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好脚下的步子一顿,神色也冷了下来,看向常欢:“道歉有用,这天朝还要律法做什么?不是所有的错,都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

锦好面色冷漠,心道这常欢郡主果真是高人一等,整个儿唯我独尊型,虽说自家的三妹妹,也有任性的时候,可是哪有常欢这般胡搅蛮缠,刁蛮任性。

看来,她还真的和这些千金贵人合不拢。

“啊?”常欢的神色一滞,而后结结巴巴的说道:“莫锦好…我…我…不是故意要破坏…没人说不可以…”

锦好想起常欢的身世,老来得女,又没有母女教授,她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不过却也比刚刚柔和了些:“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要别人教的,我们自个儿长着眼睛,长着耳朵,长着心,自个儿看,自个儿听,自个儿想。时间久了,自然就明白了。”

常欢是刁蛮任性,可是却也不傻,否则早就给人收拾了,只是这么多年来,锦好这样的话,她似乎从未听说过,当今太后,对她是疼,皇帝是宠,自个儿的父亲是又宠又爱,其他的人是敬畏有加,这般赤裸裸,不给半点面子的,还真的从未遇见过。

这会儿,她似乎没看到锦好的冷脸一样,反而收敛了怒气,一脸好奇的追问锦好:“锦好,是不是你就是听多了,看多了,想多了,才变得如此聪明?”

锦好嘴角微抽,风中凌乱了,原来这常欢郡主果真是有病,整个人就是间歇性抽风,刚刚还对她横眉冷对,这么一会儿又甜甜的叫上“锦好”了。

这叫什么人啊?

她轻轻应了一声,从鼻子中出气,脑袋一个变两个大,倒是不知道跟这类人打交道,一脚上天,一脚下地的,比跟人斗心眼,还来的累,根本让你无迹可寻。

常欢见她冷冰冰,鼻子朝天的高傲样子,神色又差了起来:“你傲什么,别以为命好,嫁进了威远侯府,就能麻雀飞上枝头,我告诉你,日后有你哭的。”她嘿嘿一笑,带着恶意:“你大概不知道,徐老太爷最近可是张罗着给二公子娶平妻,纳美妾呢。”

常欢一直受宠,但是她的性子实在是太过娇蛮,受不了比她更傲气的人,想着朱三爷对她的夸赞,想着宁若秋对她的夸赞,少女的心中奇异的升起了一股难掩的怒气来,尤其是莫锦好与她说话的态度,半点敬意没有,只要那么淡淡的不耐,就仿佛她根本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常欢郡主,而是寻常的陌生人。

这让她如何接受,所以想也不想,就将她听来的小道消息说了出来。

其实说出来之后,她的心里就有些后悔了,不过却还是努力做出不在乎的样子——其实莫锦好比起那些唯唯诺诺的小姐们,已经好太多了。

她以为会看到面色大变的莫锦好,谁知道她只是面色不变的看了她一会儿,看的她浑身不对劲,锦好才眉头微蹙:“郡主,你是不是很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她冷冷的抬头看了下夜空:“虽说郡主的兴致异于常人,喜欢在深意里翻墙做客,可是我却是个俗人,实在没有深夜待客的习惯。告辞了。”

幼稚的小孩实在难以让人喜欢,锦好只觉得这位莫名其妙出现的常欢郡主,却是将她心中的火气都调动了起来,她强忍着怒气,语气越加的冷漠:“若是郡主不怕明儿街头巷尾的传言,尽管在慢慢的逛吧,只是莫要被人当着偷儿给抓了起来,到时候恕锦好爱莫能助。”

这话说得十分的尖刻犀利了,让常欢的表情一下子黑了起来,但是锦好说得实在没错,这深更半夜翻墙而来,的确是宵小所为。

所以,常欢只得将怒气忍了下来,沉沉的说了一句:“我天亮再来拜访。”

转身离去,几个纵身,俏丽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中。

空气中,留下微微急促的喘气声。

锦好自然不会不在意,她人还没嫁进去呢,这威远侯府的老太爷居然就张罗着给金翰林娶平妻,纳美妾了,他们当她是什么,难不成真以为她是软柿子不成。

怪不得这些日子,金翰林虽然什么不都说,神情偶尔却有些不对呢。

虽然她对金翰林有信心,不过对威远侯府徐老太爷行事,却是生了厌恶之心,有这样做长辈的吗,她这正妻还没进门,居然如此行事,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再说了,她当初会答应嫁金翰林,就是冲着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去的,若是金翰林真的扛不住,大不了一拍两散,即使心中痛的难受,可是也比跟整日里看着他跟其他的女人亲亲我我,来的好受些。

莫锦好现在连面上贤惠都不想做了,反正,依照朱三爷对姚丽娟的宠爱,也不会因为她的不贤惠,就不待见姚丽娟的,她怕什么。

心中虽然这般想,可是上了榻,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以至于起床的时候,顶着两个熊猫眼。

翌日一早,锦好就顶着这么一对熊猫眼去看朱三爷,朱三爷虽然伤势不清,可是那九转回魂丹实在是个好东西,再经过太医用药调理,今儿个,情况好多了,不但脸色有了点血色,就是气色也好。

当然,朱三爷能恢复的如此神速,最关键的是心理,只要一想到他那亲爱的娇妻有了他的骨肉,他觉得自个儿都能下地搬石头了,浑身都是劲。

只不是现在浑身都是劲的朱三爷正束手无策的对着姚丽娟苍白的脸,只是他巴巴儿,可怜兮兮的看着姚丽娟,人家却咬着嘴唇,将头偏到一旁,说什么都不肯看他。

“…丽娟,你就原谅我一次吧。”朝堂上英明神武的朱三爷,小心翼翼瞧着自家娇妻的脸色,伸出手,有两根手指头,拉着姚丽娟的衣袖,尽量放软了声音,对着她求饶。

这般模样,哪有朱氏当家人的样子,哪有在朝堂上的高深莫测,反倒像个孩子般。

都说女人是从男人身上抽出来的一根骨头,若是男人找到了这根骨头,就会变得完整,而这根骨头就会化为最坚硬的盾牌,保护着你的这颗心,让你放松,也变得不像自己。

朱三爷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自个儿会拉着女人的衣袖,像是孩子似的撒娇,若是以前谁说出这样的事情,只怕他早就一脚踢飞了,可是现在,这样的事情,他越做越顺手,而且不觉得有半分的不耐,更别说羞耻。

哄自家女人开心,算什么羞耻的事情,会说这样话的人,都是没找到那根骨头的人。

“…”昨儿个还哭得淅沥哗啦,今儿个却跟变了个人似得,姚丽娟半点回应也不肯给他,继续朝着窗外看去。

朱三爷心中一紧,两根手指头变为三根,手上的力道也加大了一些:“丽娟,我错了,我错了不行吗?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小心,好不好,你就原谅我一次,行不行?”

姚丽娟听了,不但不肯转头看他,反而将脑袋偏了过去。

朱三爷瞧着她这怄气的模样,急了,就要坐起身子:“丽娟,你不要生我的气,我给你道歉,好不好?我随你罚,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不理我。”

他窸窸窣窣要起床的声音,彻底将姚丽娟的怒火给点燃了起来,猛的将头扭转过来,瞪大着一双眼睛,咬牙低吼,道:“你向我道歉?你向我道什么歉?你知不知道,若不是锦好妓院凑巧得了一个九转回魂丹,你现在还有没有命跟我道歉,都不知道?你知道昨天,我看到你浑身是血,我这心里…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是我,那个浑身嗜血,不等动,不能说话的人是我…呜呜…呜呜…你知道吗?若是你有个什么…我…我…不会独活的…老爷…你就算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好好保重身体,行不行?你明知道最近外头不太平,偏不肯让人护着你,你这不是将自己当靶子吗?老爷…我也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也会担心…”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不成声,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虽然深处后宅,却不是半点都不知道朝堂上的事情,朱三爷此举根本就是拿自个儿当靶子试探,虽说这行为很英雄,可是她这个做妻子的却不喜欢,再大的荣华富贵,也比不过他的安危来的重要。

她是后背因为狠狠地蹭着,很快就红肿成了一片,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知道,眼下这时机对朝堂,对朱家都很重要…可是…可是…再重要,比得上你的命重要吗?是,你所做的都有自个儿的考量…可是你想没想过,你如此冒险…真的有什么不对,我和孩子怎么样?”

积压许久的恐惧,终于在爱人的面前爆发出来,朱三爷心中又欢喜,又是懊恼,更多的是痛惜,伸出手,轻轻的帮她擦掉那几乎让他窒息的泪水,柔声哄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应该多带些人手在身边…你放心,我以后都听你的,去哪里都带上一大群护卫,好不好…你不要哭了,不要哭了…”

从他手上传来的温暖和熟悉的味道,让姚丽娟哭的更凶,她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掌:“老爷…我担心…我担心你…好害怕…”

“不怕,不怕,日后我再也不会轻易的冒险了。”是他计划不周,原本以为那些人一时半刻不应该会动手,谁知道…

姚丽娟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道:“老爷,我今儿个把话撂这里了,若是再被我瞧见你血淋淋的样子,我索性抹了脖子,抢在你先头,也省的这样提心吊胆。”

朱三爷听了先是一阵阵温暖的感动,但是随即心头就升起了一股子凉意,浑身上下瞬间凉到了骨子,瞬间淹没了先前的感动,另一阵颤栗窜过脊背,激出一身的冷汗来,使得他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姚丽娟说这话的口气还带着抽噎,不显得多么的铿锵有力,可是他听出了她话里的认真,若是真的再有一次,他血淋淋的回来,她真的会抹了脖子,走在他前头。

别的女人说这话,或许可能只是随便说说好听,哄男人开心,但是他知道姚丽娟不是。

天,幸好他那可爱无敌聪慧,天下无双的女儿有那么颗九转回魂丹,否则,他的娇妻岂不是一尸两命,他们一家三口岂不是要去阴曹地府团聚去了,而,他这几个可爱的孩子,岂不是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受人欺辱,就因为他一时的大意。

所以说,人做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自满,他原本以为那些混蛋就是派出杀手来,也伤不到他,孰料却差点丢了小命。

真是窝囊到了头顶。

不过,这次却也提醒了他,做人实在不能太自满了,不为了自个儿,就为了他这一家大小,他也要更加的仔细,更加的小心。

朱三爷一次又一次擦着娇妻脸上的泪珠,平时能言善辩的他,此刻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安慰眼前哭成泪人儿的锦好,只能不断用干涩的声音,一遍遍的重复,保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大意…你别哭…哭的我心疼…心疼…”

是真的心疼啊,比昨日那利箭射进身体来的疼,就好像每一滴眼泪都落在他的心上一般,灼热的难受,几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现在,他总算能够了解自家的老爹为何会那样宠爱妻子,呵护妻子,什么事情都为妻子着想了。

连他的母亲已经瘫痪在床上已经快十年了,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

因为,她值得。

朱家,他们这一房,总是出情痴。

不知道过来多久,屋里的哭声渐渐的小了下去,而一直站在门帘外的锦好,听着那阵阵的哭泣声,一双清澈美丽的眸子中,渐渐多了份暖意——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的母亲了,姚丽娟已经靠着女人的本能,知道如何更好的守护自己的幸福,自己的丈夫。

谁说她的母亲心思单纯,谁说她的母亲不会动心眼,当年不动,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不值得。

女人的美丽,会因为不同的土壤绽放,而姚丽娟显然因为遇到了合适的土壤,正一点一点绽放她的美丽。

瞧瞧,今儿个这心眼动的多好,这日后朱三爷会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命,因为他的命再也不只是他自己的,而是和她母亲的命紧紧的连接在一起。

不能同日死,但求同日死,这真是美丽的誓言。

锦好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屋里——没有她立足的地方。

至少在这一刻。

而,她心甘情愿的退让。

出了厢房,迎面就遇见金翰林,她就跟不认识这人一般,从头到尾都当他是空气,目不斜视的穿身而过,让金翰林的手硬生生的僵在了半空中,看的一旁的云燕和雪兰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

金公子,也只有自家的小姐制的住。

瞧锦好和丫头这般轻松的模样,金翰林就知晓朱三爷定然无事,也不急着去看朱三爷了,反而如同跟在锦好的身后,如同麦芽糖一般,怎么都甩不了。

途中,几次三番,金翰林与她开口说话,她都是恭敬有礼,不冷不淡,一个字“嗯嗯呀呀”替代,就如同世间的未婚男女一般,客气中透着疏远。

金翰林原本就是个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的,更是个仔细的,见锦好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丫头实在跟他置气,虽然心中不明白哪里惹到了她,只得陪进小心。

可是锦好何许人也,哪里是那么容易哄的,根本就是个刀枪不入,软硬不吃的硬骨头。

在锦好左顾右盼,到了客厅,给了云燕一个眼色,那丫头上了热茶,锦好语气更是客客气气:“难为金公子一大早过来,让您辛苦了,这是您送过来的白玉青霜,我这里借花献佛,请你尝尝。”

白玉青霜,内室难得一见的极品,青霜茶的茶树只能生长在水源丰沛的高山悬崖上,常年吮岩崖渗发的洁净泉水,吸群山云雾吐纳的精气,长出的茶叶色若青玉,碧如凝霜,是茶中少有珍品,其中,树龄已达上百年的茶树所产出的茶叶会在头上变成白色,更加成为绝无仅有的茶中奇品,称为“白玉青霜”。

这乃是金翰林费尽心思为锦好和朱三爷这两位茶客收罗的,比起送到皇宫中的茶叶,来的更为精贵,自个儿都舍不得尝,全都给送了过来,谁知道今儿个却有了这口福。

“噗”锦好的话刚落下,金翰林嘴里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他抬着眼睛,像是第一次瞧见锦好一般的错愕,老天,他这表妹是不是给谁俯身了,这用词——金公子,您…

他没听错吧?

细细的打量锦好的表情,见她面色不变,瞧着被俯身的可能性不大,看来,这次她火大了。

可是,他实在想不到自个儿做了什么,能让她如此火大?

锦好任凭金翰林打量,自个儿却是低着头,抿茶,就是不看他。

金翰林瞧着她低着头,他说什么,都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没法子,只得厚着脸皮缠上来,蹲在地上看她:“表妹…”

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锦好的脑袋就扭到了一边,依旧不肯看他。

今日的天气不算好,但也透着春末的气息,照在半开半落的花瓣上,更显得明媚。

金翰林蹲在地上看她,目光一下子就落在她雪白的颈脖上,真如凝脂般白腻,差点忍不住要伸手去摸,却在手指微动时,停了下来。

微微一笑,让一旁伺候着的丫头,脸色红了起来,他低低的道:“表妹,你就是生我的气,也该让我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啊!”

锦好瞧着蹲在地上,半点形象都不要的金翰林,白了他一眼:“你说话就说话,蹲在地上,像什么样子?”

虽然这屋里伺候着的下人,都是家里信的过的人,可是这人蹲在这里,总归有些不好,再说了,若是有人一时撩了帘子进来,瞧见了,传扬出去,算个什么事情?只怕,她这人还没嫁,这悍妇的名声就传扬出去了。

“怕什么?反正咱们也快要成亲了,大不了人家就说我这人没出息,惧内罢了。”金翰林蹲在地上,就是不起来,反而闲闲的威胁锦好:“你若是不告诉我,你气什么,我就这么一直蹲着,反正我这人脸皮厚,被人笑两下,没什么,可是你的脸皮一直都薄着呢,到时候,莫要又怪到我身上来。”

居然耍赖了起啦!

锦好听着耳边丫头轻笑的声音,脸色微红,有些尴尬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她就是知道,这男人从来就是个表里不一的。

此等之风,绝不能助长,正准备呵斥金翰林,却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忙瞪了他一眼,道:“你快起来,有人来了,不许人来疯。”

金翰林自然明白什么叫适可而止,也知道锦好脸皮薄,立刻站了起来,一张脸又恢复原先的高雅飘逸,一副谪仙的模样,若不是刚刚众人刚刚亲眼所见,实在看不出里,蹲在地上耍赖和眼前这优雅端着茶水的男人是一个人。

切,装吧!

正文第220章

“锦好,我来看你了。”

常欢是人未到,声先到,急急忙忙的冲进来,亲亲热热的叫着,显然她这人健忘的很,忘了昨夜是谁怒气冲冲的离开。

锦好听到常欢的声音,额头跳了两下,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有些昏沉沉的脑袋提醒她昨夜一夜未睡的罪魁祸首是哪位,头却依然垂着,应声道:“你不是来看我父亲的吗?咱怎么成看我了?”她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彼此相互探望的余地把!

常欢听了这话,嘴巴嘟了起来:“怎么?你不欢迎?”

锦好揉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轻轻的叹了口气,决定等一下回去,一定要烧香拜拜了,“郡主驾临,蓬荜生辉,怎么会不欢迎?”

“哼!”常欢冷哼一声,语气有些不快:“你瞧你冷着脸的样子,哪里有半点欢迎的样子,摆明了就是告诉我,不要来烦你,我告诉你,我还就烦定了你。”

锦好的太阳穴的血脉突突的跳,暗自郁闷不已,这常欢公主刁蛮任性,喜怒无常,前一刻还晴天,下一刻就雨天,这脾气冲到谁,谁就倒霉,一句话不合,就能翻脸。

早知道这样,她昨儿个就不该半夜出来瞎逛,还不如躺在床上数绵羊呢,就是将床翻的咯吱咯吱响,也好过被这么个麻烦郡主缠上。

“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锦好有气无力,不知道她是走了什么霉运。

“你还不乐意是吧?”

锦好嘴角撇了撇,这位小祖宗看你不顺眼,你说什么自然都是错,谁让人家是朱三爷前妻的妹子,又是受宠的郡主,威名在外,而且身手不错,至少那高高的围墙,翻的那叫一个顺溜,她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示弱,向来不是莫锦好的长项,再说了,这是她的家,凭什么被人欺辱到家了,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她从善如流,冷笑点头:“是不乐意!”

“你这人怎么这样?怎么着,这脾气这么强,谁惯的啊!”

听听这话,老气横秋不说,好像自个儿是多么懂道理,脾气好的一样。

不得不说,这强人在什么时候都是强人。

常欢绝对对得起强人这二字。

就在锦好有些发愁,怎么和这位麻烦的祖宗沟通时。

一直被常欢郡主当成隐形人的金翰林,瞧着锦好眉头微蹙,一脸苦恼的模样,不乐意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一放,顿时吸引了常欢的注意力。

他一字一句的问着常欢:“我惯的,你有意见么?”

常欢原本是想出出一口恶气,你说你莫锦好,她都主动靠过来了,你干么端着架子,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好像她要怎么着她似的。

这让向来走到哪里,都被人捧着的常欢郡主有些受不了啦。

见金翰林一直抿茶,不理会二人的争吵,还以为他和其他的男人一样,不理会女子之间的小小争吵,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天翻地覆了…

但是,这人似乎自个儿惹不起。自家的父亲,还有义兄都曾提醒过她,眼前的男人可千万惹不得,否则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于是,听了金翰林的话后,脸色微变,隐约有发怒的痕迹,不过想到荣亲王和她义兄的再三警告,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勉强嘴角一弯,干笑了两声:“没意见…呵呵…”

金翰林轻哼了一声,站起身子,也不看笑的甜甜的常欢郡主,只是低声道:“坐下,喝茶。”

常欢听了金翰林的话,顺势就坐了下来,锦好却还因为沉浸在金翰林霸气十足的宣言中,人还傻傻的站着,没想到,还没等常欢屁股靠到椅子,金翰林却瞧着站的好好的锦好道:“你怎么还站着,不是让你坐下吗?”

锦好抬头先是瞧了一眼笑得温和,一副人畜无害的金翰林,再转头看一眼,笑得不太自然,眉头微微皱起的常欢,步伐小小的挪到了金翰林的身边,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作为奖赏。

这做人啊,就要懂得看人脸色,要瞧得清楚眼前的形势,哪个能把场子震住了,哪个才是老大,心中却窃喜不已,原来对付常欢这种刁蛮任性的主儿,就是要毫不客气。

金翰林见锦好奖励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这心里就跟喝了蜂蜜一般,让人甜到了骨子里,男人,再成熟,骨子里都有份孔雀的开屏效应,希望得到心上人的认可。

冷情自制如金翰林也不例外。

于是,金翰林面色顿时扫去冬日冷寒,柔和如春风拂柳般温和,如同春日普照大地,常欢心中诧异不已,听义兄和父亲的话,这为翰林大人不是挺难搞的吗?怎么莫锦好一个笑脸就给搞定了?

这心中的狐疑还没散去,就见转向她的金翰林那眼底的笑意散去,虽然面上依旧和煦,笑容盈盈,可是却再没有刚刚的温和,平易近人,虽然依旧在笑,可是那笑容却多了一份流于表面的敷衍。

当然这份敷衍,非常的些微,若不是刚刚那份笑容可以对比,相信没有人可以分辨的出来。

金翰林还不知道他的一个笑容,已经让常欢想了如此多,只是抬目,漫不经心的瞧了常欢一眼,缓缓地问道:“你找表妹有什么事情?”

常欢正偷偷的观察金翰林的表情,仔细研究一下笑容之间有何不对,冷不丁听他这么一问,忙收敛心神,回答道:“啊?什么?找锦好什么事情啊?嗯…也没什么事,就是随便…嗯,随便聊聊。”

有人代为出头,锦好自然不会傻的不接受,此时立刻发挥木头人的功效,脑袋垂得低低的,听了常欢这般说话,心中轻哼了一声:敢情这位常欢郡主就是个欺女怕男的,什么叫没事,什么叫随便聊聊,随便聊聊还特别从朱三爷的屋子跑到她眼面前来,若是有事,岂不是天涯海角追着她了,这纯粹就是个吃饱了没事撑着慌的主。

“郡主。”金翰林神色不变,依旧温文儒雅的盯着常欢看了一会儿,直将她脸上的血色看的渐渐地退了下去,这才缓缓的说道:“日后莫要找表妹寻开心,我会很不开心,明白了没有?”

这应该算常欢有记忆以来收到的第一个警告,因为她的身份,寻常人对她只有惶恐敬畏的份,而太后等人,怜惜她年纪小小,就失去了母亲,也对她颇为容忍,可是今天却被金翰林如此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可谓是打脸打到了家里。

她往日里就不是个能受气的,刚刚已经是勉强压着怒气,金翰林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她的脸,这对一向好面子的常欢来说,再也容忍不下去了,直接吼了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本郡主怕你不成,莫要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惹恼了本郡主,休怪本郡主不客气。”

她突然这么一吼,锦好被震的耳朵发麻,不由得眉头微皱,金翰林瞧着眼里,那双深幽的凤眼立刻眯了起来,低低的反问一句:“哦,我倒是看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金翰林,你莫要欺人太甚!”愤怒之中的常欢直接叫出金翰林的名字,一双眼睛更是气得通红。

“哼!”金翰林冷哼,半点也没有将常欢的怒气看在眼里:“郡主,我若是你,就不会再留在这里,自取其辱!”

金翰林难得的口吐恶言,那拽拽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就是欺辱你怎样?

锦好瞧着这二人争锋相对的模样,不管不问,依旧垂着脑袋,不过一双耳朵却竖得长长,其实这时候她挺想抬起头看看常欢的脸色有多么的五彩斑斓,不过为了日后不被她灭了,只得强忍着。

不过,金翰林的怒火来的到是让她觉着莫名其妙的。

常欢强忍着才没让泪水流下来,气的花容变色,一掌就掀着往金翰林的俊脸上来,金翰林侧身闪过,手指一点,常欢一个受不住身子,就来了个狗吃死的姿态,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外人,可是这对高高在上的常欢来说,绝对比杀了她还痛苦。

一咕噜,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捂着脸,提着裙子,就往屋外跑去,只是刚刚跑了几步,就被金翰林叫住:“郡主。”等她步子停了下来,金翰林慢慢上前走了两步,依旧轻声:“日后记得多吃饭,少说话,尤其是不关自个儿的事情,祸从嘴出。”

锦好恍然大悟,敢情金翰林此时已然明白她是为何事生气了,再也难已忍住,抬头瞪了一眼金翰林,再看向常欢,谁知道这么一看,吓了一跳,这位任性刁蛮的常欢郡主此时也正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一脸愤恨的瞪着她。

看来,贵人们都喜欢迁怒。

这般被人愤恨的瞪着,自然没有人开心,这让原本还想开口说话的锦好,顿时熄灭了心思,继续做壁上画。

见锦好没有为她解围的意思,常欢方才转身,捂着脸,呜呜的哭着跑了开去,锦好瞧着那飞快的,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背影,心中觉得,好像这个喜怒不定,刁蛮任性的公子,似乎也不那么难以搞定。

常欢这么闹了一场,锦好也没有了心思再和金翰林闹脾气,不过这么轻易的饶过他,自个儿也不甘心,想来想去,决定眼不见为净,于是站起身子,就准备离去。

金翰林既然已经知道自个儿哪里不受锦好待见,哪能容得她这般离去,别人不知道,他从小就认识锦好,这丫头的性子,他还能不知道,最容不得男人惹上什么花花草草了。

这丫头的一颗心,就跟石头一样,他捂了这么多年,才给捂出点热气来,若是因为这些破事,就又凉了回去,他哪里肯依,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就死死的跟着锦好,也不说话,就跟之前一样,跟在锦好的身后——他有心解释那件事情,可是见锦好不提,又不敢轻易提起来,怕弄巧成拙。

锦好看着身边的人,紧紧的跟着,一副陪尽小心的模样,因而这两天有些乌云密布的心情,也放晴了不少。

转动了眼珠子,对着一边的云燕吩咐,道:“嗯,我也有些饿了,让厨房上膳。”想了想,又道:“让厨房上些羊奶,来盘鸳鸯雪花卷,鲜肉小馄饨、小笼包、再来点八宝粥,多加点糖。”

牛奶,这本是是个稀罕的东西,是朱丹青的福利,不过朱丹青却嫌弃这牛奶的味道腥气大了点,说什么也不肯喝,倒是便宜了邱如意,谁知道这喝了以后,皮肤明显的好了起来,所以朱三爷想着法子,托人又弄了几头牛回来。

金翰林也不要人安排,自个儿就自动自发的坐在锦好的对面,听得锦好每报一样,那眉头就皱一份,有些哭笑不得,但瞧着锦好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宠溺,温柔,还有纵容——这个坏丫头,明知道他早膳从不用肉食,更别说甜食了。

她心中有气,还是让她出吧。

再说了,这事情的确是他这里做的不到位,看来,也是该给那些人一个脸色看看的时候了,省的都爬上了他的头,以为可以左右他的决定,之前怎么闹,他都无所谓,但是闹到锦好的面前,让她心里不舒服,他就不能置之不管了。

正想着的时候,丫头们麻利的上好早膳,就听到锦好淡淡地对一边伺候着的雪兰吩咐,道:“给金公子的碟子,夹点鸳鸯雪花卷,来者是客,咱们可不能怠慢了客人。”

雪兰瞧瞧自家小姐的脸色,有心不夹,可是又不敢惹了锦好,只得手脚缓慢的夹了一个鸳鸯雪花卷放进金翰林的碟子中。

锦好瞧着雪兰那慢腾腾的动作,心中有些不乐意了,自个儿主动又夹了个小笼包放在金翰林的碟子中,道:“金公子,您请用,多吃点。都说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这早上吃饱了,才能一天都有力气,您说是不是?”

说着,自个儿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大口的吃了起来:“这猪肉应该是香山小乳猪的,这肉味鲜美不说,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口感也异常的嫩滑。”笑得灿烂无比,对着金翰林异常殷勤:“金公子,怎么不吃啊,难不成是嫌弃我家厨子的手艺?”

金翰林轻轻地叹口气,看来今儿个,她是非要折腾他一番了,也不知道,她最后能不能消气。

瞧着眼前笑得明媚的少女,云鬓上缀了几星珠花,肤白如瓷,身上是淡绿色的衣裳,就仿佛是一潭碧色的春水,有种浸染在春天的感觉,也好像是上等的碧玉,透着一股莹玉般的晶莹剔透的美好。

她这般笑盈盈的看着他,莫说是这些了,就是送来的是毒酒,他也如饮甘甜。

他哪里知道,今日的这番感想,日后果真实现,而他,亦如此刻所想那般,如饮甘甜。

他微笑这夹起碟子中的小笼包,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只觉得油的他胃肠都痉挛了起来,忙端起一旁的香茶,却被锦好殷勤的挡了下来,将手边的牛奶给金翰林,倒了满满的一碗,道:“金公子,尝尝这牛奶,这可是最营养的。”

金翰林忍住呕吐的冲动,笑着点头:“好。”一饮而尽,半点折扣都没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