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再一次惊叹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她扪心自问,今儿个这般情景就是落到她这个活了两世之人的身上,她也做不来佟湘玉这等事情来。

一个出身良好的小姐,虽说有些落魄了,可是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那大家小姐的尊严还是要的吧,可是人家佟美人,为了所谓的爱情,居然有勇气当着下人的面,诉衷肠,表痴心,面子里子一概不要,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说跪下,那脚下绝不含糊,递媚眼,那眼下也是一丝不苟。

瞧瞧人家佟美人的作为,再想想自己前世**的场景,锦好第一次反思,自己当初是不是太懦弱了点?不就是冥婚吗?干啥子自个儿焚烧了自己,怎么着也该等到三日后回门那日,带着新婚夫婿的牌位,合着与莫府这干鬼魅一起焚烧了才是!

在阳光灿烂的一个早晨,一位脸皮够厚,哭功精湛,演技过硬的职业小三终于让锦好同学反思了自己前世的懦弱作为,也唤醒了锦好同学今世强悍作为的开端。

不过,也不得不说一下,佟湘玉这豁出脸面,舍身行为,还是很有效果的,因为那肚子里的那块肉不小心给伤到了那么一下下,紧急召唤而来的安大夫建议应该时常晒晒太阳,运动运动,调整心情,于是乎,即使莫老夫人不满佟湘玉私自冲出院子,却赖不过莫二老爷此番强硬的坚持,为了不让莫二老爷与自己母子离心,莫老夫人只得委婉让步——佟湘玉的足还是要禁,只是不再拘着佟湘玉见他。

莫老夫人妥协的时候,神情是无奈的,声音是平淡的,语气是感慨的:“二老爷,你要去偏院,我不拦着你,你如今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我这老婆子在家里也没说话的份了!”

要是往日,莫二老爷自然不敢,不敢的应下来,可是在瞧过了佟湘玉那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模样,心里头正热乎着呢,也就难得的忤逆了莫老夫人。

“母亲,儿子哪里有这个意思?”眉头蹙起:“是安大夫说,有了身子,可不能再关在屋里,那对孩子不好,再说,玉儿的身子也养得差不多了,为了孩子,让她出来走走,不是挺好的,还能给母亲请安,不正是一举两得。”

可是莫老夫人虽然让步了,可是这让步却是有原则的,没接过莫二老爷的话,反而直接驳了他的面子:“给我请安,就不必了,你这个做丈夫的不给姚氏面子,我却不能再伤了自家媳妇的脸面了,我这院子,那佟湘玉这辈子都不许进来一步。”

“母亲!”莫二老爷还想再劝,不过莫老夫人却是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锦好从这件事情,再次得出结论——脸皮那东西值几两银子,瞧瞧豁出脸皮的佟美人,这番没皮没脸的,不是又有了崛起的模样了。

这不,自从莫老夫人松口之后,莫二老爷都是宿在佟湘玉的偏房,姚氏却跟个没事人一般,整日里吃吃睡睡,居然养出了二两肉来。

锦好瞧着姚氏这般,心里寻思着莫不是她这个娘开窍了。

于是某一日的下午,娘儿两个在一起话家常的时候,锦好就轻声的试探道:“母亲,您留在莫家,父亲一直宠爱那个佟湘玉…伤您的心,咱们还不如…”

“锦好,你这孩子怎么会有…”姚氏脸色一怔,随即严肃的看着她:“这事情咱们以前说过。”

“可是,今时今日不一样了!”锦好大声道。

“哪里不一样了?”姚氏摇头:“你太小,不懂!”

“当然不一样了,咱们现在有了八间铺子,我已经托了大舅舅,瞧着合适的价码,将这八间铺子脱手,到时候就能得了一笔银子,靠着这笔银子,就是咱们自个儿过日子,也够了。”

那八间铺子锦好寻着机会走了一趟,那些掌柜在,小二的心都向着原东家,她本来是想笼络一番,可是想着一时半刻也养不熟,与其僵在那里,坏了生意,还不如趁着生意好的时候,脱手算了——想必王家应该还心心念念想着这八间铺子吧!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真的败了,那王老夫人那话就应了:日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姚家大舅是人情世故的精明人,锦好能想到的,他自然早想到了,故而舅甥二人想到了一块儿,原本还寻思着和锦好怎么开口,没想到这聪慧的小丫头就自个儿找上门了,自然满口答应的份。

锦好试着劝解:“母亲总说我小,以为我不懂,但其实我什么都懂,心里有着一本明账,父亲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值母亲再爱了,他已经变了心了,再不是母亲心里的那个人了。”

“母亲,您不是也死心了吗?他既然不懂您的好,只会伤害你,让您流泪,您再留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意思?人这一辈子,就那么点日子,您都耗在这样一个无心的男人身上,有什么意义?既然都要活下去,为什么,为什么…不找一个能让自己快乐一点的法子?”

锦好一双清澈纯净的眸子,第一次染上了对莫府的憎恨:“这么个腌脏地,哪里值得您留念?您瞧瞧,都是女人,大舅母活得多么的惬意,您为什么就不能学学大舅母,至少对自己好一点?”

姚氏愣愣地看着锦好,几乎不敢置信的开口:“你…你…说莫府是腌脏地?”

“藏污纳垢,只怕也就是门前的那对石狮子还算干净了!”锦好冷笑:“母亲,您对这个家还有什么好留念的,早点离开了,换一种活法吧!”

她什么事情都做了,也就不在乎再被姚氏看出什么不对劲了,莫二老爷这些日子的所为,伤透了她的心。

她前世一直深信父亲是宠爱她的,怜惜她的,是因为母亲的离世而郁郁而终的,可是这一世,她看清楚了莫二老爷的真面目——他前世对自己的宠爱,不过是习惯性的怜惜弱小,这不,这一世,换她强势了,他的宠爱立刻变成了墙头草,心就偏向了锦冉。

而至于因为母亲郁郁而终,更是个笑话,还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是他做出来欺骗世人言论的障眼法。

“傻孩子!”姚氏怜惜的敲了敲锦好的脑袋:“不管这莫府怎么样,你都姓莫,你都是莫府的女儿。”

叹息了一声:“母亲当日也和你说过,我若是和你父亲和离了,你日后可怎么办?眼看着你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有一双和离的父母,你日后如何在夫家立足?何况妯娌之间,向来有些龌踀,不说别的,就是言语上的挤兑,你又该如何自处。”

“我留在莫家,不管怎么着,都能给你撑着些门面,日后你在夫家,也能有嘴说话,翁姑也不会看轻了你,虽说你父亲有些…但莫家的门庭在这里呢,将来能给你找的亲事,也不会差,像这次的叶家,不就是冲着莫府的门庭来的,而一旦我和你父亲…你该知道,这一切都会不一样了,对你这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你可明白?”

可怜天下慈母心,姚氏对莫二老爷失望之后,满心满肺的都是锦好和腹中的孩子了。

“不就是荣华富贵吗?女儿又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的安身之处,我将来能不能幸福,能不能找到一门好亲事…与莫家都没有关系的。再说了,母亲,女儿此生所求,从来都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心一意的良人。门庭高低,对女儿来说,有什么关系,若是为了这一点,母亲委曲求全,那女儿宁愿这一生不嫁,到了年纪,索性绞了发做姑子去。”她嘴角勾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看了父亲之后,女儿也对男人没什么信任了,怕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女儿的贪恋罢了!还不如绞了发来的干脆!”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姚氏听着锦好一口一个绞了发,这心里揪起来的疼:“这世上总是有重情重义的男人,你瞧你大舅舅,你小舅舅不都是吗?母亲也只是运气不好,没那个好命摊上罢了,谁能说,你这孩子的运气就和母亲一样的背了?”

“好了,这些话以后莫要再说,至于母亲和你父亲的事情,你也莫要再操心了,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这些话,是不该说的,传扬出去成何体统!”姚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莫二老爷的怨怼又多了一项——居然害的自家女儿对男人失去信心。

锦好心里叹息了一声,母亲还是认为她年纪太小,只当她是不懂事乱说的。

难不成,她这些日子的崛起,母亲都没看在眼里,却丝毫不灰心道:“母亲,若是女儿有一个不会日后对女儿和母亲腹中弟弟\妹妹有害的主意,母亲可否愿意考虑离开莫家?”

姚氏心里一动:“什么主意?”

“析产分居!”锦好嘴角一点一点升起笑意:“母亲,这些日子我翻遍天朝的律法,其中有一条,若是夫妻双方,实在无法再过下去,又不想离了孩子,可以析产分居。”

“若是那样,您就不用和他在一个屋檐下过了,不管他想宠谁,爱谁,随他去,您就守着我和弟弟/妹妹过日子,怎样?”

“析产分居?”姚氏一时呆愣在那里,片刻功夫之后,眼神才亮了起来,微微的激动:“这能行吗?”

这些日子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人再不是那个与她笑看云舒云卷的人了,若是能自得其所,倒也是自在。

“若不是因着母亲担心我和腹中的弟弟妹妹,不然,我倒是觉得和离了更好,义绝也不错。”

析产分居,倒是女人吃亏了点,不能再嫁,母亲还这么年轻,白白为了这么个男人耽搁了自己。

所以锦好这句话几乎是带着恨意说出来的。

姚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道:“若是能析产分居,那是最好不过,又不会耽搁你的亲事,不过,我担心你父亲,你祖父母那里,说不通?”

她也实在不想看着那两个人在她面前腻腻歪歪了,虽说冷了心,不过看着还是觉得挺恶心的。

“这母亲倒是不用担心,咱们图图为之就是了,不急在一时。”锦好见姚氏同意,心里倒是定了下来:“倒是母亲先别忙着应下,再仔细点想一想,开弓可没有回头箭,到时候若是父亲来求您,悔过了,您可怎么办?若是祖母软磨硬泡,祖父施压,大家都来劝您,您到时候怎么办?”

姚氏绝望而伤心的摇头:“心冷了,情绝了,我还如何回头?”忍着,耐着,不过是为了孩子,现在既然有这等两全其美的事情,她为何还要委屈自己?

正文 第87章

不说锦好和姚氏商量的析产分居的事情,隔了几日,叶家三夫人在众人若有若无的期盼中,终于将帖子送了过来,说是三日后在叶家别院设花宴,邀请莫府的四小姐,五小姐赏花,帖子是直接送到莫老夫人手里的。

不过,这次叶三夫人可不是直接就邀请了莫家的小姐,听说这山古镇的其他几位望族的小姐也都有份,估摸着怎么着也有十几人。

莫老夫人听了这消息之后,心里就有些不悦了,心想着叶三夫人你什么意思啊,原本不就是说请我们莫家的小姐,怎么一下子就多了这么些人来,不过合着人家叶家的门庭在哪里呢,她就是有些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

于是就含笑向着发帖子的人,试探道:“这么多小姐叽叽喳喳的,怕是要让三夫人烦了。”

“老夫人,您放心,我们家夫人最是喜欢热闹的。”那仆妇滴水不漏的笑着解释:“何况夫人说了,这山古镇的风水最是养人,瞧着各位小姐都是花朵般的人儿,看着都稀罕啊!我们夫人说了,不怕去的人多了,就怕去了少了,不然准备了那么多的汤汤水水,岂不是都白准备了。”

莫老夫人一听,这心又沉了下去,却还是笑道:“听着我这老太婆都馋了,都想去三夫人那里讨口水喝了。”

那仆妇也很赏脸的捧场:“哎呦,那敢情好,我们夫人知道了,怕是高兴还来不及了。”

莫老夫人又打了两句花腔:“罢了,一群花骨朵般的小姑娘中间多出我这个老婆子,岂不是惹人笑话,还是让两个姐儿去吧!”

当晚,锦玉就来了锦好的房里,语气苦恼之极:“真不知道,去叶家别院穿什么好?那叶三夫人是京城里见惯了各色小姐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嫌弃我们是乡下的丫头?”

随即又问了一声:“五妹妹,你那日打算穿什么衣裳,给四姐姐瞧瞧可好,你一向懂的穿衣裳,最是好看不过,我也能学着一二。”

锦好没有多想,只是随意道:“学什么学,只要咱们穿的不失礼了,就好。”

随即打趣道:“敢情姐姐是怕叶三夫人不喜欢啊,这人还怎么的,心里就想着讨好人家啊!”

“扑哧”笑了一声:“这是不是就叫女生外向啊!”

锦玉被笑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过倒也没放弃追问锦好穿什么衣裳,锦好被她缠得不过,只得随意点了一身水蓝色的暗花暗花褙子,一袭杏黄色的儒裙。

锦玉狐疑的看着那水蓝色的暗花暗花褙子和那杏黄色的儒裙,不解的看着锦好:“你就穿这套,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锦好随意的摇头:“不过是赏个花,要多隆重啊!”

“五妹妹,你不是故意骗我出丑吧!”锦玉说完,就闭上嘴巴,神色一僵,仿佛有些恼怒。

锦好莫名奇妙的瞧了锦玉一眼,扭脸道:“我骗四姐姐做什么?四姐姐不信就算了。”

“不,不是的。”锦玉急急巴巴道:“五妹妹,我不是不信你,就觉得叶家三夫人的花宴必然富贵,五妹妹要不要换套华贵点的。”

锦好这才笑了起来:“我年岁小,穿得太华贵了压不住,这就好了。”

又和锦玉说了好些闲话,这才将她送走,自个儿却是坐在床边发呆。

云燕进来,有些不满道:“往日里瞧四小姐是个好的,今儿个,怎么就跟吃错药似的,一个劲的追问小姐花宴的穿衣,是不是怕小姐那日装扮的太过隆重,越过她一头啊!亏得小姐,还耐着性子哄她。”

“就是。小姐,要不花宴那日,咱们换了衣裳,就那套鹅黄的可好,那式样是今年最流行的,小姐穿着亦是最好看不过。”雪兰出着主意。

锦好心里还想着今儿个锦玉的怪异之处,倒是对此不感兴趣:“不用了,都说了穿这套,莫要再改了,到时候,省的再闹出什么来?”

“那到时候,小姐将大舅爷送的那件狐裘穿起来,纯白的毛,穿着就贵气。”雪兰犹不死心的劝着。

“雪兰,云燕!”锦好突然开口,不答雪兰的话,反而问起来:“你绝不觉得今儿个四姐姐有点奇怪?”

雪兰还在不满锦玉打探自家小姐穿着的事情,闻言,立刻道:“可不是奇怪极了,哪有姐姐打探妹妹穿衣的事情,就是再好的姐妹,出席这样的花宴,总该闭着点吧!四小姐这样的,奴婢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而云燕到底老成点,看问题比雪兰深一些:“按说四小姐的性子,不该是这般不知轻重的人,怎么会打探起小姐的穿衣啦?”

“这倒不是关键。”锦好站起身子,微沉着眉头:“我自己的衣裳,她为何觉得会让她故意出丑?我自己都不嫌弃丑了,她嫌弃什么?难不成,这衣裳还能传到她身上不成?”

“小姐说什么笑话,您的衣裳怎么就能穿到四小姐身上了?”

“是啊,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感情再好,也没有穿一样衣裳的,还不让人笑话。”

“呃…”锦好也觉得自己一时糊涂了,故而笑道:“不说这事了,怕是我想多了。”

话虽然这样说,不过心里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不过,她从来就没想过嫁到叶家去,自然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反而静心琢磨起出售八间商铺,和析产分居的事情。

与其操心有的没的,还不如多琢磨琢磨眼前的事情。

叶家花宴,应该能见到叶大公子和谢公子吧!

瞧着祖母,父亲对这二人的恭敬来,若是自己搭上这两尊大佛,日后行事应该会便宜很多吧!

这么一想,就专心思索起来了。

三日后,锦好果真穿着那套点给锦玉想看的衣裳,一身水蓝色的暗花暗花褙子,衬着一袭杏黄色的儒裙,看起来既端方又俏丽,却也低调含蓄。

倒是一向低调的锦玉今儿个一反常态,装扮的高调不得了,尤其是今儿个身上披着的鹤氅,看着就华贵无比,又轻又暖,玫瑰紫的茧绸面子上用金线绣出了牡丹纹样,边缘则是用黑线勾勒云纹,居然生生将她三分的姿色衬出七分来,远比她身上的漳绒斗篷来得夺人眼球。

雪兰瞧着锦玉被丫头簇拥着上了马车的锦玉一眼,不由得嘟着嘴巴:“小姐,早说了让您今儿个着那间狐裘,您偏不肯!”

锦好只是淡笑,却是不语,只是目光到底有些森冷,瞧在雪兰的眼里,自然闭了嘴巴再不敢多言,虽说小姐待自己亲厚,但是主子的威严却是不少。

锦好见雪兰闭了嘴巴,也就怡然自乐的上了自个儿的马车:她又不想进叶家的门,自然不必如此隆重。

不过,锦玉今儿个有些反常,居然没等她一起走,这和她的性子完全不同。

眼色微沉,却不过扬眉,左右图谋不过是叶家的亲事罢了!

到了叶家的别院,果然是花团簇锦,一屋子的娇花弱柳。

叶家的门庭果然好用,上一世的自己不也这样想着的吗?

半卷墨扇下双眸如流波清池,漫不经心的瞟了一眼那些美丽的花叶,锦绣花团的美勾起了她唇角纯然的笑意:这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个人是为叶家别院的景致而来。

锦好,锦玉二人给了叶三夫人见礼,自然就融入了那花团簇锦中。

其中一位身着水红色蝶恋花缂丝褙子,月白八幅湘裙的少女对着锦好淡淡一笑:“莫四小姐,莫五小姐坐我这边吧!”

锦好正愁着一屋子的繁华簇锦,自个儿落座在何处为好,见有人递了梯子过来,哪有不接的道理,立时伸手拉了锦玉的手一下,心中却是一跳,锦玉的手居然满手的冷汗,这是不是太过紧张了?

锦好若有所思,瞧着那华丽异常的鹤氅一眼,心中若有所悟:她倒是小瞧了三房!小瞧了三婶子,也小瞧了这位胆小的四姐姐。

锦玉回头看了锦好一眼,声音颤颤地低语道:“那是朱家的二小姐,据说前年皇上下旨赐了婚,定给了叶家大公子。”

是叶若铭的未婚妻?

听锦玉这么一说,锦好心里倒是好奇了多看了一眼,这么仔细一看,又是经验了一把,那少女大概十四五岁,肤白雪白,柳叶细眉若黛画,桃花眼眸流转妩媚,葱管鼻,樱桃口,身段窈窕,腰肢轻柔,端是妩媚风流,娇美可人,怎么看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锦好瞧着这么个美人配那位冰冷公子,倒是男的俊,女的娇。

心里想着日后还想借叶家大公子的势,自然不会傻的得罪了这位叶大公子未来的枕边人。

于是,笑着落在,嘴巴更是乖巧:“谢谢这位姐姐,瞧着姐姐面善,就是不知晓在哪里见过姐姐?”

朱二小姐当下笑的越发柔美:“瞧莫五小姐这张小嘴,可真是惹人疼。”转头看着锦玉一眼:“四小姐真是好福气,居然有这么个乖巧可人的妹妹。”

锦玉的嘴角牵了一下,有些神色恍惚道:“五妹妹一向乖巧。”

朱二小姐瞧了一眼锦玉恍惚的神色,嘴角闪过略有深意笑容,不再言语。

有了朱二小姐的抛砖引玉,主动递上橄榄枝,下面的话,自然就好说了,再说在山古镇这么一块小地面上,莫家的这块招牌还是挺好用的,谁不给莫家几分面子,再说锦好还有姚家这么块招牌,扛着这么两块招牌的锦好自然不会受什么冷落。

三言两语就搭上了话,不过小姐们人数是挺多的,她心里又有着事情,说笑了半天,根本就没分清谁跟谁,能记住的也只有叶若谦的未婚妻,朱二小姐。

锦玉不知道生性胆小,放不开,还是和她一样,心里藏着事情,这神色有些恍惚,说出来的话倒是不太得体,索性锦好灵动,都给不着痕迹的给圆了过去。

不过就是这般,锦玉的应付越发的不得体了,落在叶三夫人的眼里,对锦玉那点满意,也就没有了,倒是仔细的瞧了锦好几眼,心下多了一份思量。

锦好不理会众人的各具神色,依旧笑得软和,不过却将叶三夫人的神色记在了心里,心里不由得忐忑不安:千万莫要看上我,没瞧见四姐姐那仰着脖子的姿态吗?

正琢磨着如何找个借口退开,她今儿个来可不是冲着叶家媳妇的光环来的。

正在锦好寻思借口之时,身边传来一阵惊呼,锦玉的襦裙不知怎么的,就被热汤给淋湿了,一张俏脸急得通红,那眼泪儿就在眼眶子里滚了几圈。

叶三夫人作为主人,又瞧着锦玉心里顺眼,忙让小丫头引着锦玉去换了衣衫,锦好见势,连忙站起身子,表现一番姐妹情深,陪着锦玉退了下去。

二人去了其中的一间客房,谁知道一向恨不得和锦好成了连体婴的锦玉,却又是一反常态,扭扭捏捏,偏要锦好自个儿先行回去。

要说这位锦玉小朋友,实在不是做坏事的范儿,那低垂的脑袋,那羞红的面孔,就差没写上:我要做坏事,你别在一旁碍事,看得一旁跟着的丫头怜心捶胸顿足。

说起这怜心丫头,一向都是胸怀大志的,从卖身为奴的那一天开始,就从来没有甘心过做一辈子的奴婢。

她卖身为奴,不过是她想做人上人的踏脚石,她曾经寻思过勾搭莫二老爷,一来是二老爷不常在家,二来却没有丝毫下手的机会,这几年年岁大了,又将主意打到大少爷和三少爷的身上,不过,这两位少爷时常在外求学,同样是无法下手。

现在这叶家二公子,这等天神般的人物,说真话,长这么大,她还没瞧过这般好看的人…

若是自家小姐进了莫家的门,到时候自然要抬举几个丫头。

男人三妻四妾寻常事。

她是四小姐身份的贴身丫头,还有什么人比她更合适呢?

若是能亲近叶二公子,以她的品貌…

想着叶家的门庭,想着叶家二公子的人才…

怜心一咬牙,对着锦好笑道:“五小姐,您还先去花宴,四小姐退了席,就已经失礼了,若是您在留在这里,岂不是让人以为我们莫府的小姐都不懂礼数?”

这话说的牵强,她们又不是无故退下,更不是没禀告给主人,不过,锦好却还是顺水推舟道:“那也好,我就先去,等一下四姐姐再过来。”

锦好和雪兰从院子退了出来,雪兰四处瞧了一眼:“小姐,我怎么觉得四小姐今儿个…”

“闭嘴!”锦好难得板起脸来说话:“四姐姐很好,你休要胡言乱语。”

雪兰被训斥了一句,心里有些惧怕,不过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奴婢这心里有些慌,总不能牵累了小姐。”瞧着四小姐主仆那鬼祟的样子,怕是图谋的也不是什么好事,莫要到时候牵累了她们小姐。

锦好知道雪兰是担心自己,心下又是一软:“你放心,这事牵累不到我!”

雪兰一听,心里一动:敢情小姐已经将四小姐的西洋镜看得清清楚楚,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

想着自家小姐的聪慧,倒也放下心来,只要不牵累自己小姐,她才难得管四小姐折腾什么:虽说自家的小姐和四小姐亲厚,但是她却对四小姐没啥好感,总觉得三夫人那笑脸背后藏着个人似的,连带着也瞧着四小姐不舒服。

这主仆二人一路各有心思的在叶家别院里行走,锦好但盼着能遇到叶若铭和谢明覃,她想着身边自家的丫头和叶家的丫头都在,也闹不出什么闲话来。

因为心中若有所想,那脚步就慢得更蜗牛似的,落在叶家两个小丫头的眼里,倒是觉得这五小姐有情有义,定然是想等那别扭的四小姐一起,也就不催促锦好快速前行,反而陪着锦好细细欣赏起这别院的景色来。

红墙碧瓦、金碧辉煌,在廊腰漫回处是精致典雅的风铃,清脆悦耳的回声,荡漾在花香中倒也别有一番情趣,若不是心里藏着事情,这叶家别院倒是值得一看。

却说锦好这边一心想着如何与叶若铭或是谢明覃来个不期而遇,可她不知道,自己想见的人,此时正在某处窗子,将她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

“你说,你这位小恩人在找什么?”谢明覃摇着扇子,一脸坏笑的看着叶若铭:“不会是在找你那亲亲二弟吧!”

得了叶若铭一个冷眼也不恼,反而摇头道:“不对,惦记你那亲亲二弟的人可是那位莫四小姐。”

嘴巴啧啧的砸吧了两声:“真没看出来,莫四小姐那胆小如鼠的样子,居然还能生出这么个心思,果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随即又是摇头:“生出这么个心思的,怕是不是莫四小姐,而是她那位慈祥的母亲。”挑了挑眉头:“你说,咱们是不是要成全人家的慈母心意呢?”

“你莫要胡闹,这事咱们只能静观其变,莫要插手!”叶若铭面无表情的说道。

“静观其变?”谢明覃十二分的不满:“瞧着莫四小姐那蠢样,只怕还没行事,就被你那亲亲二弟给识破了,到时候,下次再见,只怕你就要叫你那救命恩人一声弟妹了。”

谢明覃的声音染上一丝不耐。

叶若铭挑眉瞧了一眼,又低下脑袋:“我瞧莫五小姐似是无心叶家。”微怜的目下闪过一道幽光,神色莫名。

“唰”谢明覃的手中的扇子一收,神情略显烦躁:“我去看看,莫四小姐一片痴心,怎么能不成全呢?”

他用扇子敲着手心:“反正你那祖父只想你那弟弟娶了莫府的小姐,得了莫老太爷手里的名册,自然不在乎娶的是哪一位小姐?”

话落,整个人就从窗子越了出来,消失在叶若铭的眼前。

无心叶家?

叶若铭修长白洁,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的敲了几下,眼神再不是无波的冷漠,隐隐多了几许阴霾。

随即瞧了那步伐如蜗牛的少女,嘴角微微勾勒出浅浅的弧度,亦跃出了那窗子,几个起落之间,就到了锦好回花宴必经的九曲桥。

锦好瞧见叶若铭,眼神一亮,步伐就快了起来,上前盈盈一拜:“大公子!”满面感激的神情:“当日大公子走得急,救命之恩还未曾谢过。”

说罢,就一跪在地:“大公子高风亮节,侠义心肠,我无以为报,只有在这里给大公子磕头了。”

叶若铭黑漆漆的眸子一闪,却还快步的上前,那白腻的脖颈,因为叩头的动作,露出来,在如云的黑发之间,越发衬得肌肤滑腻,叶若铭隐隐嗅到一股子淡淡清淡的香气,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扶。

锦好瞧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大手,本能的一缩,不着痕迹的避了过去。

手扑了一个空,叶若铭猛然惊醒,微怔一下,随即不着痕迹的收手,做出一个虚扶的动作,听得耳边的冷风吹过树梢,瑟瑟的,那寂寥的声音,似凉风灌入心口,热气之处,渐渐冰冷,慢慢地静了下去。

却在结冰之极,感觉到自己的手掌被一袭嫩滑的触感惊爆,似有柔若无骨的小手触摸而过,他不解的抬眸,却对上一双世上最美丽的一双眼睛:如星辰般璀璨,如墨般的漆黑,如月光般的洁白,当然还有…寒冰般的寂寥。

而此刻充满复杂的眸子中,正充满了期盼,叶若铭不着痕迹的握紧拳头,转身离去。

这么个情景,落在锦好身后的两个丫头眼里,也不过是锦好谢过叶若铭的救命之恩这般纯然,谁也没有注意到锦好私下的动作,更没有胡乱猜想——毕竟叶三夫人今儿个办花宴的深意,她们都是知晓一点的,而莫家两位小姐胜出的可能性较多,她们也是知晓的。

在众位丫头的眼里,比起温柔俊雅,博学多才的二公子,一身冷漠,浑身铁血之气的大公子可不是太好的人选,何况大公子已经被赐婚了,秋后就要完婚了。

那个脑袋坏了,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做,去做人家的妾室?

所以,关于锦好和叶若铭的相遇,被两个丫头当做最普通不过的巧遇。

终于办完了心里藏着的事情,锦好终于有心思欣赏叶家别院的景致,一路行行走走,却还是没等到锦玉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