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爷来了。”

左前方的位置,果然站着一身宝蓝色锦袍的莫二老爷,一张清俊的脸上看不出年纪来,满身贵公子的气息,此时却眉头紧蹙,表情有些不虞。

锦好面上闪过一丝惊讶,眸光却是平静无波,对莫二老爷父亲,她早已没有了亲情,彼此之间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莫二老爷显然也发现了锦好,几大步上前,脸上的不虞之情淡去,笑着道:“知道你今儿个沐休,父亲来接你回家了。”

听到回家两个字,锦好突然觉得涩涩的,他嘴里的那个家,哪里还是她的家,这个男人当初为了佟湘玉那个女人,离弃了自己的发妻女儿,那个家里就再也没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处。

可笑的是,这个男人现在却跑到她的面前来,对她说,来接她回家,这世间还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情吗?

莫二老爷见锦好脸上的表情不语,又赶紧道:“今儿个是你祖父的生辰,我想接你回去吃个团圆饭。”

又是去莫府,想到上一次莫老太爷对自个儿的算计,锦好的眼神蓦然冷了下来,犹如冰霜一般,在没有一丝温度,她似乎是强自压制住心中快要奔涌而出的强烈情感,用力的咬了咬嘴唇,说道:“祖父生辰,自然是要去的。”

见莫二老爷面上一喜,锦好嘴角又浮上了一抹冷笑:“只是女儿哪里能空着手过去,怎么着也要准备点礼物。”

说罢,就对莫二老爷福了福,对着云燕吩咐道:“走,咱们回去将那副百寿图拿上,去给老太爷拜寿。”

莫二老爷脸上笑容一顿,他有心阻止,但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一时阻止的话却说不出口,过了许久,他才干巴巴的道:“自家人礼物什么的就免了吧,你能到,你祖父就开心了。”

这话怎么听着,都有些带着些干瘪的讨好,让锦好听了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视为反常,即为妖,莫二老爷这般低声下气的讨好,怕是这后头必然有什么阴谋,这样猜测自个儿的父亲,是挺让人心酸,但是这却是再真实不过事情,她没有必要自欺欺人。

锦好眼中冷光一闪,却细声细气的说道:“父亲虽然说得有理,可是祖父的生辰,即使祖父不在乎,女儿的孝心却不能不表,女儿怎么着都不能空手去,这礼物要送的,否则传扬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说我莫氏的女儿不懂规矩,坏了女儿的名声不说,只怕还要牵累自家的其他姐妹,这寿礼说什么也不能省去、”

他说的生疏,她答得更是疏离,一时间二人的气氛便有些尴尬。

莫二老爷咳嗽了几声,便将手一挥,说道:“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回去拿那百寿图。”

锦好盈盈一笑,便上了自家的马车,莫二老爷原本是打算上锦好的马车,可是看着那双晶亮的大眼睛,直直的注视着自己,这抬起的脚,怎么也跨不上去。

莫二老爷心中有些慌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每次见到这个沉静聪慧的女儿时,这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即使她如此刻一般,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就如同一朵出水芙蓉般清丽美好,他却在心中生出一股子莫名的畏惧之意来,尤其是她那双如古井般深幽的眸子,仿佛能看进人的心中去,让人无所遁形。

他想了想,那抬起的脚,就放了下来,略带小心翼翼的瞥了锦好一眼,见她脸色平静,目光温和,表情笑意,便又道:“我回莫家的马车,就跟在你马车后面,可好?”

锦好低低的笑了起来。

莫二老爷一愣,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好儿,你…是想和父亲坐一辆马车?”

锦好的语调异常温和,但是眸底却是一片冰冷,淡淡的开口:“父亲的吩咐,锦好怎敢说不好,父亲就上莫家的马车,跟在女儿马车的后面?”

刚刚还说接她回去,这么快就分得这般清楚——莫家的马车,你的马车?

哼,这样的一个父亲,若是单单来接她回莫府只是为了吃顿团圆饭,除非她脑子今早被门缝夹了,才会信他的鬼话!

锦好的语气虽然铅弹,脸上的笑容也不曾褪下半分,可是这明明是温和有礼的话,但落在莫二老爷的耳朵里,却刺耳的很,也难受的紧。

一时间,他心里有些堵得难受,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会赖在他怀里撒娇的孩子,已经变得如此陌生,这种陌生,如针般刺痛他的太阳穴,疼的难受,他便急急的起身:“既然如此,那父亲就回莫家的马车了。”也不等锦好回答,他便落荒而逃,手脚忙乱的上了莫家的马车。

云燕放下车帘子,气呼呼的道:“这老爷是怎么回事,巴巴的跑到学院门口,就是为了惹小姐生气的?”

她看了锦好一眼,思忖着说:“小姐,这老爷说什么让您去莫府吃什么团圆饭,我觉得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顿饭,咱们可不能去吃。谁知道是不是鸿门宴?”

锦好冷冷地一笑:“你家老爷可从未来过学院门口接我,今日来的太过蹊跷,根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这多半不是他自个儿的主意,怕是被谁哄着或是逼着来的。”

云燕听了,又是气来又是怒:“老爷怎么这么糊涂,再怎么说,他也是小姐的父亲,怎么能和别人合着伙来算计小姐?”

锦好冷哼一声:“他若是还记得我是她的女儿,当日也就不会那么对我。”

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眼神越发的冷了下来:“不过,我也没再当他是父亲。”

云燕安慰的握了握锦好的手,低低的说道:“小姐莫要生气了,为了这样的人生气,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值。这些人左右不过是不想小姐过得好,小姐您就偏要过的比谁都好,气死他们。”

不过到底对莫二老爷突然的出现存了疑惑,歪头想了想:“不过,奴婢还是不明白,老爷来接你回莫府,到底是想干什么?”

锦好闻言,却是一笑,眸光微闪,唇角的弧度,狡黠之极,冰冷之极:“不管他想做什么,只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见云燕紧张的样子,便笑了起来:“左右不过是你猜测的那般,鸿门宴罢了。”

云燕一听,脸色就白了起来,开口就道:“小姐,既然是鸿门宴,您可不能去,不如…不如咱们推病,就不去了吧!”

锦好又笑了起来:“刚刚还生龙活虎的,怎么现在就病倒了,你说你家老爷能信吗?”

云燕撇了撇嘴:“管他信不信,难不成还不许人生病了?就是说出事实,谁还怕他不成?”

锦好摇头:“咱们是不怕,可是到时候他将这罪名推到母亲的头上,说母亲不会教养孩子,到时候以这名义要回和宝儿,虽说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可是谁又知道这事情会不会有什么变化,我不能冒这险。”

云燕的眼神警惕了起来:“那依小姐的意思,是要去了?”忙摇头反对:“不行,坚决不行,这太冒险了,上次去了次莫府,差点就将小姐卖了,这次去,不知道又要耍什么诡计,小姐您千万不能去。”

二人正说着,忽然帘子一动,只见锦好的脚边落下一张纸条,云燕弯身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小姐,你看…”

锦好撩开帘子,四周看了看,却只有车夫在扬鞭赶车,别无他人。

锦好狐疑的放下帘子,接过云燕手中的纸条,只看了一眼,整张脸就沉了下来,冷笑了起来:“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这般龌龊的手段,居然也能想得出来”

“那小姐,这莫府咱们可真的不能去。”云燕极力阻止锦好去莫府:“既然老爷亲自来请您,只怕莫府那边…”似是不忍再说下去,毕竟被自个儿的家人出卖的滋味,绝对的不好过。

锦好眸中冷光一闪:“去,为什么不去?只是咱们不能就这样去,怎么着都要做些准备?”

锦好伏在云燕的耳边,低语了一番,云燕越听,脸上的表情就越慎重,再抬头看锦好的时候,目光中的敬佩之色又深了一些。

主仆二人回了姚宅,锦好吩咐了下人,莫要惊动了姚丽娟,这段时间,宝儿有些不适,姚丽娟照顾他已经精疲力竭,所以才难得没守在门前。

锦好拿了那幅百寿图,又拿了一个香囊放在袖中,将那纸条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记下笔迹后,再点燃,烧成灰烬。

云燕还很兴奋的将一个朱红色的玉瓶塞进了袖中,脸上散发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愤恨的红晕,目光发亮:“小姐,今儿个婢子定要让害小姐的人尝尝这被人害的滋味…”

锦好看了她一眼,眸色一声,不忘嘱咐她:“一定要把握用量,一点点就够了,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千万不能伤了人命,闹大了。”

莫府之中,虽说是个寻常的生辰,可也张灯结彩,显得一片繁华。

锦好到了莫府,这才发现,今儿个莫府可是贵人满堂,清华公主居然来参加莫老太爷的家宴,也难怪莫老太爷异常的兴奋,一张老脸上的笑的眉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

哼,接她回来吃团圆饭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清华公主也成了他们莫家的人了。

锦好笑意盈盈的给莫老太爷行了礼,将那百寿图奉上,赢得莫老太爷连说了几个好字。

这般称赞,让锦好眼底的眸光又冷了一份,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又给清华公主行了礼。

目光落在清华公主身上之时,又是一愣,只见清华公主穿了一身浅淡的水红色,只是淡淡地上了一层清淡的妆容,头上的发簪也不似以前那般华贵。

这张脸依旧是清丽动人,但通身的气质却似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一下子便从怒放的国色牡丹变成了含苞待放的清纯小茉莉,如同邻家女孩般柔和。

这位清华公主可真是多变,不过听说她的股骨碎了,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清华的笑容是淡淡的,只是怎么着都有些瞧不真切,如雨后的天空上,漂浮过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显得模糊的阴翳,让人看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

“五小姐,好久不见。”清华公主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如同春风般吹过大地,让人无比的舒畅。

“是。”锦好浅笑,温和。

“听说莫家的后花园别具一格,风景清雅,本宫想要四处看看,逛一逛,不知莫大人可否答应。”清华公主忽然转变了话题。

“公主说笑了。”莫老太爷看了锦好一眼,吩咐道:“锦好,你陪公主四处逛逛。”

锦好心中寒意更甚,却不推迟,笑道:“能陪公主四处逛逛,自然是好的,可是祖父怎么忘了,这莫府的后花园,锦好自个儿还没有逛过,如何陪得公主,不如叫上六妹妹一起,有个熟悉的人,总不至于走错了路。”

锦好说这番话的时候,目光自然落在莫锦玲的身上,莫锦玲下意识的看了锦好一眼,正好与她目光相撞,顿时垂下眼帘,像是有些慌张的伸手去整理了一下衣摆,似是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一般,还曲起手指,弹了弹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般动作落在锦好的眼底,眼中漫过一丝冰凉的冷意。

莫老太爷还未搭话,清华公主就笑着道:“如此甚好。”

三人起步,去了后花园,正逛到后花园的假山旁,清华公主就喊累,要在一旁的凉台上休息一下,锦好和莫锦玲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

三人正坐下,莫锦玲身边的丫头秋水,就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儿过来,清华公主见到那只白猫,眼底划过一道诡异的光芒。

锦好将清华公主的神情看在眼底,垂下眸子,闪过一道冷笑:不知道今儿个,真正倒霉的人,会是谁?

莫锦玲却是奴道:“该死的丫头,你没看见我正陪着公主殿下和五姐姐游园,怎么带着咪咪过来,也不怕惊扰了公主殿下和五姐姐?”

秋水一听,就吓得一下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清华公主却笑着道:“真是可爱极了,本宫也养过一只猫儿,只是没多久,就生了病,给带走了。本宫瞧着这猫儿挺乖巧的,抱过来,给本宫看看。”

秋水从地上爬起来,抱着白猫进了凉亭,将咪咪交到清华公主的手里,自个儿却诚惶诚恐地跪在莫锦玲的面前,苦巴巴的解释道:“小姐,咪咪又不肯吃饭,奴婢哄了半天,也不肯吃上一口,这不,实在是没法子,才带着它过来。”

清华公主似乎对那咪咪十分的感兴趣,手儿摸过咪咪光滑的毛,不经意的摸到了爪子,手指轻轻拂过,一阵刺痛传来,脸上不由得流过满意的神色:很好,够锋利,足够抓花女人如花般的脸庞…

清华公主看了锦好一眼,目光森冷,她已经没有耐心再去等待了,包子哥哥正在离她远去,一颗心都被眼前的这个少女占据着,她再不能忍耐了。

她很想除去眼前的这个狐狸精,可是她知道,若是莫锦好现在就死了,那么她这辈子都没有翻身的余地,包子哥哥的心里永远都会留着她的样子,活人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

所以,她不会要了她的命。

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咪咪身上的毛,忽然有力一掐,手中的咪咪受痛之下,尖声嘶吼着,一下子从她的怀里扑了出去,正朝着锦好的方向而去,阳光下,那猫儿的爪子闪过狰狞的光芒,这一爪子下去,若是落在裸露的肌肤上,怕是要留下足够深的痕迹。

锦好一下子反应了过来,立时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脸部,那咪咪居然是冲着她的脸直接扑过来的,若是被爪子落在脸上,怕是这张脸就要毁了。

清华公主眼中闪过得意而狠毒的光芒,就等着锦好的惨叫声传来,她倒要看看,包子哥哥还会不会对一个被毁了容的少女念念不忘,她早就说过,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她一定能得到包子哥哥。

原本她是不想做得这么绝的,要怪就怪莫锦好太不识抬举,赏她一个贵妾的身份居然还不满足,那就怪不得她心狠了,虽然原本她也没打算让莫锦好活下去,只要锦好应了下来,不管是贵妾,还是良妾,说到底不还是捏在她手里的,到时候,要她生,还是要她死,或是要她生不如死,还不是她嘴里的一句话。

谁知道,这个莫锦好如此不识抬举,居然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包子哥哥居然为了这么个女人,竟然拒绝了父皇的赐婚,让她蒙受如此奇耻大辱。

她舍不得怨恨包子哥哥,自然将所有的怒火都集中在锦好的身上。

莫锦玲眼中也带着冰冷而狰狞的笑意,她恨极了莫锦好,不就是仗着一张脸吗,她倒要看看,没了这张脸之后的莫锦好,还剩下什么?

正文 第151章

千钧一发之间,眼看着咪咪的利爪就要穿过锦好的衣袖,落到她的脸上,却瞬间斗转星移,那咪咪忽然之间,似是被什么惊到一般,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嘶吼,调转身子,竟然又朝着清华公主的方向扑了过去。

清华公主先是被眼前的巨变吓到了,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没有回过神来,但见一道白光闪过,额头一痛,就落下了五道或浅或深的血痕来,狰狞而恐怖。

清华公主捂着伤口,失声尖叫起来,不停的向后退,却因为退的太急,摔倒在地,红色的血液落在地上,溅落出朵朵红色的小花。

锦好像是被那咪咪吓掉了魂一般,蜷缩着身体,不停的颤抖,莫锦玲也吓的魂飞魄散,几乎叫不出声来,整个人想要似是极为想要赶过去,护住清华公主,却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软,像是吓到了,就那么摔倒在地,痛哼了一声,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还是秋水扑过去,护住清华公主的脸,不让那咪咪再攻击清华公主的脸,自个儿却也因此手臂上,手背上落下无数抓痕。

与此同时,惊呼声,尖叫声充斥着整个花园…

莫老太爷等人听了惊呼声,全都涌现后花园,当瞧见地上躺着流血的人是清华公主之时,莫老太爷的那张老脸瞬间就没有了血色,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在地,还是一旁的莫二老爷眼明手快扶住了他,才没让兵荒马乱继续升级。

天啊,清华公主可是倍受太后,皇帝,长公主宠爱,若是追究起来,就是满门的脑袋也不够砍得。

宁氏见到如此情景,脸色亦是白的吓人,却很快就醒悟过来,指着锦好道:“你…怎么能对公主下此毒手,你…”二话不说,就将所有的罪过推向了锦好。

听得宁氏如此一说,莫老太爷立时醒悟了过来,暴喝道:“大胆孽障,居然对公主下此毒手,还不给我跪下给公主赔礼道歉。”

公主身边的宫女,顿时白着一张脸,拒绝道:“赔礼道歉还是等一下再说,眼下要紧的是先请大夫过来给公主清理伤口。”

莫老太爷连连称是,忙请宫女们抬着公主去了华丽的客房,又让下人,快马加鞭去请大夫。

等忙好了这一切,又将锦好破口大骂了一顿,此时的莫老太爷根本就记不得锦好是莫家的骨血了,双眸赤红,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吞吃了才好。

莫锦玲一时间有些傻了,怎么和想的不一样,还以为此次自个儿怎么着都要挨上一顿板子,毕竟那咪咪是她的宠物,没想到祖父的怒火竟然冲着锦好去了。

她在莫老太爷身边长大,却从来没有见过儒雅的祖父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解之中看向宁氏,就见宁氏手掌向下一压,莫锦玲会意,立刻“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着狼狈不堪的脸颊,哭哭啼啼道:“都是孙女行事不周,恳请祖父责罚。”又满怀担忧道:“孙女恳请祖父息怒。”

说吧,就捂着嘴,跪在地上期期艾艾的低声哭泣着,却像是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连抽泣声都是小小的。

锦好却站的笔直,怎么着都不肯下跪认错,神色之间,蓦然流露出一丝冷然,还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冷漠,一双古井般深幽的眸子,波澜不兴,冷冷的看着众人,眼中的不屑,似是在看戏子表演一般。

莫老太爷瞧着锦好的神色,异常的不舒服,再看看委委屈屈,抽抽噎噎的锦玲,到底是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又是自己最喜爱儿子所出,这般狼狈,不由得问道:“锦玲,你告诉祖父,她是怎么欺负你的?”

锦玲水盈盈的眸子含着委屈和悲苦,咬着发白的嘴唇,拼命的摇头,呜咽道:“祖父,没有人欺负我…是我自己摔在地上的…祖父,是我不好…你不要怪五姐姐…”明明说得都是实情,可是莫锦玲用这么一副委委屈屈,可可怜怜的语气说出来,落在人的耳朵里,倒有些欲盖弥彰的样子。

锦好冷冷一笑,看向莫锦玲的目光,冷的如同刀子一般,莫锦玲像是被锦好的眸光吓到,颤抖了一下,两行清泪在脸颊上滚落下来,宁氏忙心疼的跑了过来,一把拥着莫锦玲,哭道:“我可怜的女儿…你才刚刚从床上爬起身来,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又…”像是说不下去一般,越发哭得伤心欲绝,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她如此凄厉的哭声,只怕还以为她死了父亲一样。

锦好的眸光越发的冰冷,嘴角却弯起一道美丽迷人的弧度:她的好四伯母,这是要提醒莫老太爷,上一次自己害的莫锦玲和宁氏差点拉得半死的事情。

果然,莫老太爷脸色越发的铁青,莫锦玲和宁氏是母女连心,跪爬了两步,挡在锦好的面前,一个劲护住她:“祖父,您别怪五姐姐,都是孙女的错,祖父…五姐姐现在已经跟在二伯母…姚氏的身边,与咱们莫府已经生分了,若是真伤了五姐姐的心,只怕日后再不肯上咱们莫府的门,祖父息怒,公主一事,孙女一力担下,绝不会牵累到五姐姐。”

说得多么的情深意重,任谁看了,只怕都要道一声有情有义。

对比起莫锦玲的姐妹情深,锦好就显得太过无情无义了,莫老太爷怒得上前一步,用右手的食指指着如冰雕一般冷漠的锦好,怒喝道:“你身为姐姐,怎么就不知道羞耻二字如何写,你妄为我莫府的女儿。你看看你六妹妹,这才我莫家的好女儿,莫锦好,你才学再高,脑袋再过聪慧,却无品无行,也不配作我莫府的女儿。”

“祖父的意思是要让锦好学这莫锦玲?”

锦好若是此时还不清楚莫府这些人的打算,那她就太蠢了——他们是想要她一人担下罪责,将清华公主的伤推到她的头上。

果然打算的很好,若是将她送出去抵罪,清华公主定然不会迁怒莫府,而她担上了谋害公主的罪责,和金翰林的婚事,自然就要黄了,皇帝本来就不喜欢她成为金翰林的妻子,现在就更容不下新科状元的妻子是这么一位心狠手辣之人。

他们的婚约就是金翰林不肯解除,也会以她的性命威胁之,金翰林为了替她保命,只怕不得不屈服,清华公主自然可以取而代之,还不会坏了名声。

莫家也不会因此而让皇帝生厌,让清华公主记恨。

所有的人都皆大欢喜了,只有她,不但名声坏了,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世人只会说她咎由自取,心胸狭窄,谋害公主,罪有应得,这样一位蛇蝎心肠的女子,日后还有什么好姻缘。

再说了,落在清华公主的手里,以她和清华公主的恩怨,清华公主自然不会轻饶,只怕清华公主自个儿伤了脸,也容不下她的这张脸。

一个名声坏了,容貌毁了的女人,还期望嫁个好男人吗?

锦好的目光越过莫老太爷,,却发现他目光闪躲,根本不敢不与她对视,她冷然一笑,转头看向宁氏。

她真的轻视了这个女人,轻视她的狠毒之心,没想到这位前世未曾过多交接的女人,不但手腕子了得,而且这脑瓜子真的不笨。

虽然宁氏此刻在哭,但锦好看的清清楚楚,在宁氏泪水的背后的得意。

锦好挺直后背,冷然道:“我不会像莫锦玲一样,永远也不会。”顿了一下,一字一句,皆如同钉子一般钉进每个人的耳朵里:“我莫锦好永远无法踩着姐妹的尸体,爬向自己想要的高峰。我要上去,自会光明正大,绝不会这般暗箭伤人,失败了,却又用泪水掩盖丑行,我不屑于此。”

莫老太爷扬手,就要给锦好一记耳光,双眸闪过厌恶的光芒:“莫锦好,你做错了事情,不认错也就罢了,还要败坏姐妹的名声,实在可恶。”

锦好头一偏,向左边闪了一步,避过他的手,漆黑的眸子深幽如千尺深潭,却能摄入人的心魄,让人不自觉的心寒,咬字清楚,吐话分明:“我没有错,公主不是我伤的。”

“还敢狡辩?”莫老太爷再次扬起手来,锦好再次向一边闪身,她没想到莫老太爷居然存了屈打成招的心思,瞧这架势,他今儿个定是要她认下这个罪行了。

锦好曾经是个迂腐之人,以为孝比天大,那也不过是因为她没有看清莫家之人的脸色,可是重生之后,她将莫家人的嘴脸看得清清楚楚,哪里还会容得莫老太爷动手,而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在向左边闪身之时脚下做出一软,双腿无力的模样,然后整个人向前倾了一下,正好撞到了莫锦玲的身上,莫锦玲一时没有防备,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正好撞上莫老太爷的小腿肚子。

莫老太爷年纪不算小,被这么实实在在的撞了一下,哪里吃得消。

“哎呦”一声,整个人就倒了下去,不得不说莫家人的天性中都有一股子不肯吃亏的精神,莫老太爷在倾倒的过程中,又不肯放过罪魁祸首锦好,还不忘伸脚去踢她,不过到底是年纪一把,这路程的算计,有些不太精确,锦好又不是个肯做木头的人,在莫老太爷的大脚踢过来的时候,人就已经慌慌张张的闪了出去,那一脚没能踢到锦好,却落在了莫锦玲的身上。

顿时,后花园中,尖叫声,痛哭声,嘶吼声,怒骂声,声声不绝于耳。

“孽障,孽障,你居然敢对我动手…”摔了个四脚朝天的莫老太爷,在莫二老爷等人七手八脚的帮忙下终于站了起来,扶着自个儿的老腰,颤抖着手指锦好,气的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锦好冷着一张脸,面上闪过一道嘲讽的笑意,嘴里却轻柔道:“祖父,锦好怎么敢对您动手,明明是六妹妹将您撞倒在地,您为何非要说是锦好的错。”

“巧言利口,事到如今,还要狡辩,今儿个,我不请出家法,好好教训你一顿,你是不会认错的。”莫老太爷此时有些恼羞成怒,一张脸气得胀红,如同猪肺一般。

莫锦玲闻言,眼底流过得意的笑容,却生生的忍了下来,然后擦干了眼泪,一副忍辱负重的模样:“祖父,您请息怒,都是孙女的错,都是孙女的错,您莫要再责怪五姐姐了?要打就打孙女好了,都是孙女的错…”

宁氏也出言劝道:“父亲,锦好是女孩子,若是动了家法,怕是要动筋伤骨,若是落下个什么,岂不是…”

莫二老爷此时也忍不住的出声:“好儿,你就认错吧,都是一家人,谁也不会计较的,乖,快认错。”劝得可真是苦口婆心。

若不是现在的气氛实在不宜笑出来,锦好真的差点笑出来,这人说的话实在是太好笑了。

认错?

这个错,她能认下来吗?

都是一家人,谁也不会计较的?

可是,清华公主和她是一家人吗?只怕她前脚认下来,后脚清华公主就会醒过来,自个儿落在清华公主的手上,死怕都是奢望。

可是这个男人,却说得这么轻轻松松,让她将这么个错,认下来。

锦好站直身子,看向莫二老爷,冷漠一笑:“我本无错,如何认错?”

“好儿。”莫二老爷满面失望,痛心疾首道:“原本你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孩子,可是却只和你母亲居住一年的时间,居然就变成这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果然,一张口,就将事情推到姚丽娟的身上。

锦好又是一声冷笑:“父亲怕是忘了,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是母亲教养的,怎么以前就是通情达理,现在就不通情达理了…”嘴角撇撇:“母亲从小就教我,若是错了,定不能推诿,若是不曾错了,也绝不能畏缩,错就是错,对就是对,这世间道理,公道自在人心。”

“你…”莫二老爷气的大口喘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冥顽不灵。”

“二哥。”宁氏水盈盈的眸子看向莫二老爷,劝道:“你且消消气,慢慢地教锦好,这孩子年纪小,现在不明白咱们的父母之心,日等她长大,日后自会明白咱们用心良苦,自然会知道咱们这么做,都是为她好。”

莫二老爷点头,表现出万分赞同的模样。

锦好瞧着这二人一唱一和的,眼中的鄙视泄露出来,这世间还有这等无耻之人,将人卖了,还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

这还不是最无耻的,最无耻的是——还将这无耻之事,做得理直气壮,一副定要别人感激涕零,若是不曾感激他们,就是不识好歹,就是不懂事。

锦好真想那把刀,隔开这些人的脸皮看看,他们这脸皮是不是屁股上的皮贴上去的。

宁氏的手段,锦好是第一次感受,这女人果然厉害,反话正说,听起来是劝解,可是却是越劝越火大,根本是火上浇油,做出一份贤惠大度的模样,可是却是字字催命,句句狠毒。

“问我好?”锦好玩味的重复了一下,随即冷凝一片:“那么我希望你们能少为我好几次?否则我就是有十条命,也经不住你们这般为我好的!”

莫锦玲哭到此时,也不哭了,张嘴插话,呜咽道:“五姐姐…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五姐姐…是我不对…是我的错…你别再恼祖父,二叔了…是我的错…”

她是一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委屈。

宽容,温和,柔顺的少女自然比起倔强,死不肯认错的少女来的惹人喜欢。

说真话,锦好现在的样子,实在是不讨人喜欢,先不说她这目光太过冷然,根本就没有丝毫惧怕的模样。

这样的一个少女,很难让人起了怜惜之心。

莫老太爷自诩自己是个宽厚的人,他决定按下自己的气恼,给锦好最后一个机会:“你到底认不认错,若是你还是不肯认错,就莫要怪我,不念血脉之情。”

锦好神色淡然,不去看莫锦玲面上的惊喜和得意,她直视莫老太爷:“不,我没有错。”

“锦好。”莫二老爷失望的叫了起来,上前一步,扶住莫老太爷:“父亲息怒,都是儿子的错,没有教好她。”随即瞪了锦好一眼:“你还不快给你祖父认错,你是想气死你祖父,是不是?”

锦好的眼睛看了一下远处的院门,忽然捂住自己的脸,蹲了下来:“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为什么都要逼我?我也是莫家的女儿,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她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像是饱受摧残的无助少女一般,蹲下的时候,不着痕迹的弄乱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摆出一副惊吓委屈的可怜模样:“明明是六妹妹的错,你们为了袒护她,非要我认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猛的站起来,对着莫老太爷道:“既然祖父一心要对锦好用家法,锦好又怎敢不受?否则岂不是要担上不孝的罪名?”

众人大吃一惊,不明白锦好前后的态度变化怎么会如此之大,虽然还是不肯认罪,可是这态度上却有了天壤之别。

是不是怕了家法,故意示弱?

众人的心里都闪过这么个念头,莫老太爷在莫家向来是一言堂,今儿个被一小辈驳了面子,自然不肯善罢甘休,定要狠狠惩罚锦好一顿,才能找回面子来。

再说了,清华公主那里还等着用锦好交代,若是不先打锦好一顿,怎么能消清华公主迁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