了人进去。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我们应该马上知道。”

沈汶啧啧道:“有钱人真是可恶呀!”

张允铭笑着看沈汶:“你这么羡慕我们有钱,这次买粮我们已经赚回了本金,要不,日后给你十分利?”

沈汶白了他一眼:“谁想要你们的钱?我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花?”

张允铭诡笑着:“可以当嫁妆呀。”

他以为沈汶会害羞,可沈汶也对他笑:“要嫁妆干吗?我大概嫁不了人了。你以为太子能放过我?”

张允铮莫名火起:“你又笨又胖,他干吗不放过你?!”

沈汶对张允铮吐舌头:“你才笨!你以为他是因为我好看才要找我麻烦?当然是为了报复我啦,他那个小心眼。”

张允铭知道太子与沈汶的旧怨,微皱了眉说:“你需要帮忙吗?”

沈汶切地一笑道:“我七岁就能治了他,别说以后了!对付他太容易了,两片嘴唇一碰,几句话就成了。”

张允铮斥道:“别这么自以为是!他是太子!”

沈汶一挥手:“他不是问题,我跟你说,心胸不宽的人肯定干不成大事。他那么想不开,本来不该成功的。在我梦里,就是因为我家没有防范,太子册封后得到了季文昭的帮助,有过一系列利民治国的措施,为太子争得了威望,以致朝臣们都觉得太子有治国之能,无人拥戴三皇子。而且皇后在位,三皇子不想为君……等等原因他才得手了。他要是有真才实学,登基后也不会亡了国。我们真正的问题是连年灾荒,五十万北戎大军。我们现在有了粮食,可还要造武器,会有许多花销。”

张允铭很潇洒地扇扇子:“这些你就不用担心了,别说我母亲和外家富可敌国,就是我们投的钱,照你的估算,粮价会涨百倍,定是所获甚丰,该是足够我们的花销……”

张允铮截断了张允铭的话,追问沈汶道:“你既然不怕太子,怎么会不嫁人?”

沈汶对他失望地说:“你应该知道呀,我名声早就毁了,日后和太子对阵,还会再毁一次,什么人家敢要我?”

张允铭咳了一下,选择词句:“可也许,有人就看上你了呢?”

沈汶翻眼睛:“那我也得看得上他呀!我的眼光可高了……”

张允铮打断:“高什么高?能看过猪圈栏杆就不错了!还不去干活?!”

沈汶对张允铮做鬼脸:“我可不是你们家长工!干什么活?迷宫的图都画完了,今天最后检查一遍就可以了。”说完,她示意两个人,三个人一起进了密室,这次,张允铭把密室的门关了。

沈汶和张允铮一个读号码一个对照细节图,把各个机关要害的图文过了一遍,然后沈汶又仔仔细细地把张允铮的总图看了一遍,起身说道:“应该没有需要改动的了。”

张允铭在一旁听着看着,这时才说:“可陷万人。”

沈汶笑了:“那可不行。”

张允铮哼道:“当然不行,北戎五十万人,死万把人有什么用?这迷城必然建在燕城内。若是假以时日,至少该有五万。”

沈汶点头:“是的,要假以时日,他们围上燕城会有三四个月,每天死上四五百人也不算多。”

张允铭点头:“这就是你要那些工匠的目的?”

沈汶说:“差不多吧。我过了年,开始画武器图,要找人做武器了,那些工匠也要做武器。”

张允铮蹙眉:“我怎么一听你说要画图就从浑身难受呢?好像看见一大堆蚂蚁乱爬。”

沈汶笑了,撒着娇对张允铮说:“那你来帮我呀!”带着颤音儿。

张允铮鼻子出了下气,可是没有反驳。

张允铭严肃地说:“我朝武器是禁忌之项,民间不可钻研制造。这迷宫图肯定是要送往边关的吧?武器图也是要送往边关让军中制造吗?”

沈汶拖着腔儿笑眯眯地说:“也不完全是啦,送过去,那边的探子们肯定就知道了,说我父亲大造兵器,这不是有谋反之意了吗?你父亲手下有那么多的能人,就先交给你吧。做出武器来,一部分可以用来武装义兵,一部分运往边关。当然,图纸也要往边关送一份的。”

张允铮早知如此般地一笑:“就知道你这么说话肯定没好事!”

张允铭也叹气:“私造武器是大罪,你可真不客气呀。”

沈汶头一歪撒着娇说:“为何要客气呀?我的两个哥哥都在边关,府里有皇帝和太子的人,我不靠着你们靠谁呀!你父亲那么周全,就是造了武器,肯定也不会让人发现的,是不是?”又甜蜜又温柔,可张允铭和张允铮两个人都打了个寒战。

张允铭说:“我怕你了,别这么说话了!”

沈汶撅嘴:“你真不坚强!今天迷宫完成了,我请你们去吃馄饨吧!”

张允铮蔑视:“别说你请!到时候肯定不是你出钱,小气鬼!”

沈汶大声说:“我这次真的带钱了!”

张允铮马上说:“那请我们吃好一点的!”看你的钱够不够!

沈汶仰起脸:“这三更半夜的,除了馄饨摊儿,哪儿还有吃的?”

张允铭笑着说:“我们家就有,要不,请沈二小姐去我府吃一顿?”

沈汶忙说:“那怎么成?太没有规矩了。那你们送我到馄饨摊吧,帮我买碗馄饨……我带钱了,肯定给你们钱,不会欠你们的!”

张允铭叹息着摇扇子:“好,让我们家出百万两银子,冒砍头大罪,可你自己掏钱付个一两钱的馄饨,就觉得不欠我们的了!”

沈汶惊讶:“我是这个意思吗?”

张允铮横了沈汶一眼:“不欠?你想得倒挺美!别想一拍手什么都不认。”

沈汶假装胆怯地问:“你们难道还想让我还钱?”

张允铭笑着问:“你会吗?”

沈汶立刻坚定地说:“当然不会!”她指着迷宫的大图小图说道:“这些要好好藏了,我十四岁时去边关时得带着。”

张允铮马上问:“你要去边关?”

沈汶点头说:“是呀。”

张允铭摇头:“你个小女孩,怎么去?要是送图的话,我或者我弟去就行。”

沈汶认真地说:“我得去,我要到那里去办事。”

张允铮黑着脸问:“什么事?”

沈汶横眼看过去:“不告诉你!”一副很严肃的口吻。

张允铭笑着问:“你怎么去?”

沈汶想了想,自己去边关虽然认识道路,但毕竟是个女的,行路中间多有不便,最好有人护送着,就又微笑了,好声好气地说:“能不能让你父亲派十几个人送送我们?”

张允铭哈哈笑起来:“你变脸变得真顺溜。”

张允铮冷声:“‘我们’?你们是谁?”

因为要求着平远侯府办事了,沈汶只好回答:“哦,几个女的还有一个郎中。”

张允铮急躁地说:“就这么几个人还想去边关?!路上早让人杀了一百遍了!笨蛋!”

沈汶刚要回嘴,可想到现在正求着人家办事呢,只好皱了细眉毛,撅了嘴,一脸不高兴地看张允铮,张允铮马上扭脸,不看沈汶了。

张允铭笑着说:“这事应该没问题。”

沈汶忙说:“哦,还要有马车,带粮食,准备足够的银两,人还要可靠……”

张允铮打断道:“行了行了,他说了没问题还啰嗦什么?走吧,时间不早了。”他收拾起图,藏入了秘洞。

三个人从密室里出来,张允铮从椅子上拎起个小包裹扔在沈汶面前说道:“这是我娘顺福楼新出的夜行衣料子边角,你个子这么矮,拿去用吧!”

张允铭又一次用扇子打着手掌哈哈笑。

沈汶瞪眼:“谁要你的?!你骗人都不会?哪里有夜行衣料子这么一说?你才笨!”

张允铮傲慢地说:“再笨也笨不过到手的料子都不会拿着的笨猪!”

张允铭赞叹道:“这简直快成绕口令了,难为你能说得这么清楚。”他看沈汶,“你肯定接不上下句了。”

沈汶拿起小包裹要往张允铮打去:“你这个小混球!”

张允铭忙举手拦着说:“算啦,你对句对输了,就听他的了。而且,你都收过一次了,这次就也接下来吧。”

沈汶又惊了:“上次的衣料不是你赔的?!”

张允铮抢着说:“是赔给小肥猪的,穿着合适吗?”

沈汶突然心有触动,有些痴呆地看向张允铮,张允铮一副使坏的表情,一边眉毛还翘着,沈汶脸有点红,握着包裹说:“我总往这里跑,很废夜行衣的,多谢你了。”

沈汶突然换了腔调,张允铮马失前蹄,一下子有些悻悻,一扯嘴角说:“谁要你谢?这么假正经。”听着像是对沈汶没有和他吵架有些失望。

沈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张允铮被关了那么久,是不是用打架这种方式来与张允铭交流?若是这样,他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正常地与人交往,大概只知道借着打架或者吵架来表达情感吧?想到这里,沈汶又看向张允铮,张允铮正鄙夷地斜视沈汶,这次,沈汶却没有生气,反而向他一笑,张允铮很冷酷地一哼,眼皮垂下,鼻子朝天了。

三个人离开了院落,到了以前有馄饨摊的地方,可却见街道黑乎乎的,没了馄饨摊。三个人站在一处较高的屋顶上左右看看,目及之处,都是黑色的。

沈汶不解,跳下来在街道上走了几步,才恍然道:“我这些月来太专心了,都没有注意外面的事。现在是荒年!粮食紧缺,粮价贵了,那些小本买卖就没法做了。我们就在此告辞吧。”

见沈汶就要走,张允铮挑起战火:“恭喜你!不用破费了!”

沈汶小声对张允铮说:“你不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吗?其实没什么呀,别说坏话就是了。”

张允铮对着沈汶露出白色的牙齿:“偏说!偏说你的坏话!”

沈汶也对他呲牙:“那我也说你!小混球!”

“你上次才说过不说我坏话了,小骗子!”

“那是我等着你说日后也不说我坏话才说的……”

张允铭及时制止住这种没有养分的对话,小声说:“停!别你说我说了!现在说‘过个好年,大吉大利’,年关前我们大概不会碰面了,要图个吉利。”

张允铮和沈汶相对着吭哧了一会儿,几乎是同时说:“祝你过个好年,大吉大利……”

张允铭满意了,说道:“都回家去!年后再见!”

沈汶笑着对着两个人摆了下手,飞也似地跑了。

张允铭看着沈汶的背影惊叹:“她跑得这么快呀!”

张允铮不服道:“不快!我早晚能追上她!”

张允铭小声问:“你给她的是我们上次订下的料子吗?”

张允铮马上说:“是我订下的,你的太难看,我拿不出手。”

张允铭低声呵呵地笑,张允铮身形一闪就没了,张允铭只好自己单独地回了府。

沈汶抱着衣料跑回去,心情特别好。到了屋里,把衣服料子给苏婉娘时,说道:“是年货。”就没多解释。苏婉娘次日打开一看,差点笑出来:竟然有送衣服料子当年货的?可沈汶倒也用得上,她也就没多想。

沈汶次日起来不久,沈强就与沈玮和沈瑜来她这里捣乱。府中正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年,杨氏柳氏都很忙,实在没人看管这几个小的。他们如果去别人的院子都得守规矩,可在沈汶这里,几乎可以随便反。什么脂粉盒,什么首饰,都能乱动,所以几个小孩子特别喜欢来沈汶这。一进来就开柜子捉迷藏,当着沈汶的面来回乱跑。

沈汶看着这几个孩子在她屋里折腾,心想肯定是因为孩子们的快乐和过年的节日气氛,她才会觉得这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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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过年的钟声里,皇帝带领着太子和皇子嫔妃到太庙祭祖。颂词和祝告在香烟缭绕中,回响在太庙内外。

遥远的冷宫里,贾静妃其实并没有怀念过去此时自己带领后宫的荣光,而是看着手帕里自己刚刚吐出的一口鲜红的血,瘫软在了枕上。

虽然心中隐约觉得自己好不了了,但她从来没有真的面对过死亡。这口血,把一个朦胧的阴影,真实近切地拉到了她的面前,她觉得浑身冰冷,几乎昏过去。

竟然是这么近了!忽然间,她的头脑清醒许多,那些干扰了她思维的杂音都消失了,隐患都变得清晰可视。她非常想马上把太子和四公主叫来,但是她知道这是祭祖时分,而且,在正月里,来冷宫看她,是入不吉之地,她并不想让他们来,她只能等着出了十五,过了年。

太子和四公主没有来,夜里,在贾静妃偶尔的咳嗽中,那个久已不来的阴影进入了冷宫。

寒风里,那个阴影听了好久贾静妃费力的喘息声,才又悄然飘走,过御花园时,在陈贵妃闭眼的地方,那个阴影停步,小声问了一句:“你看见了吗?”她在痛苦,一如你当年。

风过枯枝,沙沙作响,片刻后,那个阴影消失了。

出了年,太子终于来冷宫了。他知道贾静妃一直身体欠佳,可猛一见贾静妃,他还是吃了一惊。才过了一个年,贾静妃眼底就有了十分明显的黑色眼晕,嘴唇边也有了一圈青色。

太子向贾静妃行礼拜年,贾静妃示意人往自己身后放枕头,让自己坐起来一些,好看着太子。

太子行礼后坐在床前,不知该说什么,私心里,他也是认为贾静妃是因为废后而精神消沉,乃至病体缠绵。而他自己就是始作俑者,面对母亲,他总觉得沉重。就是贾静妃不指责他,他似乎也能从贾静妃的眼中看到一丝责备。

贾静妃努力睁开眼睛看太子。太子二十三岁了,本是男子正当青春的年华,可脸上却没有朝气,眉宇中透着些疲惫。

贾静妃咽下了口中的一股甜腥,费力地低声说:“你妹妹的……婚事……一定要选……长乐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