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锦好已经翻滚在地,狼狈不堪,不由得瞪了叶若铭一眼,似嗔似娇,端是风情无限,叶若铭看的一呆,脚下动作一顿,踩着羽箭的箭柄,整个人亦滑了出去。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和锦好一般,摔倒在地,不过脚下一个用力,后退,谁知道,脚下却踩上慌忙起身锦好的小腿,听得锦好一声痛呼:“我的腿!”

叶若铭心痛一紧,忙跳了开去,又急又慌道:“义妹,伤到了?”说话间,他已经蹲下身子,扶起锦好,只是锦好的小腿被她那么一踩,虽然他迅速跳了开去,不至于伤筋动骨,可是一时间疼痛难忍,哪里能站得平稳,身子一晃,就要摔了下去,叶若铭忙将她抱住,伸手摸她的小腿骨,急忙问道:“可是伤到了腿?”

锦好忍着疼痛,勉强伸手,推开叶若铭在她腿上摸索的手,咬牙道:“不碍事,没伤到骨头。”

叶若铭听到了锦好如此说话,惶惶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儿的平静下来,他的手背感觉到如丝绸般嫩滑的小手,软软的,柔柔的,他因为常年握着兵器的手心隔着春裙,触摸到润滑细腻的肌肤。

他的心,砰砰的跳,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看着那只完美无缺的手,又离开了他的手背,又回到了小腿处,因为疼痛,轻轻的哼了一声。

那么一声,轻轻的,软软的,从那诱人的红唇吐出,让他的身体一紧,从喉咙里吐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因为怕锦好起了疑心,他立时转脸,不让锦好看到他潜藏在心底的心思。

直到他以为,那些潜藏的心思再次被他压向心底,看不出分毫,他才转头,看着锦好,柔声道:“伤的如何了?”

说完,也不待锦好回答,手就再次摸到她的腿上,轻轻按了几下,锦好顿时痛的大叫出来:“痛…”

叶若铭心如刀割,手下的动作一缓,才轻声道:“忍着点,我看…”

锦好咬着压根,哽住到了舌尖的痛呼,正要开口,却见那手渐渐下滑,向裙摆爬去。

锦好大惊,忙将身子后缩,叶若铭却道:“怕是要淤青了,都是义兄的错,还是先将这淤青散去才好。”

锦好摇头:“不碍事,过两日它自动就要散了。”

二人的距离那么近,近到可以看清锦好面部的绒毛,那晶莹的面颊,无瑕的肌肤,都在诱惑着他,吸引着他,牵拉着他的手,不着痕迹的在她的裙摆处盘绕着,试探着,直到一颗心晃惶惶,心头如同火炎喷发,不知道是热,还是冷?

若是能得红颜相伴,鸳盟缔结,卑微渴求,弯腰低头,又算的了什么…

什么义兄义妹?那从来不是他要的,会应下来,不过是为了安她的心。

他这一生,渴求之物甚少,唯有她,就这么走进他的眼里,走进他的心里,刻在他的心上,融入他的骨血。

可是,她一直当他是朋友,是知己,却从未有过任何的想法。

他是她的义兄,一个义字把他们紧紧的连接在一起,一丝一毫也不能分开。

他曾经反抗过,他曾经抗拒过,他曾经离开过,只是,时间没有让他忘记她,反而越发的无法放开。

边关的孤单生活中,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倘若失去了她,那他的存在也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什么时候,如此情深?没有人知道,他就这样一点一点走进她一言一笑构陷的网中,再也爬不出来。

只是,他醒悟的太晚,她已经有了未婚夫,所以他只能那样远远的看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悲,莫大于有所求而求不得。

哀,莫大于有所求而不得求。

只能那么远远的看着,小心翼翼守候着那微薄的关系,如同走在薄冰之上,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就冰裂而破。

求而不得,不得而求。

苦,太苦…

正文 第190章

猛然之间,叶若铭的眼角被一点寒光刺痛,到了嘴边的恳求顿时都吞住了,只见阳光下,一只略显苍白的小手,青筋冒起,死死的抓住头上一根镶红宝石凤钗,凤钗尖端寒光闪烁,冷冽寒心。

叶若铭只觉得自己瞬间置身在寒冬冰窟之中,原本就冷的抖索,却还被人从头到脚一盆冰水直直地浇了下来,寒到了骨子里,神智顿时一清,慌忙收回自个儿的手,将锦好扶起,声音低沉,神情镇定:“义妹,我瞧着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过还是要请大夫瞧瞧为好。”说完,又给锦好道歉:“都是义兄的错,累的妹子受伤。”

道歉后,将锦好扶到一旁的雕花梨花木的椅子上坐好,自个儿规规矩矩的离了几步,面上依旧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

锦好悄悄打量着叶若铭,神色有些迟疑:“义兄不用自责,是我自个儿不小心,伤了自己,眼看着比赛近在眼前,我这就回去请大夫看伤。时辰也不早了,小妹这腿疼的厉害,还请义兄先派人送小妹回家吧。”

叶若铭连忙应下:“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去。”

亲自送了锦好登上马车,就在车夫扬鞭之时,锦好又撩起帘子,对着站在马车旁的叶若铭道:“义兄事务繁忙,小妹就不添乱了,既然这腿伤到了,以后小妹就在家自个儿练习,不叨扰义兄了。”

叶若铭神色一怔,随即缓缓地道:“义妹说得是。”说罢,转身进门,也不等马车离开。

守在一旁的平安,盯着马车的眼中厉芒一闪,随即也转身,跟随着自家主子离去:真不知道这莫五小姐有什么好的,值得自家少爷这般牵肠挂肚的。

锦好听着离去的脚步,微微松了一口气,慢慢将藏在手心的凤钗笼入袖中,只觉得内衣粘在身上,潮湿的难受:“许是误会了他,只是到底不能不防…”

一瘸一拐的进了家门,唬得姚丽娟顿时心疼的眼圈子红了起来,又是派人请大夫,又是派人去学院请假,好在大夫说锦好的伤没啥大碍,休息一两日就好,这才稳住了姚丽娟的情绪,不过即使如此,也吩咐云燕和雪兰守在锦好的身边,半步不让她下榻。

锦好无奈,应了下来,心中却牵挂着学院的比赛,无法静下心来,云燕知晓锦好的烦恼,提议道:“小姐,竹林那边比较清静,奴婢让人备好软轿,抬着小姐过去,也好让小姐先静静心,可好?”

锦好立刻点头:“如此甚好。”比赛的时间如此紧迫,让她闲在家中什么事情都不做,还不把她给急死了,到竹林处静心,的确是好主意。

竹林深处的凉亭,铺着厚重的大红猩毡毯,摆放着炕几、坐垫等物,四周也挂着厚重的帘子,遮住了亭子外的寒气,锦好坐在炕几上,雪兰在一边挥着扇子烹茶,红泥小炉上金光灿灿的纯金雾霰纹壶冒着青烟,清香撩人,勾人馋虫。

等到茶水沸腾,雪兰将沸水倒进青瓷茶盏,破天荒的没用任何花茶:“小姐,这是夫人去年带着奴婢扫了竹叶上的雪,放在缸中,封实了埋在竹根下面,今天刚刚挖了一缸出来,准备给老爷尝尝味道,然后等小姐沐休时,让小姐带两缸回学院。现在,小姐回来了,夫人就让婢子先给小姐尝尝味道。”

锦好享受着姚丽娟浓浓的母爱,谁知道抿了一口,顿时一张脸变得了味道,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酸死人了,这茶怎么这么酸?”

“怎么会?”雪兰不信,她煮茶的过程中,根本就没闻见一丝半点的酸味,忙自个儿也跟着抿了半口,只觉得清甜中带着一股淡淡而优雅的青竹的幽香,哪里酸了去?

锦好轻笑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地响了一串:“我是说,怎么雪兰你居然跟在我母亲后面,学了这种文人的酸气,还弄什么扫雪煮茶,可真是酸掉你家小姐的牙。”

“小姐,你又取笑婢子。”雪兰想要板着脸,却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等一会,婢子就去告诉夫人,小姐嫌弃夫人了。”

“你这丫头,还学会了贫嘴。”锦好也咯咯笑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拧雪兰的鼻子,雪兰哪里肯让锦好轻易得逞,身子一让,就躲开了去。

锦好脚上有伤,自然不会去追,却给一旁的云燕使了一个眼色,云燕会意,堵在雪兰的后路,锦好伸手,轻点了雪兰的鼻尖:“看你往哪里逃?”

雪兰转身,轻轻拧了一下云燕的鼻尖:“让你使坏。”

主仆三人疯闹了一会儿,锦好突然叹息了一声,感叹道:“还是家里舒服。”

两个丫头都知道自家小姐在学院里过的什么日子,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劝慰,只得相视一眼后,转换话题,雪兰给锦好满上窖藏的雪水:“小姐,还是再尝一杯,否则老爷回来,您就喝不安稳了。”

朱三爷对茶情有独钟,姚丽娟现在最爱研究茶道,可谓是爱屋及乌。

锦好对与继父争宠,没啥兴趣,不过想到中年男人脸上会出现孩子一般闹别扭的幼稚表情,倒也很有兴趣,忙一口口将温茶饮了下去,满腹的幽香,将腿上的疼痛都平复了下来。

云燕瞧着锦好情绪还好,又上了些果子,哄着锦好用了些,而雪兰瞧着天色,道:“夫人刚刚吩咐了厨房,给小姐备了些爱吃的点心,婢子这就去取,还请小姐稍候。”

锦好笑着点头,让她去了,又对云燕道:“你去将丹青领过来,他和我一般,最爱吃点心了。”姚丽娟对孩子的教育向来重视,虽然疼爱,却从不溺爱,朱丹青的点心向来和锦好小时候一般,都有规定,所以锦好每次回来,有点心时,都会将朱丹青偷渡过来,吃点心。

姚丽娟看着姐弟二人好得跟一个人似得,心里十分的满意,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太过分,她也装作不知道,好在锦好一向有分寸,至今姚丽娟还没有拆穿的打算。

云燕给锦好剥了些果子放在盘子里,递到锦好的手上,笑道:“也难怪四少爷心心念念着小姐,就盼着小姐沐休。”

锦好捡着果子放进嘴里,一会儿就吐出核来,笑道:“他哪里是念着我,根本就是念着我回来有点心吃。”

“那婢子这就去将四少爷接过来。”云燕笑道:“自从三小姐跟大少爷回山古镇后,四少爷一直提不起精神,现在小姐回来,应该会好点,也免了夫人忧心。”邱如虎,邱如意兄妹都是有志气的,当年姚丽娟收养两个孩子的时候,就提出来,将邱家的祖坟好好修缮一番,可是这两个孩子硬是不肯,非要日后自个儿办,姚丽娟一时也不好强求。

现如今,邱如虎有了能力,这才在姚丽娟成亲后,领着邱如意回山古镇翻修祖坟,打算在清明前完工,虽说邱如虎有在外行走的经验,但是朱三爷还是派了身边的侍卫,护着兄妹二人,所以即使多忧如姚丽娟也没有太多的担心——朱三爷身边的侍卫,身手那是一等一的好,寻常毛贼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云燕离开前,不放心,道:“婢子瞧着小姐脸色,应该有些累了,要不,先上婢子扶小姐上暗间榻上躺一下吧,到时候,四少爷过来,小姐怕是又不能休息了。”竹林这样的凉亭,都是有暗间的,为的就是可以让小姐们暂时休息一下。

锦好点头,任由云燕将她扶到十二折寒娟屏风后,安置在欢门描金云母凉榻上,顺手帮锦好放下帐幔,小银色炉子里的檀香缓缓冒出清香,慢慢儿的驱散了亭子里的寒气,温暖的气息,让她的眼皮子重了下去,睡意渐渐的升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地只觉得鼻间充斥着一种淡淡的熏香味道,恍然之间,似乎有脚步声靠近。

想要睁开眼睛,却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只是觉得熏香的味道渐渐的浓郁起来,而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碧绿的叶子,在阳光下,笼罩着金色的光芒,金色夹着春日明朗的杨过,投下斑驳的光斑,绚丽灿烂夺目,一树的绿叶摇曳在春风中,在树下投下大片的暗色,将凉亭里少年的表情,涂成暧昧不明的一团。

金翰林沿着石径想竹林走着,身上月白的褶子衣微微带着一些风,远远看去,就仿佛踩着一团白云而来,到了卷棚子门口,听着亭子里,浅浅而匀称的呼吸声,脚步一顿,月白的褶子衣的衣摆直直地垂下,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挣扎了多久,他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的撩起帘子的一角,往里看了半响,这才提步走了进去,跳开海棠春睡的帘子,进了暗间。

淡绿的纱窗,半放半掀的红纱帐儿脚随风微微起伏,兔尖儿绣花鞋子,小巧玲珑,一时间让他看傻了眼,不由得目测起来,应该有大的半个手掌大小。

目光随着绣花鞋子上移,就瞧见她那罗裙脚边伸出来的半个白生生的脚背,和那五个白嫩嫩,俏生生的小脚趾头,如同树上刚刚结出来的嫩果子,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金翰林喉咙一动,似是有口水流出,既舍不得移开目光,又不知所措,是退还是进,不由得闭上双眼,粗喘着气,一动不动的站了半响,这才慢慢儿的吐了口气,急急的绕过了屏风,步伐轻而快的朝着欢门描金云母凉榻走去。

暗间到处弥散着淡淡的檀香,金翰林站在屏风后,远远的看着榻上的少女。

云鬓微散,发钗凌乱,衬着如雪般的肌肤,黑的如绸,白的如丝,黑与白,勾勒出人间最美的风景。

一股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眼前瑰丽的风景,将他一步一步牵引到了锦好的榻前。

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双目紧闭,唇片儿浓艳欲滴,双颊染着淡粉红晕,一向穿戴整齐的衣衫也有些凌乱,领口处被隐隐拉扯开来一些,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细致柔滑的肌肤,可见玉肌冰骨,光滑莹润,却也染着薄薄的绯红,清幽之中却又偏偏带着刻骨的柔媚风情。

他无声无息的坐在了榻边,静静的看她柔和的睡颜,一向清淡的面孔,渐渐的涌上了柔情,紧抿着的唇角也渐渐上扬,勾划出雨后彩虹的弧度,深邃的眼底是秋日中望眼欲穿的湖水,深刻藏在心底的温柔,渐渐翻腾着,扩散开来…

金翰林慢慢地弯腰,轻扶着莹白的脸蛋,只觉得肌肤柔滑细腻,如刚刚剥开蛋壳的鸡蛋,抚上她地脸庞,指尖扫过她紧闭地双眼,滑到她鲜艳红唇上,用指腹轻轻按压,纠缠于那一片丰软,他爱不释手,抚摸了许久,便缓缓地松开。

蓦地,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伸手想去掀开她的裙摆,检查她腿上的伤口,却不小心碰到她的玉足时,他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滞,刚刚的美妙感觉瞬间又席卷了他的感官。

想要缩回自个儿的手,但是手掌之下那肌肤是如此的细腻,如此的嫩滑,如此的柔弱无骨,仿佛无瑕的美玉一般,有着动人心魄的滑润。

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在不停的挣扎,犹如春日的野草,一颗颗从干涸之处探出头来…

“傻丫头,自从在莫家老宅出了清华的事情后,你有什么事情,一直都是藏在心里,总想着自个儿解决,再不肯求助我。我懂你的心思,可是你是我的妻,是我心尖上的人,我一直在等,等你开口,你知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比那些仇恨,那些公道来的更重要。”

金翰林收手,叹了一口气:“你这几年在学院里能这般安稳,何尝不是我嘱咐了谢博士等人护着你。即使清华在报名上动的手脚,也是在我的眼皮子下面,若不是默许,她又怎么可能动得了。”

贪婪的看着锦好的容颜:“傻丫头,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威远侯府的水,原本你想的深,真舍不得你吃苦。再说了,若是你真成女官,我们的亲事务必要等你及笄。”弯腰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而我,真的有些等不及了。”想到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真恨不得立时将锦好迎娶回家,却又矛盾的舍不得锦好置身威远侯府那个大染缸中。

说到这里,眉头蹙了起来:“你真该打,当日我说的话,是不是都给我忘到了天边去了?”

金翰林越说越发的恼怒:“你现在本事倒是大了,居然还背着我认下了什么义兄?”心中恼怒之极,猛的站起身子,咬牙瞪着榻上昏睡之人,怒道:“看你往日里机灵异常,却原来没有半点识人之能,若是再这般对你放任,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来?”说话间,胸膛连连起伏,显是气恼难平:“看来,我要求着娟姨给你再添两个丫头了,省的日后,被别人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

金翰林坐在榻前,细细打量了她半响,才收了怒容,又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怎么都放不下。罢了,罢了,由着你性子吧,既然你非要做那女官,我就助你完成心愿。”说罢,站起身,快步离去。

金翰林微冷着脸,脚步匆匆走到卷帘门前,一把掀起帘子,沿着石径走出竹林,正碰到提着点心而来的雪兰,见他脸色不算好看,行了礼,狐疑的看着他:“表少爷,这是…”

金翰林语气淡淡:“我来看你们夫人,知晓你们小姐受伤了,过来给你们小姐看看。”

雪兰心中虽然觉得金翰林的表情有些不对,不过她身为奴婢,也不敢问什么,当然,以她对金翰林的了解,他也不会对自家小姐不利,所以也只是行礼之后,就提着点心,往竹林走去。

锦好半睡半醒之间,隐约觉得有一双冰冷的手轻抚自个儿的脸蛋,冰凉的触觉,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温暖和怜惜,还有隐约的嫉妒。

是——谁的手?

那么的让人留恋,让人想要留住,就这么一直牵着,牵着…

醒来的时候,雪兰已经提着热腾腾的点心进来。

“雪兰,刚刚是不是有人来过?”她问出了心里的疑惑:那感觉太过真实,锦好不以为自个儿是在做梦?

雪兰点了点头:“刚刚金公子过来看夫人,听说小姐受伤了,顺便过来看看小姐的伤势。”

锦好心中一愣:怎么表哥回来,她半点都不知情?

不过随即心中就涌起一阵阵温馨:原来是表哥。

那么温暖而怜惜的手,原来是表哥的手。

正文 第191章

三月三,蓝天碧空,袅晴丝吹来垂柳如线,一泓曲水宛如锦带般,如飘如拂,时放时收,景色醉人。

华丽的大船,罗帷翠屏,雕梁画栋,锦缎铺地,

船前船后以瓷缸载满鲜花,五色缤纷,争奇斗艳,香飘满空,一花一木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皇上,您瞧,这湖上的风景就是好,奴才瞧着这碧水蓝天的,浑身都有了精气神了。”声音尖细,面上擦得雪白的公公,笑吟吟的对着一旁的皇帝开口。

皇帝展眉:“朕瞧着这景致,心里也舒畅不少。”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的时候,忽然远远的传来曼妙的歌声:“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二人侧耳听来,只觉得异常动人,本是一段情诗,此刻听她唱来,却觉得像潺潺流水般浅吟低唱,独具风韵;有时凄美,若露滴竹叶般玲玲作响,耐人寻味;有时浑厚得如雄鹰展翅时的一声长鸣,振聋发聩;有时婉转得似深情交融时的一行热泪,扣人心灵。

饶是皇帝此生听过太过美妙的歌声,此时也不由得沉醉其中无法自拔: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美妙的歌声,如同一缕灿烂的阳光,照亮人的心扉。

皇上身边的德公公,瞧着皇帝沉醉的表情,忙轻手轻脚地步出船舱,吩咐道:“寻着歌声而去。”

话音刚落,却听见船内传来一声惊呼,不是别人,正是皇帝发出,德公公心头一惊,忙快步跨进去,却见皇帝正痴痴迷迷瞧着窗外,整个人如同被人勾了魂去。

“皇上,怎么了?”德公公顺着皇帝的目光,看了水面一眼,依旧是碧波荡漾,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水中有人。”皇帝的表情甚是激动:“定然是湖中的水神。”说罢,语气向往:“美人兮,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于是忽焉纵体,以遨以嬉。左倚采旄,右荫桂旗。壤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余情悦其淑美兮,心振荡而不怡。”

德公公瞧着皇帝这般痴迷的模样,甚至将《洛神赋》中形容洛神的美貌之词用了出来,不由得心神大震,睁大眼睛死死的盯着水面,希望皇帝看到的水神,能够再次露面,让他宜都神人风采。

德公公伺候皇帝多年,对自个儿的主子还是清楚,从来不曾信口开河,绝色水神定然存在。

就在德公公睁大眼睛看着水面之时,顿时那水波粼粼的湖面,从中间分流而出,湖水滚滚,向两面而去,似是形成一道通道,一位少女,踏水而来,嘴中唱着曼妙的歌谣。

德公公的一双眼睛顿时紧紧地盯在了那踏水而来的少女身上,再也无法移开,他自小就清了身子,进宫,这辈子绝色美人不知道见过多少,可是这会儿却是眼睛都看直了,踏水而来的少女,果真是人间绝色,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琼姿花貌,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所谓美人,应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

德公公到了此时,才知道何为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

只是,他毕竟是净了身的人,愣了一会儿,就回过神来,道:“皇上,这是…”

皇帝如此如醉,哪里还能听得进他的话,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美人,眼睛也不眨一下,生怕下一刻,这绝色的美人就消失不见。

“公子,事情已经办妥。”阿宝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皇上这些年,越来越昏庸了,居然连水神之说也信了,将那美人当成神仙下凡,接了回去。

不过,即使阿宝心中鄙视皇帝好色昏庸,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美人的确难得,这可是公子费尽心思,千方百计才觅得的绝色美人,不但教授她宫廷礼仪,又请了天下第一名妓合德亲自教授房中术。

故而,这美人的身上,温柔清丽中却夹着媚态,顾盼神飞之间,一双明眸却可以勾人魂魄,看似艳丽,却又含着高贵之气,冰肌玉骨之中,却又有着妖娆之气。

而且,今儿个,她踏水而来,说是湖中水神,更能震撼人心魂,为她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这样一位绝代妖姬,放在皇帝的身边,何愁日后无人在皇帝面前,为公子美言。

其实所为踏水而来,说穿了,不过是公子千方百计寻来的避水珠藏在怀中而已。

金翰林闻言微笑:“皇上今儿个满载而归,得了这样的可心的美人,心情一定会很好。”

阿宝眼中讥讽的味道更浓了些:“皇上朗声大笑,跪谢天恩,说是天赐神女,福泽绵长。”

金翰林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狼豪:为了今儿个这一出,他可是花了太多的心思,不说那避水珠,光是在这样的一个美女,就耗费了他巨大的人力物力,毕竟皇帝这辈子所见过的美人实在太多,想要让皇帝惊艳,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要找一个貌美,而心甘情愿为自己办事的美人更不容易。

想必这样的美人进宫之后,会让后宫的格局发生巨大的变化…

金翰林微微一笑,想必如此之后,不管是皇后娘娘,还是贤妃娘娘,甚至是太后,都不会有空关注锦好,或许如此,锦好的日子会轻松很多。

当然,这更是一步绝妙的好棋子,日后会发出巨大的功效。

而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可以教教他未来的小娇妻射射箭,骑骑马了。

只要一想到曾经有人握着自个儿未来小娇妻的手,金翰林的醋缸子就打翻了一地,当日,他千里奔马,谁知道迎面却得了这么个消息,差点没呕的吐血。

锦好在竹林旁,放了箭靶子,金翰林的脚步声似乎惊到了她,缓缓地转过头去,就见他那样静静的站在她的面前,他那高挑的眉毛下是一双澄清的眼睛,当他含笑看着她的时候,泼墨的眼睫像是正在破茧的蝴蝶,优雅而缓慢的向上翻开,舒张羽翼,幽深的双眸,仿佛两汪寒潭,清幽、优雅,淡定而深不见底。

这样的一双美丽的眼睛,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眼,就足以让人沉溺其中,而无法自拔。

这瞬间的美丽,似乎可以永生永世般的流转不忘,铭刻在心…

锦好压抑住自个儿的心跳声,忽然勾唇一笑,那样的温柔和煦,那样的沉静如水,那样的安逸如风…她的声音仿若是最深最甜的湖水,清楚的将他包围起来,温柔如母亲的手。

“表哥,你回来了?”

刹那间,金翰林的心情就想是静静漂浮在空气中的阳光,在金色中慢慢的浮现出最美的色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薄唇勾勒出最美的弧度,笔直的向她走去,那是照耀在他心间深处,最美,最灿烂的阳光…

“嗯!我回来了。”他的神情如同沐浴在最温暖的泉水中:“我来教你射艺。”

他半拥着她在怀,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抬着她的手臂,尽心尽力的指导着她,鼻尖不是荡漾着女儿家的馨香,恨不得时光停留在这一刻才好,就这么拥着她一辈子。

锦好心肝儿“噗通噗通”跳个不停,不知道自家的表哥加未婚夫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学坏了,敏感的肌肤上,还能感受着他的呼吸,引得她神经异常的紧绷,手心的潮湿,让她似乎无法握紧箭柄。

“闭眼,射!”耳边传来男子低沉如大提琴般醇厚的声音,下意识的随着他的口令,闭上眼睛,手中的力道一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那箭居然直射箭靶在正中。

锦好头一次射中靶心,一时间忘了二人现在半拥着的姿势,兴奋的转头,对着金翰林欢呼,白皙如鸡蛋白般的小脸上带着笑容,双眼弯弯地,挺翘的眉梢,一脸的喜色:“表哥,我射中了,我射中了…”

金翰林瞧着她这般模样,心头微微的湿润了起来,唇角的弧度翘得如同弯月挂在树梢,幽深漆黑的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泽,这样变化,让他原本就俊美的面孔瞬间散发出迷人的色彩,让人目瞪口呆之余,只会深深沦陷其中。

正处在兴奋中的锦好,顿时被他给迷昏了脑袋,话刚刚说完,就直愣愣的看着她,震撼无比:果然是玉面翰林,谪仙般的人物。

金翰林瞧着锦好那傻乎乎的样子,勾起的唇角又恢复成原先平稳的状态,只是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显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也没有开口叫她回神,只是自个儿伸手又取了一支箭,搭在她的弓箭上,握着她的手,继续练习。

在他的手覆盖在她的手背时,锦好终于回过神来,舔了舔唇,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又给压了回去,脸上有些发红,暗暗呵斥自己被美色迷住,再不敢看金翰林,只是一个劲的盯着箭靶,生怕自个儿再被美色给迷了心神。

“闭眼。”金翰林依着老法子,指导锦好,二人就这么用匪夷所思的法子练习着,别说,还真的管用,一囊的箭都射完的时候,锦好还没有一箭落空,虽不是和第一箭一般正中靶心,却也都射在了箭靶上,这等好成绩,却是锦好之前付出极大努力都未能达到的。

当一囊的箭射完了之后,金翰林身子一顿,慢慢儿的将放在美人儿手上和膀臂的双臂收了回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用茶。

温热的身躯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退了开去,冰冷的空气毫不留情的袭来,锦好身子,抖了一下,睁着大眼睛,不解的看向金翰林,她这刚刚才有感觉,怎么他就推开了。

金翰林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雅,道:“记住这种感觉,自个儿再练习一番。”

感觉?

射艺居然是闭着眼睛,找感觉,这番言论,她是第一次听说。

心中不解之极,不过还是乖乖的听话,装了大半囊的箭,眼巴巴的看了金翰林,见他果真端着茶盏,静静的看着她,丝毫没有起身的打算:看来,他是真的打算让她自个儿练习了。

于是,嘟哝这嘴巴,搭箭,一臂微沉,虎口前倾,闭眼,右手用力,“嗖”的一声,羽箭闪电般射出,随之,她用力的呼气,睁开眼睛,果然见那箭稳稳的落在箭靶上,而且正中靶心。

她怎么这么简单就射中了?而且还是靶心?又闭着眼睛。

这么远点的距离,放在平时,就是能射中边缘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锦好抑制住到了唇边的叫声,喜滋滋的扭头看向金翰林。

金翰林却没有解惑的打算,抿了一口茶,道:“闭上眼睛继续,最好忘了靶子的位置,跟着自个儿的感觉走。”

还忘了靶子的位置?

锦好一时间的理念完全被他颠覆了,不过颠覆就颠覆吧,管用就行。

只怕这般教人射艺,怕是整个天下除了这位状元楼翰林,也没有第二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