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她身份高贵不高贵,美丽还是丑陋,我都喜欢她。”朱三爷打断常欢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姐夫,你居然如此喜欢她?不可能,难道你忘了姐姐了吗?你曾经是那么的那么的喜欢姐姐?你怎么能对不起姐姐呢?”常欢摇头,不肯相信:“你们以前是那么的恩爱,就向神仙眷侣一般,弹琴论诗,举案齐眉,羡煞了天下人,可是…你怎么能,怎么能将姐姐忘了…你怎么能…”

她猛的抓住朱三爷的袖子:“姐夫,你没有忘记姐姐对不对?你看我…我和姐姐长的一样…而这些年,我也极力学着姐姐,弹琴,绘画,姐姐会的,我都在努力的学…姐夫…我喜欢你…你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她瞪着姚丽娟:“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才让他忘了姐姐…都是你的错…”

“姐夫,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你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她,对不对?”

“不对,我喜欢的人是她,我一直当你是妹妹。”朱三爷看了姚丽娟一眼,眼里的黑色褪去:“而你姐姐,我也不曾忘记。”

“姐夫。”常欢看着朱三爷,一张小脸满是受伤:“你今日穿着大红喜服,居然跟我说什么没有忘记姐姐?你亲口承认喜欢这个女人,居然还说什么没有忘记我姐姐?难道你记住姐姐的方法,就是娶亲吗?”

吸了一口气,又抹了一把眼泪,口气凌厉:“姐夫,你别忘了我姐姐当日,可是拉着你的手,让你好好照顾我的,难道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这些年,我还不够照顾你吗?不管你闯了什么样的祸,我哪次没有出面,帮你抹平?只是,你不能娶你。既然大了,想成亲了,你放心好了,过几日,我就去拜见荣亲王,让他给你选个正直之人,招婿入赘吧!”

常欢的小脸瞬间一片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朱三爷:“姐夫,你说什么?你要让我嫁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朱三爷的目光淡淡地看着常欢惨白的小脸,清冷的声音含着一抹坚定。

常欢的身子,猛的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指着朱三爷,哭得撕心裂肺:“你休想,我绝不会如你意的…”

“由不得你。”朱三爷冷声:“我看就你义兄好了,他这些年,对你照顾有加,荣亲王也曾想让你嫁给他,你却总也不肯嫁,现在闹出这么多是非出来。这次我绝不容许你胡闹,过几日,我就找荣亲王商量一番,帮着你们定亲,让他入赘荣亲王府,省的你这性子,将他府上闹得天翻地覆。”

常欢听得这话,身子一顿,随即嘶吼道:“你休想…我不会听你安排的…”

说完,捂着脸就冲了出去,跑到了一半,又调转回头,在小喜的身上一点,拖着她一路哭哭啼啼走了。

这么轻易就退场了?这常欢的女子,是不是太过轻易的妥协?

常欢?

人生常欢,不见悲苦?

锦好脑中灵光一闪,猛然间想起什么,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常欢跑得飞快的背影:她就是常欢?

金翰林要追,锦好却伸手拉住了他:“不用追了。”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刚刚不是要人家付出代价的吗?怎么片刻之间又换了主意?

锦好眼底闪过深意,语气轻松道:“追了干嘛?现在回去,还能赶得上吉时,可千万别因为小事,而耽误了吉时。”

嘎,小事?

什么时候惩罚伤害娟姨的凶手,成了小事?

金翰林聪慧的脑袋一时间,也不由得赞叹一声:女人心,海底针,刚刚还一副后悔将老娘嫁给人家朱三爷,后悔不已,恨不得退婚的样子,怎么一转眼之间,又兴匆匆的要忙着成亲了?

看来,他即使被誉为天朝第一才子,也有不及的地方。

金翰林摇头,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少女,他看不透了。

正文 第168章

朱三爷不管锦好为啥变化回来,不过这没啥关系,反正他是喜欢的不得了,能娶自己的心上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怪朱三爷这般高兴,自己的心上人是什么性子,他是最清楚不过,锦好叫上东,她是绝对不会上西,叫不嫁,也绝对不敢嫁他的。

不过,他再很早之前就有了心里准备,日后为了夫妻和睦,是要时时刻刻讨好他这美丽又聪慧的女儿的。

朱三爷见锦好这般说话,生怕她再换了主意,连忙飞身上去,半抱着姚丽娟上来马车,自个儿亲自驾起了马车,生怕锦好出声,待走了老远之后,才有空回头对姚丽娟一笑:“赶快点,可不能误了咱们的吉时。”

天大地大,成亲最大,这时候,哪个再敢来搅局,他定然要抓狂了,即使刚刚他已经抓狂,恨不得扭断常欢那嫩白的小脑袋,也不知道她这脑袋哪根筋错了,居然说喜欢他十年?

难道她的喜欢,就是将蛇放在他的床上,将老鼠放在他的鞋子里?

这种喜欢,他可不敢要,还是早点帮她招赘成亲吧!

佛曰:死贫道不如死道友。

姚丽娟只觉得今儿个这成亲,兵荒马乱的让她没有半点真实感,这精彩的都快赶上唱戏了。

马车不知道怎么的一晃,身子一个颠簸,忙伸手扶住车壁,又暗道:敢情这人是怕人家再来抢亲啊,这马车驾的轮子都要飞起来了。

而锦好也被金翰林拥着上了马,却在金翰林扬鞭时,调转脑袋,穿过金翰林的腋下,朝常欢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角闪过一道古怪的神色:这位常欢郡主果真是个妙人!

只是想到那位向她提起这位妙人郡主的人,那份神色之中又添了些许的苦涩,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朋友,情义深厚,为了帮助好友完成心愿,居然可以做出这等伤害她的事情。

她以为自己真心能换得真心,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真心也有轻重之分,在足够的真心面前,她也是可以被出卖的。

金翰林此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轻轻拍了拍锦好的肩头,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好好,你别生气…”

锦好终究是生气了,而且很生气,咬着牙齿“咯吱咯吱”响,差点咬到了舌头,极慢极慢的说道:“她怎么对我,我都没有意见,可是她怎么拿母亲成亲,这样的大事开玩笑?”

金翰林瞧着她气的发白的脸色,心疼道:“你何必生她的气,气坏了身子,还不是自己受累?”

随即眉头一蹙,不满慢慢凝在嘴角,似凝结成冬日水面上的一层浮冰,带着说不清的寒意:“该算的帐,我都记在心里,你放心,我饶不了她。”

锦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语:“这件事情,我自己处理吧!”

金翰林仔细的瞧了锦好的表情,方点了点头。

良久,锦好默不出声,只是冷着脸,而金翰林也只是陪着她一起沉默,到了府邸前,才道:“还好吉时没误。”

不知怎么的,金翰林这话一出,锦好莫名的就有了想笑的冲动,她这表哥,劝人的方式都这般与众不同,可却总能让她的心情好上不少。

“是啊,还好吉时还没过。”她抑制住心底翻腾的情绪,面上依旧保持着一丝的冷凝。

金翰林想了想,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方才道:“你打算怎么办?”

锦好一路下来,面容渐渐地平静下来:“我想听听她说什么?”

宁若秋不是不知道分寸的人,会做出这等离谱的事情,她想再给她一个机会,听听她有什么好说的,这也算是她仁至义尽了,若是理由不够充分,那么从此之后,她也没有这个朋友了。

金翰林微微沉思一下,点头赞同:“这样也好。”他和锦好的想法一致,宁若秋实在不像是不懂事的女子,会做出这等事情实在出乎人的意料,既然已经承受了不平,总要弄清楚为何要去承受这样的不平吧!

锦好一直忍耐到姚丽娟坐上花轿离开之后,才让云燕请了宁若秋进她的闺房,自个儿在回闺房的路上,心里将今儿个发生的事情又串起来想了一遍,宁若秋为人坦荡,居然会做出这样一件违背道义的事情,先不说自个儿对她又救命之恩,就是光凭姚丽娟往日里对她的和善,以她的心性,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等伤害姚丽娟的事情来?

可是她不但做了,而且在她急得快要发疯的时候,还能忍着,不对她透露,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坚定?

锦好回了闺房,宁若秋已经等候在她的闺房之中,倒是比她这个请人的人都心急,而且她也真的心急,这春日的天气实在算不上热来,居然额头之上还冒出细细的汗珠子。

锦好见了,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缓缓的走到一旁落座,然后垂下眼帘子,端起花茶,饮了起来,仿佛也不准备说话一般。

这样的沉默,就像一堵墙压下来,让人透不过气,宁若秋额头上的汗珠子,就冒得更凶了。

锦好淡淡一笑,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方道:“今儿个请姐姐过来,是想谢谢姐姐帮忙,请了明王妃做了全福太太。”

宁若秋微微放下心来,笑容干涩:“咱们是姐妹,何时这么生分了。”

见锦好听了这话,没再如往日那般笑得欢快,而是轻轻低下头:“人到底有个先来后到的,宁姐姐的妹妹应该不止我一个吧,我倒是不怕自个儿生分,倒是怕姐姐为难。”

宁若秋听了这话,心里一颤,下意识的看了锦好一眼,与她目光相撞,顿时觉得心头又是一跳,然后掩饰性的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那冰冷的汗滴,硌在手心微微生凉,仿若她此刻的心情。

她感觉到一层细毛汗从毛孔里钻了出来,犹如细针一样地刺着她的肌肤,虽然一再的告诉自己,她没有做错,可是再以为心安理得,再以为自个儿没有做错,但是到了这时候,宁若秋终究还是觉得自个儿说不出嘴,面对锦好类似质问的语气,呐呐的张开了嘴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燕在一旁看了,气的心口痛,不由得怒道:“宁小姐,您还有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啊,您可是最爽气的,您做下这等恶事的心思都能生出来,为什么如今面对我家小姐,却不敢堂堂正正是说出来?”随即用极其鄙视的语气道:“要知道宁小姐是这样的人,当初在山谷镇,就是被小姐打断了腿,也不去救您?”

“云燕,你…”宁若秋惊骇的看着云燕,不明白她为何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为何说得如此难听。

不过是虚惊一场,当初她和常欢说好的,是不会耽搁了吉时的,否则她说什么也不会答应常欢的。

宁若秋想不明白,就怔怔的看着云燕,有些晃神:“云燕,我是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家夫人和小姐,我们说好了,不会误了吉时…”

失望到了极顶,也就无所谓伤心了,锦好没有想到宁若秋到了此时,居然还在为自己狡辩。

听了她的话后,反而笑了起来,很冷静的问道:“姐姐没想过要伤害我母亲,没想过要伤害我,那你给说说,今儿个这事情是怎么回事?”

宁若秋本来还有些理直气壮,可是被锦好这么冷静的一笑,这么平静的一问,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却也不敢说出口了。

锦好的笑容越发的温婉无害:“宁姐姐,你也别藏着掖着,你也说咱们是姐妹,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再说了,今儿个这事,宁姐姐怎么着也要给我一个交代,不是吗?至少我也该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宁姐姐在我母亲的大喜之日,做出这等事情。”

宁若秋看着锦好温婉无害的样子,再想到山谷镇时,锦好的善良,心里就安稳了几分,又觉得锦好的话有些道理,便支支吾吾起来:“妹妹,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提过的常欢吗?她是荣亲王府的郡主,为人最是豪爽,心地也好。我以前就跟妹妹说过,她有个青梅竹马的义兄,二人之间很是情深意重,她本可以嫁过去,但是荣亲王中年丧妻,晚年丧女,而且也没有子嗣,只剩下她一个女儿。她一直放不下荣亲王,一直想要招赘入府,可是她义兄的母亲最是守旧,说什么都不肯答应,所以,她才想了这么个法子,逼迫朱三爷…”

“逼迫朱叔叔?”锦好不解的抬头:她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这事情与她的继父有什么关系?

“朱三爷是她义兄父亲的救命恩人,若是由朱三爷提出来让他义兄入赘,定然不会被拒绝的。”

锦好忽然站起身来,走到宁若秋的面前,语气冷硬:“所以就要搅合我母亲的婚事,为的就是要逼迫朱叔叔答应?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宁若秋身子一颤,鼻尖微微沁出汗意:“没有,妹妹你先听我说,我们说好了,不会伤到伯母,只是让朱三爷急上一急,到时候,常欢在胡搅蛮缠一番,朱三爷定然会出面让她招赘,这样既不会误了吉时,又能成全常欢的心愿,不是两全其美?”

宁若秋也急的站了起来:“妹妹,你和伯母往日里最是宽容,定然能明白常欢的心事,又是个心底善良的,你们一定不会怪我们的,对不对?”

她的宽容和善良,成了如今被逼迫着要原谅对方的理由。

锦好觉得荒谬透顶,心头锥痛,就望着站在她面前的宁若秋,眼神明灭。

“你这番话,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算起来,这若是能成全常欢郡主的亲事,也算是功德无量。”至于两全其美,她倒是没看出来。

锦好冷冷的看着宁若秋脸上又渐渐涌起了喜悦之色,又接着说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任何事情都有意外,若是今儿个这事情,有半点差错,耽搁了时辰,可如何是好?只怕会让我母亲和我觉得一辈子不舒服吧。”见宁若秋脸色一白,她又轻轻一笑:“宁姐姐,你很想我原谅你们,是不是?”

宁若秋听锦好这样说,以为锦好到底心软,愿意原谅她和常欢,就不住的点头。

锦好细声慢语道:“其实只要姐姐和常欢郡主,能答应我一件事情,我自然会原谅两位。”

宁若秋一喜:“妹妹有什么吩咐,我和常欢一定照办。”心情放松了下来,话又不自觉的多了起来:“妹妹放心,常欢和我,做这事情,心里其实也很不舒服,若是妹妹能让我们补偿一二,最好不过了。”

锦好望着宁若秋娇好的容颜,沉默了半响,才淡淡道:“你们若是想让我原谅你,就答应我,你们的婚礼,也让我出手搅合一下,如何?”

“不行,女儿家出嫁,是一生的大事,哪里能让你胡乱搅…”

宁若秋的话语嘎然而至,浑身僵硬,震惊不已的望着锦好,脸色大变,身子也止不住的抖索了起来。

锦好的脸色也渐渐的冷漠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可愿意将你们的婚礼,交给我搅合一番?”冷笑一声:“往日里,宁姐姐也是个宽厚,良善之人,为了解我心头之气,定然会答应的,对不对?”

宁若秋这才确定自己刚刚没有幻听,可是心里却还是不敢相信,依旧怔怔,道:“妹妹…你是开玩笑的,对不对?女儿家出嫁,是一生的大事,你不会的,对不对?”

云燕瞧她这样,恨不得上去踹她几脚,这位宁小姐性子豪爽,为人直爽,就是做事从来就不用脑子,这样的事情,居然也做得出来,好在没误了夫人的吉时,否则,她真要恨死自己当初救下这么个祸害了。

“宁小姐,你也知道,你们的出嫁,是一生的大事,不能胡乱搅合,怎么到了我们家夫人身上,就不是一生的大事了?还是宁小姐以为,我们夫人嫁过一次,这次出嫁就不算大事了?”

她冷冷的一笑:“宁小姐若是真这般想,奴婢是半点都不赞同,我们家夫人,第一次的过得不幸福,所以这一次,不管我们小姐还是朱三爷,都万般的小心,生怕哪里不好,就盼着夫人好。十里红妆,小姐耗了多少心思,别人不知道,宁小姐您不知道吗?”

“已于不施勿施于人,我一个没读过书的下人,都知道的道理,怎么宁小姐官家出身,却不明白了?”

锦好见宁若秋脸色因为云燕的话,一阵青来一阵白,走上前一步,温柔地伸出手,握住宁若秋发冷的手指,轻柔折回掌心,柔声细语道:“宁小姐,我送您出府吧,您这样的姐姐我可真不敢认了,这次是母亲,下次是不是就轮到我了?”

眼神很平静,往日总是像呈着潋滟清水的眸子,也冷淡的没有一丝烟火味。

宁若秋却怎么都不肯离去,赖着身子:“妹妹…莫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这么多,我只是想帮常欢,真的,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伯母,没想过要伤害你,你救过我的命,我记着你的恩情,我怎么会害你?我…”

锦好不理会,拖着宁若秋的手,拉着她向外走。

宁若秋声嘶力竭的挣扎,一个劲的说着她的本心。

锦好猛的甩开她的手,冷声:“好了,你闹够没有,我实在没心思再听你闹下去了,你若是不走,我也只好让人撵你出去了。”

宁若秋不敢置信的看着锦好,歇了声息,道:“你要赶我…我们感情这么好…你居然要赶我…”

锦好的声音也满是悲凉:“是啊,我们的感情这么好,你居然这样对我,对我母亲,我们哪里对不起你了,为了你的朋友,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我母亲多么憧憬这场婚礼?你知不知道,我听到母亲失踪的消息时,是多么的心焦?你说为了让我原谅你,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会答应,为何我让你答应让我搅合你们的婚礼,却又不肯?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事对我们的伤害,你会做,不过就是依仗着,和我的深厚感情?既然如此,你这样的人,我还怎么敢交,什么时候,你再依仗着和我交情,做出什么事情出来,谁又能说不可能?与其等着日后,你再在背后给我一刀,我还不如现在和你绝交,你这样的朋友,我交不起,也不敢交!”

宁若秋被锦好这么一番毫不客气的话,说的一愣一愣,一张脸肿的像猪肝一样,就好像被逼到了心里某个最不愿意承认的角落,嘴唇翕动,再也说不出话了。

锦好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自己将她的心思,猜的分毫不差,心里的酸涩一下子积攒上来,软在身后的梨花木的圆椅子上,咬着唇无声的哽咽,眼泪却一串一串的掉落下来——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后捅一刀的滋味,绝对的不好受。

正文 第169章

宁若秋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呵斥声,震慑住了。

“闭嘴!”明王妃早就被锦好安排在内间,原本她还不懂锦好为何这般安排,可是现在她却是太明白了,心中又是羞愧,又是感动,一张保养娇好的脸蛋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听了这么许久,终于是忍不住出声,走了出来,沉着一张脸,打断宁若秋的诉说,她额头的青筋隐隐跳动,双眸怒视着宁若秋。

宁若秋被明王妃的呵斥吓了一跳,捂着胸口站在那里,泪珠盈盈,潸然而下,哽咽的叫了一声:“姨母…”

她是真的吓到了,长这么大,明王妃一向对她宠爱有加,不要说呵斥了,就是大声的话,也没说过,更不要说,当着别人的面,给她没脸子,训斥的话自然更别说了。

宁若秋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一时睁大的眼睛,瞪着明王妃。

明王妃瞧着宁若秋,是又羞又气,往日里,她也知道宁若秋的性子,最爱胡闹,可是她纵着,因为她一直都觉得,宁若秋虽然胡闹,却也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她是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敢在人家的婚礼上捣乱,还串通好常家那个魔头,干出什么绑架的事情,若是误了吉时,那可是朱三爷和姚丽娟一辈子的刺。

朱三爷可不是个好说话,大方的人,等过些日子从新婚之中回过味来,到时候,定然不会轻饶了这两个无法无天的丫头。

明王妃第一次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纵容宁若秋了?

难怪王爷都隐晦的提起过自个儿对这孩子的教育方式。

都是因为她,这孩子才会变成这模样,也难怪姐夫信里颇有怨言,是她的错,她实在不该这般纵容这孩子…她再不能如此纵容下去了,心里明白,可是瞧着傻傻看着她,似乎吓坏了的宁若秋,全身的力气,却像是被什么吸了干净一般,再也无力面对自己造成的后果。

“姨母,我和常欢情同姐妹…她哭着求我…我实在没法子…姨母,你知道常欢的性子,若不是被逼到了极顶,她是不会…我也不想的…姚伯母一直对我这么好…我心里也好生歉疚…”宁若秋如此嗫嚅着,然后又扑到锦好的跟前,嘤嘤哭泣着,身子轻轻的颤抖起来:“莫妹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就原谅我吧,我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再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再不会犯糊涂了,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不好。”锦好摇摇头,坚定的,缓慢的,宁若秋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往日里这般好说话的锦好,今儿个会会如此的决绝,就是明王妃也没有想到,锦好会如此决绝,之前,这两个孩子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她瞧着这般决绝的锦好,不由得想到四个字——龙有逆鳞。

而家人就是锦莫五小姐的逆鳞。

锦好定定地看着宁若秋,声音清冷的像是山涧的清泉:“宁小姐,你不是三岁的孩子,做什么事情之前,就应该想得很清楚,会有什么结果,你也该明白,在你答应常欢郡主之时,你已经舍弃了我这个朋友。”

“你也别说什么你舍不得。舍不舍得,你已经舍了,既然你已经舍了,就莫要再奢求我的谅解。”她抬起头,目光淡然:“若是有人捅你一刀,然后告诉你,她其实不想捅你,只不过,是另外一个朋友哭着求她的,而且她们商量好了,用得是生锈的刀子,你会原谅这样的朋友吗?”

锦好将脸转向明王妃,一字一句道:“宁小姐在我心里和别人是不一样的。”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的侧着,因为逆着光,神色有些不明,不能看的清楚:“有句话爱之深责之切,如果这事是别人做的,我自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可是因为是宁小姐,所以我无法放下,也不能尽情报复。”

“宁小姐说,是因为另一个朋友,她没法子,很为难。”她勾了勾唇角,笑容略带嘲讽:“世上是有很多两难的选择,可若是今天,是我处在宁小姐的位置,我却可以捂着心口说,我不会像她这么做,既然如此为难,那就远远的看着,即便是当时那么的为难,但也不能去伤害信任你的人。能自由出入别人的洞房,能清楚知道别人家的情况,那都是因为别人对你的信任。既然另一个朋友求到你的面前,是因为你和我的交情,那么为了这份交情,也不该做出伤害这份交情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既然宁小姐宁愿辜负这份信任,伤害这份交情,我又何必再去念念不忘,毕竟做出选择的人,不是我。再说了,哪个人会愿意拿自己的家人的安全,去维护一份并不靠谱的交情?”除非那人脑子进水了。

明王妃的脸色唰的一下子,羞红了起来,她站出来,何尝不是想用自个儿的身份,帮宁若秋,对着锦好坚定而诚挚的目光,她心里那份羞愧又浓了一份。

宁若秋更慌乱了,她想过这事的后果,她知道锦好会生气,会不高兴,她已经想好了,就是锦好怒得揍她几下,她都会忍着的,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锦好会直接的说绝交。

宁若秋的嘴唇颤动:“…可,可我本意不过是想帮帮…”

锦好轻轻的摇头,打断了她要说的话:“宁小姐,莫要自欺欺人了,好不好?帮人的方式,绝不是只有这么一种。”

宁若秋的脸色此时苍白的吓人,锦好继续道:“我是个俗人,俗到不能再俗的大俗人,想事情也很俗气,也想着朋友之间能两肋插刀,也想着朋友之间,信任无间,可是若是在我想着为朋友两肋插刀,交付全部的信任之时,我的朋友却为了别的人想着算计我的家人,那我岂不是很可笑?我的信任算什么,一文钱都不值吧?”

明王妃听了,更加的觉得尴尬,看着眼前看似和顺,却句句带刺的少女,不由得叹了一声:果然是个妙人儿,也难得长公主那么孤僻的性子,也能看的入眼,放在心上,就是她看了,也觉得满心的喜爱——刚柔并济,果然是日后能支撑门户的正头娘子。

“不会,我可以对天发誓,日后再不会因为别人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宁若秋听了锦好的话,急急的说道。

锦好一眼打断:“有一就有二,我不想冒险。”

该说的都说了,该交代的也交代清楚了,锦好今儿个一惊一乍的,也累了,她对明王妃行礼:“今儿个多谢王妃帮忙,等这两天事情忙定了,小女定然会亲自到府上拜谢。”

宁若秋和明王妃听了这话,脸色又是一变,这话不但有了绝交的味道,还有了赶人的味道——显然,锦好已经没有谈话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锦好也觉得精疲力竭,又朝着明王妃福了福,又对宁若秋周到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转身撩起帘子,进了内室,自始至终都不曾回头。

宁若秋想追上去,可是却不把被明王妃拉住,宁若秋挣扎:“姨母…您放开…”

明王妃却不理她,反而有些羞愧的,底气不足,声音在空中漂浮:“莫五小姐,这些日子,你为了筹备你母亲的婚礼,也累了,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告辞。”

宁若秋还想留下,可是明王妃却给身边的丫头,婆子一个眼色,二人就笑盈盈的上前,哄着宁若秋,连推带拖的离去。

一路上,宁若秋又不甘心:“姨母,你让我和莫妹妹说清楚啊…我不能这么离开…”她是真的喜欢锦好这个朋友,若是就这样绝交了,她怎么能甘心?

明王妃气的恨恨地掐了宁若秋一把:“你这个死丫头,还嫌不够丢脸啊?你说清楚,你如何说的清楚,你还是乖乖给我回去,想法子补救?”想想,又敲了宁若秋的脑袋一下:“我早就告诉过你,要耐着性子行事,可是你总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总是一再的闯祸。”

“你也常常在我耳边夸你这个朋友孝顺,既然知道莫五小姐最孝顺母亲,又怎么会轻易原谅你这个差点坏了她母亲婚礼的帮凶。”

“帮凶…”宁若秋似是被明王妃的用词吓到了。

明王妃冷笑一声:“不是帮凶是什么?是你将消息透露给常欢那丫头的吧!是你故意将我引开的吧,吵着肚子饿,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了,可是我却怎么都没想到,你会如此胡闹?”

明王妃狠狠地瞪了宁若秋一眼:“你这些日子,给我呆在房里,好好的反省,反省。”见宁若秋还要反驳,她冷声:“反正莫五小姐也不会见你,你就给我消停点,若是再这般胡闹,我就送你回家,顺便给你父亲捎封信,日后也莫要再将你放出来祸害人了。”

宁若秋听了明王妃的话,顿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没了精气神。

而进了内室的锦好,等到二人离去之后,也出了房间,心里烦躁,不由得沿着后花园散步起来,边走,边庆幸道:终于清静了,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宁小姐到底是官家出生,心如磐石,而她却没有水滴石穿的本事,既然不是一路人,自然没法子往一路上走。

“就这么轻易放过了她?”

锦好朝发声处看了一眼,又垂下脑袋:“还能怎么样,到底相交了一场。”

金翰林跟在锦好身后一段时间,原本只想悄悄的跟着,可是瞧着锦好那垂头丧气的模样,终是忍不住出声。

他因为幼时的事情,对人防心较重,而且最看重人的忠诚,一个能轻易出卖自己的朋友,怎么能如此轻易的放过。

而且,宁若秋的话更是字字诛心,拿捏着她们过往的情分,逼迫着锦好原谅她。

至于绝交…

金翰林瞧着眼前眉眼耷拉下来的锦好,就直叹气。

要是真的能狠下心来也就好了,可是看着这幅模样,倒不知道这绝交惩罚的是谁。

金翰林本来还想说锦好几句,可千万不能这般软下去,可是见她提不起兴致,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有的只是心疼,他的好好,一直重情,这些年和宁家小姐相交,或许一开始还有些别的念头,但是后来确实是动了真心,也难怪她会如此难过。

这么一想,心里那点怒气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却更是对宁若秋不满,往日里看她,还算可以,除了总是做出些没谱的事情,倒也不至于如此离谱,可是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个脑袋没筋的,这样的人,早绝交了早好,省的日后还不知惹出什么麻烦来。

“不过是一个外人,你这般难过做什么?”

锦好见他这般善解人意,不再提之前的话题,心里熨帖,却更是莫名的觉得委屈,脑袋垂得更低。

金翰林头疼的抚额,瞟了一眼四周,见云燕很有眼色的避了开去,上前两步,半拥着她,笨拙的安慰:“别难过,就当自己识人不明,交了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

锦好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半靠在金翰林的身上,轻声道:“我真难过,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是她。这些年,不管是我,还是母亲,都是真心待她,可是…”

遇上这样的事情,相信没有人会好过的。

“若我说,不见得就是坏事,总算是看清了她,不是吗?”金翰林这话说的倒是有点庆幸,也有几分真实,若是真等到事情无法收拾,那就不是像今天这边的虚惊一场了。

“虽说她这人为人爽快,可是做事却从来是顾头不顾尾,日后难免不会闯下大祸,如今你和她绝交了,也算是给她敲了警钟,日后再行事定然会好好的想上一想。”

“这算是我送她的绝交礼物吧!”锦好轻声道:“也算对得起相交一场了。”

秋日的日光透着树叶照射下来,映着锦好的面庞如同白玉一般般精致剔透,半透明的肤色,绽放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清丽,迷人之极,只是一双眼睛异常的漆黑幽深:她是真的可惜啊!

正文 第170章

三朝回门,朱三爷守约的带着姚丽娟回了现在的朱府,锦好只是三日未见姚丽娟,见到她时,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一大早,兄妹三人就守在家中,无心做事,不知道让人上门上看了几回,好在姚丽娟心中也是归心似箭,没让他们太过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