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对自个儿的身子,还是清楚的,虽然莫锦好喂了她一颗奇药,不过这身子却也掏空了不少,哪怕活下来,只怕也是病弱离不开床了。

想到莫锦好那个心狠手辣的,王氏是又怕又恨,可是却没有任何法子。

时到今时今日,已经是自个儿为鱼肉,莫锦好为刀刃,她已经没有一丝一毫争斗的资本了。

莫锦冉闻言,“嘤嘤”地哭了起来:“母亲,你会好起来的,女儿不准母亲如此说。”

她用力的抹了一把眼泪,将眼圈都擦红了一片:“母亲放心好了,女儿就是遍寻天下的名医,也会治好母亲的。”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真好,女人靠什么都是假的,只有靠自个儿的儿女才是最真不过的。

王氏因为莫锦冉的孝顺,这心里好受了许多,挣扎着起身,在莫锦冉的帮助下,半倚靠在床头:“傻孩子,不管母亲怎么样,你的事情,母亲都会让如愿的。”

莫锦冉闻言,蹙了眉头:“只怕那事情不能如了咱们的意,先不说莫锦好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怕长公主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王氏冷笑了一声:“你放心好了,不管莫锦好是不是好相与,不管长公主会不会同意,你是嫁定了。”她的眼底露出寒光,阴鹜而冷酷:“因为没有人会娶一个弑杀祖母的女子。”

也不是她心狠,而是莫老夫人这个老东西现在对她倒是没有之前尽心了,虽然她还依仗着她手中的米囊,只是这态度实在差了点,行事也不如之前如她意了,既然是一枚不服管教的棋子,她留着何用?还不如让她发挥最后的功效,帮着她们母女除去莫锦好这个贱丫头。

原本,她还有些犹豫不决,不过经过今儿个这事,她算是看出来了,莫锦好根本就是头恶狼,若是现在不先下手为强,只怕到最后,她们母女都要毁在她的手上了。

莫锦冉听了这些,也不插嘴,只是端起手边已经有些微微发凉的药盏来,一脸关切的对着王氏道:“母亲,咱们先不说这些,还是先吃了药,养好身子为重,只有养好了身子,母亲才能继续帮女儿谋算,咱们母女才能有好日子过。”

王氏觉得莫锦冉说得实在有道理,张嘴嘴咽了一口下去,莫锦冉端着药盏的手,微微抖了一下,眼中似有不舍,却一瞬即逝,依旧关切的将手中是药,一口一口喂进王氏的口中。

等到药盏见底的时候,莫锦冉忽然开口道:“母亲,你也莫要怨女儿心狠,女儿这么做都是被逼无奈,母亲到了阎王面前,可莫要念着女儿的错。”

王氏的脸色一边,不由得呵斥道:“你这孩子又胡说什么。”王氏心中依然想着,莫不是她这女儿的疯病又发作了吧。

莫锦冉面无表情的看着王氏,神色隐晦,沉默一下,才缓缓地道:“母亲,事到如今,女儿也不瞒着您了,女儿知道,你想算计谋杀了祖母,栽赃到莫锦好的身上,可是女儿想过了,这家里能护着女儿的也只有祖母了,若是祖母没了,女儿只怕更没有立足之地。”

她神色平静,就像再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连语气都没有一丝波澜:“但是母亲的计策,女儿也觉得可行,实在也舍不下,寻思来,寻思去,也只有为难了母亲,这家里母亲自来就和莫锦好那个贱丫头不和,今儿个她又赶了下人出去,独自留了许久,若是母亲有个万一,她是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这样一来,不就两全其美了,既保住了祖母,又除了莫锦好那个贱人,只是要母亲做出点牺牲,不过母亲向来疼我,总说我是母亲的命,这事情关系到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想必母亲为了女儿定然不会在乎自个儿的一条命的,对不对?”

王氏一时窒住,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喷出了一口血来,她怒目圆睁,紧紧的抓住莫锦冉的手臂,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在药你…加了什么?”

莫锦冉似乎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平静无波的看着王氏,然后语气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在母亲的药中,加了点砒霜,母亲放心好了,女儿问过了,这砒霜毒性大,吃下去,很快就会咽气,不会让母亲受太大的痛苦。”

莫锦冉边说边挣开王氏的钳制,王氏听着莫锦冉淡淡的声音,心中生出无边的恐惧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她的生死仇人莫锦好救下她的性命,而她一直当眼珠子疼的女儿,却出手要了她的性命。

王氏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宠爱入骨的女儿,她的神情那般的镇定,眼波平静无波,仿佛陌生人一般,用着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在她的面前,吐着鲜血的人不是自个儿的母亲,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因为莫锦冉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

也是,若是她会为了自个儿的死悲伤的话,又怎么会下杀手谋害自己,为的不过是嫁祸给莫锦好。

锦冉怎么能这样对她?

她们是母女啊,她是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她的腹中一阵一阵的疼痛,比起腹中的疼痛来,心里的疼痛却更让她痛不欲生。

她不是个好人,她一直明白,可是对莫锦冉,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母亲,什么都替她想,什么都替她争,可是到最后,却是她最宠最爱的女儿,送她上黄泉路。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她来的疼痛的呢。

这一刻,她极其妒忌姚丽娟,为什么一样是养女儿,姚丽娟的女儿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护着她,而自个儿的女儿却是个心肠冷硬的,为了自个儿的前程,居然能亲手要了生身母亲的性命。

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养了十多年,护了十多年的女儿。

这般想着,王氏气血攻心,只觉得脖子好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地勒住了一般,又有什么东西拼命要将自己的身体扯开,全身的发肤都无可名状地痛了起来,她痛地蜷缩了起来,疼痛的呼声,在空荡荡的房间中阴沉的可怕。

莫锦冉见此,不由得劝了一句:“母亲,你安心的去吧,也莫要挣扎了,不过是徒劳无功年罢了。”

她是真的不忍心王氏这般痛苦啊,她会下手,也实在是没法子,不是她心狠,而是只有如此,才能除去莫锦好,为了除去莫锦好,她也只能壮士断腕了。

其实说起来,这法子还是她母亲自个儿想出来的,只是要牺牲的对象是她的祖母,既然祖母能为了她的前程而死,她这做母亲的,就更能了,要知道,她这母亲口口声声都说什么自个儿是她的命。

不过,她放心好了,她的血债,自个儿一定会帮她讨了回来的,岂能让她的母亲白白的去死,怎么着都会有人给她陪葬的——黄泉路上,有莫锦好相伴,母亲想来也不会寂寞的。

她真的也不想如此,可是眼前这等大好的机会,她若是轻易的放过,岂不是太可惜,而莫锦好不死,她就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也不会有机会取而代之。

而,莫锦好今儿个单独留了下来,只要母亲死了,最有可能动手的人自然就是莫锦好了,而且,她和母亲之间多了龌蹉,自然也有下手的动机。

王氏没想到,到了这时候,莫锦冉居然还这般说话,她这才看清楚自个儿的女儿,这哪里是女儿,根本就是一头恶狼。

她看莫锦好像恶狼,可是那头恶狼还知道护着自个儿的母亲,可是自个儿生养的这头恶狼,却是连自个儿的母亲都能杀害利用啊。

腹中一阵又一阵的疼痛,也比不得她心头的疼痛,她这些年,将莫锦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是一心一意为她打算。

她当心肝一样疼的女儿,到最后却是如此回报她,她的心,已经不是疼痛所能表达了。

王氏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不过因为太怒,太痛,她的声音却如同小猫一般无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你的母亲啊…”

莫锦冉却不理会她的问话,只是一心一意等着王氏咽气,那样,她就可以放心的执行下一步计划。

至于王氏的不明白,王氏的不甘心,她根本都没有去想,莫锦冉想到的都是,只要王氏死了,莫锦好除掉了,她就能嫁给金翰林了,日后的荣华富贵自然一应俱全。

王氏没有想到莫锦冉心肠如此的硬,如此的冷,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孽障,你狼心狗肺,弑母狠毒,你如此对我,我就是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莫锦冉依旧是一心一意的等着王氏咽气,对于王氏的指责,哭喊充耳不闻。

这样无情的莫锦冉,让王氏知道了什么叫心碎,什么叫心死,她这时候不但恨死了莫锦冉,更恨莫锦好,她为什么要救她,让她就那样死去不好吗?这样就她的女儿在她的心里,依旧是那般的美好了,她怎么当时就没死啊!

难道这就是莫锦好嘴里的生不如死?

这种被自个儿女儿谋害的痛,已经淹没了她,让她痛到感觉不到痛了,却又清楚知道疼痛的滋味,这种复杂的感觉,几乎无法用言语描述。

她该怎么让自个儿好受点,王氏痛的在床上翻滚,她恨极了锦好,恨极了莫锦冉,就算这一口一口的将这二人活生生的吞下肚子中,也不能消去她心头的恨意。

她错了,她不该生下这个孽障来。

王氏想到了这里,不顾身体上的疼痛,跃了起来,紧紧的掐住莫锦冉的脖子:“我错了,我不该生下你这个孽障。”

她死死的掐住莫锦冉的脖子:“错了就要改,我改还不行吗?既是我生下了你,我现在就把你再吃进我肚子里。”说完,她就张口,对着莫锦冉的耳朵狠狠地咬了下去。

莫锦冉没想到王氏居然会如此,想要大声呼救,又怕被人听到,这么一顿的功夫,自个儿的半边耳朵却是被王氏咬下,吃进了肚子中。

莫锦冉看到王氏居然将她的耳朵吃下去,也吓得毛骨悚然,慌忙之下,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力气,挣脱了王氏,跌在地上,不停的后退。

她看到王氏又张口了血口对着她咬了过来,她一个劲的摇头,说道:“母亲,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是锦冉,我是你最疼的女儿啊,你清醒清醒,我是你的女儿啊。”

莫锦冉这时候记得自个儿是王氏的女儿了,喂王氏毒药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

王氏却笑得阴恻恻的:“冉儿乖,快到我的肚子中去,你是我的女儿,我向来最疼你了,我知道我错了,不该将你生下来,我知道错了,我改,我这就将你在吃进肚子中去。”

她被自个儿最疼爱的女儿所害,心智已经有些混乱,她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感受,就是她错了,她不该生下这么个心狠手辣,弑母的女儿,她要让这个孽障再次回到肚子中去,再也生不出来。

腹中的疼痛几乎让王氏晕过去,但是她却硬撑着不懂,并且努力的动着嘴巴,将莫锦冉最后那点耳朵软骨嚼碎了咽下去。

莫锦冉心硬如铁,可是看到王氏一脸的鲜血,眼角,都裂开来,淌着学,眼中还有泪水流出,偏偏脸上还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狞笑,嘴巴努力的将她的耳朵吃下去。

莫锦冉害怕了,她心里第一次升起了悔恨,一个劲的往后爬,她的母亲疯了,她是真的要将自个儿吃进肚子里啊。

就在王氏再次掐住她的脖子,对着她的鼻子咬下去的时候,她忽然软绵绵的瘫倒下去——是砒霜的毒性发作到极顶了。

莫锦冉惊魂未定,许久之后才缓缓的探向王氏的鼻尖,却猛地被王氏抓住了手,她的眼底流露出一种怪异的笑容:“莫锦好心思深沉,你不会成功的。”

莫锦冉神色恍惚,到了此时,她才明白了王氏说这话的意思——这或许是莫锦好早挖好了陷阱,引诱她踏进来,就等着她们母女自相残杀。

这世上有什么比对手的自相残杀,更让人觉得痛快的。

莫锦好果然歹毒,她故意单独留在母亲的房间,引诱她前来行凶,让她们母女自相残杀。

实在是可恶。

这一刻,莫锦冉却忘了,不管是不是锦好设下的计谋,若是她不上钩,这计谋又怎么能成?王氏又怎么会在临死前,心痛疯癫?

一切不过是她的贪念惹的祸!

正文 第241章 除姓

莫锦冉的恍惚之中,翠儿已经跪在她的面前,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古色古香的玉镯,晶莹剔透,没有丝毫的扎着,翠绿喜人,一看就是珍贵异常,绝对不是翠儿这等身份的丫头所拥有的。

当然,这对玉镯,众人并不陌生——莫家的女儿都有些贵重到能代表身份的首饰,而莫锦冉有只玉镯,正是她及笄时,莫老夫人亲自为她添购的,所以当翠儿,将这玉镯子掏出来的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莫锦冉,其中心思浅淡的,脸上都露出震惊之色——燕雀还知道反哺,二小姐却杀了自个儿的亲母,这心肠实在是…哪里还有人性啊!

想到她们居然在这样的人家,伺候着这样没有人性的主子,这心里都透心凉啊。

就是莫老夫人等人,都怔住了,看着莫锦冉就跟第一次看见一样:难道真的是锦冉谋害了王氏,而嫁祸给莫锦好?

只是凭着一直玉镯子,实在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前些日子,锦冉这孩子疯癫了,谁知道又没有人趁此机会动手,偷了她的玉镯子,现在来嫁祸与她。

翠儿不着痕迹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又小心翼翼的从又掏出了一张房屋的地契,对着莫锦冉道:“二小姐,这地契还给二小姐,我要收下了,实在是良心难安,我母亲说得是,人穷不能志短,若是真的收下您的地契,一家人虽然能过上好日子,但是这辈子奴婢都不能睡个安稳觉了。”

这么一说,众人就在震惊之余,更有些狐疑了,心里越加的盘算起来:也对,要想翠儿做出这等冒险的事情,的确不是一只镯子就能收买的,的确也只有地契之类的重物,才能让对方冒着风险,站出来诬陷自家的主子。

只是这个翠儿,像是个老实敦厚的,所以到了这时候才忍不住说出真相来。

如此一来,众人对翠儿嘴里的话就信了三分,再加上翠儿这人沉默寡言,做事勤奋,为人老实,她的话本身就有两分的可信度。

虽然众人的嘴里不曾说话,可心里对莫锦冉毒害王氏一事,心中都有了五分的相信。

莫锦冉眼中射出灼人的火星子,甚至还有惊人的杀意,她一脚踢向翠儿:“你个该死的东西,莫锦好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如此陷害我?”翠儿也不躲,老实是受了,只是莫锦冉越是如此,众人越发的觉得,她是心虚了。

莫二老爷目光闪烁了一下,也跟着暴喝起来:“你个满嘴嚼蛆的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王氏的死还是锦冉动的手不成?你别忘了,王氏可是锦冉的母亲,世上哪有这等弑母的禽兽?”

他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借着这次机会,将这不受控制的女儿彻底除去,锦冉这孩子跟他多亲,只要锦冉成了长公主的媳妇,他的前程就有望了。

“弑母的禽兽?”锦好轻轻的笑了起来,十分赞同:“老爷骂的好,弑母的的确是禽兽,不,是禽兽不如啊。”说着,她敲了敲桌面,脸上露出一种像是极为惋惜的神情:“今儿个太医原本说大夫人已经保住了性命,谁知道忽然就中毒身亡了,实在是让人意料不到。不过既然老爷和二小姐都认为是我做的,我也无话可说。”

锦好的话,口口声声倒像是认命的样子,不过,她眼中那个波光闪烁,却看不出有半点认命的样子。

莫锦冉看着她眼底的光芒,像是含着其他的什么心思,她与莫锦好斗了这么多年,自然明白莫锦好这样,怕是在谋算什么,只是,既然不甘心,为何又做出一副认命的模样,这实在让她搞不懂。

而且,这时候,他说什么无话可说?莫锦好这死丫头,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太不寻常,只能说明一件事情,莫锦好所图,绝对不小——只是到底是什么?

莫锦冉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过心中的怀疑却越发的坚定,于是就将自个儿的目光死死的盯在莫锦好的身上,妄想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然而,莫锦好的脸色平静,淡漠一如往常,半点痕迹都找不出来。

不,一定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莫锦好从来就不是这么轻易可以打败的人,她一定在谋算着什么,自个儿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不能给莫锦好这个贱丫头可趁之机。

人心往往如此,莫锦冉对锦好顾忌太多,若是此刻,莫锦好声嘶力竭的为自个儿辩护,或是眼泪鼻涕一把,求着莫老太爷给她主持公道,莫锦冉或许还会有些高兴,为自个儿算计得逞,可是对方现在一副冷静到了极顶的样子,她这心里就不踏实,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细细想来,又找不到不对的地方,只得暗中留心,看看能不能找出那怪异的感觉。

莫二老爷和莫老夫人听得锦好如此说话,却没有多想,脸上都露出了喜色,只是还要极力忍着,面色就显得有些怪异,锦好瞧着二人脸上的喜色,幽幽的说道:“只不过这世上的事情,是非黑白自有定论,也不是谁说就能够算数的,总要看看证据不是吗?”

她说着又笑了起来,看着莫锦冉的目光就多了一丝玩味:“二小姐果然天资聪慧,只看了那镯子和地契一眼,就知道是我收买了翠儿,这等读心术,实在非我所能及的。只是这对镯子,我是怎么拿到手的,这可是二小姐的东西,难不成我神通广大,连二小姐的镯子也能变出来?”

莫锦冉的睫毛如蝴蝶般颤了起来,言多必失,她太过急进了。

锦好盯着她微颤的睫毛,笑的越发的灿烂起来:“二小姐是在紧张吗?要我说,你也别紧张了,你都说了这是我诬陷你的,我现在不过是请老太爷,老爷彻底的彻查此事罢了…怎么着要我担下这等罪名,也要我心服口服吧!”

她也不看莫二老爷,莫锦冉的脸色,反而抬起头,盯着莫老太爷,缓缓地开口说道:“老太爷…你觉得锦好说得对不对?”

不肯再叫祖父?不肯再叫父亲?家里的每一个人都用着客气而生疏的称呼?

这孩子是在心里厌倦了莫家这些没完没了的事情,对莫家的耐心用尽了啊!

莫老太爷面色沉冷,被她这种冷漠的目光看着,心中也轻松不起来啊,不过他不是莫二老爷,长期宦海沉浮,让他更清楚此刻应该做出怎么样的选择,轻咳一声:“你说的对,定罪之前,总要拿出证据,祖父相信你,你一向温婉善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这是旗帜鲜明的支持锦好了,相信她的清白。

莫老太爷在家中主事,从未如此鲜明的支持谁,这让莫锦冉的心,骤然提了起来,不由得看了莫老夫人一眼。

莫老夫人也非常意外莫老太爷居然二话不说就信了莫锦好这个死丫头的话,顿时扯开嗓子,尖叫了起来:“这个死丫头,心狠手辣,谋害了自个儿的伯母,你还帮着她,丫头都说了,除了她之外,就没有进去过,不是她还是谁?你这般护着,是不是要等她将我们都谋害了,你才信?”

“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进去过?”锦好挑眉,又笑了起来,漫不经心的说道:“要不再问问大夫人房里伺候着的丫头?”

说罢,就对着一旁跪着的翠儿道:“翠儿,我知道你是个好的,你也莫要怕,实话实话,也莫要怕了别人会怎么你?今儿个,我将话搁在这里了,日后,你们一家子就跟着五小姐我,说了实话,也莫用怕谁再找你麻烦!”

她淡淡的问着莫老太爷:“老太爷,我想要了翠儿一家的身契,可好?”

若是说刚刚只有百分之八十,此时,莫老太爷已经百分百相信锦好是被诬陷的,否则,她不会这般光明正大的要翠儿一家的身契。

他点了点头,看着翠儿道:“难得五小姐瞧你是个好的,以后你们一家就跟着五小姐吧!”

翠儿满心欢喜,忙给莫老太爷叩头:“奴婢谢老太爷恩典!”

锦好却道:“既然祖父应了,就先将翠儿一家的身契拿来,也好让这丫头没有后顾之忧啊。”

莫老太爷心里极为不舒服,这五丫头当着面儿要将身契拿来,这是不信任他啊。

不过,只是个丫头一家子,也没什么的,当即对着身边伺候的东伯,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东伯就将翠儿一家的身契教给了莫锦好。

锦好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收了起来,翠儿心情激动的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从这一刻起,就只是五小姐的丫头,而不是莫家的丫头,日后,就会与云燕,雪兰两位姐姐一样了。

“现在,你是不是可以说实话了?”锦好缓缓地开口,一旁的莫锦冉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忙喝道:“什么实话?实话就是你谋害了我的母亲。你现在这般惺惺作态,是不是还想要将这罪名栽赃到我身上,难不成我还能自个儿谋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说着哭了起来,撕心裂肺,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莫老夫人也跟着哭了起来,恨得一直捶自个儿的胸膛:“老太爷,这个死丫头一直与王氏不和,她恨王氏,恨咱们莫家啊,你怎么就信这死丫头的话啊…”

莫二老爷勃然大怒,冷冷地盯着莫锦好:“你还不老实交代,为何谋害王氏?她就是再不对,也是你的长辈,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畜…”

在锦好那双如古井般的眼睛中,他心中的怒气就这么被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了下来,那个畜牲到底未能说完整。

“都说了捉贼捉赃,老爷这般生气做什么,还是先坐下听听翠儿怎么说吧?”锦好伸手端起了缠枝粉彩茶盏,轻轻的抿了一口茶,姿态优雅,胸有成竹。

莫二老爷瞧着她这样子,这心火就上来了:“翠儿都成了你的丫头,她的话还能信么?”

“翠儿的话,能不能信,总要听过了再说。”锦好看着莫二老爷,冷笑:“只是老爷这般生气,堵着翠儿,不让她开口,就让我不明白到底为什么了?知道的人,明白老爷这是一番苦心,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这是维护谁呢?”

莫二老爷听了这话,一张脸涨红了起来,还想要再说,却被莫老太爷瞪了一眼,心里气的要死,果真不能让这个死丫头飞上枝头,他这父亲只怕占不了光不说,还要被嫌弃。

锦好轻蔑的一笑,根本就没有将莫二老爷的怒气看在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不值得她费心,倒是莫锦冉的心狠手辣,出乎她的意外,这样的一条能忍,能狠下心的毒蛇,若是再让她这么安生下去,她自个儿这睡觉都不安生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跳起来咬她一口了,总得给这条毒蛇留点什么吧!

“翠儿,你说说,这只玉镯子,和这些地契是怎么回事?”

翠儿点头缓缓的说道:“那日五小姐离开大夫人的房中之后,二小姐就出现了,说是想要进大夫人的房里。看看大夫人的情况,奴婢担心二小姐的病,怕惊吓到大夫人,说什么都不肯,二小姐这就用手上的这只玉镯收买了奴婢,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既是被财物迷了眼睛,又感动二小姐的孝心,于是就放了二小姐进去,谁知道不久之后,二小姐却出言叫了奴婢进去,奴婢进去后,瞧了一眼,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大夫人已经没了气息。”

翠儿说到这里,壮着胆子,看了莫锦冉一眼,像是极为恐惧的样子:“老太爷,当时奴婢也是吓过头了,一时没回过神来,醒过神来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叫人,谁知道二小姐早一步捂住了奴婢的嘴,威胁奴婢,若是奴婢不听她的话,就说大夫人是奴婢毒害的,到时候不说奴婢,就是奴婢的家人,也难逃一死…奴婢自个儿生死倒是可以不顾,可是家人的生死,却不能不顾,奴婢一个奴才,二小姐却是大夫人的女儿,是莫家的主子,到时候奴婢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啊,奴婢没有法子,只得答应下来。”

翠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虽然奴婢答应了二小姐不将此事说出去,可是二小姐却还要奴婢站出来,指认五小姐。奴婢自小在莫家长大,受主子恩惠,不能立即指认凶手,已经是愧对主子,若是再出言诬陷主子,那还有什么脸面存活在世上,所以无论二小姐如何威逼利诱,奴婢都不曾松口,直到二小姐威胁奴才,若是奴婢不答应,就弄死奴婢的弟弟,那可是我们家唯一的男丁,奴婢没有法子,也只好点头。二小姐见奴婢应了下来,又拿来地契给奴婢,说是顶好的铺子,等这事情过去,就想法子要了我们一家的身契,让我们出去,做个正经的商户之家。”

屋子里的人,是越听越震惊,这么一瞬间,所有的目光再次都盯住了莫锦冉,用一种无法置信,却又意料之内的眼神看着她。

翠儿摇头,继续说道:“奴婢一开始就不明白,到底是谁谋害了大夫人,虽然二小姐才是最后一个进去的人,但是二小姐是大夫人的亲生女儿,怎么会害了大夫人?”顿了顿:“直到奴婢替大夫人收拾的时候,这才确定谁是真正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二小姐。”

翠儿说道这里,挺直身子,指着莫锦冉道:“二小姐,你连生你,养你的母亲都能下毒手,奴婢怎么能相信,你能放过奴婢,别说什么等这事情过了,一家人能出去做个正经的商户,只怕到时候,别说我了,只怕我这一家人都没了活路,二小姐怎么能容忍知道实情的奴婢活在世上。”

翠儿的这番话,听得众人暗暗点头:若是这事情真的是莫锦冉做的,她的确也没有活路,这世上只有死人才是不会说话的。

众人这时候,对翠儿今儿个的反口,也能理解了,一方面是良心不安,其实另一方面何尝不是孤注一掷,赌上一把,与其日后没有了活路,还不如今儿个试上一试,反正迟早都是死。

众人没有觉察到自个儿的心思,已经不知不觉就信了翠儿的话。

莫锦冉的脸色,瞬间更加的白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翠儿果真有胆子将她供出来,莫锦好从头到尾都不曾担心过,是否这个翠儿从头到尾都是莫锦好的人。

若真是如此,也就能说明莫锦好的态度了。

不过,她面上还是做出勃然大怒:“翠儿,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凶手,实在是荒谬,母亲自小就对我宠爱有加,事事为我打算,我又怎么会谋害了母亲?既然你一口咬定,是我谋害了母亲,那么也请你拿出证据来,你的新主子不是说了吗?捉贼捉赃,若是没有证据,今儿个我可不管你是谁的丫头,我都要请祖父做主,狠狠地治你个诬陷主子的大罪?”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若不是锦好清清楚楚的知道事情的始末,都要信了她的话,毕竟她这样子实在是太过真实。

也难怪,她疯癫之症痊愈了,也能演的那般像,从而没有被人识破。

看着莫锦冉的表情,连莫老太爷都有些蹙眉,对着翠儿道:“翠儿,你说这话,可有什么证据?”

他其实希望翠儿最好没有证据,莫锦冉不管怎么说,都是莫家的女儿,莫家出一个弑母的女儿,的确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这莫家的家教就要被人构陷了,治国齐家平天下,这家都齐不了,还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王氏不过是个媳妇,娘家也败了,死了就死了,犯不着再搭进去一个莫家的女儿。

莫锦好明白莫老太爷的心思,笑了笑:“祖父莫急,咱们好好听翠儿说就是了。”

翠儿恭恭敬敬的给莫老太爷磕头,然后道:“其实证据就在二小姐身上。”

莫锦冉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她几乎下意识的去摸自个儿的耳朵,手刚刚抬起,却又是一惊,马上放了下来,对着翠儿大声说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身上怎么会有证据?难不成,我害了母亲之后,还将证据留在自个儿的身上,你当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样是个傻子?”

莫老夫人当即就出言支持了起来:“就是,你这个狗奴才,你定是受了莫锦好这个贱丫头的唆使,来诬陷锦冉的,是不是?果真是狼心狗肺的蠢奴才!”

翠儿却是不为所动,轻轻,但却异常坚决的说道:“老夫人和二老爷不信奴婢所言,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奴婢可以对天发誓,若是奴婢所言有假,愿意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莫二老爷,莫老夫人就是再多的话,听得翠儿这般誓言也不好开口了。

锦好轻轻一叹,声音变得温和了起来:“翠儿,你也莫要赌咒发誓,你就说说,为何说证据在二小姐的身上?也莫怪老夫人,二老爷发急,就是我听了也觉得奇怪,看着二小姐也不是个蠢的,怎么会做出这等蠢事?”

“小姐,您请看二小姐的左耳,那就是证据。”

众人一愣,目光都转向莫锦冉的左耳,却发现她的左耳被乌发遮得严严实实,哪里能看到什么左耳?

莫锦冉心中一惊,抿着唇,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上:“莫锦好,你为何这般算计我?我说今儿个怎么就这么巧了?翠儿这丫头往日是个仔细的,怎么今儿个办事这么不牢靠了,居然将我绊倒在地,还摔伤了耳朵,当时,我只是以为,母亲去了,她心中难受,六神无主,却没有想到原来是打了这么个恶毒的主意。莫锦好…你害了我的母亲,还将这事情推到我身上来,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害我?弑母,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我说怎么可能做的出来,你行事实在太恶毒了…太恶毒了…”

“孽障!”莫二老爷再也忍不住将手中的茶盏砸向翠儿,好在他的准头实在不行,才没伤到翠儿。

其实,他想砸的人是莫锦好,只是实在没那个贼胆,被锦好那冷幽幽的眼神看着,这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抖了起来,原本砸向锦好的茶盏也就砸向了翠儿。

莫老太爷盯了莫二老爷一眼,也不说话,莫老夫人巴不得莫二老爷砸扁了锦好才好,而莫锦冉只是一个劲的哭泣。

锦好却依旧闲闲的坐着,连睫毛都没有颤抖一下,只是静静的开口:“老爷今儿个是怎么了?都是女儿,怎么就只信二小姐的话,就不信我的话了?不信也就罢了,却还不让我开口了,难不成在这个家里,我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这若是传扬了出去,这让人怎么看父亲啊,偏心偏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我这个做女儿的心是铁打的,也会疼啊。”

她的话,说的十分悲凉的样子,可是面上的表情却是最轻松不过了,哪有半点悲伤之意,落在莫二老爷的耳朵里,却是怎么都不舒服,于是他这脸色就跟踩了臭鸡蛋一样:“你这是和自个儿父亲说话的态度吗?”

父亲?

他也知道自个儿是是他的女儿啊?还以为他忘了,否则怎么一副要将她除之而后快的样子,不就是因为不能在她身上捞到好处吗?

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枉顾伦常的人,居然说出这般冠冕堂皇的话。

锦好那深潭幽静的眼睛中,闪过轻视的之意,唇角轻扬,虽然在笑,可是落在莫二老爷的眼里,却是冷酷尖锐之意,樱桃之唇,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可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藏着病,带着刺:“我的态度取决于二老爷待我的态度。”

莫二老爷气的七窍生烟,莫锦好这话是说他自作自受啊,眼中闪过一道寒光,见莫老太爷此时没有插手的打算,不由得恶从胆边生,怒道:“莫锦好,我不管你是朝堂一品官员,还是长公主未来的媳妇,在莫家,你是莫家的女儿,你若是再如此不尊长辈,就休要怪我这个父亲无情。”

锦好冷笑了一声,一步一步靠近莫二老爷,用一种近乎藐视的目光,打量着莫二老爷,态度说不出的自傲:“二老爷的无情,我早就体会过了,何必说出来吓我。”

“你…”莫二老爷气的浑身抖了起来,不过却极力压抑下来:“你简直是不孝!”

又来了,每次没道理,说不过她的时候,就用孝道压人,只可惜啊,她没有将这人当成自个儿的父亲,何谈孝不孝的。

莫锦冉见莫二老爷被莫锦好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心中阵阵的痛快,越发用力的抽噎,用力的添柴加火:“莫锦好,与你有私怨的是我,你诬陷我弑母,我也认了,可是父亲到底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怎么能…”说着委委屈屈的看着莫二老爷,一脸愧疚的说道:“都是女儿牵累了父亲,都是女儿的错…是女儿错了…”

莫老夫人瞧着哭的凄凄惨惨的莫锦冉,再看看冷眼旁观的莫锦好,这么一对比,越发看出谁好谁坏了,也不知道莫锦好这个贱丫头,是不是莫家上辈子的仇人,怎么她一出现,这家里准没好事,闹得鸡飞狗跳的,这次更离谱,居然闹出了人命来。

这个该死的贱丫头,谋害了王氏,居然还妄想栽赃到锦冉这孩子的头上,这心思实在是太恶毒了。

不由得怒了起来:“莫锦好,你个扫把星,你若是再不认下罪名,我就要请出家法伺候了。”

锦好砸吧砸吧嘴巴,极其淡漠的笑了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又是哭来,又是怒。老夫人更是要请出家法对付我,我就不明白了,我做了什么,需要家法伺候。翠儿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证据就是莫锦冉的耳朵,是不是,看一看就是了?真若是没有可疑之处,再来喊打喊杀啊,你们这性子是不是太急了点?”

锦好说完,对着云燕,雪兰吩咐道:“给我撩起莫锦冉的头发,让众人看看她的耳朵,谁若是挡着,就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有小姐我担着。”目光冷冷的环视了厅上的众人,语气森冷:“你们放心好了,若是今儿个你们不幸被谁伤了,你家小姐我以命起誓,定然为你们讨回公道,不但要了她们的性命,就是她们的家人,也一个逃不掉。”

能在屋里伺候的,都是莫家主子的心腹,此时听得莫锦好这话的杀气,都不由得浑身一僵,这些人都明白,莫锦好这时候说出这番话来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警告她们,让她们知趣点,别拦着云燕,雪兰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