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徐,将锦好的声音裹在风中,卷入府尹大人的耳朵中,如同一汪清泉淙淙,不自禁的带着几分清凉,心中的烦燥之意顿时清扫了许多,忙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威远侯也被这声音闪了一下神,目光转向那徐徐走上前来的少女,目光又是一闪:怎么是她?

作为未来的公爹,他是见过锦好的,可是现在这么样的情况下相见,实在让他有些头晕:敢情,那位说自个儿的平妻,女儿冒充的人是莫锦好。

这可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因为瞧着当事人是锦好,威远侯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锦好瞧着威远侯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眼底闪过玩味,看来她这人还没进门呢,有人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用孝道压人了。

“见过侯爷。”锦好低着脑袋,给威远侯行礼,一副像是羞怯,又像是尴尬的模样。

谢明覃瞧着锦好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他和锦好相处过,知道每次锦好要做戏的时候,总会有人倒霉,目光扫过叶氏和许诺西——看来今儿个,这二人会很倒霉。

锦好白了一眼一副看好戏的谢明覃和常欢,然后轻声慢语,道:“小女有幸见过侯爷,知晓像侯爷这般有涵养的人,所教养出来的子女,定然都是一等一的好,可笑这位姑娘,不知道我与威远侯府的渊源,居然在小女的面前冒充威远侯府的小姐,被小女识破之后,居然生了黑心,想要谋害了小女。”

锦好语气愤愤不平:“也不知道这二位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就生出这等心思,招摇撞骗不说,还心狠手辣,胆大妄为,小女虽说在朝中挂了个一品的闲职,可是到底也是朝中的官员,这谋害朝中官员,可是灭门的大罪,难不成她都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家人,自个儿的性命不要也就罢了,怎么能不顾及自己的家人。”

她说着微微抬起头,像是极为庆幸的样子:“还好她们不是真的威远侯府的夫人小姐,否则小女还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锦好的话,让威远侯到了舌头尖子的话,给梗住了——怎么一会儿,事情就上升到了谋害朝廷官员,抄家的份了?

“你骗人!”许诺西顿时叫了起来,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成了一品。

锦好理也不理她,只是轻轻的将从荷囊里掏出一品博学的牌子,拿在手上在许诺西的眼前晃了几下:“这乃是太后钦赐,怎么会是骗人。姑娘,莫要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转头,对着谢明覃扬唇一笑,娇俏的眼角,丽色顿生,水灵灵的大眼睛中泛出淡淡的欢愉之色,道:“此女意图谋害小女的性命,请殿下明鉴!”

谢明覃自然知晓锦好被太后亲封为一品博学之事,却还假意接过锦好手中的牌子看了几下,点头:“的确无伪。”

话音一落,一时间众人的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子奇异的感觉,在锦好拿出牌子之前,众人的心里都非常的怀疑,这小姑娘看着也就是十三四岁的样子,谁能相信她居然会是一品的官员。

听听,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可是现在连八皇子都说是真的了,那就错不了。

有脑袋机灵的人,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京城的传闻,难道这位绝美的少女就是那位…

这么一想,眼里就露出了兴味来,这闹得是哪出啊?

也有厚道的人,心中替锦好揪起了心思来,这人还没进门呢,就跟威远侯的平妻对上了,众人都知道威远侯对这平妻宠爱有加,到时候真的进门了,这日子怕不好过啊!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威远侯虽然没有明着认下这叶氏母女,可是那维护的姿态在那里呢。

常欢神色略显复杂的看了眼锦好,眼中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欣赏就更加的明显了,其实这些年,她瞧着叶氏早就不顺眼了,长得跟株海棠一样的艳丽妖娆,可是在威远侯的面前,却又如弱柳扶风一样的我见犹怜,整个就是菟丝子,缠人的很,那女儿更是嚣张跋扈,总以为自个儿高人一等,什么东西。

只是,一直以来,她都很少遇到这二人,没机会下手,这才罢了,否则早就要给长公主出气了。

自家的姑母,那等人物,虽说面上一副狠心绝情的样子,从不让威远侯进屋,可是背后没少流眼泪,她在太后处就撞见过两次。

常欢什么性子,那是我行我素,敢作敢当,或许说胡作非为更为恰当,现在瞧着锦好,是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的讨人喜欢,果真不枉她如此喜欢她。

“八哥哥,这谋害当朝的一品官员,是抄家还是灭族?”

锦好递了个眼色过去,充分表现自个儿对常欢的景仰之情,这孩子比她还厉害,居然还灭族了,乖乖,真是皇家出品,这手段就是惊人。

看着仿佛被念了定身咒语的威远侯许泽以及他的妻女,谢明覃眼底的笑意掩饰不住,合起玉扇,掩唇轻轻的咳嗽一声:“谋害朝廷一品官员,主谋者乱棍打死,家人充军流放。”

这两个丫头,一嘴一个抄家,一嘴一个灭族,敢情都是在唬人啊!

乱棍打死四个字,如同一把利刀割断了许诺西脑子中的一根弦,想到自个儿居然要被乱棍打死,那怒气再也忍不住了,尖叫道:“小贱人,是你算计我…”将目光转向威远侯,一个劲的摇头:“父亲,父亲…我没有,我没有伤她,是她设计我!”

现在威远侯想要不认都不行了,听听,这声父亲叫的多么的自然顺口,情真意切啊!

常欢突然拔高声音:“小贱人?你居然敢骂当朝一品官员为小贱人?”

直接略过许诺西称呼威远侯的事情,更不提什么锦好设计许诺西之事,而是直接将问题放在最尖锐的事情上——身份问题。

天朝可是个身份等级制度森严的,以下犯上那也是大罪,叶氏即使被扶为平妻,那也是没有诰命的,自然许诺西就更不可能有什么诰命,一个没有诰命赐封之人,辱骂朝廷的官员,那可就是大罪,是要受到严重的责罚!

而许诺西明知道锦好的身份,还出言辱骂,那这就不仅仅是问罪了,还会让人怀疑威远侯府的家教问题,这比打脸还疼。

威远侯眼角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才挤出一个笑容,对着锦好,道:“莫五小姐,小女顽劣不堪,还请莫五小姐见谅。”

锦好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忙挥舞着手,后退:“不用,不用,我以为是冒充,所以才…”垂下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让人无法责怪起来。

威远侯长叹一声:“这事情或许有什么误会,莫五小姐…”

“误会?”姚老夫人冷哼一声,打断威远侯的话,扮起黑脸来:“侯爷,老婆子我虽然老眼昏花,可是却半点也没看出什么误会来?您府上的小姐身份尊贵,抢了我这外孙女的玉簪众目睽睽之下伤人,居然是一个误会就能解释的,事后不思悔改,还出言伤人,这样的事情,侯爷居然轻轻松松一个误会来解释,这样的道理,老婆子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姚老夫人的话,让威远侯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锦好善解人意的拉了拉姚老夫人的衣袖:“外祖母…”

姚老夫人伸手点了锦好的脑袋一下,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莫要拦着我,先前这母女二人一口一个小贱人的辱骂你,你这笨丫头,就忍了下来,现在还这么嚣张,要我说,这样的人家,你也莫要留什么情面,这世间的人都是讲道理的,你怕什么,日后就算是她背后搞小动作,你还怕世人真的分不清忠奸不成?”

叶氏一直弓着身子,手下却死死的拽着许诺西的手腕,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知道进退的话来。

她一向是个善于谋算的,但是这么多年在威远侯府优越的生活,已经让她忘记了卑躬屈膝,可是今日锦好的一再相逼,却让她找回了些许的冷静,到此时,她是彻底的明白了锦好的意思——她是要替长公主出气。

她缓缓地松开许诺西的手,缓缓地上前,对着锦好作揖道:“莫五小姐,今儿个的事情,是我们母女的错,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和我们计较。”

这番话说完,叶氏的肺子也差点郁闷的炸掉,想她这辈子,事事被长公主压着一头,现在这长公主的媳妇还没进门,她就赔礼道歉,低着她一头,日后就是想跩婆婆的威风,也跩不起来了。

即使肺子郁闷的要炸掉,但是她还是柔声的说着,不但自个儿道了歉,还伸手拉了许诺西,低声说道:“西西,快过来给莫五小姐道歉。”

“我不,明明是这个小贱人谋算我的,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许诺西终于想起来莫锦好的身份了,原来是即将要进家门的新嫂子,既然这样,也算是一家人。

既然是一家人,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在威远侯府里作威作福惯了,她早就形成了一副认知——是家人,都可以让她作威作福,所以现在的许诺西是半点都不害怕了,反正莫锦好是一家人么。

叶氏瞧着许诺西此时还耍大小姐的脾气,沉下脸色,怒道:“你给我去道歉。”

“母亲!”许诺西不敢置信的看着向来最为疼爱她的叶氏,伸手指着锦好,道:“您为了个外人,居然如此逼我。”

锦好瞧着这母女二人演的这出,这许诺西的样子,知情的人是知道叶氏只是让她到个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叶氏逼着她跳河呢,不就是道个歉吗,会死人吗?

瞧着许诺西这番模样,锦好终于可以知道这娇娇女在威远侯府里有多娇贵,自个儿做错了事情,到最后连道歉都不愿意,本来天经地义的事情到了她这里,就跟是被逼着去死一样——那么她如此恣意生活着的时候,威远侯如此娇宠她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金翰林,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是怎么样生活的?

她知道自个儿这样的情绪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她就是在意,忍不住为金翰林心酸,为长公主难过。

在叶氏笑容如花享受丈夫宠爱的时候,长公主却孤枕难眠,或许还要垂泪不止,在许诺西兄妹恣肆享受本该属于金翰林的荣华富贵的时候,他却要忍着满心的恨意,日夜苦读…

到了这一刻,她终于了解金翰林对威远侯府的恨意,毁之不甘,兴之不甘啊!

她承认有时候,她太过感性,想到金翰林语气淡漠的说起那些往事,心中更是酸涩难当,眨了眨眼睛,将所有的情绪掩在眼底。

叶氏那里还在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哄着许诺西给锦好道歉,常欢却向忽然出声,对着姚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是说这母女二人都辱骂锦好这个一品博学了?”

姚老夫人对常欢很有好感,点头,道:“哎,还说是侯府功勋之家,这母女二人实在是…也不知道侯爷这么英明之人,怎么就…”

虽然姚老夫人的话,是说一半遮一半,可是那不说,比说的还好。

常欢状似不经意说漏口一般:“这外室扶为平妻的,自然上不了台面。”

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看热闹的众人沸腾了起来,叶氏那点陈年烂谷子的事情,一时间又被翻了出来,这次不说叶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就是威远侯都有挖坑将自个儿埋掉的冲动。

正在纠结不下之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微弱的冷哼声:“我倒是不知道,威远侯府夫人小姐,身份什么时候如此高贵起来,居然能对我朱三的女儿出口辱骂了。”声音很轻,可是气势却是威严十足。

锦好脸色一变,冲了出去,顾不得此时还在演戏,沉着脸呵斥道:“父亲,谁让你来的?你不要命了。”说完,眼眶子泛红,瞪了一眼扶着朱三爷的姚丽娟:“母亲,父亲要胡闹,你也跟着他胡闹,他这身子,怎么能起床?”

姚丽娟向来在锦好面前没有威严,基本上是唯女是从,听得锦好这话赶忙摇头:“我是不同意的,可是老爷听说有人要谋害你,说什么都要过来,我是真的拦不住。”

朱三爷对着锦好瞪了一眼,怒道:“你也莫要怪你母亲了,是我硬要来的,总不能我的女儿在外受了欺辱,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躺在床上装死吧!谁想要欺辱你,也要看看我这个做父亲的答应不答应,是个阿猫阿狗,都想要踩在你的头上,除非我死,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锦好咬着唇,才能阻止住眼泪落下来,她是知道朱三爷的伤有多严重的,可是他听了她的事情,不管不顾的来了,以朱三爷的脑袋,怎么会不知道自个儿在做戏,可是他还是来了,冒着天大的风险,只是为了这戏做的更真点,只是为了她日后在威远侯府更有底气点。

朱三爷看着锦好,道:“你给我长点记性,你叫着我父亲,那就是我的女儿,你一天是我的女儿,就一辈子都是我的女儿。”

说到这里,就对着另一旁,扶住她的邱如意道:“如意,你给你二姐姐说说咱们家的新家规。”

邱如意神情激动,声音高昂道:“二姐姐,你听清楚了,父亲说了,这新家规只有一条——只许咱们欺辱别人的份,绝不容许别人欺辱我们,若是谁不长眼睛,想要欺辱我们,那咱们就要加倍的欺辱回来,出了事情,有父亲担着,若是父亲担不了,还有祖父担着,若是祖父担不了,大不了咱们一家一起赴黄泉。”

锦好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朱三爷拖着病重的身子,就是想要告诉威远侯,告诉世人一句——他,朱家,是她莫锦好的靠山,生死不离的靠山。

父爱重于泰山!

“父亲,女儿记下了。”锦好是真的不想要掉眼泪,这么开心的事情,她是应该笑的,可是那眼泪却怎么都收不住。

原来,喜极而泣是这样美妙的感觉。

这声父亲,她叫的情深意切,以后,她就当自己是朱三爷的亲生女儿,孝敬尊重,就不说了,就是让她拿命去护朱三爷,她都绝不会迟疑一下,朱三爷就是她的亲父了。

邱如意也落泪了,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听朱三爷说,可是每听一次,她还总是哭的稀里哗啦,她何其有幸,他们兄妹何其有幸,忍不住也望着朱三爷,神情激动的叫了声:“父亲!”

“好孩子!”朱三爷含笑。

“老爷!”姚丽娟眼中的深爱激动,怎么都掩藏不住。

“嗯!”朱三爷继续含笑点头应下。

“好女婿!”姚老夫人亦是感动不已。

朱三爷依旧含笑。

众人都被眼前这幕感动了,不少感性的夫人,都跟着擦起了眼泪。

朱三爷瞧着被他感动的热泪盈眶的祖孙四代,非常有成就感,好女婿是怎么练成的,瞧瞧他就知道了,好丈夫是怎么铸就的,看看他就知道。

而好父亲是怎么来的,他就是典范,天朝第一模范父亲。

至于其他热泪盈眶的众人,则是不再他考虑范围在内,这世间的人太多,而他的心太小,装不下那么多人的喜怒哀乐,所以威远侯的黑脸,叶氏的白脸,许诺西的红脸,他都没放在心上。

闻讯而来的邱如虎也感动了,略带鼻音个叫了声:“父亲…”

“来这么迟,还有脸叫我。”朱三爷瞪了邱如虎一眼,冷哼:“过来,听听咱们朱家的新家规。”

“我知道,刚刚听见了——只有咱们朱家人欺负别人,没有被人欺负朱家人的份。”邱如虎很老实的将家规重复了一遍。

“笨蛋!”朱三爷却是眉头一蹙:“那是对朱家女子的,咱们男子汉,却是不一样的,男儿的家规是——只要朱家的男儿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人欺负了朱家的女子。那对不长眼的母女欺负你妹子,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木头,还不让人去打烂她们的嘴巴,打不烂她们的嘴巴,我就让人打烂你的脸,护不住自家妹子,你要脸何用?”

说完,他对已经傻掉的府尹大人,和蔼可亲的笑道:“不好意思,搅合了大人的公堂,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一句话,差点没让府尹大人手中的惊堂木砸到了手指,什么叫多多担待,合着他们一家子将公堂当戏台,他还不能真的生气?

不过,他还真的不那么生气,原本还纠结着事情如何处理,这朱三爷这么一闹,倒是解了他的困境。

虽然有些丢面子,不过朱三爷是谁啊,当今皇上的宠臣,小舅子,皇后的亲弟弟,八皇子的亲舅舅。

这不,八皇子都没出面阻挠,他又何必得罪朱三爷呢?

威远侯瞧着朱三爷那假样,气的一口气堵在嗓子口,说不出话来——有这样的人吗?这也真是过分了,这等不要脸的话,也说的理直气壮起来。

朱三爷对威远侯扯出八颗闪亮亮的白牙来:“许兄,不好意思,虽说咱们两个同朝为官,可是事关女儿,就各位其女了!”

说完,他狠狠地瞪了手脚不够麻利的邱如虎:“还不动手,给我狠狠地打!”

随即又瞪了八皇子一眼:“你这个表哥怎么做的,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家的表妹收欺辱!”

八皇子摸了摸鼻子,很干脆的承认错误,大手一挥:“先拖出去重打五十个耳光,个个听响!”总不能真的让朱三爷闹了公堂吧,再说,他也真的想要抽烂这对母女的嘴巴!

正文第226章

衙役们被谢明覃大手一挥,忙上前伸手却拉叶氏和许诺西。

这二人见到衙役来抓自个儿,忙慌张的叫了起来。

“老爷!”

“父亲!”

脚下也忙着向威远侯躲了过去,威远侯的脸色黑的吓人,若是今儿个自个儿的妻女给打了,那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

“住手!”威远侯伸手将妻女护在自个儿的身后,咬着牙,对着笑得坏坏的谢明覃,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八殿下,还请给臣一点颜面。”

谢明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坏了起来,让人瞧着忍不住想要给他一拳才好,至少此时的威远侯就恨不得撕开谢明覃脸上的笑容,打烂他的脸,毁掉他脸上的笑容。

“姑父这话何意,本宫可是很给姑父面子了,否则,就不是掌嘴五十了。”

叶氏和许诺西听了这话,身子抖了一下,威远侯瞧着,满心怜惜的在叶氏和许诺西的肩头轻轻的拍了一下,又将二人朝自个儿的身后拢了拢,这个动作让锦好的眼睛眯了一下。

威远侯看谢明覃的眼光多了一份寒意,声音低沉:“八殿下,您这意思,今儿个非要和臣过不去了?”

锦好瞳仁一缩,威远侯居然为了这对妻女威胁当朝的皇子,看来他果真对这两位情深意重,只是他越是护着,锦好心里的邪火就越盛,这人此时知道护着了。

怎么金翰林被人谋害的时候,他不知道护着,怎么金翰林被扔进乱葬岗的时候,他不知道护着,怎么野狗啃食金翰林身体的时候,他不知道护着?

凭什么在金翰林需要他保护的时候,他却总是不在,什么都不做,可对叶氏和许诺西,他却是这般维护着,凭什么她的表哥就可以任人欺凌,凭什么这个叶氏生的孩子就偏偏受不得半分的委屈,连当朝的皇子发话了,他都要护着。

看着这个对叶氏和许诺西来说的良人慈父的男子,锦好的脸上有寒冰一般的冷漠,声音沉静,道:“侯爷,请恕小女直言,小女原本当侯爷是当世的英雄,明辨是非,可是今日一见,才知道侯爷连是非清白都分不清楚,令爱的家教实在让小女不齿,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小女非常的庆幸表哥没有被您教养,否则小女真的宁愿绞了发做姑子,也不愿意进威远侯府的大门。”

这话实在严重了,不仅仅是是非对错的问题了,而是上升到家教,锦好的话,实实在在的打脸,传扬出去的话,不仅是众人茶余饭后的玩笑,而是事关威远侯府的声誉。

从一个小女子的嘴里说出这般严重的话,更让威远侯府的颜面尽失。

而,谢明覃听了锦好的话,脸色闪过一丝笑意,他就知道锦好出手,不同凡响,只怕今儿个之后,不管威远侯府日后传出事关她怎么不好的风声,世人都只会认为是有心人报复她今日让威远侯府颜面扫地之事。

这番行事,既出了气,又杜绝了日后的流言蜚语,一举两得

他就知道莫锦好出手,绝对不是简单的小打小闹,只是瞧着她眼底对威远侯的不满,想到那原因,他这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轻轻的摇了摇扇子,淡淡道:“威远侯,这两个不知深浅的东西辱骂当朝的一品官员,难不成还有理了不成,今儿个本宫瞧见如此胆大妄为,视朝廷律法为无物的东西,还不能惩罚了吗?”迁怒啊!

威远侯黑着脸摇头,丝毫不肯退让:“殿下的心思,臣是知晓的,若是殿下要发泄怒火,找臣就是,但不该辱及臣的妻女。今日这事,本来也就是件小事情,臣的女儿有错,臣不否认,可是毕竟是个孩子,年纪小,不懂事,臣和臣的妻子都道了歉,但是朱三爷和殿下却这般不依不饶,这是不是太过分了,若是您非要如此辱及臣的妻女,那么也莫要怪臣冒犯了。”

看热闹的人听着威远侯的话,再瞧一眼许诺西,都有些不耻威远侯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了——哪里年纪小?

威远侯能被皇帝这么多年容忍下来,自然有自个儿的势力,这话说出来,意思就有些不对了,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样子。

真的闹起来,谢明覃虽然有皇子之尊,可是面对这般实力派的人物,对日后的道路却是添了一份阻碍,现在的威远侯还是个两面不靠的主,但若是和八皇子闹翻了,那就是逼着他往二皇子那边去。

朱三爷知道这个道理,锦好也知道这个道理,他们父女对看了一眼,八皇子登上那个宝座对他们来说至关紧要,若是真的惹怒了威远侯,的确不是什么美事,但是这时候,不管是朱三爷,还是锦好都不适合说话,更不能劝谢明覃就此了事。

当然,二人也不甘心就此放过叶氏和许诺西。

邱如虎此时,上前两步,袖子也不挽,避过威远侯,就给许诺西一个大耳光,道:“我从来就不打女人,不过你这样的也不配称为女人。”

这么个耳光子下去,许诺西顿时杀猪般的哭了起来,拉着威远侯的衣摆,一个劲的痛哭:“父亲…父亲…痛!”

威远侯怒了,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当着他的面居然打他的女儿,他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

见邱如虎再次举起手对着许诺西的脸去,当下就举起手替许诺西挡去,使得邱如虎这次的巴掌落了空。

他用手阻止着邱如虎的手,冷着一张脸扭头看着朱三爷:“咱们可即将要成为亲家了,你非要撕破脸皮吗?”

朱三爷大怒,对着邱如虎道:“你给我狠狠地打,谁敢挡着,就连着他一起打,咱们朱家人出手替自家的女儿出气,还敢挡着,上不了台面上的东西,还敢嗷嗷叫,给我打,打烂了嘴巴,看她还敢嚎。”

嗤笑了一声,对着威远侯怒道:“成了亲家怎么了?难不成咱们成了亲家,我的女儿就要任由你威远侯府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糟蹋,今儿个,我将话搁在这儿了,敢欺负我女儿,我就敢打,若是我女儿日后进门,这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敢不长眼睛,我就敢打上门去。”

“啊呸!”朱三爷做了一个十分不符合他那儒雅气质的动作,对着威远侯啐了一口:“也不看看你那妻女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辱骂我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猪油蒙了心。”

说着,他还不忘提醒邱如虎:“你真是够笨的,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笨儿子,打人哪里用的着手,伤到了自个儿,可如何时候?手是不是疼了?衙门里现成的板子,你用板子打人,自个儿就不痛了。”

显然他忘了,人家邱如虎根本就不是他生的,他就是想生,也生不出来,他在能,也不能连女人的事情都做了去吧!

邱如虎原本对着威远侯这么个侯爷,这心里还不是太有底气,可是听得朱三爷这话,就跟神助的一般。

他是听话的好儿子,既然自个儿的父亲说,用板子打人,最好不过,那他还等什么,忙又抽空甩了许诺西一个耳光,道:“父亲放心好了,儿子这就去找板子。”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找到板子,就见姚丽娟早已眼明手快的找出了衙门里专门掌嘴的板子,却不伸手递给邱如虎,小心翼翼的将朱三爷交给邱如意,自个儿冲了上去,对着想要去护许诺西的叶氏,狠狠地抽了下去。

“敢骂我的女儿是贱人,你才是贱人,你们全家都是贱人。生出来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敢谋害我的女儿,看我今儿个打烂你的嘴巴。”

姚丽娟心情是激动,是惭愧,第一次她清楚的意识到自个儿的自私,这么多年来,都是自个儿的女儿挡在前面,护着她,护着这个家,而她这个做母亲的,为锦好做的太少了。

朱三爷这个继父,都能为了自家的女儿,不管不顾起来,自个儿这个做母亲的,难道还要沉默下去吗?

形象算什么,就是日后走到大街上被人指指点点算什么,只要能护住自个儿的女儿,她今儿个豁出去了,威远侯府这两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居然敢欺负自家的女儿,看她不打得她满地找牙。

现场那叫一个鸡飞狗跳,热闹异常,绝对能荣登年度大戏,众人的神情都跟着姚丽娟激动起来了,做母亲的都生出了同感。

是啊,做母亲的哪个能容忍自家的女儿被人欺负,被人谋害,若是忍得下来,那还是母亲吗?

没有人嘲笑姚丽娟不够优雅,没有人嘲笑姚丽娟失了风度,所有的人在心里都暗暗为姚丽娟叫好,觉得她是个最真实的母亲。

虽然这一刻,姚丽娟的样子绝对和她贵妇的造型不相符合,可是正因为这样,才让人从心里生出一股子佩服来。

更有性情直爽之辈,捡起地上的碎石头,对着叶氏和许诺西砸了过去,谁让许诺西欺压人的事情做的不少,威远侯倒是想要护着,可是护得了叶氏就护不住许诺西,再加上邱如虎得了朱三爷的话,那拳头也不留情的朝着威远侯招呼去。

邱如意瞧着现场热闹非凡的景象,也忍不住了,她可是二姐姐的好妹妹,连一向最和气的母亲都忍不住跳出来给二姐姐出气了,她这个做妹妹的若是不去,岂不是显得太过无情了。

她伸手招了个下人,不放心之下,又叫了锦好,将朱三爷交到锦好的手上。

邱如意如同一条蛟龙一般,冲入了现场的混乱之中。

锦好生怕朱三爷被波及了,扶着朱三爷,示意常欢站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将朱三爷安置在梨花木的椅子上,自个儿站在一旁,死死的护着。

邱如意那是学过武的,下去之后,原本还能算平手的形势,顿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邱如虎此时也不打女人了,虽然叶氏和许诺西在邱如虎的心中,也算不得女人,此时的他就将目光死死的盯在威远侯的身上,也不伤他,就是阻着他的动作,让他护不了叶氏和许诺西。

姚丽娟和邱如意也不说话,也不理会别人的目光,就死死的缠着自个儿的对手,将叶氏和许诺西打得个鼻青脸肿的。

姚丽娟原本是不擅长这样的粗活,可是今儿个被人欺负自个儿的女儿,她就是吃奶的力气都给用了上来,再加上邱如意时不时的帮衬一二,倒也没有吃什么大亏。

嗯,其实还有常欢的偷偷帮忙,常欢郡主可是个热心肠的人,瞧着别人打架,怎么能不上去劝阻呢,于是她冲了上去,嘴里嚷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手中却牢牢的抓住叶氏的手臂,让姚丽娟更容易下手。

叶氏气的眼睛里冒火,有这样劝架的吗?这哪里是劝架,根本就是拉偏架,叶氏又怒又气,可是对着常欢这么个不讲道理的主儿,她能怎么样?除了受着,还是受着。

姚丽娟有常欢的暗助,打得那叫一个痛快,她今儿个就要让世人都知道,为了自个儿的儿女,她是豁得出性命脸面的,半响之后,她打得累了,喘着气,收了手,怒哼道:“我的女儿,也是你们敢欺辱的,哼,打烂了你们的嘴巴,算是轻的,就该打烂你们的这张贼脸,看你们日后还敢不敢出去害人。”

也活该叶氏倒霉,姚丽娟多年深藏在内心的戾气在经过朱三爷精心浇灌之后,长出茁壮的树苗,这般强悍的模样看的朱三爷满意的笑了——瞧瞧他这个丈夫多完美,活生生的小绵羊都给他调教成母老虎了。

不过,这样浑身闪烁着明艳光芒的母老虎,还是很让人喜欢的,至少他是满心的欢喜,女人敢跋扈,敢嚣张,敢表现真实的自我,那是因为身边有一个可以让她跋扈,让她嚣张,让她放心的男人。

邱如意却是不肯这般轻易的放过许诺西,该死的东西,居然敢谋害她二姐姐,今儿个不打得她满地找牙,她就不叫如意。

一连几个大耳光甩了过去,手掌痛了,就改用拳头,反正是怎么疼,就怎么招呼,边打,嘴里还边叫着:“敢欺负我姐姐,你是长了几个脑袋,我的姐姐,也是你这么个东西敢欺负的,我看你是脑袋被门缝夹了…”

对着许诺西的肚子捅了几拳之后,她也有些累了,弯下身子,瞧着捂着肚子,眼泪一把的许诺西,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用簪子伤人,今儿个要不要我用簪子先让你感受一下,不如就从脸开始,好不好?”

许诺西被邱如意打得眼冒金星,浑身疼痛,狼狈不堪,是护得了脸,就顾不到肚子,痛的眼泪狂泻,她以为这样就已经是惨到了极顶,谁知道这不过是邱如意的热身运动,大头还在后面呢。

“不,不…”她狂摇头,怎么能让邱如意用玉簪招呼她呢,那是要毁掉她的脸啊。

要知道世家女儿的脸,比什么都来的重要,若是她的脸毁掉了,那么她这一辈子也就毁掉了,她怎么能不害怕。

因为害怕,因为恐惧,她流着泪,想要伸手保住邱如意的腿求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躲过今儿个这劫,日后自然能找机会找回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