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的手靠到自个儿裙摆,邱如意手掌再次招呼在她脸上,这巴掌下去,许诺西也不敢再像是吃了摇头丸一般了,接着就听到邱如意的冷喝声:“我做的决定,哪有你反驳的份?你以为你什么东西,还敢对我的话有质疑,真是驴脸不知道马脸长。”

朱三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如意,既然她还不服气,那你就打到她服气,咱们朱家的人不用给谋害自家亲人的恶人手下留情。”

朱家人的护短,那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不说朱家人了,就是常欢这般胡闹的性子,也是朱三爷惯出来的。

常欢犯了错,朱三爷也训过,而且训的时候,半点情面都不讲,就是荣亲王看了,那老心肝都疼的厉害,但是,他自个儿训得,却容不得别人欺负常欢半分,死去多年前妻的幼妹尚且如此,何况现任妻子的女儿。

早在和姚丽娟成亲的那一日,他就将姚丽娟的几个孩子视为己出,不要说看别人欺负他们了,就是给个脸色,他都不能容忍,不说今儿个这对手是威远侯了,就是亲王,他也照样过去啐人口水,就如同刚刚对威远侯做的那样。

若是别人瞧着不服气,那他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打得对方服气了。

今儿个这许诺西不长眼睛,居然敢欺负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儿,这是朱三爷受了重伤,不能发挥,否则他早就上去将这二人打得满地找牙了,哪里还容得这些跳梁小丑在此丢人现眼。

“朱三,你欺人太甚,堂堂的朝堂大员,居然像个泼妇似得,我定然将你的恶行上奏给皇上,你纵子女行凶,就该判个斩立决。”

威远侯被邱如虎缠着,眼睁睁的看着自个儿的妻女饱受折磨,那鲜嫩的脸蛋此时是青一块紫一块,整个儿女鬼出巡,也不知道有没有毁了容?

斩立决?

敢情这威远侯是要他的命,想他去死啊!

这倒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他也正好拖着这残躯到皇帝面前要死要活去,撞墙,上吊,喝毒药,非死不可了——人家都欺负到他头上来了,看着他受了重伤,就想欺负他的女儿,他还没死透呢,人就上赶着来欺压了,若是哪天他真的为天朝尽忠了,岂不是留下孤儿寡母受了欺凌。

既然不得善终,又护不住家人,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此先到圣驾前自个儿了断了,也好让皇上顾念自个儿的妻女几分。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的怕死缠烂打的,朱三爷既不怕死,又能屈能伸,因此这京城之中的人,几乎都不想招惹他,能避则避。

这般手段诡异,又不要命,还脸皮够厚的主,那是谁沾上了,谁倒霉,而且这霉还是八辈子没烧高香的血霉。

现在威远侯府招惹上来,这后果是血淋淋的,更何况朱三爷怒了,是真的怒了,他这样的人,谁欺负了他,或许会一笑而过,但是欺负他看重的人,那是打破了脑袋,也要讨个公道回来的。

他认下了姚丽娟的几个孩子,那么他就是这几个孩子的父亲,若是自个儿这个做父亲的连孩子受了欺负,都不能讨个公道,他还算什么父亲。

做父亲的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孩子受人之气,若是自家的孩子真的要受气,那么这全天下也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他们气受,那就是他最爱的妻子。

今儿个这事,谁对谁错,他不管,也不问,他只知道自个儿的女儿受了委屈,谁给他女儿委屈受,那就是拿刀捅他的心窝子,他岂能轻易饶过了那人。

就算是威远侯府又怎么样?就算是锦好要嫁到威远侯府去,又能怎么样?

嗯,想日后给他女儿下绊子,那也要看他这个做父亲的愿意不愿意。

锦好今儿个行事,他心里还是生气的,因为他太过了解自个儿这个聪明如小狐狸的女儿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定是她在背后动了手脚,也不想想,若是那簪子真的伤了她,可如何是好?

可是他生气,其他人却不能生气,不要说辱骂自家的女儿为贱人了,就是瞪一眼他的女儿,他也容不下,定会讨回公道回来的。

而叶氏母女这般行事,朱三爷是绝对容不下的,在他看来,这母女两个纯粹是吃饱撑的,没事逛什么街,不知道避着自个儿女儿些,偏偏惹他女儿不高兴,闹出这么多事来,坏了他女儿逛街的兴致,实在是不可原谅——要知道他女儿是待嫁之身,这忙的什么似的,哪有时间逛街,百忙之中抽了这么点时间出来,却被这对上不了台面的母女坏了心情,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朱三爷想到威远侯的险恶用心,顿时来了气,身子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狠狠地又啐了威远侯一口:“好险恶的用心,知晓我受伤了,就指使着妻女谋害我的女儿,现在谋害不成,被我识破,居然还想要倒打一耙,闹到皇上的面前,很好,很好,既然你对太后的赐婚,这般的不满意,那就自个儿去跟太后说,哼,只要太后一句话,我朱三的女儿绝对不上你威远侯府的大门。”

又呸了一口,愤愤不平,不屑万般的说道:“你以为你那威远侯府的大门,我朱家的女儿稀罕,别忘了,我朱家女儿嫁进皇室的至今已经有三十多位,而登上后位的更是有七位,你以为你威远侯府的大门,比皇宫的大门还高贵不成。”

比底蕴,比尊贵,这天下除了谢家,还没有人家能比得过朱家,朱三爷这番话,听着平淡无奇,可是句句却是含着针带着刺,直将威远侯听得跳脚。

威远侯是又气又恼,恨不得一脚将朱三爷踢飞了出去,可是他却是明白的,莫要说踢飞朱三爷了,就是伤了他一根头发,当朝的皇后娘娘都要闹得天翻地覆,虽说皇上身边不乏美人,宠妃,可是这些年皇后娘娘却稳做正宫的位置,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对皇后娘娘还是有感情的。

秉承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实际上是他不敢),威远侯妄想在嘴巴上讨个便宜:“朱三你果真是好气度,居然对妻子前夫的拖油…”

这次不用朱三爷开口了,邱如虎和谢明覃都跳了起来,一掌对着威远侯打了过去,威远侯猝不及防,被打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不说邱如虎了,就是谢明覃都红了眼睛,人跟着飞身上前,一把抓住威远侯的领子:“你再敢说一个字,本宫今儿个就灭了你,若是不信,尽管一试。”

居然敢暗指朱三爷是捡人破鞋,敢说姚丽娟是别人穿过的破鞋,灭了他,也是白灭。

“跟他说什么人话。”朱三爷面上居然荡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嘴里却是说着刺死人的话:“原本许侯爷也是个听得懂人话的,可是和畜牲呆在一起久了,却早已忘了人话怎么说,怎么听了,殿下你苦口婆心,不过是对牛弹琴。”

他有些不瞒的看了谢明覃一眼:“他敢欺辱你的娘舅,你跟他客气什么,只管打得他满嘴漏风,看他还敢不敢满嘴嚼蛆。你若是打得他口吐白沫,日后看见你,就绕道走,那才是本事。”

既然谢明覃没忍住出手,和威远侯府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他自然也就不放过这有利资源,合理利用了起来。

说完,又等了邱如虎一眼:“你可是咱们府里的顶梁柱,现如今,人家欺辱你的妹子在先,又来欺辱你的父母,你应该不管对方是谁,就先打掉他一嘴的利牙,也能让人知道咱们朱家的人是绝对不能欺辱的,因为咱们朱家男儿,哪怕是流血牺牲,都要护着朱家人的名声。”

说着话的时间,他坚定的甩开锦好的手,拿过一旁看戏看的已经发呆的衙役手中的长棍,咬着牙,摇摇晃晃的走到威远侯的面前,竖起棍子,对着他的头敲下去。

他受了重伤,力气不大,可是这一下子,却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他做完这个动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着邱如虎道:“看到没有,这样才配做朱家的男儿。”

邱如虎重重的点头,有样学样,拿过身边衙役的棍子,狠狠地对着威远侯敲了下去,这一次用足了力气,若不是亲眼所见,绝对想不出往日看起来温和的邱如虎,会露出这样的狠劲。

威远侯实在忍不住了,虽说他女儿不对在先,可是这朱三爷等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们一家三口,挨打也挨打了,伤也都伤了,朱三爷还这般纠缠不休,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们这边又是道歉,又是赔礼,可是他们那边却是不依不饶,有这样的道理吗?

多大的事情,就算是西西要谋害莫锦好的性命,可是毕竟莫锦好现在还好好的,毫发未损,而他们这边,却是惨不忍睹。

朱三爷他们到底将威远侯府当成了什么,难不成是软柿子不成,可以随意的拿捏。

敢情,在威远侯的心里,莫锦好此刻最好断了气,才算是出事。

“放肆!”他是行武出声,虽说断了一只腿,可是那浑身的力气还在,身手灵活,一跃而起,一伸手就挡住了邱如虎手中的木棍,另一只手,就反剪了邱如虎的手臂。

邱如虎虎目一瞪,他居然还敢拦着,就算是威远侯是二妹妹未来的公爹,可是对着这么个是非不分的,他是再也无法容忍下去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反正有父亲在,捅破了天,父亲也会去修补着,实在不行还有祖父等人呢。

他正要咬牙挣脱,拼着受伤的风险,也要给威远侯一个教训,就听见朱三爷的声音带着尖锐,沙哑而低沉,隐隐带着痛惜:“姓许的,你个混蛋,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此毒手,如虎,我可怜的儿,你的手可是金算盘,居然被他折断了,威远侯府的人仗势欺人啊,先是女儿谋害我女儿的性命,现在威远侯又折断我儿子的手臂,欺负我朱家无人啊,都是我的错,受了重伤,否则定然能为家人讨个公道…皇上啊,您看到了吗?这就是忠臣良将的下场啊…”

朱三爷伤心了起来,眼泪那是滚滚落下——他是真的哭了,不过却不是因为伤心,而是伤口因为刚刚的用力疼痛了起来,让他忍不住落泪。

锦好瞧着朱三爷的脸色白的吓人,忙急急的伸手掏自个儿的香囊,倒出那颗救命的药,却见倒出来的不是那颗救命的丹药,而是那日挽救朱三爷的还魂丹,先是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过来,这定然是金翰林动的手脚,不过既然知道留下还魂丹,她也懒得和他计较了,忙让一旁的下人去马车上取了茶水过来,合着丹药,让朱三爷服下。

朱三爷也不推迟,大大方方的送了丹药进嘴,又喝了一大口的茶水,咽了下去,对着自个儿的女儿含笑,却一句谢意都不说:虽然知道这吃下去的东西,绝对的不寻常,不过既然是一家人,那是连命都能舍得,这一颗丹药他受的坦然,只是心中却特别的舒坦,被女儿孝敬的滋味实在是不错。

或许是受到朱三爷吃茶的刺激,不少看热闹的人,这才想起来饮茶,这看了半天的热闹,还要不时的交换心得体会,嘴巴也干了,用上点水,那是必须的。

于是京城的衙门外,顿时出现了空前景象,就跟茶话会一样,这里坐一个,那里蹲一个,不时的喝茶,更有年岁小的,兜里带着点心干果,不时的吃上一个。

京城的府尹大人欲哭无泪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众人当他这严肃庄严的公堂,是那戏子乱蹦达的戏台子了。

不说,府尹大人心中的郁闷,说说威远侯心中的郁闷,他一张脸气的紫涨的如同猪肺一般,反手,托起邱如虎的手臂,仔细端详一番,压着火气道:“邱公子,你这手臂好好的,哪里折断了?”

邱如虎早就立志将自个儿打造成好兄长,好儿子,对弟妹和蔼,对父母孝顺,既然自家的父亲说他手臂断了,那就是真个儿断了,又怎么会将威远侯的话放在心上。

面上也哼哼呀呀了起来,嘴里却道:“我父亲说断了,自然就是断了。”

威远侯听了,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恼火万分,什么叫父亲说断了,就断了,难道他的手臂,都听朱三爷的指挥不成。

他不想承认自个儿是嫉妒朱三爷的好运,这半路捡到的便宜儿子,都这般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哪像家里的那个孽子,根本是从来都当他的话是春风灌驴耳。

威远侯只记得金翰林的不听话,却也不想想,像他这样的父亲,若是金翰林是个愚忠的,只怕脑袋早就被人拧下来当球踢了。

心中是嫉妒羡慕恨,浑身是孤单寂寞冷,恼火万分的扔下邱如虎的手,喝道:“休要无理取闹,传扬出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

名声之所以尊贵,那是因为当事人的在乎,只是今儿个邱如虎甩开自个儿的脸子,早就不注重名声了,更何况,他是乞儿出声,这名声看起来,远不如真正的世家子弟来的重。

威远侯的话落下,邱如虎就一手抬着另一只胳膊,不停的跳脚:“哎呦,我的胳膊…威远侯仗势欺人,折断我的胳膊了。”

邱如意伸手拉了拉邱如虎的衣袖,脸色发红,有些羞愧的道:“兄长,你弄错胳膊了,是另一个胳膊受伤的。”真是让人脸红啊,自家的兄长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可是这些事情做起来,实在是不尽人意。

邱如虎脸色一红,目光极其慌乱的扫了锦好身后的云燕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手下却飞快的换了个姿势。

有人忍不住发出“扑哧”一声的笑声,不过却带着明显的善意,众人都是明白人,知晓邱如虎这般,也不过是护妹心切,这般憨憨厚厚,倒是觉得异常的顺眼。

不少妇人瞧着锦好的目光都带着羡慕:若是自个儿有这么一群家人,那该有多好。

天朝的人都知道娘家对女子来说有多重要,很多女子出嫁之后,在夫家受尽了委屈,却还得咬牙忍受着,因为娘家人好面子,或是娘家不得力,若是都像是朱三爷,邱如虎这等,这天下的女儿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回娘家。

威远侯瞧着朱三爷,邱如虎等人,心中是彻底明白了,人家今儿个根本就不是来讲道理的,因为从头到尾朱三爷就没有理会他的心思。

叶氏此时终于从姚丽娟的手下挣脱了出来,姚丽娟是折腾累了,而常欢郡主赶巧看戏看的入迷了,这才给了她可趁之机。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那样子也够吓人的,一张脸肿得跟发酵起来的馒头一般,比往日看起来足足大了一倍,她忍着疼痛,开口道:“邱公子,你说你手断了,就断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众人都看到你弄虚作假,你休想糊弄别人。”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将目光转向众人,可是这一刻,她却陡然发现,所有的人都对天上的白云生出了无边的眷恋来,好像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天上生出了花来,让人移不开眼睛。

叶氏气的眼泪都要落出来了,这朱家的人摆明了就是讹诈,怎么这些人都跟吃错了药一样,居然偏帮着对方。

其实,叶氏这时候也不想想,朱家在京城的名声,那是多年的世家,真正的尊贵之家,越是这种底蕴深厚的人家,最是行善积德,即使出了一两个纨绔子弟,却也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众人在心理上原本就倾向朱家。

再加上朱三爷这人,行事最是圆滑,很得人心,而且锦好等人,亦是行事规矩,人缘很好,这众人心早就斜到了这边来。

哪个愿意站出来,给她作证,不少人见她们母女吃瘪,心里暗暗叫着痛快,就差拍手欢呼了。

邱如虎瞪了叶氏一眼,吓得叶氏立刻缩了一下身子,朝威远侯靠了一下,她可没忘记邱如虎的手掌比起姚丽娟来更加的有力。

邱如虎冷哼了一声:“我手臂断没断,难不成你比我还清楚,我说断了,自然就是断了,你有意见吗?”

以为自个儿顶着个平妻的名头,就真的是平妻了,说穿了,还不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外室,当了几天青蛙,就忘了自个儿蛤蟆的出身,真是笑死人了!

正文第227章

这分不清自个儿是什么东西的,也不打听自个儿是谁的儿子?

作为母亲深受妾室危害的儿子,对妾室,尤其是这种连妾室都算不上的外室,最是厌恶,是恨不得除之后快的,所以他不打女人,却绝对不介意揍这对上不了台面的母女。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之时,一道男子的声音响起:“朱三爷好大的气势,难不成都当我叶家无人了。”

这话一落,忽然外面窃窃私语声如同卡带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众人的嘴巴都张的大大的,傻傻地瞧着那道修长的身影越众而出——乖乖,今儿个这衙门比戏台都热闹了。

有消息灵通人士已经认出来人的身份——叶氏的兄长,叶三爷。

听这说话的口气,是要替自家的妹子出气了。

叶三爷身形修长,面容清瘦,颔下三绺长须,颇显儒雅飘逸,蓝衫飘拂,腰间丝绦缀着碧玉琅环,身形挺拔修长,容颜清俊,目若朗星,举止间从容优雅,一看就是出身高贵之人,可是一双眸子中,此刻却闪着深寒陡峭。

朱三爷淡淡扫过他一眼,道:“原来是叶兄啊。”摇头否认:“我没有认为叶家无人,只是您这庶妹的家教实在让人无法领受,既然叶兄来了,就将这二人带回去,重新教教,省的到处丢人现眼,坏了叶家的名声不说,还连累威远侯府丢脸。”

朱三爷说完,很是殷勤的对着叶三爷笑道:“咱们二人同朝为官,叶兄你是知道小弟的脾气,最是乐于助人,原本还想这让人绑了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送回叶府去,没想到叶兄你自个儿就来了,也省的小弟我跑上一趟,还要被这两个脏东西弄脏了马车。”

什么叫杀人不见血,听听朱三爷这番话,就知道了,埋汰的人没脸站,至少叶三爷被朱三爷的这么翻话说得脸儿倍青。

欺人太甚,这朱三爷当众欺辱叶氏,这是打叶府的脸,可是人家将话明明白白的说在这里了,不但打了叶氏,还要将叶氏送回叶府去。

这等羞辱不可谓不大。

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早就知道朱家的人是群不讲道理,极其护短的东西,可是却还没有想到居然能不讲道理护短到这等地步,人家是明摆着眼里没当他叶府当回事。

叶三爷气的肚子都胀了起来,盯着朱三爷道:“你们一家联手将舍妹和外甥女伤成这般模样,还要倒打一耙,于心何忍?”他忍着气,转而打起同情牌来,毕竟此时不管是叶氏,许诺西,还是威远侯的样子的确是挺惨的。

朱三爷不听还好,这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了:“你还好意思说这话?你这什么狗屁外甥女先是谋害我女儿在先,你那狗屁妹夫又伤我儿在后,到最后却还问我,于心何忍?怎么他们伤人的时候,就可以于心忍了,到我反击的时候,就要于心不忍,这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敢情这就是你们叶家的道理,也难怪这家教让人发耻。”

“我呸!”

朱三爷今儿个是呸上瘾来了,对着叶三爷又呸了过去:“若是天下只许坏人作恶,不许好人反击,那我也莫要做什么好人了,还不如做个肆意妄为的坏人来的自在。”

听到朱三爷还敢提什么自家儿子的受伤,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叶三爷气的浑身发抖,指着邱如虎道:“他那模样哪个看不出来是假装的,你讹诈谁啊?”

朱三爷淡淡勾唇,做出一个再嘲讽不过的表情,就好像再说,我就是讹诈你,你能将我怎么着的欠扁模样,嘴里却道:“众目睽睽之下,我讹诈谁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哪个没瞧见威远侯欺负小孩子了。”

锦好此时淡淡的开口:“是我大哥的手,叶三爷怎么开口闭口,对我兄长的伤势比他自个儿还清楚。谁身上的伤,自然是他自个儿最清楚了,反正他现在的手臂是伤了,外人自然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大哥的疼的难受,为着自个儿的利益,也能说不疼啊。人心不古,原来说得就是叶三爷这样的人。”

朱三爷早就知道自个儿的女儿那是狡猾的小狐狸,听了她这话,心中快慰,百忙之中还给了一个眼色表示嘉奖,点头附和:“好儿说得对,外人难不成比你大哥自个儿还清楚不成,摆明是要给自己人开脱,不过好儿放心,为父在京城多年,别的不敢说,但是京城的百姓的古道热肠,火眼金睛,还是知道几分的,不是这么三言两语就能给哄骗过去的。”

朱三爷话落,刚刚有些游移不定的,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好在众人的目光都盯着那公堂,故而心里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人发现自个儿的迟疑,不由得点头,道:“朱大人说得是,是非曲直,我们看得清清楚楚,不是谁花言巧语就能哄骗的。”

邱如虎耳里听着自家父亲和妹妹的一唱一和,也点头道:“就是,我这手臂断了,自然疼在我身上,难不成叶三爷你能替我疼了,哼,我说断了自然就是断了,难不成叶三爷比我这个当事人还清楚不成?”

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就听见许诺西忽然发出惨叫声,众人忙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邱如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抢了府尹大人手中的惊堂木,一下接着一下拍在许诺西的脸上:“你个蛇蝎心肠的东西,惹出这么多事来,开心了,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个歪瓜裂枣的,还指望长辈通情达理吗?”

她的手下是半点没容情,心里真恨死了许诺西,朱三爷重伤,还撑着身体过来,你说你做错了事情,认下了就是了,也好让父亲早些回去休息,偏偏搞出这么多事情出来,现在居然还跳出个这般不知所谓的舅舅来。

舅什么舅,啊呸,就是个老混蛋,可是不管这人宰怎么混蛋,她总是年岁小的,骂不得,打不得,这心里一怒,自然要找人出气,于是罪魁祸首就倒大霉了——她是听话的好孩子,父亲可是说了,谁欺负了朱家女子,就打得她满地找牙。

瞧见没,许诺西张嘴一吐,果真是吐出了几颗牙来,还恰好就对上了满地找牙这词。

朱三爷再次欣慰的笑了,瞧瞧他这父亲做的多成功,这孩子个顶个的听话啊,对着邱如意竖起了大拇指,却瞪了邱如虎一眼:“瞧见没,这才是我朱家人的风范,一是一,二是二,绝不拖泥带水,说欺辱了朱家人,就打得他满地找牙,看不到北。”

说完,又对着一旁面色潮红,显然是运动过度的姚丽娟招了招手:“夫人过来,给为夫看看,有没有伤到了自己。”随即又万般正色感叹道:“夫人,都是为夫没用啊,让你和女儿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冲锋陷阵,只要一想到你们两个在家连厨房杀鸡的声音听了,半夜都做噩梦,今儿个居然被逼得与人动手。都是为夫没用啊,妄为人夫,妄为人父啊!”

朱三爷说着,对着威远侯三人,怒目相待:“你们何至于将她们逼迫于此?”

目光转向叶三爷,正色道:“叶兄,你说我朱家欺你叶家无人,我瞧这情形怎么根本就是叶家欺我朱家无人了。”

说完还摇了摇头,神情十分沉痛,似乎很难受自个儿不够称职,没给自己的妻女庇护一般。

姚丽娟仰头看着身边的男人,他的身材修长之中还带着几分读书人的斯文,可是那高高的个儿,将照射进来的阳光遮蔽出一片阴凉,替她遮风避雨一般,让她觉得特别的安全,特别的宽心,充满心房的是酸涩温暖,有种想哭又想笑的冲动,这么多年,她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早就学会了不去期待,早就学会了孤军作战,早就学会了什么都要靠自己,可是今天,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她清楚的知道,有一个人会天下最温柔的声音说道:夫人,给为夫看看,有没有伤到自己。

不问她做了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堂堂的朱家三爷的夫人在威严的公堂之上,像个疯子一般,他不觉得丢脸,不觉得她失仪,唯一记挂的就是,她有没有伤到了自己。

朱三爷瞧着委委屈屈的走向自己的娇妻,心头疼的揪了起来,拉起姚丽娟的手,看了半响,才怒瞪叶三爷:“你家那上不了台面的外甥女做出这等天理不容的事情,叶兄恼羞成怒我也能理解,可是那也不能专门挑软柿子欺辱,看来叶兄是瞧我这身子不顶用,欺我朱家无人了。”

他惨笑三声:“好…好…我朱三承认自个儿没用,现在我这没用的儿子就去请老父亲出马,请姐姐出马,我这没用的臣子就去请皇上出面,今儿个说什么我都要给自家的妻儿讨个公道。”

叶三爷见过颠倒黑白,满口谎话的,可是却从未见过这般颠倒黑白,还能将谎话讲得跟真话一般的,从自个儿站在公堂外,一直看到的,都是你朱家人在打骂威远侯府的人啊。

他被气得浑身发抖了起来,脸色是一阵儿青来一阵儿紫来,当即半句话说不出来的——他其实是怕大于气,依照朱三爷现在这小模样进宫,只怕二话不说,皇帝就要先杖责他一番:该有多大的委屈,还要这样死挺着告御状啊。

还有那朱老相爷,那是真的火里练出来的人精,若是他出面,没理都要变成天大的道理。

皇后更不用说了,这朱三爷与皇后姐弟情深,这天朝谁不知道啊。

叶三爷等人气的是肝肠寸断,朱三爷居然还面色苍白,对着姚丽娟扯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来:“没打疼吧!以后真的想打人,千万不要用手,什么刀啊,剑啊,棍啊的,看什么顺手,就拿什么,打死了恶人,那是替天行道,没事。”

姚丽娟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暗爽到不行,她这么个胆小羞怯的,此时都恨不得扑上去,抱着自家的丈夫狠狠地亲个够——为啥这一刻,眼前的男人就跟云彩里的神祗般让人恨不得顶礼膜拜啊。

不过,她到底忍住了自个儿心底难得的冲动,垂下长长的睫毛,眉心半蹙,苍白无力的小手,搅合着朱三爷的袖子,委屈可怜的,小声说道:“我从不知道…打人居然这么痛,这么累…”

墨玉般如洗的眸子,湿漉漉的,犹自氤氲着一层潋滟空蒙的泪光,她的神色是如此的无辜,就如同受尽的委屈的孩子。

朱三爷这次不是心疼了,是浑身上下都疼的难受,一脸怜惜,好似纯良的老白兔看着柔软的小白兔,眼色温柔的都能滴出水来,叹息道:“都是为夫的错,你放心,等我养好了身子,你想打人,为夫替你出拳,你想放火,为夫替你捡柴,你想杀人,为夫替你拿刀,再不会痛到你了。”

这对夫妻…天人啊!

叶三爷和威远侯等人,几乎吐血,有这么宠老婆的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是看热闹的众人不少人都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世间居然还有如此纯净的感情,那些夫人,当即生出一道感叹:嫁人当嫁朱三爷!

朱三爷说着话,就咬着牙走到威远侯等人的面前,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我朱家的人是绝容不得别人轻辱半分,还请几位这就与我进宫面圣,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将事情说清楚,省的我还没死,是猫是狗的都将臭脚踩到我朱家人的头上。”

巡视了身边的家人,却又温和了几分神色:“你们几个,日后到给我记着,这京城里一亩三分地,咱们朱家虽然算不得什么,但也容不得什么畜牲都能对着你们撒泼…”他说完,猛烈的咳嗽起来。

姚丽娟忙红着眼圈,将他扶下落座,口中却是娇嗔:“你既然知道他们是阿猫阿狗,何必和这些畜牲动气,若是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如了这些畜牲的意。”

锦好等人也都围着朱三爷,关心之情言于意表,就是那围观的众人,也伸长脖子,关注着朱三爷的情况,就怕这天朝第一好丈夫,好父亲有个三长两短。

所谓真英雄就当如此,千里江山藏于心中,豪气万丈,可是对于妻儿,就该是山,就该是树,遮风避雨,屹立不动。

没有人嘲笑朱三爷的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男人,就该护着自个儿的妻儿,是爷们就该挡在妻儿的前面。

这一刻,众人对朱三爷升起了类似与膜拜般的景仰。

不少夫妻一同看热闹的,妻子就掐着自家男人的手臂,呢喃道:“你若是有朱三爷的一成,我就是死,也知足了。”

更有爽直的妇人道:“若是能有个男人这般待我,我就是拼着沉潭的风险,也要拖儿带女的改嫁过去。女人这辈子,遇到这么个男人,值了!”

每一个女人对姚丽娟都是羡慕,却不嫉妒,只是深深的祝福。

许诺西瞧着众人的目光自始自终都不曾落在他们的身上,就如同被遗忘了一般,捂着嘴巴哼哼呀呀,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中光芒化为无数利箭射向锦好,该死的贱丫头,她这辈子跟她势不两立。

脸上的疼痛,如同千万只蚂蚁一般钻进身体,可是最让她恐惧的还不是疼痛,而是掉了牙齿的嘴巴现在会是什么模样,只怕她这张脸是毁了吧!

她一向都以自个儿的容貌为傲,只要想到她这张脸就这么毁去了,她只气的要晕死过去。

而和许诺西有同样心思的还有叶氏,她一直瞧不上姚丽娟二嫁之身,烈性女子当该知道什么叫从一而终,姚丽娟前夫未亡,居然拖儿带女改嫁他人,实在为天下女子不耻,可是今天,她却那么的羡慕嫉妒眼前这个她不耻的女子,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居然遇到了这么深情的男人。

比起朱三爷,自个儿身边的威远侯简直就是个摆设,眼睁睁的看着她和女儿挨打受气,却半点法子都没有,连自个儿的妻女都护不住,他还算男人吗?

人与人在一起,端怕比较,这么一比较,叶氏发现自家的男人连跟人家朱三爷提鞋都不配。

就在这母女恨海难填之时,忽然外头又传来一阵喧嚣声,有道女子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朱三夫人所言甚是,朱三爷可莫要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是若曦!

威远侯如遭雷击,脚下一软,摇晃了几下,才勉力稳住了心神。

她居然来了,而且说出这样的话。

若曦的心里,其实也是在羡慕吧!

毫无预兆的,像一阵风一样,若曦就这样悄悄的,轻轻的来了。

算一算,他有多少年没见过若曦了,自从她知道叶氏的存在之后,她就拒他与门外,而自从他们的孩子失踪之后,她就连院子也不让他进了,这么些年,他去了多少次,都被她的护卫挡在了院门外,到如今,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已经是彼此不知彼此的容颜了。

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是当初的模样?

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的心里还有他半分的影子?

这么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心思是否还在怨恨自己?

他的心一时间狂跳如擂鼓,就这样傻傻的站着,他都能听到它不受控制的乱跳,似乎要飞出胸腔一般,让他不自觉的伸手捂住,几乎无法喘过气来。

耳边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威远侯死死的按住被心脏擂得咚咚作响的胸膛,有种近乡情怯的错觉,慌慌张张的后退几步,一时间想要躲避,却无路可逃,也不知道该去向哪儿,只是终于退到椅子边,一屁股就瘫软在椅子上。

当年,她决绝的将他送的定情玉佩摔成碎片,说过此生再不想见他,她说,她留在威远侯府,不是还对他有情,而是她在等她的儿子回来。

她不想见他的,他知道她那样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就是真话。

他想要避开她,不知道今时今日,他该以何种面目对她,但是脚下怎么都移不开步伐,就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地上。

威远侯就像个孩子一样,又是期盼又是忐忑的直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身淡紫的宫裙,发髻高耸,雍容华贵的的女人一步一步走了进来,她依旧如当年那般美丽高贵,让人惊艳,似乎岁月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叶氏听到长公主的声音,手臂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瞧着威远侯的样子,手掌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刺进了肉中,仿佛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只觉得心绞成一团,痛得无法呼吸,眼角却干干的,一点眼泪也没有,刺痛传进脑海中,她才勉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看向长公主。

但见金色的光芒中,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挺直着腰杆,面色沉淀,紫衣似梦,步伐摇曳,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万种,却又高贵华丽,红唇上晶莹的润泽更是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后退一步,紧紧地抓住威远侯的手臂,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到了极顶的笑容:“姐姐…”

正文第228章

罗秀姑姑听得叶氏这声称呼,大怒,心中不屑,冷哼了一声,对叶氏呵斥道:“放肆,哪个是你的姐姐,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