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瞪的如铜铃,顾不得在金殿之上,猛地扑向他的父亲,死死的掐着许老太爷的脖子——那帕子,他怀里也有,是叶氏的。

叶氏这么多年,主持中观,对他小意温柔,可是最让他觉得舒心的是,她不像长公主那般高高在上,对其父母,更是事事想的周全,就是他父亲身上的外衣,也都不假人之手。

他一直引以为傲,即使因为抬了叶氏为平妻,而被皇上厌弃,他虽然后悔,却觉得自个儿没错,毕竟这般贤惠的妻子,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却原来,这份贤淑的背后,还有着这样的意思。

到了这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最尊敬的父亲,和他一向宠爱有加的妻子,给了他世间最大的侮辱——他们通奸,在他的眼皮子下面通奸,送了他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

怪不得,他的父亲时常生病,而叶氏总是去伺候,却原来,在他以为父亲生病的时候,他们光明正大的做着龌蹉的事情。

他想起许诺西出生时,许老太爷特别的欢快的眼神,他想起母亲当时笑道,说许诺西的眼睛特别像他父亲时,许老太爷那份得意,也难怪许老太爷这些年将许诺西宠得跟眼珠子一样。

一切都有迹可循,不是吗?

只有他这个傻子,却从不曾想到这些方面。

威远侯生吞了许老太爷的心都有了,他这些年一直为许家着想,事事为许家筹谋,却想不到他的父亲会做出如此龌蹉,禽兽不如的事情,居然睡了自个儿子的妻子。

而且这种事情,居然在皇帝的金殿上被发现,最令他觉得无法忍受的是——长公主还看在了眼里。

有什么比这更能打击人的。

他当年伤了长公主的心,枉顾她的意愿将叶氏这个贱人抬进府来,这些年一直如珠如宝的宠着,到头来,却是个这么无耻的东西。

胸中的怒火,已经让威远侯的理智烧干净,他已经不记得被掐着的人是他的父亲,他只知道,这个男人睡了他的妻子,给他戴了大大的绿色帽子。

因为恨,因为怒,他张开嘴巴,狠狠地咬着威远侯的脖子,恨不得咬断了这个龌蹉无耻的男人。

一口就是带血的肉,许老太爷疼的鬼哭狼嚎,他虽然身手不错,可是到底年迈,而且这件事他错在先,他也没脸跟威远侯还手。

他看着双目赤红,如同恶狼般的儿子,心里也痛楚莫名:“泽儿…泽儿…”除了这般叫反复叫着泽儿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话要说。

有些事情,他明知道是错的,可是却还是做了,他原本想着,这件事到死也不会传扬出来去的,否则父子反目不说,还会毁了叶家的名声。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事情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抖了出来,他还没想到该怎么和威远侯解释,他的儿子就已经扑上来,想要掐死他了。

“父亲,父亲…你这是做什么?还不放开祖父…”

金翰林似是万般焦急的上前,伸手拉着威远侯:“您这是要杀了祖父啊!天下无不是父母,祖父就是有千错万错,您也不能…”

这些话,是威远侯时常在他耳边唠叨的,今儿个,他就完全的还给他的好父亲,就不知道绿帽盖顶的威远侯,现在还会不会认同这些话。

当年,许老太爷会默许叶氏对他动手,说到底还不是他无意间撞破了他们的奸情。

天下有什么事情,比戴绿帽子还让男人无法忍受的,尤其是威远侯这样的男人,他为了叶氏,冷了身份尊贵的结发妻子,失了天子的宠爱,叶氏的忠贞已经不单单是对他的肯定,也是证明这些年,他没有做错决定。

可是现在,一切都摊在了他的面前,在说着他错了,错的离谱,他错将鱼眼珠子当珍珠,宠了这么多年。

他错了,大错特错,尤其是在金翰林还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父母的话来。

这样的衣冠禽兽,哪里配当他的父亲?

因为恨,因为怒,他大叫着,又撕下许老太爷的一口血肉,一口血喷出来,就晕死了过去。

若是就这样死了,也不算是坏事,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他脑海里闪过这样的话来。

许老太爷浑身痛的抽筋,可是他看着自个儿的儿子喷出来的血,却抱着威远侯大哭了起来,他悔了,真的悔了。

皇帝自然不会不清楚眼前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却要装作不知道什么的模样,对着德公公吩咐道:“到底什么帕子,居然能让父子反目,你拿来给朕瞧瞧。”

德公公应了下来,弯腰将那绣着梅花的帕子捡起来,送到皇帝的手上,拿起来细细的看了几下,然后轻轻的扬了扬,口中却做出不解的模样:“不过是个普通的帕子,朕看不出有什么不同来?”

伸手将帕子递给太后,语气淡然中藏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母后,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朕是不懂,母后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来?”

太后接过去,自然也不懂了,然后又对着长公主道:“若曦,你女红一向很好,你帮母后瞧瞧。”

长公主眼底闪过一道光芒,接过去看了一眼:“这梅花绣的可真好。”她看向瘫在地上抖个不停,面色无一丝血色的叶氏,挑眉道:“我记得叶氏你名字中有个梅子,难不成这是你的帕子?”

金殿里伺候的宫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威远侯一看到那帕子,就要掐死其父,还活生生的撕咬着其父的血肉,原来是他的父亲和自个儿的妻子通奸啊。

果真是外室之妇,不是正经的来路,自然做不出正经的事情来。

居然还是世家的女儿,居然还是世家的老太爷,什么东西,龌蹉的让人看了,就要将一天的饭菜吐出来。

父子同槽而食,这种事情,就是在普通人家也不会出现的啊!

不少宫人都纷纷露出鄙视的目光,瞧着叶氏,恨不得将这人给拖出去浸猪笼一般,简直坏了世间女儿的名声。

还想和长公主这样的人平起平坐,实在是蛤蟆吃了天鹅肉,大白天做梦。

“如此龌蹉,来人,给朕将这无耻妇人拖出去…”

这通奸之事,先处置的都是女人,皇帝当场怒了起来,他的金殿,那是天下至尊的存在,今儿个却见证了这等龌蹉之事,实在是让他恼怒不已。

长公主对叶氏实在太好了,这时候又站出来给她求情:“皇上,翰林大婚在即,叶家还是莫要沾染了血腥,嗯,不如黥面告诫吧,要是皇上还担心她无法记住的话,挨些板子,受些皮肉之苦,皇姐相信,叶氏就一定会记住的。”

叶氏死死的瞪着长公主:“我错看你了,没想到你是这般恶毒的人!”

黥面!

她居然要在她的脸上划字,通奸之罪,黥面之字乃是淫字,这比杀了她,还让她痛苦。

叶三爷忙叩首:“皇上开恩!”

这黥面万万不能,叶氏若是被黥面了,这叶家的脸面就丢的干干净净了,这叶家的儿女也不用成亲了。

长公主这招,实在是太毒了。

皇帝却淡淡一笑:“朕觉得皇姐的主意挺好的,翰林亲事在即,沾染了血腥却是不好,坏了彩头,母后觉得呢?”

皇帝想的很简单,叶氏这么多年,让长公主没脸,他这个做弟弟的今儿个就让叶氏彻底的不要脸,皇帝是男人,对男人的心思最是了解,许泽你不是喜欢叶氏,说到底不就是叶氏长着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虽然此刻鼻青脸肿的看不明白,不过见过叶家的几位小姐,也知道面貌应该不俗。

那么就让你对着一张带着淫字的,你喜欢的脸度过余生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哀家也觉得你皇姐话不错。”

太后当然觉得好了,而且是好到不能太好,她们母女可算是想到一起去了。

都是女人,自然知道怎么惩罚女人最来的痛苦,虽然她一再说,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也要对方是个值得怜惜的人啊,像叶氏这种无耻龌蹉的人,去同情她,还不如同情一只狗啊,猫的呢。

黥面实在是对叶氏最好不过的惩罚,黥面之后,叶氏就会成为叶家和威远侯府的耻辱,威远侯不是怜惜她吗,太好了,就让叶氏顶着通奸的耻辱,天天对着他,看他还能不能怜惜的起来。

叶氏不是惯会小意吗?就让她天天挂着一个“淫”字,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淫字,看看她的小意还管用不管用。

就是她有通天的本事,威远侯也再也无法对她生出情义来,因为那淫字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叶氏和许老太爷给他戴绿帽子的事情。

即使有一天,威远侯真的昏了脑袋,对她生出怜惜之心来,却也敌不过世俗的眼光,不会再让叶氏翻起浪来,当然还有一点非常的重要,叶氏这些年在威远侯府主持中观,想必是威风八面,现在顶着这么字回去,想必日后的生活会非常精彩——主持中观怎么会不得罪人?

而最重要的是,从高高在上的平妻一下子跌落为顶着“淫”字什么名分都没有的外室妇人,这种滋味一定很独特,足够叶氏时时刻刻品味的了。

叶氏顶着这么一个淫字,日后的归宿地只能是威远侯府,若是非要出府,那也遮住脸,不过天朝的妇人,可很少会遮住自个儿的脸,尤其是京城,那样也避免不了被认出来的危险。

而,只要被认出来,就会被唾骂,被厌弃,这辈子,她只能做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并,一辈子都不会被人淡忘,不管京城中有多少更新鲜,更热闹的事情发生,都不会有人忘记叶氏的所为,因为叶氏脸上的字,会一再的提醒众人,她是怎么样无耻龌蹉的人。

像叶氏这样,野心勃勃,一心想要成为人上人的女人,黥面之刑是对她最严厉的惩罚,比杀了她还让她无法接受。

一死百了,自然不用面对日后的唾骂和厌弃,鄙视,而肉体的疼痛也会痊愈,可是这种从天上跌落地上的羞辱,带着无法磨灭的惩戒之印记,尤其还是被世人最鄙视的淫荡罪行,由尊贵的平妻再度变为外室妇人,自个儿的几个孩子也有名正言顺是嫡子女,变为外室之儿女,这会让她生不如死。

太后满意的眯起了眼睛,她终于放心了,她的女儿终于从一段迷障之中走出来了——莫锦好,比她想的还有聪慧,果然是个好孩子!

叶氏被侍卫拖着要出去用刑,长公主瞧着像是一块破布般的叶氏,淡淡的勾唇:不过是一只小耗子,她不出手,这小耗子就以为自个儿是大象了,踩死一只小耗子,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她静静的走到被拖着的叶氏面前,挑眉淡笑,语气轻蔑,低低说道:“记住本宫今儿个说的话,别太把自个儿当回事,本宫要玩死你,只要一根手指头。本宫不让你死,是要你生不如死。”

这个贱人,她抢了自个儿的丈夫,自个儿从来就没有恨过她,能被抢走的,从来就不是丈夫。

她恨这个贱人,是因为她不该对翰林动手,所以生不如死,是自个儿为她准备的生活。

所有的宫人都觉得长公主太仁慈了,一如既往的仁慈着,叶氏与自个儿的公爹通奸,而且没有丝毫的悔过之心,被揭穿之后,居然还辱骂长公主太过狠毒。

长公主的手段哪里当得起狠毒二字了,这样不知悔改的淫妇,就该浸猪笼,就该凌迟而死,这样才能让天下人明白,有些错是绝不能犯下的。

叶氏被拖出去的时候,一双眼睛狠狠地,如刀子般的射向长公主,该死的贱人,她不就是会托生吗?连个男人都拿捏不住,还算什么女人?而且,金翰林和长公主也都是威远侯府的人,既然今日威远侯府颜面无存,这两人自然也不会有脸。

这让叶氏的心里好受了许多,虽然打不败长公主,但是搞臭这二人的名声,也让她舒服了一些。

长公主显然看懂了叶氏眼中所表达的意思,在叶氏还没有彻底被拖出去的时候,淡淡的开口:“皇上,威远侯府,皇姐是不想回去了,翰林和皇姐去公主府,可好?”

皇帝早在惩戒威远侯的时候,就没打算再让长公主回那么无耻龌蹉的威远侯府去,自然应了下来。

叶氏心中一阵绞痛:这二人居然打着脱离威远侯的主意,随即一想,不过这样也好,威远侯府的一切就都是她的孩子的了。

果真是想的太美,不久之后,长公主和金翰林就让她知道,白日梦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正文 第232章

贤妃娘娘终于摇曳着身姿,风情万种的出现了,她眼泪盈盈的看着皇帝,欲说还休的替叶家求情,替威远侯府求情。

最难消受美人恩,皇帝很是大方点头同意了——他原本就没再打算追究了,既然贤妃娘娘出面,他自然就给美人这个面子。

不管是威远侯,还是叶府,这一次都是颜面扫地,许老太爷和叶氏通奸的事情,嗯,定然是会被人知道的,足以让这两家没脸见人了,日后不管是在民间,还是在朝中,他们都无法抬起头来,都不会有人愿意和这两家为伍。

嗯,这让他很放心了。

不管是叶三爷,还有浑身流血的许老太爷,都没有感激贤妃娘娘的心思,若是贤妃娘娘是真心相助,就不会在叶府,威远侯府的名声扫地之后出现,她来的太迟,威远侯府,叶府的名声已经完了。

太后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异常的满意,笑吟吟的对着皇帝道:“哀家累了,让你皇姐和翰林扶哀家回去休息了。”

说完,就这样带着长公主和金翰林大摇大摆的走了,自始自终长公主和金翰林谁都没有看向昏迷不醒的威远侯一眼——无关紧要的人,自然不知道浪费眼神啦!

至于威远侯府的其他人,自然更不值得一提了。

等至亲的三人离开之后,皇帝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动了动脖子,似乎那脖子酸涩不堪的样子,潜台词自然是——朕看戏看到现在了,也累了,你们回吧!

至于许诺西谋害锦好的事情,他都懒得再问了,辱骂朝廷官员,那是大罪,乱棍子打死,也不为过,可是叶氏与许老太爷通奸,许家的名声已经垫底了,许诺西姐弟几人,这辈子想要有好亲事如登天之难,男儿还能好点,这女孩子就更没指望了,母亲是那么个不守妇道的东西,谁知道其女儿是不是也会有样学样,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皇帝觉得此刻灭了许诺西倒是成全了她,温水炖青蛙,乃是皇家人的爱好,软刀子一下一下的捅着,一时半刻杀不死你,可疼也疼死你。

皇帝表示出疲惫的意思,不管是已经摇摇欲坠的叶三爷,还是满身是血的许老太爷,都唯唯诺诺的告退,顺带拖走了许诺西这么几个灵魂已经震撼到九霄云外的年轻人。

皇帝还很热情好心的让侍卫抱了威远侯送出皇宫:当然不能将这么生力军留下来了,还等着他回威远侯府继续闹腾下去呢。

皇帝最近的身子很不好,景阳钟被撞了,这心情就更不好,可是现在情绪却挺高昂的,甚至觉得脚下的步子都比往日里轻盈了许多,就是瞧着许久因为梦妃而失宠多日的贤妃娘娘也顺眼了很多,对着贤妃娘娘道:“朕想喝喝爱妃亲手泡的六安瓜片了。”

贤妃娘娘是又惊又喜,欢喜的差点找不着北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自从那个梦妃进宫,皇帝的眼珠子就黏在了梦妃的身上,哪里还记得她这个旧人。

不过,死死的握着自个儿的手,极力想要让自己显得平静一些,不要让情绪过于外露,扬起往日皇帝最喜欢的笑容,乖巧的点头。

但是,再是深沉的人,大喜的神态想要掩盖得一丝不剩,岂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面对之人,是九五之尊,最善于玩弄人心的皇帝。

虽然贤妃娘娘只是乖巧的应了一句,但是她微微扬起的唇角,眉梢的飞舞,任是谁都能看得出她的心情非常的好。

落在叶三爷的眼里,就有些不是滋味了,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们府上是名声扫地,这麻烦一堆,可是这贤妃娘娘却眉飞色舞,显然没将他们府的事情放在眼里。

或许,贤妃娘娘从头到尾就没有将叶府放在眼里,会许诺什么高官厚禄,不过是因为还有用的着他们叶府,从来对叶府应该都是利用吧!

叶三爷悄悄的看了贤妃一眼,心头突然之间冒起一股子邪火来,他终于明白贤妃娘娘为何姗姗来迟了,说不得,她就等着叶府受到皇上的呵斥,丢尽颜面,日后只能绑在她这只船上——古话说得好,要想养一只忠心耿耿的狗,就要先砍断这只狗所有的退路,才会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

贤妃所为,此刻在叶三爷的眼里,就是这般。

叶三爷的眼光不由得变得冷寒起来,他们叶家就是再不济,也容不得这般被人瞧不起。

贤妃娘娘惊觉,慌忙收敛自个儿的神色,规规矩矩的跟在皇帝的身边。

虽然皇帝今儿个心情不错,但是她没有忘记,皇上已经许久未曾踏足她宫殿了,虽然不知道皇帝今儿个怎么起了这么个心思,与其费心皇帝为何转变,不如抓住这次机会,重获皇帝的宠爱,至于叶家,还有威远侯府的事情,她也莫要太过操心了。

皇帝显然极其疲惫,脚下就往贤妃娘娘的宫殿而去,而贤妃娘娘则乖巧的跟在身后。

梦妃听得这个消息的时候,看着自个儿手中被凤仙花染得艳丽夺目的指甲,嘴角淡淡的露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恰巧掩住眸子中的冷芒。

皇帝的金殿,今儿个一直很热闹,那戏唱的一出又一出的,而朱家也同样挺精彩的。

首先,那位据说“病危”的朱老相爷,在皇后娘娘凤驾驾临的时候,正抱着粉面玉琢,有点婴儿肥的朱丹青,垂钓着朱家湖里的锦鲤,打算晚上做清蒸。

他是朝中的老江湖了,一开始听说他儿子这次玩的大发了点,这心里是噗通噗通跳个不停,可是随即冷静下来,这心里就明白了过来,皇帝同父同母的也只有天韵公主和长公主,天韵公主已经没了,对长公主就更是看重,这些年长公主在威远侯府受了不少闲气,可是长公主不说,这皇帝也不好追究,为着自家姐姐,只得忍着。

自家的儿子,今儿个名为鸣冤,实质是找个借口将长公主的事情捅到皇帝的面前,好让皇帝,太后出了这口恶气。

这个小兔崽子,越发的会算计了,怕是连他这个父亲都给他算计进来了,想必自己装死这招,他也算进去了,否则见本该病危的他,活蹦乱跳的,也不该这般淡定。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自家的父亲随着年纪增大,这心性倒是越发的孩子气了,不过这样也好,皇帝那人疑心病极重,父亲这般行事,恰好反而让皇帝宽心。

虽然朱老相爷无事,可是皇后却还得做戏,没有即刻回宫,拉着朱老相爷去书房说话。

“父亲,你也该说说三弟了,今儿个这事太险了,他虽然顺了皇上和太后的心思,可是景阳钟那到底是大事,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就要将咱们朱家置于烈火上烤了。”

皇后想想还是后怕,当时她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都说女人是祸水,那姚家母女更是祸水中的祸水,自个儿的弟弟被姚丽娟迷得头晕脑胀,居然连景阳钟都敲起来了。

而,莫锦好,皇后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就心肝就颤了起来,那气也不太顺了,自家的那个傻儿子,以为自个儿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怕到现在还不死心吧!

唉,只盼着莫锦好早些嫁人,也让他死了心思。

莫老太爷却是轻轻的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你三弟心思缜密,他这般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好儿是他的女儿,是我朱家的女儿,容不得别人欺辱。”

想到那个聪慧乖巧的孩子,朱老相爷的心都软了,他这一生身在漩涡之中,却在姚丽娟的几个孩子身上,重获温馨的滋味,那几个孩子虽然不说,可是心中却是当他是嫡亲的祖父。

瞧瞧,他脚上穿的鞋子,是锦好亲自做的,知道他老寒腿,里面塞了几层棉花,虽说他这辈子收到的礼物,比这珍贵的比比皆是,可是却是就被这孩子的几双棉鞋打动了,那是真正的将他放在心上啊,一针一线都藏着那孩子的孝心呢。

而,桌上的点心,是如意那丫头亲手做的,日日送,不管是刮风下雨,从不间断,那孩子即使生病了,也是做好了他的点心,才休息。

如虎这孩子,虽然是个男孩子,可是也倍儿心细,知晓他喜欢下棋,做生意外出时,忙的没时间睡觉,可是还帮着收罗棋谱。

至于丹青,更是乖巧可爱,怕他寂寞,那是三天两头过来,陪他这老头子。

这么好的孩子们,他也早就当他们是自个儿的子孙了,怎么舍得他们受欺负,所以他心里半点都不怪朱三爷,他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若是朱三爷扳不倒威远侯府,他就要亲自出马了。

皇后一听这话,下面的话梗住了,心里越发对姚丽娟和锦好不满,果然是祸水,手段了得,居然连她父亲这等人精都给糊弄住了。

其实,她还真的想偏了,到了朱老丞相这等年纪,经过这般多的大风大浪,还有什么能唬住他的,若是真要有,那也只有——真心。

莫锦好等人所做,不过是出于本心,就将他当成普通的祖父,孝敬着,关心着,这反而让朱老相爷稀罕上了。

到了他这样的地位,要什么没有,唯一看在眼中的反而也只是本心了。

皇后心中虽然不瞒,可太知道自个儿的父亲是什么人,当下也不敢再说一句朱三爷今儿个做的不对了,心里也想着日后和姚丽娟等人和睦相处,反正她是天朝的皇后,只要给个笑脸,说敢说她不和睦,至于心中怎么想,就放在一边了。

因为皇后太明白自个儿父亲的为人了,别看往日里一副斯文模样,可是真犯起浑劲儿起来,那是天王老子都要给让一边去,就跟她那一根筋的弟弟一个模样,否则怎么会赖着屁股,要死要活的娶一个和离妇人,还带着几个拖油瓶,婚后更是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计较,对着那几个拖油瓶掏心掏肺的,有这么浑的人么。

不过,不管皇后心中怎么对这么亲事不满意,却也不敢说什么,别看她贵为凤主,真惹急了朱老相爷,依旧能一个巴掌下来,打得她头晕脑胀,然后再去跪朱家的列祖列宗。

在朱老相爷的心中,她永远都是女儿,至于皇后的位置,倒是放在一边,所以这朝中的上下都知道,谁欺负了她,朱老相爷是拼着老命不要,也都要讨回来,因为朱老相爷的宠爱,就是皇上都要忌惮三分,这也是这些年,她能稳坐凤主位置的最大依仗。

皇后寻思着,自个儿是不是要想着法子跟姚丽娟等人示好,既然父亲和弟弟都被攻破了心房,自个儿硬扛着也没用了。

嗯,其实今儿个看到莫锦好的行事,似乎,也不那么惹人生厌。

皇后在朱老相爷处,没讨到好,不过也不敢在朱老相爷面前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父女二人就说些朝堂上的事情。

而,锦好先是配合着姚丽娟等人将朱三爷压制在床上休息,朱三爷自觉的自个儿身体好了,可是锦好却是虎着一张脸,邱如意撅着嘴巴,姚丽娟是眼圈子红了,那眼泪欲滴未滴,就是一旁的邱如虎也不赞同的看着他,大有他不上床休息,就打晕他抬上床的架势。

朱三爷一向以为自己心肠够硬,可是瞧着这家庭军团这般表情,哪里还抗的住,乖乖儿的上床躺好,心里却受用的不得了——有妻子,有儿女的男人就是幸福。

等到安置了朱三爷,锦好等人又让姚丽娟也好好的休息,毕竟有了身子的人,哪里经得住今儿个这般折腾,姚丽娟也知道自个儿身子底子弱,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点头应下了。

于是,邱如虎去了朱三爷在朱家的书房,当然是征得朱三爷同意,邱如意去了小厨房,而锦好的责任自然是照看朱丹青。

朱三爷的归田居极其雅致,周围种着修竹与花,风吹,竹影间明明灭灭的光斑,细碎地洒落在锦好的清淡的衣裳上,阳光温暖明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幽香。

锦好看着在花丛中穿梭,追着蝴蝶的朱丹青,笑意盈盈,不时的发出,让朱丹青小心的声音。

听到脚步声传来,她转头看去,是谢明覃,想到他今儿个一再的维护,心中对他生出感激之情,不由得扬唇一笑——他还是当年那个援手的谢公子。

她的眸仁一如既往的深黑而亮,挑唇一笑之间,眼波滟滟,流光四溢。

可她浑身的气质,即便在笑如枝上花的时候,也是深水幽潭般的清净,极淡,极雅致。

淡得如她的衣上颜色,那种极浅的水青,如石上清溪,若绿若无。

雅致的如同这片竹影,那种雅致的风情,如风吹青竹,摇曳生姿。

这个女孩,风神淡雅,看似柔弱,如水中青荇般清扬柔软,可是一旦事关自个儿在意的人,就会化为磐石,就像今日这般,为了金翰林,不管不顾。

谢明覃在心中问自己,若是即将与她成婚的人,是他,她是不是也会这般处处为他筹谋,为他的家人筹谋,宁愿名声受损,也要为自个儿讨个公道。

若是之前,他只是不甘,可是到今天,他却是嫉妒,嫉妒金翰林的好运,嫉妒金翰林能得她全心的维护。

这样金子一般珍贵的心,这样金玉一般完美的人,为什么,他却失之交臂。

“殿下,今日多谢您一再相助!”

锦好从来就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对谢明覃的一再相助,却是铭感于心。

谢明覃心中片刻已经百回,面上却依旧笑的坏坏:“怎么还叫殿下,别忘了咱们现在是表兄妹,来,叫声表哥听听。”手中的扇子轻摇,有些轻佻的模样,借此掩住心底的苦涩。

锦好白了他一眼,却不再理他,目光围着朱丹青转,许是蝴蝶没捉到,自个儿累了,小脸红彤彤的跑向锦好。

锦好怜惜的拿出帕子,给朱丹青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儿:“累了吧,先休息一下,喝点甜汤,再吃些糕点填填肚子。”

朱丹青点头,先叫了声姐姐,又叫了声表哥。

谢明覃坏笑着给了锦好一个戏谑的眼色。

朱丹青先自个儿吃了几口甜汤,又将勺子送到锦好的嘴边:“姐姐吃!”

锦好笑着摇头:“姐姐不吃,你自己吃吧!”

朱丹青哪里肯自个儿的好意被拒绝,执拗的非要锦好吃下那勺子里的甜汤,锦好实在抗拒不了如此强悍的攻击,只得张嘴咽下。

自家的弟弟,从小就知道好东西与人分享,做姐姐的哪能不美,顿时就觉得那甜汤比起王母娘娘的琼浆也不差分毫。

谢明覃瞧着锦好那美滋滋的样子,眼中含笑,张嘴道:“青哥儿你偏心,就关心你姐姐,不知道心疼表哥我!”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像孩子一样撒娇,让人的心都能软的滴出水来。

朱丹青从小就被教育着,不能吃独食,什么东西都要想着哥哥姐姐,姚丽娟瞧着几个孩子什么都让着他,怕养成他独占的习惯。

朱丹青瞧着谢明覃那委屈的模样,忙舀了一勺子甜汤送到谢明覃的嘴里,锦好阻止不及,就眼睁睁的看着刚刚喂进自己嘴里的勺子送到了谢明覃的嘴里。

这…

她的脸微红了起来,眼中就怒气就泄了出来。

谢明覃原本也不过想逗一逗朱丹青,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真的将甜汤送到了他的嘴里,似乎还能感受少女唇中的幽香,他微眯着眼睛,眼神暗了暗,像是失掉魂一般,鬼使神差的含住勺子,咽了下去,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往日里挂着坏笑的脸,此时却难得的红了起来。

这一幕,不但惊了锦好,也让身边伺候的丫头婆子惊的伸手扶住下巴,生怕要到地上找下巴了——谢明覃的举动太过孟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