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实际比理念来的更让人信服,随着一支又一支的箭正中靶心,锦好心中对金翰林的佩服,已经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了。

金翰林静静的看着少女那神采飞扬的眉眼,其实他教的方法很简单,不过是跟着感觉走。

但是越是简单的方法,运用起来,越是有难度,就如同锦好射箭,不但他要熟悉射箭之人的心里,习惯,力道,甚至还要配合上呼吸,心跳的节奏等等,甚至要算计弯弓时的高度,不看靶子,忘掉靶子的位置,这样脑子里就不用因为惦记着靶子位置而分心,提高协调性。

这些超高难度的要求,就会对教导之人,有着非常高的要求——必须有高深的内力,而且要有着极为准确的射技,当然,锦好的成功,都显示出金翰林是一个绝佳的教导之人。

不过,这种方法,对习箭之人,也有一个较高的要求,要求对方是一个高手,而且有着扎实的基本功,锦好之前就能荣升甲等优秀,自然算得上高手。

当然,这种法子也有不足之处,就是只能短时间内提升准确性,等到射箭时间一长,那种感觉就会缭乱,渐渐失了准头,果然,当第二囊箭射出一半时,锦好的准头差了许多。

“好了,今天你也累了,就到这里吧!”金翰林在锦好还要发愤图强之时,放下手中的茶盏,打断了她的动作。

锦好还待反驳,却见人家师傅已经背着手,踩着从容的步子离开,只得乖乖儿放下弓弦,解下箭囊,伸手摸一把额头的汗,小碎步的追了上去:救星啊,她不巴结着点,怎么行?

锦好瞧着今儿个自己这结果,觉得有望夺得箭艺的魁首,所以此时,金翰林在她心中完全和女官划上等号,此时莫要说跟着他屁股后面追了,就是让她绕竹林跑上十圈八圈的,她也不会拒绝。

正文 第192章

晨色撩人,清风微拂。

黑衣男子笔直的站着,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主子,属下无能,昨夜潜入德馨女子学院,翻了个遍,却一无所获,没有找到任何的艺比的题目。”

金翰林的眉头一蹙,室内的气压顿时低了下来,那面无表情站着的男子,也无法淡定,脑袋低了下去,额头上也渐渐的溢出了汗珠儿,呼吸也略显急促,即使他这样历经磨练的暗卫,也忍不住心肝儿发颤。

“没有…”金翰林眉间的沉思若凝,伫于月空之上的薄薄云翳,片刻之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下去吧!”

黑衣人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刻恭敬的离开,倒是一旁的阿宝见金翰林面色不虞,道:“公子,以奴才对五小姐的了解,只怕公子就是费尽心思拿到艺比的题目,莫五小姐未必肯看。”

金翰林却缓缓地开口:“表妹的确不会看,但若是我知道题目,在这几日的训练中加以注意,对她来说,这就足够了。”莫锦好的基础一直很好,若是再加以针对性的训练,必然会事倍功半,只是可惜,他连最善于追查的暗卫都派了出去,却还没有任何消息,看来九艺的题目不是未曾出来,就被人藏了起来。

不过,金翰林更倾向于九艺的题目未曾出来,因为他派出的影五,是最善于收藏的,若是题目出来,他不会什么都找不到。

三月十五日,是艺比的第一天,锦好已经将御和算放弃了,着重放在礼,乐,箭三方面,这些日子,经过金翰林的指导,锦好的箭术有了质的飞跃,对她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惊喜。

只是第一日,比赛的项目却不是箭术,而是乐艺。

“咚…咚…咚”

钟鸣声响起,场地边上的学生忙停下自己的动作,全都将目光转向拿着铜锤敲着吊钟的祭酒。

而与此同时,谢博士也让人将此次乐艺的比试题目,放下来。

锦好聚精会神的看着白底黑体的“串串烧”,所谓串串烧,其实有些类似与现代的歌词连连看,要求参加参赛者在出题者唱出词牌名后,在白纸上按照要求填出词来,还要谱出曲子来,最后再配合着七玄琴唱出来,词中的诗情画意由参赛者自个儿控制。

当然,乐艺的比赛不是单单接唱成功,还不能离题,跑调,超时或者不押韵,这就要考验人作词,作曲,演唱,还有七玄琴弹奏的功力。

主薄见题目放了下来,忙接了过来,走到高台上,朗声道:“此次乐艺比赛内容为——串串烧,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串串烧不单独出题,而是统一出题,你们各自填词,谱曲。”

朔望,他轻轻拍了拍手掌,锦好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却听见“啪”的一声,原先她还有些看不明白悬挂在高空的卷轴垂下,卷中的内容就展现了出来——长相思,春。

场下顿时嗡声一片,主薄忙提声,压过众人的议论声,继续道:“串串烧——以长相思为牌,春为题,一炷香内,完成者摇铃,清唱而出,经论判评议,以词曲调声俱佳者,择出最优者为魁!”

这应该算非常有难度,锦好眉头蹙起,和其他的参赛者一样,都有些担忧。

不过,主薄却不管众人的脸色难看不难看,说完之后,就让招来书童,将面前矮案上的香炉中的檀香点燃,扬声道:“乐艺比赛——始!”

他的始字音还未能全部落下,场中的学子就几乎同时动手起来,锦好也急忙掏出狼毫,用食指轻轻地滑了几下,沾了长案上早就准备好的墨水,在宣纸上写了起来。

一开始,众人的表情虽然有些紧张,可是还算好,只是越写,众人的速度就越慢,而不少人越看越不满意,索性揉成一团继续写,有几人写好了之后,开始谱曲,摇头晃脑不说,更有甚者,居然小声清唱,一时间,场面异常的有趣,百态横生。

众人看了都有些好笑,可是场中之人,人人皆是一脸的痴迷,外人根本无法理解,没有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说无法明白那种诡异的气氛,就是清冷如锦好,也完全沉迷在那种痴迷之中,受到了一些影响。

朱丹凤站在场外,瞧着那些摇头晃脑,或作势弹奏七玄琴的学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指着这些完全沉迷的学生,对着伍廷芳道:“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

伍廷芳见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二人身上,脸颊微红,伸手拉了一下朱丹凤的衣摆:“你注意点,别忘了,今儿个国子监的学生可来了,事后别怪我没提醒你。”

国子监三字,如同具有魔法一般,顿时让朱丹凤的声音嘎然而止,如同突然间被掐断了弦一般,倒是让伍廷芳捂着唇,轻笑了起来。

可惜,伍廷芳的提醒,根本没管得了多长时间,就见朱丹凤很快又恢复了自个儿爽朗本质,指着场中的学子,哈哈大笑,毫不避讳。

“你看,你看,那个人怎么那么好笑,居然摇头摆尾,她以为她这是在做什么,跟老夫子读书吗?拨琴还不会,居然还参加乐艺比赛,哈哈…实在是太好玩了。”

这边刚刚讨论过,发表了自个儿的高论,那边又开始阔论了。

“廷芳,你看,你快看啊,那个人已经撕掉第二十八张纸了,再这么撕下去,我可担心了,只怕她有了绝佳的词句,却没有纸写了。”敢情这位朱小姐,闲着没事,居然数人家撕掉了多少张白纸。

朱丹凤大呼小叫,旁若无人,引得旁人暗暗侧目,不过众人倒也不觉得鄙视,只觉得她憨态可掬,伍廷芳却恨不得将这神经粗条的“猪美人”一拳打晕了过去,省的再这么丢人现眼下去。

她用手在她的腰上,掐了一把,威胁道:“你给我注意点。”

疼痛,让朱丹凤的笑声一滞,顿时笑声一收,捂着自个儿的腰侧,狠狠地瞪了伍廷芳一眼,嘴里犹自不肯认输:“我哪里没注意了,我这是在给锦好鼓气,知道不?”

伍廷芳白了她一眼:“你这是鼓气,还是捣乱啊?”

朱丹凤瞬间息了火,不再扮疯子吓人,而是死死的盯着场中,看着那热闹的场面。

香烧到七分,锦好已经完成填词,谱曲的任务,站起身子,摇铃,弯腰拿起长案下的七弦琴,素手轻轻拨动琴弦,一股清脆流畅之音流泻而出,轻挑复捻,似流水穿云,玉珠落盘,启唇伴唱:

“杨花飞柳花飞软絮轻丝任卷吹清愁知为谁?

深蹙眉浅蹙眉忍看奁前粉泪垂檀郎何日归?”

清丽动人的琴音追逐着曼妙无双的歌声,众人皆敛息屏气,静静聆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就在琴声和歌声欲要融为一体之时,忽然“蹦”的一声,琴弦断开。

众人猝不及防,不由得一阵唏嘘。

词曲还未到精妙之处,不想琴弦却断裂了,看来莫五小姐今儿个时运不济啊。

众人心里都在替锦好可惜,虽然还未曾听完锦好的全词,可是不光是意境,曲调,或是内容,莫五小姐绝对当得起一流,若是能完整唱完,未必不能夺魁。

只是可惜啊,七弦琴,七弦一体,一根断了,那琴就无用,而艺比之时,是绝不容许借用别人的用具。

众人都觉得锦好今儿个的运气似乎霉透了,要知道,七弦琴的弦断的事情,在德馨女子学院的历史上,还从未发生过。

只有锦好自个儿知晓,她的七弦琴被人动了手脚,而琴弦之上,似乎被人上了麻药,导致她无法控制手上的力道。

而围观者,评审者中琴艺高超之人,却心里跟明镜似得,以莫锦好刚刚的琴艺,绝对不应该出现琴弦断裂的现象,七弦琴的琴弦会断,绝对是人为的原因。

一时间,窃窃私语,连场中的学子也停下动作,看着那面色沉静的少女。

金翰林的目光落在少女沉静的背影之上,目光微沉,猛得站起身子,走到主簿身前:“大人,莫五小姐是在下的表妹,既然琴弦断了,在下想去瞧瞧表妹的手有没有伤到,还请主簿大人行个方便。”

主簿一时间也不知道是否该同意,因为史上从无前例可寻,转头,看了谢博士一眼,见他点头,又想了片刻,便点头同意:“快去快回,莫耽搁了场中其他学子。”因为锦好未曾主动弃权,所以主簿也不好赶锦好出场,再说了,主簿可不是傻子,自然听出琴弦断裂之中藏着异常。

金翰林一双清亮的眸子,将锦好上下打量一番,目光就落在了她的手指上,一道幽光闪过:“手可受伤?”声音如同古琴不经意间拨动所发出的声音。

“没有。”锦好眨了眨眼睛,瞧着金翰林无声的而动的唇瓣,轻启唇瓣,瞬间,有一颗药丸,落尽唇间,一个吞咽,滑入咽喉,眉眼弯弯,笑看金翰林,轻声低语:“谢谢表哥——关心。”

叶若铭看着场中那一对男女,男的俊逸,女的娇俏,远远的看去,就如同一对璧人,耳边听着学子议论这对才子佳人,说得都是他和她的故事,这中间没有他,没有他。

原来,自己在他们的故事中,从来都没有存在过,因为这个认知,瞬间,他全身上下,瞬间被冷冽的气息所笼罩起来。

他也想站起来,为她解围,想要光明正大的走向她,问一问原因,问一问她可有受伤,可是,他不能,也不敢,不是他没有胆量,而是怕那个小女子日后再不肯见他一面:当日,不过是练箭时,略有情动,她就不肯再与他单独相处,这些日子一直避着他,若是今儿个,他再惹恼了她,只怕就更不被她待见了。

看着她对另一个男子温情柔和,他就觉得心中闷的难受。

何博士看着那垂头盯着手上被毁掉的七弦琴,似在发呆的锦好,脸上露出了一抹真正的笑容:她倒要看看没了七弦琴,莫锦好还怎么完成任务,只要有她在,莫锦好休想夺魁。

主簿见锦好没有跟着金翰林一起退场,就知道她还想继续,没有多做想头,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缓声道:“比赛继续,众学子加紧时间。”

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他的学子忙又去准备自个儿的乐艺比赛,倒是留下锦好一人对着那断了根弦的七弦琴发呆。

继续比赛,对锦好一人的确不公平,但是,若是不继续比赛,对其他的学子就不公平了,少数服从多数,历来九艺比赛中,都是如此处理意外,因此主簿的决定未曾遭受任何人的反对,包括始终沉默着的锦好。

锦好一直都在静静的看着断了琴弦的七弦琴,即使遭受到这样的打击,她的眸子依旧清透干净,如同澄清的碧水,能照见人的影子。

乐艺比赛继续之后,围观者的目光都未曾离开那位对着琴弦发呆的少女身上——实在她刚刚的演唱,太过美妙,到现在众人心里都痒痒,极想知道下面的词曲调。

锦好却对身处在数百道的目光中,对周遭的窃窃私语,对众人眼中的期盼和遗憾,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她全部的注意力,全部的心思都在断了弦的七弦琴上。

忽然,锦好双目一亮,在斑驳的日影中暮然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日光给她白皙粉嫩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浅动人的胭脂,清风吹拂她如云的发丝,整个人精美,飘逸,清眸完成新月的弧度,莲叶的笑是那么的清丽却又妩媚。

她对着那盛墨的砚台仔细的瞧了瞧,皓腕一动,拔下头上的金钗,敲在砚台上,振出几声叮当的响声,清脆如玉,冷澈如琉璃:还好,勉强能用。

左手拿钗,右手弹琴,以钗击砚,用以替代那断裂的琴弦。

一时间,声息了,人静了,风似乎也停了。

“盼春回看春回堤岸行行任柳垂娇莺柳上飞

聚何为散何为丝尽春蚕蜡炬灰相思知为谁

红满园绿满园春浅春深胜去年娇莺枝里欢

卷垂帘放垂帘看尽花红把恨添清愁为哪般

醉花前醒花前酒盏瑶卮为谁端相思梦里牵

衣渐宽带渐宽日日年年泪未干憔悴为谁添

烛花残泪花残点点啼痕渍罗衫小窗添客寒

思如烟恨如烟玉带青衣为谁宽度日咋如年

飘榆钱落榆钱欲买江南春住难乱红庭下残

巧嫣然笑嫣然谁把佳人魂梦牵:无人掀翠帘

桃花残梨花残手把玉锄葬花妍红粉有谁怜?

倚空栏伫空栏愁满栏杆恨满园愁恨为谁添?

诗入笺词入笺写尽佳人怨客言行行惹泪涟

字间寒句间寒离客年年不与还徒留遗恨篇”

女子清脆的声音,伴随着七弦琴的曼妙,加上金钗击打砚台的低沉,逐渐练成一曲美妙的乐音。

那音,不同于琴的清澈,不同于箫的悠扬,不同于笛的飘渺,不同于琵琶的峥嵘…虽然杂,却自有一股子韵味,像是纯粹的风,纯粹的雪,看似有,却又无,似光,似电,让人捉摸不定。

歌声如九天而来,似远似近,乐音忽然亦转为高山流水般急促,众人的神智皆在清绝之中迷失了方向,跟着,清唱,舞动,沉迷。

就在众人如痴如醉中,歌声和琴声忽然转为低沉,渐渐地趋向于无形,弥散在空气之中,那飞舞的手指,渐渐凝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半响之后,主簿才回过神来,瞧着快要灭尽的香炷,环视一眼场中呆若木鸡,因为沉迷声乐,而罔顾自个儿比赛的学子,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按照规矩,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时间到!”

话音一落,场中的学子都面面相觑:自个儿竟然忘了自个儿还在比赛。

乐艺的结果不言而明:参赛者只有锦好一人完成任务,那魁首之位,自然落尽了她的腰包。

谢博士用他那浑厚而沧桑的声音,清晰的说道:“乐艺比赛,最后优胜者——莫锦好!”

四周先是一片沉寂,随即“啪啪…”掌声如雷,欢动四方。

正文 第193章

锦好得了乐艺的魁首之位,下面的艺比,直接弃比,对她来说,为的不过是想要面见太后的机会,其他的太后自个儿会搞定。

当然,锦好心中也很明白,这九艺比赛,也是太后对她的考验,只要她通过了这项考验,后面的事情,太后自会有安排,虽然有些对不起另外八位得了魁首的学子,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事情,再说了,即使不能因此封了女官,但是才名远扬,也是件美事。

朱丹凤果然如愿得了箭艺魁首,而伍廷芳也画艺的魁首,三人都不曾落空,而出乎锦好意料的是,此番棋艺的魁首,乃是多日不见的宁若秋。

其他的四人,虽然面善,锦好却一时叫不出名字来,宁若秋见到锦好,张了张嘴巴,似是有无尽的话要和锦好说,不过瞧着锦好淡漠的样子,脸色一僵,所有的话都压在了舌尖。

锦好淡然点头,一如他人般礼貌客气——朋友的伤害,总是难忘,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大之人,错待她的人,她无法忘记。

这般冷淡疏离的神情,宁若秋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又悔又愧,到了此时此日,她再没有当日的理直气壮,也终于明白自己当日辜负的不止是锦好的信任,还有她们之间的真挚的友情。

宫里的马车早就候着得魁的学子,马车很大,九人端坐其中也不会觉得拥挤,伍廷芳,朱丹凤一左一右坐在锦好的身旁,宁若秋几次欲言又止,锦好只当做没看见。

马车很快到了皇城的门口,宫外的马车是不让进宫门的,不过今儿个接锦好等人的马车,原本就是宫里出来的,故而只是检查了一番,就进了宫。

到了西华门,众人都下了马车,改为步行,春日的风,还略带寒气,西华门到慈宁宫是一段非常远的距离,一开始,众人还觉得有些冷,可是等走到慈宁宫时,身上都有了一层薄汗。

慈宁宫的宫女见九人过来,立刻上前,引着众人进了殿内。

“太后娘娘,德馨女子学院九艺得魁的学子觐见。”

“让她们进来吧!”身着淡绿色宫裙,梳一个流云髻,耳上的蓝宝石坠摇曳生光,整个人显得气度十分的雍容华贵,浑身上下不因年华流逝,而显得老迈的太后娘娘,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不知道,会不会在即将见面的九人之中,见到那张清丽的面孔?

应该会吧,那少女聪慧无比,清华那么点小手段应该困不住她。

守在门前的太监,忙打起厚实的夹板门帘,九人屏住呼吸,低着头,恭敬的进去,对着雍容华贵的太后行礼跪拜。

“参见太后娘娘。”

当在九人之中瞧见淡然宁静的锦好那一刻,太后娘娘满意的扯了扯唇角,她就知道这个少女不会让她失望,虽然不明白这种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可是眼前的少女就是让她有这种信心。

太后娘娘对自己的直觉非常的相信,这辈子,她在后宫经历了太多的阴谋算计,很多次,能避过去,靠的就是她的直觉。

不过,她这人做事,想来喜欢稳妥,所以即使相信自个儿的直觉,还是对锦好进行了考验——九艺比赛,就是对她的考验,甚至连清华掉包了她的报名项目,都是在她的默许下,也是对她面对临时突发情况的考验。

而结果,她非常的满意,莫锦好没有让她失望,也算是配得上自己那个多年悲苦的孩子了。

这么一想,对眼前这位明眸皓齿,国色天香的少女越发的仔细起来,身段窈窕,体态风流,清雅灵动,楚楚动人,一身淡绿色长裙,月季花蝶纹织金绦边,盈盈的纤腰上扣一条流光如润的琥珀腰带。

微风轻摇,卷起长裙上的羽纱,风起,纱飞,如同踩在碧水之上,亭亭玉立,煞是好看。跪下时,却又是另一番景象,如同一汪碧水,漫过大地,带着勃勃生机。

“平身吧!”

太后给了身边嬷嬷一个眼色,那老嬷嬷会意道:“九位能出现在这里,都是才女。只是九艺夺魁,各有所长,一时间难分高下,所以太后娘娘想出了一个法子,不如今日女官之选,交由天意。”

众人一愣:天意?

“九位入读德馨女子学院,九艺多少都能精通一点。所以,太后娘娘决定,让各位以花为题,也不限定什么风格,什么品种,各位自由发挥,不用去考虑什么美丑,只管画出来就是。到时候,捉些蝴蝶过来,放在画前,看谁的画上,蝴蝶停留的最多,谁就是今儿个的女官人选。”

众人愕然:让蝴蝶来选女官,这可真是天意了。

不管众人心里对这太后的法子有什么想法,却都跪了下去,异口同声:“太后娘娘圣明。”

太后别有深意的看了锦好一眼,方淡启唇,道:“圣明不圣明,哀家倒是不知,不过,这可是哀家想了许久才想出来的好法子,希望你们莫要辜负了哀家的一片苦心。”

声音淡淡缓缓,却带着一股子奇异的震撼人心的力量,这么一说,众人心中就生出了一股信服,仿若只要从太后嘴里说出来的话,总是有着一股让人相信的力量。

众人又叩首,这些女子得魁之后,知晓要面见太后娘娘,故而都换了华服,就是锦好也不例外,一时间衣香环佩,满堂华彩,让人目不暇接。

宫女们将九人引得早就准备好的长案前,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朱丹凤毫不犹豫的在画纸上划下绝艳的牡丹,含苞欲放,虽不敢说栩栩如生,却也算得上佳作。

伍廷芳却偏爱浓艳的玫瑰,瑰丽妖扰,甚是夺人眼球,就如同她呈现出来的风情,不经意间,让人失神。

宁若秋却是一株枝头绽放的桃花,犹如她今儿个打扮,一色一色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远远看去,恰如一枝红艳艳的桃花。

其他四人,亦是荷花碧连天,梨花带雨一支春,怒放的月季花,

而画艺夺魁者,乃是夏家六小姐,夏雨荷,她着笔浓淡有致的迎春花,一时间百花怒放,花色鲜艳,墨香馥郁,栩栩如生,众人瞧着那黄色的花蕊,几乎能看见风吹过时,那黄色的花儿随风摇曳的情景。

即使伺候着的宫女不懂画,此时夜看出夏六小姐笔力非常,功力深厚,若是她化身蝴蝶,定然会喜欢这似乎发出幽幽清香的迎春花。

不怪宫女会这般想,迎春花的神韵的确了不得,不说比其他几人来的高明,就是朱丹凤嘴里,画艺了得的锦好,今儿个也失手了,居然画了一盆十八学士,而模样儿正是太后殿内的茶花。

十八学士,那是天下珍贵的极品茶花,株上共开十八朵花儿,却是朵朵颜色不一,粉色,紫色,青色…,但无一不是纯正之色。

朱丹凤不解的看了锦好一眼:居然临摹,难不成蝴蝶喜欢茶花?

没听说过。

但,朱丹凤却不觉得奇怪,她与锦好深交过,知道她不是一个喜欢做无用功之事之人,锦好这般做,定然有她的原因。

朱丹凤这人,虽然性子比较直,甚至算得上泼辣,但是心性耿直,对于女官之位,虽然也很垂涎,不过却能放开心胸。

而且,她不是个笨的,自个儿此番在箭艺上能取胜,多少有些水分,至少锦好的箭艺突飞猛进,若是不曾弃权,今儿个保不定,这魁首就没她的份了,所以,能面见太后,她已经挺知足了。

等到九人都画完了,也就进入到今儿个最关键的时刻,不少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自个儿的画,被几位公公承上送到太后的眼前,当翻到锦好那副临摹的茶花时,太后的手顿了顿,不由得抬眼看了眼前那眉眼清丽的少女——果真有颗七窍玲珑心。

等到太后欣赏了一遍,再送到那九张悬挂的花屏架子上,挂好。

这么一挂,就显得锦好那幅画异常的突兀,一同作画的几人,都狐疑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锦好,锦好在画艺上的功力,众人在学院都曾听说过,所以她居然临摹殿内的茶花,实在让人惊诧。

朱丹凤看了看茶花,又看了看迎春花,再掉头看了看画画的人,虽然她自个儿也觉得今儿个,夏雨荷的画要比锦好来的有意境,可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太后的那些蝴蝶一定会更喜欢锦好临摹的蝴蝶,没有理由,就这么想了,也这么肯定了。

此时,太后挥了挥手,慵懒地说道:“好了,放蝴蝶出来选女官吧!”

几个娇媚的宫女,闻言,抓住布袋口,将捉来的蝴蝶抬着,到画的面前停下,松开不袋口,将蝴蝶放飞出来。

殿内一旁寂静,不光是各位得魁的学子,就是一旁当值的太监宫女们,一个个都将眼睛睁得大大,就等着看看这蝴蝶选出来的女官是哪位。

太后瞧着那翩翩飞舞的蝴蝶,眼底闪过难辨的光芒。

朱丹凤对锦好的佩服,再一次得到了升华,果然,蝴蝶们更喜欢茶花——原来蝴蝶都是爱茶之人,她倒是第一次明白。

停在锦好茶花上的蝴蝶,明显多过其他画纸上,迎春花画的虽然栩栩如生,可是却依旧不比锦好的茶花来的更收欢迎。

女官的人选,已经浓重出炉。

锦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刚刚一直都是在屏住呼吸的。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忍不住惊叹道:“真是没想到啊,莫五小姐的运气会这般好,蝴蝶这么喜欢她。”

太后若有深意的瞧了她一眼,声音低低:“她运气自然好。”

莫锦好的运气,连太后自个儿都不得不眼红,居然劳动太后娘娘费心为她作弊——锦好的颜料之中,被太后吩咐人做了手脚,想不赢都难。

在锦好踏进慈宁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锦好女官的位置。

老嬷嬷听了太后的话,抿嘴偷笑:因为她即使那个在颜料中动手脚的人。

就在太后身边的宫女宣布锦好胜出之时,夏雨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大声的嚷嚷出来:“太后娘娘,小女,小女不服…”

顿时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夏雨荷的身上,太后脸色微沉,死死盯着夏雨荷,犹如万年寒冰源的冰雪,冷锐的尖利而肃杀。

“你有何不服之处?”虽然之时那么冷冷的一眼,却能让人感受到遮掩不住的杀气:一个小小的臣女,居然胆敢她的决定。在太后的心中,这一切都是她在导演,所以,夏雨荷的反驳,根本就是对她权威,地位的挑衅。

夏雨荷被太后这么冷冷一呵斥,顿时打了一个寒颤,心中不由得胆颤心惊,却还是结结巴巴道:“蝴蝶…蝴蝶选女官…明明是臣女的画意更好…可是…蝴蝶却选了…茶花…”说到最后夏雨荷都委屈的哭了起来,明明是她画的更好看,更美丽,可是那些蝴蝶却不懂得欣赏,反而更喜欢莫锦好的画,这简直,简直是不敢相信。

“莫锦好,哀家听说你画艺出众,但为何今日却宁愿临摹?”

太后看着哭哭啼啼的夏雨荷一眼,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起了毫不相关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