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众人震惊之中,陡然冒出一声充满恨意的声音:“莫锦好,你果然厉害,顶着一张狐狸精的脸,到处勾搭男人,先是勾搭上了叶府的两位公子,后来又勾搭上来二皇子和八皇子,还嫌不够,现在连长公主的儿子都不放过,你这等本事,是不是传了你那狐狸精的娘,不安于…”

只见锦好猛的站起身来,神色不变的从桌子上拿起茶杯,手臂一扬,杯中早就冷掉的茶水就准确无误的泼在了莫锦玲的身上,连带着她身后的宁氏也遭了殃,茶杯中的虽然不算多,但是浇花两个人的妆容,还是不存问题的。

莫锦玲整个人的额发都潮湿透了,水淋淋的垂在额头,显得异常狼狈,而乌发云鬓的宁氏,眼角此时还贴着几片绿油油的茶叶,更有一片贴在她上下眼皮之间,可笑的抖动着,当然配合着这边可笑的是,另一边描绘精致的眉毛,随着水珠子滚落,非常可笑从中间断掉了一半。

莫锦玲被锦好这突如其来的一泼,顿时有些清醒了过来,心里虽然嫉妒的要死,但总算记得帮她撑腰之人是皇家的长公主还有长公主的儿子,即使一张脸气得发紫,还一个劲的喘气,却只能忍下怒气。

可是,还没等她缓过气来,就觉得胸口一痛,整个人就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热血来,宁氏慌忙爬过去,扶住莫锦玲,又急又怒,却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辱锦好者,杀无赦!”明明是谪仙一般的人儿,可是这话却透出地狱般的杀气。

莫锦玲还想开口,却在宁氏一声轻声细语“想要保命,就给我忍住”入耳之后,也不敢开口了,连伸手擦去从额发上面,不停往下落的水模糊的眼睛都不敢了:她不想就此丢了性命,金翰林话里的杀意,连她这个身在内宅的女子都能感受到。

她们母女息事宁人,可是锦好却是步步紧逼,一字一句,道:“辱我母者,犹如此杯!”

说罢,手中的茶盏,狠狠地砸在地上,无数的碎片飞落起来,刺痛宁氏和莫锦玲的身体,看着气的浑身发抖的莫锦玲,还有紧抿着嘴唇的宁氏,开口说道:“我一直想着你们是我家人,可是却没有想到,你们早就当我是仇人,我虽然莫家的女儿,可是却也是母亲的孩子,父亲与母亲之间,孰是孰非,世人看在眼里,自有公道,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想多说,可是却也容不得别人辱我母亲一份,今儿个念你初犯,我不予追究,再有一次,我莫锦好以命发誓,上青碧下落黄泉,定然不饶。”锦好说这番话的时候,可谓是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语气中有着谁也不能错失的认真。

长公主手中的茶盏缓缓地放在了石桌上,轻轻的拍起手来,含笑看着莫锦好,柔声道:“锦好,回去告诉你母亲,她是一个好母亲,将你教养的很好,我很喜欢。”

锦好脸色微红,知道这话里的深意,虽然有些羞怯,却还是红着脸,应了下来:“长公主放心,小女定然转告。”

长公主瞧着锦好轻笑了起来,连一旁的罗秀姑姑都吃吃笑了起来,金翰林目光如夏日的暖阳,轻拉锦好一下:“以后对母亲,不必称长公主,直接叫伯母。”

锦好这才注意到,刚刚长公主对她也没有用本宫,而是用了我,一时间,有些傻住,难道金翰林将二人定亲之事,告诉了长公主,所以长公主刚刚那玉钗…

这么一想,脸色越发的嫣红如霞,美丽的如同初升的朝阳,照在金翰林那潮湿的心中,越发的温暖。

几人这边聊得自在,根本就视眼前跪着的一干人等如无物,个人心中各自滋味百倍。

长公主亲自拉了锦好在自个儿身边重新落座,脸上的笑容真切,上下打量一番:“好孩子,果真是好孩子…”

现在,锦好在长公主的眼里,那是比亲闺女看了还要顺眼,当然,她也没有亲闺女,那人想将那个女人生的女儿挂在她的名下,早被她一脚踹远了。

难得锦好这般维护她的母亲,又与儿子心心相印,情投意合,更难得的是有勇有谋,怎么能不得她的喜欢。

也难怪长公主喜欢锦好,因为她的遭遇和姚丽娟在很多地方有异曲同工之处,所以今儿个锦好能这般维护姚丽娟,明儿个锦好就能这般维护她。

拉着锦好,上下看了不少眼后,恨不得立刻就拐了锦好回去做媳妇,眼睛的余光瞄到宁氏母女,脸色一板,就不那么亲切了:“本宫早说了,庶出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瞧瞧你们这一对母女,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这老鼠的孩子呀,会打洞!大的上不了台面,小的更是上不了台面。”

听到长公主暗骂宁氏母女是老鼠,锦好忍不住轻笑了出来,得了长公主一个笑盈盈的眼神。

长公主见未来的儿媳妇开心,越发的兴致勃勃,心里打定主意,从此刻开始,就要和未来的儿媳妇搞好关系,从而让儿子也和她亲近,今儿个事情,她算是看的清清楚楚了,这少女在儿子的心目中的地位,那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都赶不上的。

虽说心里有些酸酸的,可是却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先哄好了未来儿媳妇再说。

宁氏和莫锦玲心里再不服气,又能怎样,毕竟骂她的可是当今的长公主,除了忍也只能忍。

长公主骂过之后,就开始办正事了,瞧了地上的咪咪一眼,目光转向早已灰白不堪的清华公主,心里长长叹息一声,迎向她可怜兮兮的眼神,轻轻的摇了摇头,见清华公主蓦然落泪,心下也有些酸涩,可是瞧见金翰林的脸色时,心又硬了起来:比起亲生儿子来,清华公主还是隔了一层。

“清华,这孔雀胆可是你下的?”长公主容色乍收,威严顿放,再不是那等仅仅只是贵气,只在那华贵的容颜之中,露出一股子让人不自觉就臣服下去的气息,隐隐之中还含着戾气,锦好心中一怔,这等戾气,绝对不是简单的后宅妇人能够拥有的,反而倒是那种杀戮之中,浸染出来。

她不由得狐疑起来:长公主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即使有些争斗,那也是内宅巴掌大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血染的戾气。

金翰林听了长公主这话,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起来,锦好伸手拉了拉金翰林,轻轻的摇头,示意他听下去,莫要开口说话:长公主会这般说话,自然有她的深意,或许偏袒清华公主也有,但是未必没有其他的计量。

就在锦好安抚金翰林之时,宁氏因为长公主的问话,整个人摇摇欲坠,莫锦玲也意识到其中的不对,而白了脸色。

只有清华公主脸上闪过一道喜色,开口道:“姑母明鉴,清华刚刚一直守在姑母身边,又怎么会有机会下毒?”

“也是。”长公主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侧着目光看向去抱咪咪回来的小溪:“难不成是你?”

小溪立刻跪了下来:“不是奴婢。”忙不停的给长公主磕头:“长公主明鉴,就是借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做出这等背主之事。”

长公主像是不解道:“你也没做,她也没做,难不成是本宫做的不成?”

清华公主猛打冲到莫锦玲的面前,狠狠地甩了她几个耳光:“是你,是你对不对?枉费本宫对你掏心掏肺,还许你前程,让你进宫侍读,可是没想到,你这般狼心狗肺,居然想借着本宫的手,除掉自个儿的姐妹,本宫算是瞎了眼了,居然信了你这个蛇蝎心肠之人。”

清华公主说的义愤填膺,就好像真的一样,比起演戏来,莫锦玲显然还比不上清华公主的收发自如,被清华公主这么一番指责,整个人都傻住了。

“不是…不是…明明是公主你…”

还没有说完,清华公主就一个巴掌甩了过去:“明明是本公主指使你的,对不对?”她冷哼一声:“莫六小姐倒是好算计,眼见着事情败露了,就想将污水往本宫身上泼,可惜你打错如意算盘了,本宫虽然年幼,却绝不会胡乱认下的。”

莫锦玲还想反驳,今儿个事情明明是清华公主一手策划的,怎么一时间,就变成她的错了,她再不经事,也知道今儿个这事情不小,若是胡乱认下了,只怕这屁股都要给打烂了。

她的话刚刚到了嘴边,就被宁氏厉声喝了回去,然后双眸含着泪珠对着斜眼看着她们母女的清华公主,低声说道:“公主殿下恕罪,小女年幼无知,才会一时脑袋发热,做了错事,生出了歪心。”

清华公主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向长公主的时候,又是一副神情:“姑母,都是清华年幼无知,受了小人的蒙蔽。清华与这莫六小姐相交,总听她抱怨莫五小姐,一时年少气盛,所以今儿个就存心想要给莫五小姐一个下马威,这才…”款款地跪下:“清华有错,还请姑母责罚。”

她倒是一推干净,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她自个儿只担了一个年少无知,交友不慎的小错。

长公主静静打量了清华公主许久,让她忍不住双腿打颤,才将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到宁氏的身上,双眼冷光乍放,不怒而威,一个眼神,就让宁氏一张脸白的没有半点血色,连唇上的红色也给惊的褪去。

“宁氏,事情可是清华说得那般?”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劝慰的口吻:“你莫要担心,就照直说,本宫自然会给你一个公道。”

宁氏瞧了一眼莫锦玲,眼泪滚滚落下,却使劲的摇头,又狠狠地甩了莫锦玲两记耳光:“玲儿,你怎么如此不懂事,为了出气,居然设下如此毒计,你…真是不懂事!”

到底是母女,即使想要推莫锦玲出来抵罪,可是却还想留她一条生路,口口声声都说不懂事。

莫锦玲捂着脸,呜呜的哭泣起来:“母亲…母亲…你…”身体一软,哭不成声。

宁氏狠下心来,踹了她一下:“混账东西,居然布局陷害到自家姐妹身上,你这黑心的丫头,我怎么生了你,我…我没你…这个女儿。”

宁氏用力全力,莫锦玲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连连咳了几口血出来,好容易稳住自个儿的身子,抬眸看向宁氏:“母亲…你好狠的心啊…我是你的亲身女儿…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怎么能…怎么能…”

莫锦玲生下来,宁氏一直捧着哄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怒急攻心,没等话说完,就昏了过去,宁氏的心如同刀割了一般的疼,甩了亲生女儿,又踹了亲生女儿,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不过,此时宁氏也顾不得这些了,先保住莫锦玲的性命要紧,跪在长公主的面前:“长公主,都是小妇人未能教养好女儿,还请长公主赎罪。”

宁氏膝行到锦好面前,想要抱住锦好的腿,却被锦好有技巧的躲过,她也不退缩,反而用包含悔恨的声音说道:“锦好,都是四伯母的错,都是你六妹妹年少无知,心性不定,眼见祖父喜欢你,心中记恨你,这才做错了事情,锦好,四伯母不敢求你饶过你六妹妹,只看在一脉相承的份上,原谅她一次,锦好…锦好…都是四伯母管教不严,你要怨就怨四伯母好了,只求你原谅你六妹妹一回…”

一直做隐形人的莫老太爷现在来劲了,抡起藤条冲了过来,狠狠地抽打在四伯母的身上:“自古慈母多败儿,你一味的放纵,这才让这小畜生如此无法无天…”

“父亲…父亲…”

宁氏不敢夺下莫老太爷手中的藤条,以至于身上,脸上,手臂上都挨了藤条,却还是一个劲的哀求锦好:“锦好,四伯母真的不知道你六妹妹如此糊涂,求求你原谅她一次吧!”

只要锦好肯不追究,清华公主那边,就依着她刚刚一肩扛下来,也有通融的余地。

莫二老爷此时也看不过去了,站出来说话:“锦好,都是一家人,你四伯母都这般了,你就莫要再追究了,到底是一家人。”

这时候,谁都想起自个儿和他们是一家人了。

锦好眼底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嘴里却不想如此轻易松口,只是喃喃道:“我说了我和六妹妹是一家人,可是六妹妹的咪咪伤了清华公主的脸,这…”

清华公主生吞了锦好的心思都有了,居然祸水东引,这话她如何接?这不是将她放在火上烤吗?

正文 第156章

清华公主是真的异常为难,她是真没想到,这莫锦好看起来温和良善,私下里却是如此心机狡诈之辈。

若是说不计较,岂不是做贼心虚,这女子谁不在乎容貌,她被毁了脸,又怎么能轻易的放过?

但若是说计较,只怕宁氏会与她来个鱼死网破,到时候将一切说出来,谁都跑不了?

“莫五小姐,你可真是好样的。”清华公主先是将锦好狠狠地夸赞了一声,而后语气却是陡然间讥讽了起来:“之前倒是本宫看走了眼了,还以为莫五小姐本性纯良。”

金翰林听了这话,倒是抢了话头,语气淡然:“公主,谁都有可能看走眼的时候,就像下官,不就是看走眼了。”

锦好冷眼看着清华公主在金翰林说出看走眼后,脸上流露出来的愤怒,看来这个女子对金翰林倒是真的有几分情义在,不然这脸上的神情不会如此难看。

她也不管清华公主的脸色是否难看,又重复了一次:“不知道公主可否能原谅了我这六妹妹?”

清华公主冷哼了一声,在宁氏和莫锦玲的紧张神色中,轻轻的启唇:“莫六小姐,原本与本宫私交甚好,又是误伤,本宫也不想过于计较,可是本宫贵为一国公主,若是不稍加惩戒,岂不是弱了宫威,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玉手轻扬:“来人,将莫锦玲拖出去杖大五十大板,以示惩戒。”这样的惩罚,也算是她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既不会有欲盖弥彰之嫌,又不会惹怒了宁氏,来个鱼死网破。

莫锦玲刚刚醒过来的神智,立刻一吓,又晕了过去,而宁氏也是双眼发黑。

清华公主不可谓不毒,这惩罚对姑娘家来说是极重的了,五十大板下去,莫锦玲的屁股烂掉不说,只怕要伤了股骨,到时候只怕行走都要困难了。

莫二老爷看着晕过去的莫锦玲,忍不住站出来,为莫锦玲求情:“公主,小孩子不懂事,恳请公主殿下手下留情,下官替下官这侄女给公主殿下赔礼道歉了。”

莫老太爷看了莫二老爷一眼,也忙跟着给清华公主赔罪道歉,为莫锦玲求情。

锦好静静地看着她眼前的清瘦的男人,听着他为另外一个少女道歉的话语,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个男人也可以变得有情有义,只是对象不会是她和母亲。

说真话,看着这个负心薄情的男人,对人低声下气的道歉,她这心里是很解气的,只遗憾此时姚丽娟不在此处,真该让母亲看看这个往日里在她们母女面前耀武扬威,趾高气扬的男人,此时卑躬屈膝的样子。

可是,在解气,觉得痛快之时,更多的是替自己,替母亲不值,这样的一个男人,居然是母亲曾经的良人,自个儿的父亲。

悲哀!

他能替自个儿的侄女求情,却在自个儿的妻子,自个儿女儿被人欺压的时候,得到的是她的冷落,甚至帮着别人欺压她们。

在他们需要人站出来的时候,得到的是他冷眼旁观,得到的是他的欺凌,可是对自个儿的侄女,他却是这般维护。

难道她和母亲加起来,比不过一个侄女。

凭什么这个侄女就偏偏受不得一丝伤害,他这般傲气的人,居然愿意代为道歉,若不是她知晓这莫锦玲是四叔的女儿,还以为是他的女儿呢。

看着这个转身之间似乎化身为满腹慈悲的男子,锦好略显稚气的脸上有着与同龄人不曾相似的冷漠,还有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戾气,她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轻轻一笑,带着一丝无法用言语表达的蔑视:“父亲,您果然是位好长辈,女儿今儿个可算是开了眼界了。往日里,父亲张口礼数,闭口公道,女儿心中一直当父亲是礼教的活书本,可是今日,女儿倒是有些糊涂了,六妹妹伤了公主的脸,毁了公主的容颜,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国之华贵,只是要杖责一番,已经是法外容情了,可是父亲却还有苦苦纠缠,让公主饶了六妹妹。容女儿说句不中听的话,以六妹妹的罪行,公主就是将她砍了脑袋,也没人能说一个不对来。可是父亲此时却是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了,说句大不敬的话——父亲这样行事,实在与您教导女儿的不相符合,实在让女儿难以接受。”

“虽说,儿不嫌母丑,子不嫌父穷,可是父亲这般言行不一,实在让女儿难以接受。”锦好讥讽的挑眉:“父亲定然要教训女儿,什么自子说父过,可是女儿明明知道父亲不对,却还不指出来,那不是孝,而是大大的不孝,古来帝王还需要直臣,父亲自然也需要一个能说真话的子女,否则岂不是害了父亲。”

讥讽,毫不掩饰的讥讽。

先是将莫二老爷往日里的言语说出来,何等的大义凛然,何等的公道清白,再列出他今儿个行事的不妥之处,毫不掩饰的讥讽,甚至指出莫二老爷的言行不一。

从一个十岁的少女说出这番话,尤其是这个少女还是他的女儿,被众人看在眼里,若是传扬出去,可不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会只是贻笑大方的笑柄,而是事关他的声誉,严重点也可能关系到他的前程。

天朝之中,有这样的一类官员,就是考察官员品性的御史,这类人在朝廷之中是一群异常特别之人,品级很低,甚至有些人只是在朝中挂了名,根本无人认识,可是这些人却是无所不在,虽然他们有些不在朝为官,可是却能直达圣庭,可以对朝中文武百官的言行举止进行肃整,暗中考察朝中官员的品性,直接上书给皇帝。

这些被选拔出来的御史,都是本性耿直,绝不会被恶势力威胁的,有些被摆在明面上,没事专门找官员的错处进行攻击,这些被摆在明面上的御史大多很有后台,一般没人敢找他们的麻烦。

还有一些人,或是后台不够硬,但是却是孑然一身,也不怕报复,所以已经够让朝中的官员犯怵了。

但是,最让朝中官员头疼的却不是这两种人,而是台面下的那群御史,说是御史,其实是好听了,实际上不过是皇帝的暗探,这些人大多性格古怪,却对皇帝,不,应该说皇权有着绝对的忠心,这群人在天朝各处勘察官员的错处,冷不丁上一封奏折,就有人被弹劾了,而且之前没有丝毫的风声,谁也不知道自个儿的错处怎么就落在了皇帝的耳朵里。

像今儿个,莫家后花园之事,谁知道会不会落入这群人的耳朵里,到时候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只怕莫二老爷日后的前程没有了,莫老太爷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毕竟言行不一是为官者的大忌。

而更严重的是,若是这事情传得厉害,被史官记录了下来,那就是白纸黑字写了下来,日后还不知道会被多少人拿出来,作为反面教材来教育子孙,到时候,被危害的就不是莫家二老爷等人了,就是莫家的子孙想要出仕,都会变得异常困难——毕竟家学渊源在这里呢,哪个当权者敢用言行不一的臣子。

在声誉和脸面看的比性命还重要的天朝,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不要说莫府等人,就算是皇帝也会忌惮,这也是锦好前世为何宁愿自焚,也不愿意苟且偷生的原因。

这种道理,锦好活了两世自然不会不懂,她不但懂,而且深受其害过,所以她才会毫不犹豫的说出刚刚那番话——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莫府好。

这倒不是她小鸡肚肠,而是因为姚丽娟和莫二老爷和离了,莫府越是好,姚丽娟日后的处境就会越发的困难,比起莫府来,她更希望姚丽娟好,那也只好对不起莫家了。

“好,说的好,哈哈…”长公主连连叫好,大笑起来,轻轻的拍手,对锦好道:“你这孩子,果然是个好孩子。孝而不愚,果然是孝女的典范。”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只是可惜了,若是身为男儿之身,定然会是朝中的栋梁。”

说完,又站起身子,对着满脸苦涩的莫二老爷,道:“你这人虽然一无是处,可是却生了一个好女儿,罢了,本宫今日心情高兴,也就懒得追究你言行不一的罪责了。”

莫二老爷心头一喜,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里恨极了锦好,却连瞪她一眼都不敢——不知道是惧怕长公主的威严,还是怕锦好再出惊人之语。

到了现在,莫府上下,包括那些以为锦好是温顺绵羊的下人,此刻都已经明白,眼前的五小姐不过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想要对付她,最好掂量掂量一番,看看有几个脑袋能被她玩的。

金翰林看了锦好一眼,浅笑起来:“母亲,莫二老爷生了一个好女儿,母亲看在表妹的份上,不去计较倒也说得过去,这莫六小姐伤了公主的脸,公主倒是罚了五十大板,可是这莫六小姐的母亲宁氏,倒也脱不掉一个教养不严的罪责,以翰林看,怎么着也要略施薄惩。”

“言之有理。”长公主目光再转向宁氏时,已经收敛起笑容,半眯起眼睛,想了片刻,嗤笑道:“庶出的东西就是上不了台面,可笑莫府居然将教养女儿的重任放在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身上,也难怪会教养出这么个四六不通的东西。”

说罢,就吩咐下去:“将这么个上了不了台面的东西,当众杖责三十大板。嗯,她那四六不通的女儿,就照清华的意思打上五十大板。母女二人一起行刑,彼此也要有个照应。”

“父亲,二哥!”见长公主身边的下人朝她伸出手来,宁氏慌忙的叫了起来,朝着莫二老爷身侧躲去。

宁氏咬着唇,泪珠儿落个不停,她可是莫府在京城的女主人,若是当真让人当众打了,日后可还如何管理下人,如何应酬朝中的夫人们,这可不仅仅是脸面的问题了。

“请公主息怒。”莫二老爷挡住那些下人,跪在长公主的面前,见长公主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他,面上一红,却还是咬着唇,道:“长公主,此事不过是莫家的家事,公主受邀来府里玩耍,伤了脸面,不过是小女儿的玩笑,公主已经法外开恩,只杖责锦玲,长公主何不就依了公主,饶了微臣的四弟妹?也好彰显长公主的胸襟广阔。”

他的挺身而出,让锦好轻轻抿住了嘴唇,不由得将目光落在了他和宁氏的身上。

长公主脸上的似笑非笑的神情也瞬间淡去,又恢复成那副威严的模样,冷然答道:“你这意思是,本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莫二老爷面色一白,却还是给了一侧的宁氏一个安慰的目光,朝她身侧微微移动了一步。

这个动作让锦好和金翰林的目光同时半眯了一下,二人又同时看向对方,锦好眨了眨眼睛,金翰林轻轻地点了点头。

莫二老爷看着长公主,换上了正色,语气惶恐道:“长公主,小臣绝无此意。”

“可是此事毕竟关系到小女锦好,若是传扬出去,对锦好的名声也不利。长公主何必手下留情,就此揭过,皆大欢喜多好,也省的锦好这孩子,日后被人非议。”

锦好手掌一紧,莫二老爷居然以她的名声威胁长公主。

而长公主自然听出了莫二老爷话里的威胁,却并不见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几乎落下,都止不住。

长公主成年之后,这般失态实在是生平第一回,不是她控制力不强,而是眼前的这男人,实在是让人忍不住不笑。

居然威胁她,实在是太好笑了,莫说一个小小的莫府二公子,就是当今的圣上,想要威胁她,倒要好好的掂量一番,毕竟那后果,不是轻易能够承担的。

真不知道是不是无知者无畏,还是说他蠢笨如猪。

不过,这莫府的废物,倒是真的让她大开了眼界,狠狠地娱乐了她一把,她已经好久没有笑得如此开心了。

不但长公主笑得眼泪落下,就是长公主身边的罗秀姑姑也笑得直不起腰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罗秀姑姑笑了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你知道坐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

敢威胁长公主,他有几个脑袋?

长公主也终于不笑了,坐直身子,收敛了表情,缓缓地站起身来,绕着莫二老爷打个圈子,又走到宁氏的面前,绕了一个圈,玉色的长纱拖在鹅卵石铺着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如同树叶在空中交互时的摩擦,在静寂的后花园中冷冷地响起。

她修长的指甲,抬起宁氏精致的下巴,然后才转向莫二老爷:“果然是兄弟情深。本宫听说,你自家的媳妇差点难产,你都不闻不问,可是这边本宫刚想惩戒你这弟妹,你就忍不住了。”

她轻蔑一笑:“不过,你以为你能挡得住本宫吗?你信不信,本宫现在莫说杖责了她,就是砍了她的脑袋,你也挡不住…”

莫二老爷脸色越发的白了下去,人却还是挡着宁氏,紧紧地抿着唇,不出声。

后花园中渐渐起了风,垂着低低地轻纱,轻轻的拂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音,玉色绉纱金边裙子下地白绡罗鞋,走在地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宁氏的前面,响起轻轻的笑声:“…你信不信…我就是当着他的面,要了你的性命…他也不会说上一句…我就是砍了你的头…他也会帮我找刀…”

一旁的罗秀姑姑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却仍然是一声不吭的看着长公主,只是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担忧和心疼。

锦好有些不解,看向金翰林,却发现他一向淡然无波的眸子中,却隐隐有些水意。

玉色绉纱迎风吹到长公主的手指,在手指间来回轻抚,粉色的指甲,有意无意划在纱面上,一丝一丝细碎却刺耳的刮声,在人的耳边响起:“…你信不信…我就是要了你的性命…他也会替我收拾残局…宁可让你冤死了…也不会让人发现是我动的手…你信不信…”

锦好骤然明白了过来,双眼越发的睁大,狠狠地瞪了一眼莫二老爷,对着一旁的金翰林道:“表哥,她…心中…苦…”

金翰林双眸微红,点头,上前,走到长公主的身边,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坚定的伸手,紧握住长公主:“母亲…”

他的叫声,似乎惊醒了长公主,她回头看着金翰林,再看了看二人紧握的手,眼中的恍惚之色褪去,反而激动的有些无措。

半响之后,才平息了那份激动,轻轻笑着,终是走回凉亭慢慢地坐下,接过罗秀姑姑递过来重新斟满的茶盏,一饮而尽,那个爽快的动作,却掩饰不了,她眼中的激动,锦好静静的看着,不知为何,心却痛了起来:原来再高贵的位置,也有无法说出的痛楚。

长公主放下手中的茶,看向莫二老爷:“你既然如此有心,那就陪着挨板子吧。”吩咐罗秀姑姑:“你亲自走一趟,他这般有情有义,就陪着杖责三十板子吧!”

莫二老爷知道此时事情闹大了,他没想到长公主居然是这么个性子,而且刚刚她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似乎恨不得将他和宁氏都给撕碎了。

此时,能救自己的只有锦好了,他极力大喊:“锦好,好女儿,你快救救父亲,快救救你四伯母,你六妹妹…”

“闭嘴。”他的话没完,只觉眼前一晃,一个白花花的茶盏迎面飞来,莫二老爷心中一惊,匆忙侧头,那茶盏从他额头边擦过,“咂当”一声砸在地面上,噼里啪啦的响声让后花园中重新跪倒。

她死死地盯着莫二老爷,一双威慑天下的眼睛中,闪着寒芒:“你…莫要再称呼自己为锦好的父亲——你不配!”

看着长公主对自己的维护,锦好心中暖暖的,眼中剥波光闪动,再看向莫二老爷时,就更多了不屑,还有隐隐的恶心:再一次,她庆幸母亲离开了这个男人,否则此刻恶心的就不是她一人了。

这个男人,的确不配做她的父亲,想到身上留着这个男人肮脏的血液,锦好真有一种仰天长哭的冲动。

可是她不但没有哭,反而扬唇一笑,因着这一笑,俏丽的眼角顿时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晶莹的眼中泛出淡淡欢快的色彩,对着莫二老爷道:“您也听见了,长公主说——你不配!又怎么让我为你求情。”

莫二老爷做错了事,到了此刻还半点悔改的模样都没有,更是理直气壮的让锦好替他,还有宁氏母女求情,心中厌恶的更重,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没有半点留情。

当然,这个男人也不值得她留情。

锦好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割断了莫二老爷脑中的一根弦,他忍不住叫喊出声:“你孽女!”

“谢谢夸奖!”锦好不怒,反而轻笑出声,歪着脑袋,俏皮之极:“只是我就不懂了,若是我是孽女,那生下我的你是什么——孽障吗?”

莫二老爷被她这大不敬的话,气得差点吐血,长公主却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她原本是个我行我素,敢作敢当之人,或许是因为有绝对是身份,足够的权势,让她可以视礼教为无物,只是很多人不了解她这一面。

现在听着锦好对莫二老爷的大逆不道的话,不但不觉得反感,反而生出一股子亲切的味道来,大有志同道合之意。

今儿个事情,她原本就有推波助澜之意,为着想给未来的儿媳妇一个好印象,却没有想到倒是未来的儿媳妇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这以后的日子,她会过得轻松许多——有这样一个志同道合的儿媳妇。

当下意气风发,朗声吩咐:“给本宫狠狠地打,重重地打,板板都要听到响声,打完了,本宫有赏。”

正文 第157章

金翰林瞧着眉眼之间含笑不断的长公主,再瞧瞧盯着莫二老爷,眼角含着冷笑的锦好,伸手摸了一下鼻子:看来他以后的日子,会很麻烦。

虽然面色有些苦恼的样子,可是眼底那明亮的光芒,却揭示了——他对那些可以遇见的麻烦,十分的期待!

莫家的二院,算不上莫府之中多重要的地方,可是今儿个这里却是热闹的很,偶有莫府下人之中胆大的寻机走来走去,更有不少胆小的躲在二院门外,伸着脑袋围观——也不怪他们,谁让今儿个这二院的场景实在是太过壮观:莫府的三位当家的人,都被压在那里打了板子,怎么不让莫府的下人,大快人心,拼着日后被骂的风险,也要看一看主子们的狼狈模样。

即使只藏身在二院的门口,没到跟前,那板子的响声,就听得人浑身汗毛竖了起来,再听听女子的哀嚎,痛呼,那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那板子声响起一下,好事者的眉头就抖上一下,却还伸长了脖子,将主子挨板子的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有后来的下人,不知道情景,看着三位主子并排挨板子,又惊又奇,凑到早先藏身看着人的身边,小声的打听道:“李三,这是怎么回事?”

被问的李三,此时正看的津津有味,听着往日里佛口蛇心的夫人,刁蛮任性的小姐,还有假道学的二老爷挨板子的声音,心里就跟喝油的一般痛快,现在听的有人询问,也乐的宣扬,回过头来,轻声答道:“怎么回事?自己不会看啊,不就是这三位得罪了贵人,被罚挨打了。”

问话的那人,有些疑惑:“什么贵人这么厉害,这三位可都是咱们府里的主子,在莫府里,除了老太爷,哪个不敬着,让着,哪个敢一下子杖责三位,就是老太爷也不会这般不给脸子的啊。”

那李三嗤笑一声:“你懂个屁。”回头轻蔑的看了那人一眼,目光扫过,见不但问话的人伸长耳朵,就是后面看不到情景,想靠耳朵过过干瘾的众人也竖起耳朵,不由得有些得意自己胆子算大,抢占了好时机,有了谈话的资本,不禁得意一笑,方才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说道:“自然不是老太爷打的。”皱眉,做了一个怪异的表情:“老太爷往日里最是疼爱四房,哪个舍得打四夫人和六小姐,否则被杨太夫人知道了,闹起来,岂不是老太爷又要被踢下床了。”

若是此时长公主听着莫府下人的议论,怕是又要大怒了,一个妾室,居然敢称什么太夫人,实在是被莫老太爷宠的没天没地。

但若是锦好在这里,定然会笑盈盈的告诉长公主:男人的心要是偏了,什么荒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莫老太爷都敢将自己的嫡妻放在山谷镇,又让庶子的媳妇主持中观,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或许莫家的男人不是不长情,只是对有些人很绝情。

当然长公主不在这里,锦好也不在这里,在这里的下人却都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却又很快一致的捂着自个儿的嘴巴,想起莫老太爷曾经的囧事:那日莫老太爷喝多了两杯,瞧着杨太夫人身边伺候的丫头杏儿长的不错,就调笑了几句,手就摸了上去,却被杨太夫人撞个正着,当晚莫老太爷再去,杨太夫人就将他赶出了门。

那问话的不解了,狐疑道:“李三,你不是胡说八道吧,若不是老太爷,还会有谁?这三位可都是莫府的主子,你当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不成?”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你看看那几个打板子的人,可是莫府的人?”指引着众人看了过去,“面生的很,对不对?”

说道这里,他声音一压:“知道这些人是谁的人么,哼哼,说出来吓掉你的魂——这些可都是长公主身边的人。”

抬头瞧着身边众人的脸色,不由得哈哈笑了两声:“瞧你们这点熊样,都赶紧把嘴巴给我闭上。”

李三冷笑了一声:“你们说说,有长公主在,莫府里还有老太爷说话的余地么,莫说今儿个打得是三位主子,就是老太爷,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问话的下人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去偷看那打的皮开肉绽的场景,半响之后,才颤抖着声音,问:“李三,这…这长公主怎么跑到莫家来打人了,难不成莫家惹了她不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让人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