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转眼间就能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不会有半点风声传出去。话又开始说回来了,就是风声传出去了,你以为还会有人为你主持公道不成?”锦好抬眼,轻蔑的看了她一眼:“你信不信,就是我当着官差的面,灭了你,他们也会当作没看见。”

佟湘玉的脸色顿时白的跟雪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锦好的话,比一刀砍了佟湘玉还来的让她疼,让她痛:锦好一言一行,都在告诉她——你能活到今天,是因为你不配让我动手。

还有什么比这来的让人更难堪的呢,佟湘玉被这么一番话,打击的头晕脑胀,颜面无光。

“你以为我家小姐现在是什么身份?太后亲封的一品博学女官,未来的夫婿乃是新科状元,而未来的婆母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长公主,你说,以我家小姐这样的身份,灭了你,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云燕冷笑:“你以为小姐费尽心思将你弄到京城来,就舍不得灭了你?哼,你以为比登天难的事情,不过就是小姐动动嘴皮子罢了,你这样的角色,我家小姐随意的挥挥手,不知道多少人抢破脑袋要给小姐效劳,你倒好,还真当自个儿是盘菜啊。”

“你…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我如此说话?”佟湘玉晓得云燕的身份,瞧着她说话这般不留情面,顿时就端起了主子的威风来了。

锦好“扑哧”一声,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象佟湘玉:“你还以为自个儿是莫家的姨娘吗?你还以为你的身份有多高贵?自个儿回去照照镜子吧,也省的认不清自个儿所处的位置。”

佟湘玉的脸色越发的白的难看,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我是二老爷的人,我自然就是莫家的姨娘…”

锦好笑得更大声:“别忘了,你可是记在大伯父的名下,可不能说什么是二老爷的人,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

笑声一收,脸色有些怪异:“再说了,我父亲已经死了,你整日将这事情挂在嘴上,不过是坏了父亲的名声。”

锦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我怎么将那么大的事情给忘了,就算是父亲没死,对你也没了宠爱,否则又怎么舍得将你送走。佟湘玉,看来我父亲已经腻味了你。”

锦好站起身子,围着佟湘玉走了半圈:“就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只怕更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驰,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以佟湘玉现在的鬼样子,莫说莫二老爷这般挑剔的眼光,就是寻常男子,怕是都入不了眼。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

容貌曾经占据了她的生活,她引以为傲的就是她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她曼妙无邪的身体,可是却在岁月的摧残下,变得惨不忍睹。

每个人心中的伤疤都非常的疼痛,尤其是被自己视为对手的人,漫不经心一再挑开,血淋淋的,痛的无法呼吸。

“好,我不说就是了,我倒要看看,你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锦好冷笑,似乎是带着恶意欣赏佟湘玉的懦弱。

“既然我是随意可以被替代的,你为什么还要将我接到京城来,我可不信什么随意之说?”

半响之后,佟湘玉瞪着双眼,死死的盯着锦好,尖声道。

她原本是指望着靠上莫二老爷过上人上人的日子,谁知道却落得个现在的处境,委屈窝囊,生不如死的过了几年,她的一颗心早已冷了,还以为这辈子就这样熬着到死了,可是莫锦好骤然将她接到京城来,让她感受到一点生机,可是片刻之间,又让她心冷如冰…

“我不过闲着无聊,正巧王氏要来京城,总不能让她一枝独秀,是不是?”锦好笑了起来,一时间犹如春风吹过,万物舒醒的声音。

“你想我去跟王氏斗?”佟湘玉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下来,捂着肚子,瞧着锦好,用一种你的脑袋被驴踢了表情注视着她:“你是拿我当猴耍,是不是?你瞧瞧我现在的模样,拿什么跟她斗?她是妻,我是妾,现在二老爷不在了,就我这样子,没儿没女,无依无靠的,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端看你乐意不乐意?”锦好的脸上闪过一种能够笃定:“只要你乐意,我就有法子帮你回复以前的美丽,还能让你有儿有女…”

“不可能,大夫说我伤了身子,很难再有孕了。”佟湘玉虽然嘴里这般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陡然之间变了样,双目包含期待的看着锦好。

“只是很难,不是吗?”锦好再次落座,抬起自个儿的手指,看着圆润的指甲:“你别忘了,太医院聚集了天下的名医,你这样的状况,在他们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佟湘玉神情激动,她可以有自己的孩子,这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这世上,什么都靠不住,男人更不是个东西,唯有黄白之物和儿子最可靠。

不过,喜悦之情,还没有扩散开去,陡然间,又沉淀了下来,狐疑的看着锦好:“你肯帮我?”

佟湘玉不相信锦好会那么好心,要知道,之前她们两个之间结下的可是死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么现在,她会好心的帮自己。

“为什么不呢?天下本没有永远的敌人,却有永远的利益。我也不瞒你说,我就是将你当成一枚对付王氏的棋子,当然,你可以选择不做这枚棋子,我也不是非你不可,只是我觉得找个新手,比较麻烦,毕竟你是王氏的表妹,对上她来,把握比较大点。”

佟湘玉这人不是没脑子的,而且疑心中,所以这样半真半假的话,反而最易取信她。

“你真的只是将我当成棋子?”佟湘玉心动了,若是能恢复原先的容貌,再治好身子,日后她拍拍屁股,离开莫家,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开始,到时候,以她的容貌,嫁个多金的男人,自然不成问题。

不过,她到底被锦好给吓怕了,到了此时,仍旧不太相信锦好,毕竟她可是亲身感受到这个死丫头的心机,多得跟牛毛似的,让人防不胜防。

“不将你当成攻击王氏的棋子,难不成真要当你是姨娘吗?”

锦好冷哼一声,故意摆出一副难看的神色,倒是让佟湘玉又信了一份。

“可是就算是我恢复了美貌,可是如何进得了莫府?”二老爷已经亡了,她就是天仙儿下凡,一个被驱赶的姨娘身份,也进不了莫府啊。

“这个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当前的任务,就是将自个儿变得美丽起来,其他的事情,我会安排。”

锦好笑着说,语气却透着寒气:“你只要记得自个儿棋子的身份就足够了。”她站起身子,走到佟湘玉的面前,靠近她的耳边,轻声却坚定的说道:“别跟我玩花样,否则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今日能捧你,日后我就能灭你。”

“你不信我?”

锦好忽然轻笑了起来:“当然不信。”

“那你为何…”佟湘玉忽然发现眼前的少女的想法实在太怪异了:她不信她,却又要用她。

锦好笑了笑:“我只是很想看戏。”随即不给佟湘玉说话的机会,挥手:“你好好在这里呆着,需要什么,就跟这里的管家说,他会满足你的要求的,下去吧,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能给我一个惊喜。”

佟湘玉也笑了起来:“定不负你所望。”

她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想不做棋子也是不可能的,莫锦好帮她,这实在太诡异了,可是再坏,怕也坏不过现在了。

她的情况自个儿最清楚,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熬不了两年了,与其到时候凄凄惨惨的死去,还不如现在冒险赌一把,富贵险中求。

锦好看着佟湘玉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敛下来,唇角上扬的弧度,却更是弯弯。

从李家镖局回来,锦好觉得有些累了,云燕和雪兰伺候着她歇下,刚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锦好睁开眼睛,出声:“出了什么事了,这么吵?”

雪兰听到锦好醒来,忙撩起帘子,对着锦好道:“小姐,有个大消息。”

锦好瞧着雪兰兴奋的劲儿,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什么动静都没有:“什么大消息,瞧你这么开心的。”

雪兰笑道:“的确是令人高兴的,只怕说出来,小姐会更高兴的。”

“既然我会高兴,那你还不快说。”锦好白了她一眼。

“小姐,这可真是大消息。”雪兰的眼睛都瞪大了:“老爷没死,他回来了。”

饶是锦好先前得了金翰林的消息,却还是一惊:先前不是说莫二老爷在边城,怎么就忽然回来了?

正文 第201章

“别是你听错了吧,老爷不是…怎么会…”冷静如云燕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当初她可是陪着锦好一起看着莫二老爷的棺材下葬的,那棺材中的人明明就是莫二老爷,怎么会死而复生呢?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我才没有听错。”雪兰坚定的说道:“刚刚四夫人身边的小桃红传了消息过来。这定然是四夫人授意的,否则这消息怎么传得过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四夫人办事多么谨慎,这样的大事怎么可能会传错消息。再说了,若是我敢拿没谱的事情乱说嘴,就是小姐不说,姐姐你还不揭了我的皮去。”

云燕这才信了雪兰的话,她倒不是和雪兰一样兴奋,而是半喜半忧,老爷回来了,小姐出嫁,总归多了些体面,可是以小姐对老爷的心结…只怕这体面宁愿不要。

这么一想,云燕的眼神就瞟向了锦好,却见自家主子那双美丽无边的凤眼,华贵中透着清寒,漆黑的眼瞳如同冰冷的星夜之中的流星,冷淡的几乎无法与之对视——小姐显然很不高兴莫二老爷死而复生。

也是,那样的一个父亲,活着就是个麻烦,锦好的不悦,就连雪兰也感受到了。

而,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窸窣声,云燕抬头去看,却见一名身着宝蓝色圆襟锦衫的男子大步走了进来,面目儒雅,相貌俊朗,不正是死而复生的莫二老爷么。

只是,莫二老爷的浑身的气质变得不同往日,周身多了一股子自信,有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

“锦好…父亲回来了。”莫二老爷神情激动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身粉色的绣襦罗裙,青丝如墨眉如黛,髻上戴了一对精致玉钗,虽然打扮的异常清淡,却显得越加的清新雅致。

少女闻言,目光流动,顿时一室的空气都因为她的这个动作飞扬了起来,目光如水般,仿若是春晓之花,幽幽的清香缠绕,恍然不觉之间,心神似乎都沉溺在那一双散发着如同月光清辉的皎洁眸中。

莫二老爷有些恍惚,心中赞同,他这个女儿,也难怪迷得状元郎死心塌地,就这般容貌,他这个做父亲的看了,都赞叹不已,何况是年轻的公子哥儿。

这样也好,金翰林对她越迷恋,他这个父亲就越得利,想到自个儿很快就要和长公主成了亲家,莫二老爷越发的自我感觉良好,这次他立了大功,已经是晋升六品之位,日后再有长公主和威远侯这两棵大树靠着,这官场上还不是如鱼得水。

莫二老爷这么一想,脸上的表情越发真挚起来,而腰杆子也越发的硬了起来。

人总是会选择性遗忘不好的一面,总以为时间一长,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就能被抹去了一样。

当然,入如果锦好不是重活了一世,而是如前世那般是个愚孝的女子,或许他所思所想,还能有一丝可能。

不过很可惜,锦好两世为人,只记得这位莫二老爷对她的冷漠,对姚丽娟的伤害,甚至不惜要毁掉她的性命,只为了讨小妾欢心,这些她怎么都不会忘记。

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莫二老爷就此不再出现,她一定拍手表示欢送,她已经长大,不需要这样的父亲,也不需要这迟来,而没有几分真情的父爱——莫二老爷心里想什么,锦好自然明白。

锦好的眼底闪过诡异而狡猾的笑意:看来她这父亲得了失忆症,居然想要跟她来个相见欢,可惜啊,她的心眼向来跟芝麻一般大小,只怕要让他失望了。

“你…你…鬼啊…鬼啊…”锦好的眼神一变,显得慌张而恐惧,叫了几下之后,整个人华丽丽的跌坐在雕花梨花木的椅子上,再华丽丽的一歪,似是吓晕过去了,不过闭上眼睛之前,对着云燕和雪兰眨了眨眼睛。

既然孝道大于天,她为了名声,不好与莫二老爷硬碰硬,不过软刀子,也没人不让她捅。

莫二老爷眼底装出来的喜悦之色,因为锦好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而消失了,看着不知道真晕,还是假晕过去的锦好,恨得牙齿咯吱咯吱的响:该死的丫头,就知道每次见到她,都没有好话,居然说他是鬼,而且还吓的晕过去。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简直就是在诅咒他。

可是,他能有什么法子,不说锦好现在的身份,就是真的拿出来说,也怪不到锦好的身上,毕竟他的确死过了。

就像是一根卡在喉咙的刺,梗的他难受,却还要强迫自己压抑住自个儿的怒气,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狠狠地瞪着云燕和雪兰:“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将五丫头扶到床上去。”

莫二老爷假惺惺的上前,叫了两声:“锦好…锦好…”

锦好心中冷冷一笑,然后做出噩梦的模样:“鬼…鬼…”看不气死你。

任何给莫二老爷添堵的机会,锦好都不愿意放过,还想跟她叙旧,她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莫二老爷肺都要气炸了,敢情他没当成鬼,挺让人失望的,他跟这个女儿果然是天生的对头,不过,到底想着日后的前程,又强迫自个儿待了一会儿,就借口有事离去了,期望中的相见欢没有,倒是演了一出惊魂记。

等待莫二老爷的脚步远去,锦好紧闭的双目,缓缓地张开,眼底闪过嘲讽:他的父女情,果真是来的快,去的也快。

雪兰瞧着锦好的样子,欲言又止。

锦好并不开口问她,只是静静耐心等待,过了半响,雪兰终于忍耐不住,才咬着唇:“小姐,您这么气老爷是不是…不太好…小姐嫁到威远侯府…若是再跟老爷闹僵了,只怕威远侯府那里…”

雪兰的话,隐藏了太多的信息,锦好这般装晕气走莫二老爷,传扬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威远侯府若是知道了,只怕也会轻视她,若是与莫二老爷周旋着,或许会对她好一点。

在天朝,女子的娘家可是很重要的,娘家强,在夫家的位置就站的稳,当然这种关系是相互的,若是夫家强,女子再娘家也能挺着腰杆子过日子。

锦好心中明白雪兰这是为了她好,可是她不以为,莫二老爷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底气。

这世界,她早就习惯了自己靠自己,何必委屈了自己,去和莫二老爷演戏,反正从头到尾,她也没指望过这个父亲,当然也指望不上。

直到雪兰吞吞吐吐将一番隐晦的话说完,锦好才开口,语气却有点漫不经心:“我信表哥。”比起莫二老爷来,锦好更愿意相信金翰林,至少靠谱。

“瞧老爷的样子,明显有揭过去…”雪兰试探道,莫二老爷刚刚那样子,明摆着是来扮慈父的,小姐就是心里不耐,装个样子也好啊。

锦好的眼眸之中,隐隐有火光在跳跃着,面上却是非常的沉静,似乎这句话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揭过去?若是这么简单就能将过去揭过去,那这词典上也就没有悔不当初这四个字。”

锦好自然不会傻的看不出莫二老爷来做什么——求和,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和锦好是一家人,应该同舟共济,应该互相扶持。

莫二老爷会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媳妇,是因为她要嫁的人是金翰林,皇帝的外甥。

锦好接过云燕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晃动着茶杯中的温水,抿着红唇,吹了几下,才慢慢地饮了一口:“自个儿做错了事情,就要有一辈子不被原谅的心理准备。”

锦好微笑着,乌黑的眼睛里有着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烧,却转瞬见又消失了无痕:会故意激怒莫二老爷,就是彻底的打破他的痴心妄想,省的日后麻烦——当然,她从来就不相信,那么一个自私无耻的男人,怎么会摇身一变就成了慈父?

雪兰冲口而出:“若是老爷真心悔改了呢?”

锦好恍若未闻,语气依旧淡淡:“世上没有后悔药吃,既然敢做出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就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她的手,不自禁的捏紧了茶杯,面上去只是轻轻的一笑:“我从不给别人悔过的机会,这对于你们来说,应该不是一个秘密。”

雪兰心中猛的一跳,垂下的睫毛颤了颤,沉默了半响,才轻轻的说道:“刚过易折…小姐…”

“不用劝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锦好淡淡的说道,仿若是自言自语:“若是过柔,何尝不会被逼的无路可走?”

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喜欢过争斗,她向往的是宁静之远,可是生活却让她无法选择,想要活下去,她只能如此。

云燕听着锦好和雪兰的对话,越听脸色越白,看雪兰的神色也变得惊疑不定。

听到这里,忙打断这二人的谈话,对着雪兰笑道:“你人缘好,打听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是正经事,雪兰也不敢耽搁,立刻应声出去了。

锦好目送雪兰离开,眼中闪过疑惑,刚刚她居然对雪兰生出了疑心,不过很快她就认为是雪兰不忍心她没有两家帮衬,不过是她心急帮自己,可是现在瞧着雪兰那匆匆离去的步子,刚刚的那种疑虑又冒了上来。

没有任何的凭证,有的只是直觉,原因很简单,因为雪兰最近替莫家说的好话实在太多了。

凭着这一点,是挺武断的。

锦好在直觉和雪兰之间摇摆不定,她的直觉已经救了她,而她的雪兰,也跟随她多年,若是说,雪兰会背叛她,这一点她是不信的,不过不排除,她被人哄着她在自个儿的耳边说好话。

对雪兰,她并没想过要做什么,但是日后她会小心许多。

防备身边人的感觉,并不那么美妙。

“小姐,您是不是怀疑雪兰…”云燕瞧着锦好若有所思的神情,轻声的问道,只是这后面那两个字,怎么也无法说出口——云燕是绝不会相信雪兰会背叛锦好,只是雪兰刚刚的脸色是有些不对劲,要说她什么都没做,云燕是不信的。

“不该是雪兰。”锦好摇头,她对自个儿身边的人,还是很有信心的:“你让影三注意一下刘婆子,雪兰耳根子软,怕是刘婆子在她耳边念叨了什么。”

锦好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途径了。

“您怀疑有人收买了刘婶子?”云燕瞪大了眼睛:“不应该啊,她现在做了管事婆子,威风的很,应该不会吧?”

“但愿是我多想了会。”锦好又抿了一口茶水,或许是捧在手中的时间长了点,茶水显得有些凉,一口喝到心里,凉飕飕的。

没一会,雪兰就回来了,果真不愧是混迹内宅的高手,这探听消息的手段自然也是一流,这么转了一圈之后,莫二老爷的事情也知晓的不少。

“小姐,老爷今儿个回来,已经被封了六品州官。”雪兰气喘吁吁:“至于他死而复生的事情,老爷说,当日他昏睡在房里,一觉醒来之后,就换了地方,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住了几年,今年才找到机会逃出来,谁知道运气极好,居然因此帮着朝廷捣碎了那匪窝。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自个儿被绑架了,对外面的完全不知,哪里知道家里居然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破绽百出!

锦好嗤之以鼻,皇上编故事,都编的不那么精彩,实在半点也不用心,不过,这种事情只要是皇上编的,就是满嘴的谎话,也没有谁敢反对,这满朝文武,谁不知道莫二老爷定是奉了皇帝的命令行事,哪个又敢真的挑破。

因为莫二老爷的事情,锦好心里腻歪的难受,更不想再和莫二老爷表演什么相见欢,故而一天都打着惊魂的借口,窝在院子里,不曾出门。

当日夜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梦到莫二老爷和佟湘玉,王氏等人,一声华服,周旋着宾客之中,那梦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感同身受,就仿佛是前世的延续。

醒来的时候,伸手摸了一把脸颊,潮潮湿湿的,她凄艳一笑:或许刚刚那真的不是梦,而是前世她未知生活的模式。

锦好醒过来之后,就再也无法入睡,瞪大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帐顶。

因为锦好的心冰冷冰冷的,细细的想着,若是那个梦是真的,那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低估了莫二老爷。

翌日,继续身子不舒服,留在院中,不肯出门,更不想遇见莫二老爷。

不过,她想如此,黄氏却急匆匆的赶来过来,说是莫老夫人的马车已经进了城门,正在往府里过来。

锦好一惊,随即明白了莫老夫人的心思,她是恨不得插起翅膀,飞到前情敌的院子里,胡乱的糟蹋一番。

“祖母不是说明日才会到达的吗?怎么今儿个就到了。”锦好不解。

黄氏轻轻的咳嗽一声,锦好自个儿也发现,原来自个儿的话会让人产生一种不欢迎莫老夫人前来的语意思。

民不与官斗,莫锦好缓了情绪,静候着黄氏发布命令。

黄氏点头,对着一旁的小桃红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找老太爷,老爷,告诉他们老夫人回来了。”

小桃红赶紧去了,黄氏这才急得头上冒汗,道:“锦好,这下子可如何是好?”

锦好盯着黄氏冒汗的额头看了一下,见她是真的着急了,也理解她的心思,先不说庶出,嫡子的勾心斗角,就光是应付莫老夫人,她的婆婆,就够她烦恼的了。

尤其是婆婆还不是她丈夫的母亲,基本上她还没有和莫老夫人见过面,再加上多少知道四老爷和黄氏的的恩怨,这才让她觉得着急。

锦好瞧着急的满头大汗的黄氏,安慰性的拍了她的手背:“四婶子,你别急,不要乱了自个儿的阵脚,您还是回去换个衣裳,身上再加点珠翠,首饰的。”顿了顿:“祖母不太喜欢过于素净的。”

其实锦好更想告诉紧张的快要哭下来的黄氏:只要黄氏还管着家,莫老夫人就不会有一天放心。

她这么说,不过是借机转移黄氏的注意力。

正文 第202章

锦好这么说话也不过是为了转移黄氏的注意力,心中知晓黄氏定然是不被莫老夫人待见,还不如打扮的出彩些,至少还能赚个印象分。

黄氏觉得锦好说得挺有道理的,她是小户人家出身,不喜欢浓妆艳彩的,更不喜欢太过华贵,今儿个也不过就穿了件素淡的衣裳,头上更是简单的发式,插了根金钗,若是这般素淡的去见老夫人,只怕心中定然认为自个儿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或是觉得自个儿有心怠慢她,还好锦好这孩子心细,提醒了她。

黄氏心中从来就没有轻视过锦好,对于她的话,向来都是听得进去,别看这孩子遇事总是笑吟吟的,可是看人的目光却十分犀利,就好像能看到你的心里去,五脏六腑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你那点心思在她面前,全都明明白白的,所以即使没有杨太姨娘提点,她也不会轻易惹上锦好,小门小户出来的,总是比大户人家的小姐更谨慎点,所以黄氏在锦好面前总是多了份小心翼翼,甚至是不着痕迹的讨好。

黄氏忙站起身子,和锦好道别,还不忘了提醒她去二门迎接莫老夫人,锦好点头应了下来,这也是应该的,不过是动动腿的小事,她自然不会落下把柄给别人日后攻击她。

虽说对孝道一词,她有些嗤之以鼻,但是生存在这么个世道,该遵守的法则,没到万不得已之时,她没有想去破坏,另类的生存总是很困难的,何况她还有牵挂之人。

黄氏回去换了一身颜色庄重的淡紫色的衣衫,头上的金钗也换了比较华贵的金步摇,脸上也补了些妆,看起来不但庄重了许多,连带着多了几分华贵之气。

锦好到二门的时候,黄氏已经在二门的廊下等着了,瞧着黄氏的装扮,锦好暗笑,果然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黄氏见锦好来了,忙出声询问:“我现在这样还行吗?”

锦好点头:“这样很好。”顿了顿,又低声说了一句:“四婶子莫要太过紧张,祖母这人,看着冷淡,其实很是公正,你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相信做好本分的四婶子,一定能得到祖母的赞赏。”

锦好着意将四字,咬重了些。

黄氏先是一怔,随即打量锦好一眼,见她身上还是刚才见的妆扮,心中若有所悟,对着锦好感激的一笑,紧张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上前拉着锦好的手:“好孩子,谢谢你。”

锦好含笑,安慰的握了握黄氏的手:“四婶子对我照料颇多,我不过是实话实话,哪里当得起四婶子的谢。”

黄氏听了,心中对锦好的喜爱更是浓了一份,不由得脱口而出:“姨娘总是说你是个心善的,让我多多亲…”

锦好脸上的笑意一收,轻轻的咳嗽一声,打断黄氏的话,见周围的丫头婆子全都垂着脑袋,心里微松,然后指着前面远远而来的一群人,道:“四婶子,快看,祖母来了。”

黄氏话刚脱口而出,就知道自己又错了,不由得懊悔不已,往日里自个儿行事不敢说滴水不漏,可是也不像今儿个这般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其实,黄氏不过是太紧张了,人在面对强大的外敌时候,不由自主的就会在自己较为信任的人面前,放松下来,锦好虽说和她不是特别亲近,但是对锦好,黄氏这几年的相处,心里却很明白,这是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主,而且,还有些侠义心肠,更知道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往日里自个儿对锦好虽不算好,但绝对算不上坏,故而在心理上对锦好还是挺放心的。

听到锦好说祖母来了,黄氏的声音立刻扯断,收敛心神,抬头看向大门,果真见那么有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几个人朝着这边行来,其中一位,坐在软轿子上,因为是春天,这软轿四周的浅绿色的帘子都没有放下,所以她能将坐在软轿子里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想必就是那位不良于行的莫老夫人。

虽然坐着,可瞧那浑身的架势,就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只怕莫府内院,有了这个人,想要平静都不行了,而自己的日子,恐怕也不会那么好过了。

这么一想,黄氏握着锦好的手,不由得一紧,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境,又起来波澜。

锦好理解黄氏的心情,也明白她的处境,亦是紧紧回握了黄氏的手,朝着她绽放了一个鼓励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四婶子,咱们做晚辈的,只要记得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见四周的丫头婆子都知情识趣的退了下去,才缓缓地,用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祖父是个眼睛明白的,咱们晚辈做好了本分,他老人家自然看的清楚。”

说完,便放开了黄氏的手,朝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就脸上的表情一变,微微垂下脑袋,看似恭敬的站在那里。

黄氏会心一笑,紧张之情又缓下来许多,她怎么忘了,莫老夫人再厉害,这上面还有个老太爷压着,而老太爷似乎对这么结发妻子,可不太满意啊。

她觉得瞬间想通了,压在心头的石头也搬了开去,也学着锦好的样子,恭谨的站在那里,等候莫老夫人的到来。

莫老夫人走进,瞧着这两个人恭谨的模样,心里倒是觉得满意了不少,见锦好和黄氏躬身行礼,也是小心翼翼之中透着恭谨,这心中又受用了不少,脸色微微软和了一些,从鼻腔中哼出一个单音节“嗯”,算是给二人留了面子,应了她们。

锦好站起身子之后,这才抬头打量了莫老夫人一眼,或许是因为这腰给跌断,长期卧床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都较记忆中尖刻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连那双眼睛,都隐隐的成了三角形,透着一股子尖酸之气,五官也是轮角分明,不见柔和,只有刀锋之利,不过因为旅途疲劳之故,莫老夫人看起来很疲惫,她打量的时候,莫老夫人居然掩唇打个哈欠。

莫老夫人往日里最注意形象,居然在庶子媳妇面前,流露出这等不合时宜的样子,尤其是这个庶子媳妇还是莫老夫人最痛恨的女人的儿子的妻子,看来的确是累到极顶了。

锦好微眯着眼睛,不着痕迹的给身边的黄氏一个眼色,黄氏几不可见的点头,走到莫老夫人的身边,笑道:“母亲来信,体量媳妇,说是想要住在西华院,可是老太爷知道了,却训斥了媳妇一通,亲自吩咐下人,将东华院和后花园的院墙打通了,说是母亲喜欢花草,这样住着宽敞不说,还能时常出门瞧瞧花草,这心情也能好点。”

趁着黄氏说话的时候,锦好抽空将守在莫老夫人身边的王氏和莫锦冉打量了一番,这么一打量,这心中就有些诧异了。

按说,不管是王氏还是莫锦冉,这几年的日子应该都不好过,可是不管是王氏还是莫锦冉,看起来,都不像是过的不好的人。

王氏的一张脸,白皙如玉,细长的丹凤眼清亮逼人,穿着件正红色的缠枝窄袖夹袄,淡紫十二幅绣兰花的马面襕裙,梳成个牡丹髻,戴着玉石花头箍,插着衔珠凤钗,耳朵上坠着嵌猫眼石的绞丝灯笼耳坠,打扮得雍容华贵,光彩照人,将正室的气度表现的淋漓尽致,若不是锦好知道她是大房的,还以为是四老爷的正妻过来挑衅呢。

锦好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嘴巴,这人就是心里有病,见不得别人好,处处都想压着别人一头,纯属没事找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