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是问对人了,哥哥我可是从头看到尾的。哥哥现在好心提点你一句,日后招子给放亮一点,咱们莫府可是真的要出贵人了。”

李三故作神秘,声音又是一低:“当今的状元郎是长公主的儿子,瞧那金状元与咱们府里的五小姐关系不浅,怕是五小姐要跳龙门了…”

“不是说长公主的儿子,当年没了…”

“不是,我听说是失散了…”

“那就是长公主找回失散的儿子了…”

“若是咱们府里的五小姐真的能嫁给状元郎,那日后…”

“是啊,这可了不得,长公主夫家可是威远侯府,若是五小姐真的能跳龙门,那可是真正的天大富贵…”

李三周围的下人,听了李三话后,七嘴八舌,又是叹息,又是羡慕,不时砸吧砸吧嘴巴,对今儿个事件做出不同的反应,不过最后,最令众人关注的就是,莫府的五小姐会不会嫁给金状元,成为天朝尊贵女人中的一员。

众人三言两语之间,已经肯定了金状元是长公主失散多年的儿子。

这些流言一开始只是在二院门前散步,渐渐的流到莫府的各个角落,再从莫府的各个角落,随着莫府三位主子挨打的实情,从院墙飞往京城的各个角落,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扎实。

而莫府二院门前,交头接耳的众人,只顾着交流各自的心得,没有注意到刚刚人头之中,又几名口若悬河,身着莫府下人衣裳的下人,各自的脸上都露出隐晦的笑容,与站在院内的罗秀姑姑交换了一个眼神,见她不着痕迹的点头,都静静的,悄无声息的退下。

三人挨了板子之后,被罗秀姑姑使人架到了长公主面前,莫锦玲已经痛的昏迷过去,宁氏虽然还清醒着,可是那脸上已经哭花了脸,嗓子也哭哑了,莫二老爷的样子也不比宁氏母女好,到底是个男子,皮厚肉燥,也不至于哭天喊地,却也是是狼狈不堪。

锦好冷冷地扫过宁氏母女之后,目光就落在被打了三十大板之后,脸上血色尽失,气息虚弱,却还顾着脸面,不忘将脸上脏污擦干净的莫二老爷,心里不由得觉得,莫二老爷这三十大板挨的少了些。

锦好这里冷漠的打量被打的三人,长公主那边倒是不满意的皱起了眉头:“怎么还有气?不是让你们重重地打,狠狠地打吗?”敢情这位,以为这顿板子下去,定然会打断气了一两位吧。

长公主问的奇怪,罗秀姑姑答得就更妙了:“到底是五小姐的家人,奴婢不敢真的打死了,否则岂不是日后又要有人嚼舌头根子了。”

长公主听了,这才脸色好看点,站起身子,像是极为不耐的道:“走了,本宫在这里待得久了,连气都不顺了,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看着就碍眼。”

转头,又变了脸色,对锦好泛起了笑容:“好孩子,你是个好的,你母亲也是个好的,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日后这等藏污纳垢之家,还是少回为妙。”

金翰林浅笑:“母亲的话,你可听明白了,若是日后哪位再拉着你回来,你就直接请母亲陪你一起过来。”

莫老太爷被他这番话说得眼皮子又跳了跳,这位久居四品的老太爷,今儿个已经被长公主强悍的杀伤力给骇到了:长公主来了一回,莫家的三位主子就挨了板子,丢了半条命去,若是再来上一回,岂不是连他这条老命都要丢了去。

长公主目光冷冽,扫过他一眼,对着锦好笑道:“翰林的话有道理,日后谁再让你回莫府,你就多走几步,找我一起过来,莫府虽然没什么好东西,这后花园的风景还算不错,我就耐着性子走几趟好了。”

锦好忍着笑,应了下来。

“不…不…不会再拉着她回来了。”

莫老太爷结结巴巴的低声说道,长公主的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让他再不敢招惹锦好了。

他今儿个算是被长公主吓破了胆子,现在莫说长公主声色严厉了,就是目光一扫,落在他的身上,都跟冰雹砸在身上一般。

长公主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拉着锦好的手,道:“前些日子,太后见着你,就喜欢的不得了,至今还念念不忘。有空你就进宫陪陪太后,替太后抄抄经书什么的。你也莫怕今儿个这事坏了你的名声,这天下人虽说孝道为先,可是除了这不孝,还有不慈一说,日后太后问起来,你就照直说。”

长公主说这般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扫过一旁呆愣着的清华公主,听了这话,清华公主的脸色又是一变再变,长公主却是像是无所察觉一般,对着清华道:“你今儿个也累了,早些回宫吧。”

清华见她这模样,脑中有千万道念头,可是却都忍耐了下来,、低头假笑应了下去,领着一干宫人,浩浩荡荡的离开,只是出后花园的远门时,转头看了锦好一眼,那一眼让锦好的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却丝毫不惧的笑着回望了过去,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弱。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意思火药味在空气中蔓延。锦好的脸上的表情似凛然不惧,纤瘦的少女腰背站的直挺,不高却能给人一种正待拔地而起的错觉,而院门出的少女,却咬住唇瓣,目光阴毒。

在晚秋的风中,形成鲜明的两道对比,明明一个绫罗绸缎,金枝玉叶,一个是蓝衣素净,身份卑微,可却正绽放着让人炫目的耀眼光芒。

“尽管放马过来!”锦好启唇,却无声。

“唰”的一下,直视着锦好的清华公主脸色巨变,一转头,大踏步的离开,只是脚步落下时,声音重极,像是恨不得将地面踩裂了一般。

而锦好自然没有错过,她离开之后,那地面上肉眼几乎可以忽视是红色花朵。

锦好微微弯起了俏丽的双眸,心中发出愉快的笑意,坏心思的想到:你能算计我,想要毁掉我的容,我在你临去时,气得你出血,也算是礼尚往来。

反正今儿个和清华公主已经结成了死仇,能为自己多讨点利息回来,锦好自然不会手软。

长公主将二人的交锋看在眼里,微怔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却是无话。

金翰林则是略带纵容的看着锦好,如水波不兴的古井般的眸子里缓缓地浮出点点星辰的光芒,像夕阳照在湖面上,泛着金光,有种从容的温暖,让他的面容渐渐有了一层柔和。

这般温暖,这般柔和,锦好笑了起来。

是从心底泛起了笑意来。

她看见金翰林朝她眨了眨眼睛,含着笑意,朝她眨了眨眼睛,俏皮的笑了。

和他飘逸若仙的外表,半点也不相称。

锦好的笑意一下子就从眼角眉梢溢满了出来。

他这样少时充满了艰辛的人,在她面前,每一次都会露出骄阳破霾的笑容,照亮她沉重的心带来点点的温馨。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从头到尾,所锁定的对象都是金翰林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了,她是喜欢眼前这个少年的。

因为在金翰林的面前,不管自己是什么模样,不管自己对他是利用也好,还是祈求也好,她都是她,彻底的她,不用带着面具,不用伪装,他都会完全的包容,对她露出亲昵的笑容——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不管实在什么时候…只要她能看见他,不管他的心是快乐还是痛苦,只要面对她,他总是笑着。

一瞬间,锦好的心变得好像洇水般的柔柔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认定眼前的少年。

他就是她历经两世要找的人,能将对方放在自己的面前,这般包容,体谅,他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锦好的眼睛,感觉到润润的。

她朝着金翰林眨了眨眼睛。

金翰林的眼里,又流露出清澈的笑容来,好像能明白她眼底的意思。

锦好轻笑了起来,如同春日明媚的阳光般灿烂的笑了起来。

清华公主走了,长公主自然也领着锦好和金翰林走了,理直气壮的好像这莫府是她家的后花园——不过锦好瞧长公主的模样,只怕莫府连长公主的后花园都不如。

待出了莫府的大门,长公主就上了自个儿的马车,离开前,还不忘招呼锦好,若是莫府的人再敢欺负她,就狠狠地欺负回来。

锦好心里暖洋洋的,用力的点了点头:有靠山的感觉实在是不错。

长公主离开之后,锦好脸上的笑容就跨了下来。

“怎么不笑?”金翰林见她眉头耷拉下来,脸色也耷拉了下来。

“你这样,我怎么笑得出来?”锦好的声音含着自责,是她思虑不周,只想着让金翰林来替她解围,却忘了即使贵为新科状元,对上当朝的公主时,也不会有什么胜算。

“傻丫头。”金翰林听懂了她没头没尾的话,轻笑一声:“反正迟早都要回威远侯府的,这次也算是顺水推舟,该安排好的,都已经安排好了,没什么妨碍。”

“真的?”锦好不信。

金翰林笑着答道:“当然是真的,原本我还愁该怎么将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正好趁着今儿个亮出来,省的日后,不知道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到你面前咋呼一番。”

锦好听他这么一番话,心思不但没有放下,反而更难受了起来:原来提前亮出身份,还是为了她。

金翰林看着她笑意盈盈,心里却暗道:傻丫头,怎么会没有妨碍呢?只是他再也不想是个阿猫阿狗,都到她面前来耀武扬威,更无法忍受莫府的人,随意的谋算她。

马车到了姚宅,锦好下了马车,清雅的桂花香气淡淡的萦绕在金翰林的鼻尖。

锦好请金翰林进去坐坐,他吸了一口淡淡的桂花香气,摇头:“翰林院还有点事情没做完——我先不进去了。”

锦好善解人意的点头:“那你去吧,正事要紧。”

金翰林笑着凝望着锦好,久久未动。

锦好的眼底含着盈盈笑意,神色恬静地回望着他。

空气中渐渐地弥漫着一种让人不舍离去的淡淡温馨。

两人就这样站着,谁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打破这美好的瞬间——想让这感觉延长些,想让这一刻的隽永,铭刻在心头…让人无法打破。

秋风吹过,树叶沙沙,惊醒了人的神智。

锦好这才回过神来,她对着金翰林笑了笑,转身,大步流星的进了姚宅的大门。

却在步子跨进大门时,挺了下来,豁然转身,笑问:“金表哥,听说你左右能开弓,可有此事?”

金翰林一愣,像是没有听清一般,莫名其妙了一下,随即点头:“是。”

锦好笑得更欢,转身,如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飞进了姚宅深处,即使只能见她的背影,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涌现出来的愉悦,甚至他都能想象得出来,她此刻清澈的眸子,正闪闪发亮,灿如朝霞。

金翰林想象着她神色欢快,娇美如花的模样,心情也立刻如那夏日的清空般一碧如洗,眼睛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她的身影,直到不见,才对着身边的阿宝道:“走,去文华诗社。”

锦好回了自个儿的闺房,就咬着唇,心乱如麻的躺在了床榻之上。

那些和金翰林在一起的画面,就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不停的转,那么的清楚,那么的遥远。

是他吗?

一直守护着的人,是他吗?

每一次,为她善后的人,是他吗?

恍惚见,跳下床榻。

“小姐,您要拿什么?吩咐婢子一声,就好了。”

云燕不解的看着锦好翻出那个蓦然出现在马车上的纸条。

看了半响之后,锦好的表情就有些怪了起来。

一时笑,一时叹息,许久之后,才似自言自语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小姐…”云燕有些担心的锦好的模样,她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模样。

“云燕,去问问,每次去学院接我车夫是什么人?”

云燕虽然不解,还领命而去,刚走了两步,又被锦好叫住:“你悄悄地问,莫要惊动了那车夫?”

云燕点头。

锦好又大声叫了雪兰进来:“你再给我讲讲王家的事情,以及王天鹏的事情。”

雪兰不解:“王天鹏不是已经死了,小姐还要问他做什么?”提起死人,这总是有些晦气的。

锦好笑道:“你再给我好好说一遍。”见雪兰不以为意,她面色一整:“你细细的说,慢慢地说,别漏了什么,这对我很重要。”

雪兰见锦好不似玩笑的模样,忙收敛了神色,仔细的,慢慢地将王家和王天鹏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

王天鹏的死,是金翰林动的手脚;王家的衰败,也是金翰林动的手脚——再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锦好有了这样的认识,尽管只是猜测,可是她却就这样认定了。

就如同她人认定,今儿个莫名出现在马车上的纸条,虽然那字条上的字迹并不是金翰林的,但锦好稍稍一细想,就能肯定,就是他——一个能左右开弓的人,自然能用左手写字。

而云燕带回来的车夫的消息,也没有让锦好失望——车夫是金翰林推荐过来的。

是因为她曾经被绑,放心不下,才让身边的人过来守着她的吗?

他知晓她时常会遭遇到危险,所以不但将身边的人放在她的身边,还送了她各种防身的药物,否则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显露出自个儿动毒,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不是他,还能是谁啊?

心跳脸红过后,一种酸酸甜甜的感觉涌上心头,慢慢品尝,她无法否认自己的喜欢的——被人如此全心全意珍视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不是吗?

喉咙间溢出莫名的笑声,锦好闭上双眼,将那纸条放在心口:是因为不想他们之间夹杂太多的恩情,所以什么都不说吗?

正文 第158章

宁氏守在莫锦玲的身边,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夫,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手抓住大夫的衣袖:“您说什么?大夫,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大夫倒是好涵养,同情的看了眼床榻之上,昏迷不行的莫锦好一眼,语气怜悯道:“六小姐左边的股骨碎了,想要正常行走,怕是不可能了,若是调养好的话,只是左腿伤残,却还能行走。若是再伤筋动骨,怕是一辈子都只能躺在床榻之上了。”

“你胡说,我的玲儿怎么可能无法行走,你骗人…你这个庸医…给我滚…滚…”宁氏只要想到自个儿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居然会不良于行,这让她怎么接受。

大夫虽然被宁氏的疯狂吓了一跳,恨不得立马就离开,但是却还是强忍着害怕,很是慈悲的对宁氏道:“夫人,您先莫要伤心,还是先想法子稳住小姐的情绪,我已经给小姐用力药,一时半刻还醒不过来,但是小姐醒来的时候,切莫刺激了小姐,莫要让她太多激动,伤了身子。”

大夫瞧着宁氏的脸色狰狞,生生破坏了那份华贵,盯着他的目光,像是一条毒蛇一般,阴狠生冷,本着医者父母心,说完了这番话后,就急急的离开——这夫人怎么瞧,都像是疯掉一般,他还是先离开为妙,省的她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这辈子在大户人家后宅行走多时,这里面什么龌蹉事情,没见过,半点也不想搅合进去。

“莫锦好…”宁氏看着昏睡不醒的女儿,美丽的容颜扭曲得不成模样,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整个人就向是刚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帮,让人不寒而栗。

“夫人…”身边的下人想要劝慰一句,却被她一眼瞪了过来,吓得后退了一步。

“啪!”宁氏双手一扫,几案上的花瓶就滚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看的一旁伺候着的下人嘴角抽了抽,心疼不已——那可是五百两啊。

可惜宁氏并未就此罢手,反而还砸出了兴致出来,将莫锦玲房里的瓷器摔碎了不少,听着那清脆的声音陆续传了出来,才觉得堵住心口的那口闷气发泄的差不多了,好在莫锦玲被大夫用了药,否则光是这番刺激,就快要发疯了吧。

待到宁氏气喘吁吁地落座时,屁股刚刚碰到椅子,就跳了起来,气的一脚踢翻了椅子:“该死的贱人…”

一旁的丹红看了宁氏一眼,迟疑了一下,才递了一杯茶上去,关切地说道:“夫人,先喝杯茶消消气。”

哪知道宁氏却气闷的,反手甩了出去:“喝什么茶?”

因为宁氏的动作,甜白瓷的茶盏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打了几个转,而杯子里的温水却泼在了丹红漆黑如墨的头发上、月白色的素绫衣衫上,很快地顺势而下,而那些舒展开来的绿色嫩叶则像调皮的孩子三三五五地挂在她的头上、身上,让丹红秀丽的姿态平添了几分狼狈。

丹红也不伸手去抹掉伸手的茶叶,反而上前一步,附在宁氏的耳边,说了几句,宁氏的神色渐渐的平静下来。

丹红面色不变的退下,又给宁氏上了一杯茶,温热的茶水,轻烟袅袅间,宁氏的面容也渐渐地变得模糊起来。

姚丽娟知晓锦好回来的消息,忙赶了过来,拉着锦好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无恙,才放下心来,谢天谢地道:“还好有翰林。”

她在家里急得是坐立不安,恨不得冲到莫府去将锦好抢回来,好在雪兰将锦好的话告诉她,否则她不知道自个儿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这些日子离开了莫府那个大牢笼,现在的姚丽娟已经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妇人了。

锦好闻言,心中那种酸甜的感觉又冒了出来,点头应道:“是啊,幸好有表哥。”

姚丽娟感叹过后,又担忧道:“这次是亏了翰林,若是下次他们再找你去,可如何是好?”锦好到底姓莫,总不能莫府的人找她去,她总不去吧,只怕传扬了出去,对这孩子的名声有害。

锦好笑了起来:“母亲不用担心,长公主可是说了,莫府若是再找女儿过去,她乐意陪女儿走几趟。”

姚丽娟不解,怎么又牵扯上了长公主,倒是云燕今儿个难得俏皮,想到莫二老爷等人被挨了板子,不由得觉得解气,眉飞色舞的将今儿个事情讲了一番。

姚丽娟听了之后,却是脸色难看,云燕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紧闭嘴巴,小心翼翼的看了锦好一眼,见锦好摇了摇头,示意她下去,忙笑道:“小姐,你看婢子这记性,您刚刚还说要吃糕点,婢子居然敢忘了。”

雪兰也是个机灵的,忙也附和着下去。

“母亲。”锦好将脑袋埋在姚丽娟的胸前,乖巧地道:“我知道您的担忧。表哥的身份,我也很震惊。”

“翰林这孩子,我看着长大,这品性自然没话说,否则当初我也不会…可是谁知道他的身份。”姚丽娟叹息了一声:“长公主那边倒是好说,可是威远侯府却是一个泥潭,你若是踏进去,我担心…”内宅里的那些龌蹉手段,这些年,她也知道些,真想要一个人命,倒还好说,就怕心思歹毒的,到最后落得个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姚丽娟烦躁不安:“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你还小,到你及笄还有几年,这几年我慢慢看,若是有个不妥,到时候再…”

她转向锦好正色道:“好儿,母亲不求你荣华富贵,只求你平平安安。”

锦好心中暖暖的,这话也只有自个儿的母亲才能说得出来,她心里是信金翰林的,点头:“母亲,我明白。”

明明是不会有交集的人,他们却在诡异的命运中,有了关联,明明不该亲近的人,她却对他的感觉,在一次又一次的交集中变得复杂起来,就像是被春蚕吐出的蚕丝层层覆盖。

那种心动的感觉,却在最复杂的时候,有着简单的契机,便能让被层层缠绕的心情,破茧而出!

若是今日之前,她可以挥一挥衣袖,潇洒离开,可是现在,只要想到最后的结果若是不如人意,她这心就…

窗外的树叶沙沙作响,像是猫儿的爪子挠在心间,袖中放着纸条的手一紧,缓缓地爬上胸口处,感觉到那种被秋日照射,蒸发的陌生情绪——是喜欢啊!

她喜欢那个人…她对那个人生出了留恋…

不像是对银钱的喜欢,不像是对刺绣的喜欢,亦不是对母亲和宝儿的那种喜欢。

对他的喜欢,是种甜甜之中又带着青涩的感觉。

希望他,莫要让母亲失望,而生出什么变故来。

锦好乖巧的靠在姚丽娟的身边,找了些在学院里有趣的事情来说,不多时就引的姚丽娟笑了起来,母女二人正乐和着,邱如意就打了帘子进来:“母亲,二姐,你们说什么这么高兴?”

“三妹,你怎么来了?”锦好有些纳闷,这时辰应该是李安仁教授邱如意武艺的时候。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如意读书倒是没什么耐心,练武倒是挺有天赋的,更难得是李慕白居然觉着很好,竟然让李安仁亲自指点,原本姚丽娟还不太乐意呢,可是瞧着如意实在喜欢,又想着到底年纪还小,再加上邱如虎,锦好在一旁说着好话,李安仁更是一再保证,不会让如意伤到一丝一毫。

既然人家夫家的人都这般支持,她也不好再阻挡了,姚丽娟也只好点头——其实心中还另有算计,李家一家子都会些拳脚功夫,若是如意真的进门,柔柔弱弱的,怕是争吵起来,要吃亏的。

而每次李安仁沐休,就是如意上课时间,所以锦好才有这一问。

“今儿个李哥哥说是有事,让我自个儿练。”邱如意嘟着嘴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不过也只是片刻,随即就赖到锦好的身边,倚在她的身上:“有事正好,好久没和二姐说话了,今儿个正好好好和二姐说说话。”

母女三人,又说了一会话,笑语盈盈,一时间室内气氛极好。

姚丽娟放心不下宝儿,锦好也想看看宝儿,邱如意自然也跟了过去,二人逗了宝儿半天,过足了姐姐的瘾,这才放手,一起用了饭,才各自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而门房此时有人来禀,说是金少爷身边的阿宝,要见锦好。

锦好以为金翰林有什么事,忙去了偏厅。

“是不是你家少爷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阿宝见锦好面色慌张,忙笑着道:“表小姐莫要担心,少爷这边一切都好,是少爷担心表小姐今儿个受了惊吓,回去之后,放心不下,让小得送点药给表小姐,也好让表小姐睡个安稳觉。”

锦好先是一愣,将药瓶接了过来:“还是表哥考虑周到。”

阿宝四下看了一下,锦好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说的意思,忙打发云燕出去守着,阿宝这才小声道:“这药能让人昏睡,症状就如同中毒了一般。”

锦好不解的看着阿宝:金翰林怎么会无缘无故送药过来?

“莫府的六小姐股骨碎了,日后就是调养好了,只怕也是不良于行了。少爷担心,莫府的四夫人不肯善罢甘休,明儿个会来,所以让小的送这药来…”阿宝说到这里,有些含糊:“总是有备无患。”

锦好却是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了:金翰林是让她先下手为强。

心里那种熟悉的酸甜又冒了上来,含笑点头,真诚道:“谢谢你走这一趟。”

没有赏钱,只是轻轻的一声道谢,阿宝却笑得如同捡了一个大元宝一般,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五小姐不要谢小的,要谢就谢少爷,都是少爷让小的做的。”

锦好轻笑出声:“我才不谢他呢。”说着就拿着瓷瓶离开,留下没头没脑的阿宝,却弄不明白,为何五小姐这么个有礼貌的人,对他一个小厮都能道谢,却怎么对自家的少爷不说一个谢字。

琢磨不透,回去之后,想了又想,忍不住将这狐疑和金翰林说了,却见自家的主子目光瞬时明亮了起来,如同夏日的光芒。

“你们说咱们怎么陷害明日来府里拜访的四伯母?”

雪兰愣住了:“小姐,您是说明儿个四夫人会来?长公主今儿个可是丢下话了,她怎么敢?”

“她是不敢!可是莫锦玲的股骨坏了,所以明儿个,她即使不敢,也定会来。”

雪兰神色之间是掩不住的喜悦:“股骨坏了?人真不能做坏事,总会有报应的。”

只要莫府的那些人不好,她的这些丫头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锦好摇头叹息,一双眸子却如同星空般璀灿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仿佛波澜不惊的古井般,黑漆漆的:“她的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若是什么都不报,又岂会甘心,更何况她是拖着受伤的身体,来负荆请罪,长公主知道了,又能说什么?”只不过,传扬出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