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不放心,见金翰林走到长公主身边,母子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争执了起来,虽然锦好能看懂唇形,可是因为离的太远,那唇形看的也不是太过清楚。

锦好担心金翰林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也站起身子下来,走着铺着毯子的楼梯,忽然突然一阵骚乱了起来,紧接这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快避开,快避开…”

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听见一阵喧哗,锦好身子就往下落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云燕搂在了怀里,牢牢的护住,以身做垫,支撑着锦好的身子。

雪兰似是被眼前的情景给吓到了,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冲到锦好的面前,颤抖着声音:“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我没事。”锦好稳住心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再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云燕坐起身子,避到一旁,才缓缓地说道:“云燕,你没事吧?”

瞧着云燕那额头上的血,锦好的心都揪了起来,这丫头总是这样挡在她的面前,哪怕用生命做代价?

“夫人,我没事,不过是磕破了点皮。”云燕咳嗽了一声:“倒是夫人,你身子弱,可是要多休息安养,别惊了自己。”

“姑娘果真是忠心。”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年轻的男子声音,听着总觉得有丝嘲讽的味道。

锦好一愣,这凭着这声音,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二皇子。

果真是冤家路窄,也不知道刚刚的意外,是不是这人的手脚?

二皇子其人,总是会让锦好生出危险的感觉来,这一刻她紧张的直出冷汗,不过面上却看不出一丝紧张来,用着一种轻松而平静的声音说道:“给二殿下请安。”

谢明佑哈哈一笑,丰姿俊朗:“看样子是个胆大的,没吓到就好,不过本宫真替夫人你担心,瞧瞧这脸色都白的跟纸一样,我看还是请个太医瞧瞧。要说这明月楼,每年不发生几起踩踏事件,伤者无辜,实在是让人看了心里难受。”

锦好笑了起来:“殿下心胸宽阔,慈悲为怀。”

二皇子笑了起来:“夫人说笑了,本宫是个见不得血,遇见这样的事情,总要管上一管。”

金翰林显然是听到动静,焦急的赶来,见锦好安然无恙,忙淡淡的说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锦好见金翰林已经过来,全身的力气顿时都像是被什么抽空了一般,倒在金翰林的怀里,金翰林发现她浑身微微颤抖,心里涌起一阵怜惜。

“果然是伉俪情深。”二皇子拍手而笑:“让人羡慕不已。”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巧合了,怎么夫人刚下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若是夫人刚刚没有被身边的丫头护住,只怕现在情况就不妙了。这明月楼的梯子果真是奇怪,今儿个是你,谁知道明儿还会摔跤的人,还会是谁?”

这话的语气就有些不对了,其中的危险,锦好听得清清楚楚——警告的意味非常的好。

金翰林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殿下说得是。”

二皇子讨了个没趣,笑声就有些勉强:“时辰不早了,本宫也要回宫了,就此不耽搁两位,慢慢欣赏。”

金翰林和锦好的兴致,经过二皇子的搅合,也没有了,二人匆匆回了威远侯府,一路上锦好的默不出声,似在思考着什么。

而金翰林则是一路上阴沉着脸,也不知道到底在意什么,将她送进了门口,自个儿却又上马,转身离去,说是要去办什么事情,锦好很少过问他的公事,也就没有多问。

回了威远侯府,进了院子,就见顾嬷嬷站在廊下,一脸凝重的神色,锦好心中一突:只怕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正文 第279章

锦好招了顾嬷嬷进了内室说话。

“嬷嬷,可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嬷嬷脸色凝重,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愤慨:“夫人,莫家四小姐来了。”她原本是不想让这么个人物进府,可是她没有想到莫锦玉居然是个不要脸的,居然双腿那么一软,就跪在了门前,大喊大叫了起来,虽说现在是晚上,但是也实在不妥。

这般不要脸的行径,气的顾嬷嬷差点得了内伤,可是为着锦好的名声,却不得不将这祸害迎进门来。

莫锦玉来干什么?尤其是这时候,实在不像是窜门子的好时机。

锦好眉头蹙起来,她实在想不出来,莫锦玉与她之间,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不过顾嬷嬷为人稳重,她会放莫锦玉进门,应该不是这么不知道轻重的人。

顾嬷嬷看出锦好的疑问,苦笑一声:“老奴实在不知道,四小姐居然是这样的人,她居然舍了脸面,跪在门前,老奴担心坏了夫人的名声,所以才…不得已让她进来。”

锦好也不想此刻问为什么莫锦玉会来找她,只是她再不想与莫家有什么纠缠,也不打算再过问她的那些烂事。

不管她打着什么主意,她都不想再问了。

“打发她离开,管她要死要活,若是她非要跪死在门前,就让她跪死了算了。”

锦好的神情有些冷漠,对莫家那些破事,她是半点耐心都没有了。

顾嬷嬷也知道锦好对莫家人的心结,也没打算劝着,对莫锦玉,顾嬷嬷心中也是不待见的,当初莫家的事情,她跟在莫老夫人身边,自然清清楚楚。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四小姐,你不能进去?”是雪兰的声音,显然是在阻止莫锦玉闯进来。

只是雪兰的阻挡不太给力,那紫竹门帘被卷了起来,一道声音冲了进来,猛的跪在锦好的面前,莫锦玉的声音,脆生生的,像是敲击在戏台上的唱腔。

“五妹妹,五妹妹…救救我…救救我…”

不得不说,此刻的莫锦玉真的听狼狈的,面无血色,神色惊慌。

锦好眉头微蹙,缓缓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地上那唱作俱佳的莫锦玉,倒是一旁伺候着的云燕两只眼睛快要冒火起来。

“莫…姨娘,无亲无故的,还是莫要认亲的好。”锦好轻抚抽痛的眉头,蹙眉问道:“你这般冲进我房里,喊着闹着,是做什么?”

“五妹妹…啊,不,侯夫人,侯夫人。”莫锦玉跪行了几步,抓住她的裙摆,泪盈于睫:“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未经之际,也只有您能救我了…”

锦好失笑道:“莫姨娘,你这话说得就有趣了,你是叶家正经的姨娘,又有儿子傍身,我能救你什么啊?”

莫家的事情,她不想再纠缠下去,叶家的事情就更别说了,先不说叶若铭对她的心思,就是叶若谦,她也不想搭理,更何况是他房里的事情。

这让她压力很大啊!

若是莫锦玉与她曾经姐妹真的情深,她也就认了,上刀山,下火海,就是粉身碎骨,那也算值了,为了个谋算她的人,又算什么?

“莫姨娘!”锦好皱起眉头:“你回去吧,你是叶家的妾室,生是叶家的人,死了叶家的鬼,生也好,死也罢,与我这个朱姓人有什么关系?”

说着,她又道:“我这就让人送你回叶家。”顿了顿:“顺便告诉三夫人,我威远侯府虽然门户不高,可是也不是谁都能闯进来的,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情,可就不是送人回去,这么简单了。”

莫锦玉听得锦好的话,要将她送回去不说,还暗示叶三夫人将她看管好,她死死的抓住锦好的裙角,看样子是说什么都不肯松手。

“莫姨娘,你快松手,再这样,就只好将你叉出去了。”莫锦好有些不耐。

“锦 好…锦好…我是真的没法子了,家里的人都不在了,我在这里除了你,已经没有别人了,没有认识的人…没有指望的人了…”莫锦玉死死的揪着她的裙角, 哀嚎个不停:“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找到你这里,就是你不救我,我也希望你能看在曾经同出一家的份上,听我说几句话。”

“今日我能见你一面,待到有朝一日我真的没了,也好歹能有人知道我是怎么死的…等日后成哥儿长大了,也好为我报仇…”

“你活的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死的。”锦好不耐烦的抬了抬脚:“你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我就踹了…”

她可不认为莫锦玉会这般轻易的死去,这人的生命力强悍的如同路边的杂草。

锦好真的抬起了脚,她可是说到就会做到的,可不是吓唬人的。

“别踢…别踢…我…我有了身孕…”莫锦玉哀哀的说道。

锦好的脚瞬时收了回来,却因为收的太过突然,落在地上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云燕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夫人,您没事吧!”

锦好摇了摇头,然后蹲下身子,掰开莫锦玉的手,像是避什么瘟疫一般,跳了开去:“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了身子,就该兴高采烈的,怎么莫锦玉这话说得吞吞吐吐,苦不堪言似的。

难道这孩子…

这般一想,就跟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的胃子都酸了起来。

“你快滚出去,我告诉你,不管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都离我远点。”

流产栽赃,这可是十分好用的,难不成,她想借着这机会,赖上她不成?

“锦好…”莫锦玉捂着脸,哭的撕心裂肺:“你不看我的面子,就看在成哥儿的面上,救我一救…”

成哥儿的确是个好孩子,可是她也不能为了他,而去趟这趟浑水,锦好对莫锦玉的忍耐力到了极顶。

“来人,去,叫叶家的人来,纵容着家人到我威远侯府胡闹,这算个什么事情?”

锦好对着站在门前,迟疑不定的雪兰喝道。

“锦 好…侯夫人…不要,不要…”莫锦玉哭着哀求道:“今儿个乞巧节,府里的女眷多出外,我好不容易才偷跑了出来,若是被夫人知道了,只怕我这小命就没有 了…你知道,我现在身边卑贱,家里又落得这么个情况,就是被打死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孩子,是二爷的骨肉,可是夫人有了身子,我这孩子就…”

这些妻妾之斗,从来就没有消停的,锦好实在没心情再听下去。

而莫锦玉似是知道锦好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顶的了,也不敢有丝毫的停顿,怕是这一停顿,就没机会再开口一般。

她不容打断的说道,倒豆子一般:“我也不劳烦你什么,只要你肯让身边的丫头送我回叶家…我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你…”

见 锦好依旧不肯点头,她哭着哀求:“夫人的娘家又是个那么强硬的,成哥儿生在前头,就已经是夫人的眼中钉了,她怕是要借着我这次生产,除了我这个肉中刺… 我是走投无路了,为了能见你一面,连身上最后的首饰都打点出去了…锦好,侯夫人…我知道我曾经做过很多的错事,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是…可是…我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否则也不会求到你的面前,在京城,除了你,我没有什么认识的人,更没有人肯帮我…锦好,你就看在我们身上都留着…不,不看这个,你 就看在同为女人的份上,帮我一帮…我不想,不想成哥儿没娘…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谁都能来踩一脚…锦好,侯夫人…你行行好…救救我吧…”

锦好原本已经恼怒到了极顶,待听到那句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谁都能踩一脚的时候,不由得一愣。

前世…她就是那没娘的孩子,就是那根不值钱的草。

成哥儿…那么小的孩子,叶家的水比前世的莫家来的深,会不会也会和前世的自己一样,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莫锦玉还在絮絮叨叨的叙说着,总归是什么夫人看她不顺眼,一心等着她生产的时候,去母留子什么的。

云燕在一旁不停的冷笑:现在晓得害怕了,当初嫁进叶家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害怕了?

自个儿不自重,一心想着要做小,既然有胆子做小,就该有勇气承担做小的后果,这时候求自家的夫人算什么本事?

锦好却听得脑袋巨大,这叫什么事情?还以为怎么了,原来一切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猜测啊,莫非这莫锦玉这些日子受的打击多了,就有了这被害妄想症了?

莫 锦玉和锦好相处过,自然知道她这表情代表着什么,忙解释道:“自从二爷在我房里留宿,我有了身子后,二爷就外出办差去了,她们也不告诉二爷…更借口我身 子弱,娘家又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要我躺在床上休养…呸!什么休养,根本就是将我软禁起来,不让我出门,也不让我见人…我就知道了,她这是起了黑心,要 除掉我啊…她这些年,一直没有身子,她是瞧着我眼红…成哥儿又年岁的大了,养不熟,她将这主意打到了我腹中的孩子上,这是要夺了我的孩子…锦好,侯 夫人,只要你身边的丫头,陪我走一趟,我什么都不说,都不说,就是告诉她,我还有个说话的人…”

莫锦玉又抱着锦好的腿,哭着哀求了起来。

雪兰终于忍不住,走了进来,轻轻的启唇:“夫人…要不…要不奴婢走一趟?”

锦好眉梢跳了跳,才低低的说道:“既然雪兰你愿意走这一趟,就去吧!”

莫锦玉惊喜莫名,雪兰却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刚刚锦好那一眼,似乎多了些令她胆寒的东西。

等到雪兰和莫锦玉离开之后,云燕走到锦好的面前,略一躇踌,沉声地道:“夫人,你别生气,她不过是一时被迷住了心神,总归能想明白的。”

锦好心中虽然对雪兰的心思早有预感,可是心里还是不舒服,眼圈子有些发红:雪兰和云燕至于她的意义,从来就不是伺候的丫头这么简单。

一直守在外面的顾嬷嬷,上前,给了云燕一个眼色,自个儿上前,云燕也知道这种事情,她的身份不好插手,乖巧的点头,退下。

等到云燕出门,顾嬷嬷才缓缓的开口。

“夫人,雪兰留不得了。”

锦好神色一震,十分茫然的看了眼顾嬷嬷,像是被什么伤到了一般。

顾嬷嬷看着心里也不忍心。

不过这样的事情,却是越早防范越是好,要是等到事情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到时候,不但这么多年的主仆情义难以保全,只怕夫人还要落得个不能容人的坏名声,更重要的事情,就是留着这么个祸害在身边,谁知道日后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她一辈子混在内宅,养虎为患的事情,她不知道看了多少。

那些跟着小姐陪嫁的丫头,身契都握在主子的手里,小姐们就以为能掌控得住,可是那些丫头,自小就伺候这主子,最是手眼玲珑,小意温存,很容易就迷住了爷们的心,撺掇着爷们将一家大小都接走,再求个恩典,放出去做良人。

弄得爷们两头跑不说,还让这些得了宠的下人,在外面跟个威风八面的正经太太一样的管家,应酬,就瞒着正经的夫人。

等到正经的夫人意识到不对时,木已成舟,想要收拾,可是已经生根,也是极为困难。

雪兰已经生了这个心思,而她的娘刘婆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再说了,夫人仁慈,雪兰家人的身契早已发放了下去,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也根本没有人可以拿捏的。

顾嬷嬷这般想着,也一条条的给锦好数了出来,虽然侯爷对夫人一颗心再真不过,可是古来人心易变,多防着点,自然不算坏事。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就多了丝哽咽:“夫人,老奴自然知道夫人是什么心肠,看着雷厉风行,行事比起男儿来,也不逊色,可是说起心肠来,却是最软不过。雪兰自小就伺候夫人,这么多年是情分在这里,夫人下不了狠手。”

“雪兰那丫头,是个心大的,这些日子,尽往侯爷身份凑,显然不是个安分的。前些日子,我就试探过她。”顾嬷嬷说着冷冷的笑了起来:“她可是当着老奴的面,支支吾吾了半天,说是会一直伺候夫人。”

顾 嬷嬷自个儿就是陪着莫老夫人的丫头,最瞧不上爬姑爷床的,瞧着雪兰这没骨头的样子,是越说越气愤:“夫人,你听听,她哪里是想伺候夫人,她这是生了贪念。 遇到夫人您这样柔和宽厚的主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居然还生出这样的心思,不肯安安分分的,这些日子,她到处赚名声,现在府里上下,提起雪兰姑娘,谁不 伸手竖起大拇指,说一声心善的,今儿个更好,连谋害夫人的莫姨娘,她都能怜悯起来。”

锦好听着,心情渐渐第平静起来,漠然的说道:“她爱做善人,我成全她就是了。”

今儿个算是她给雪兰的最后机会,主仆的情义,姐妹的情义,到底会走向什么结局,就看雪兰自个儿的了。

顾嬷嬷却对锦好这淡漠的语气,不满,呸了一声,才道:“她自个儿想,就能成了,也不看看侯爷是怎么想的,侯爷对夫人情深意重,怎么会看得上她,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厢情愿罢了。”

雪兰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己察觉,只不过是故作不知罢了。

以为她不说话,雪兰自个儿就会渐渐的醒悟过来,谁知道…

正文 第280章

马车缓缓的移动着,莫锦玉抬眼瞧着雪兰,露出一种惨淡的笑意:“雪兰姑娘,多谢你了,今儿个若不是你,只怕锦好…侯夫人说什么都不会帮我的。”

雪兰轻叹一声:“四小姐,你明知道夫人与莫家的事情,怎么还…”

莫锦玉的脸色惨淡的如同白雪,凄惨的笑了起来:“我若是还有半点法子,也不会来找你们夫人…莫家没了,父亲母亲没有,我…”

雪兰同情的点了点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马车里一片寂静,半响之后,莫锦玉瞧了雪兰一眼,眸光浮动,轻声道:“雪兰姑娘是个心善的,将来定然会有好造化,不像我,落得这般的下场。”

雪兰听了这话,眉头微皱了一下,才幽幽地说道:“能有什么好造化,左右不过是伺候人的。”

莫锦玉眼中一道暗光闪过,睫毛微颤,轻声道:“这可说不得,雪兰姑娘人长的好,这心地也好,谁知道日后会有怎样的机缘?”她欲言又止,神情有些奇怪,落在雪兰的眼里,就有些好奇。

“四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虽说现在夫人与四小姐走得不算亲近,可是四小姐与夫人到底是…有什么话,不能对婢子说的?”

莫锦玉听着这话,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一把抓住雪兰的手:“这话,我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说,不过雪兰姑娘说的是,到底我和你们夫人是…”

她身子往雪兰这里靠了靠,压低声音道:“我今儿个去你们府里,听到一则流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是…说是…那叶氏伤了锦好…侯夫人的身子,这辈子怕是难有子嗣了。”

雪兰神色一怔,像是被这消息惊到了,心头却是一跳:夫人伤了身子,无法有子嗣,若是她成了侯爷的妾室,生下儿子,那么…

她摇了摇头,甩去脑中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

莫锦玉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嘴角勾出一道冷冽的弧度,却轻柔的笑了起来,细声慢语道:“若是这消息是真的,可如何是好?侯夫人现在颜色正好,侯爷自然宠着,可是没有子嗣傍身的正室,可如何在内室立脚?色衰而爱驰,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她像是一个全心为妹妹考虑的姐姐,细细的替锦好想着应对的法子:“若是我是侯夫人,就从身边选个贴心的丫头伺候侯爷,日后若是得了子嗣,就抱在身边养着,这样日后也能有所依靠。”

她说到这里,叫了声:“雪兰姑娘,你说呢?”

雪兰魂不守舍,在她叫了第三遍的时候,才回过神来,挤出一抹笑容,道:“呃,什么?”

莫锦玉笑了起来,笑容里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没什么。”

云燕一直守在屋檐下等着雪兰,夜色如水,夏日的夜风燥热的让她心里生出几分不耐来,直到看到雪兰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她才轻手轻脚的迎了上去,拉着她在一旁的假山后面说话。

“雪兰,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她以前是怎么对待小姐的,怎么还上赶着要送她回去?你明知道小姐不想再和她扯上什么关系,却还枉顾小姐的意思,你说,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雪兰道:“我就是瞧着她挺可怜的,莫家没了,她好好的一个小姐,沦为妾室不说,现在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云燕冷笑:“当初是她自个儿垫着脚尖,要嫁进叶府的,好好的正室夫人不做,上赶着要做什么平妻,什么平妻?说到底上头压着一个正室,还不是个妾?路是自个儿选的,她种什么因,结什么果,有什么好可怜的?”

雪兰觉得云燕的话,字字带刺,面色一白,叫了起来:“做妾怎么了?难道做妾就没法子见人了,那么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多做妾的女子?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是正常,我看云燕你是跟在夫人身边久了,连这世间的规矩都忘了。”

云 燕瞥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我说莫姨娘,你激动什么?我没说做妾的女子就都该死,可是既然选择了做妾的这条路,就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莫姨娘,她成了妾 室,被正室压着,那是天经地义的道理,怎么能闯进威远侯府来求助,难不成,她一个妾室,还想压着那正室夫人一头不成?”

雪兰嗫嚅着:“我没激动。我就是觉得做妾…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 踌躇着,说道:“前些日子,顾嬷嬷找我,问了我日后的去向,我听那意思,似乎要…”她舔了舔唇:“云燕,我娘说,现在外面的世道很不好,像我们这样身 份,年岁又大的,出了府难免会惹人闲言闲语的,与其白担了名声,还不如坐实了,就留在侯爷身边伺候,还能永远的跟着夫人…”

云燕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这还是当初那个有些懵懂,有些天真的雪兰吗?

时间果然是最大的敌人,将人变得满面苍夷。

她眨了眨眼睛,咽下满心的酸涩,黯然的说道:“可是做妾室,总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哪里比得上正头夫妻来的好?”

雪兰想着马车上从莫锦玉听来的消息,心下迟疑了一下,红着脸道:“我娘说,若是能生出儿子,其实也是一样的…”到底将锦好伤了身子,生不出子嗣的话,藏在了舌尖。

云燕听得眼皮子一跳,努力压着怒气,道:“你别听你娘胡说,这做妾室的,就是生出儿子那也是主母的,哪里轮得到妾室们管教,孩子是谁养跟谁亲,到时候,还不是什么都没有…”

雪兰却打断云燕的话:“我娘说过,只要得了爷的宠爱,主母也是无话说得,更有些主母生不出孩子,将妾室的孩子抱在自个儿的身边养,为了给孩子脸面,还会抬举妾室,抬成平妻的都有…”

云燕听得心头的怒火直往上冒,终于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脾气,也不再存了劝雪兰的心,这丫头被猪油蒙了心,哪里还听得见人劝。

她冷哼一声:“听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你还想越过夫人,得了侯爷的专宠不成?”

雪兰低着脑袋,一句话不说,不过那意思却很明显。

云 燕气的伸手推了她额头一下:“你真是魔障了,侯爷与夫人感情怎么样?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岂是能有别人插脚的余地,我看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好好的找个 人家嫁了,以夫人与我们两的情分,这陪嫁的自然少不了,不缺金银,不用看主母的脸色,做个正头夫人,那才是正经的想法。”

雪兰头颅微微一侧,避过云燕的手指,却依旧低着脑袋,就是不肯应云燕的话。

她这是铁了心,要一条道走到黑啊。

半响之后,云燕嘴角泛起苦涩的冷笑:“人各有志,我也不劝你了,只是咱们姐妹一场,我奉劝你一句,别到最后,耗尽了与夫人的情分,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夫人是个好脾气的,可是你也别忘了,夫人是主,咱们是奴,规矩在那里…”

雪兰此时却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云燕回了一句:“是,咱们是奴,一辈子做不得主子,难不成一辈子安安心心做奴才,那就是规矩。”

她 眨了眨眼睛:“大家都是爹娘生的,凭什么我们一生下来,就是奴才命,注定要伺候别人。夫人是人,我们怎么就不是人了,论长相,夫人又比我们高多少…我总 要为自己,为日后的生活打算打算…我不过是想要过的好一点,想要日后的孩子,不再做人奴才…我这么点要求,过分再哪里?”眼神之后,隐隐有着不甘。

云燕气的身子发抖,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敢情,她还有理了。她这点要求不过分,可是不该将主意打到夫人和侯爷的身上来,夫人是什么人,这些年,对她的好,她都忘掉了不成,还是她的良心都喂狗去了。

雪兰却是少有的强悍,一改往日的温和,毫不畏缩的与云燕对视,一副无愧于心的样子。

罢了,罢了,既然事情如此,她还能说什么?

这个雪兰早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雪兰了。

云燕摇头,看了雪兰一眼,转身离去,步伐不见丝毫的凌乱,刚直的背影,孤傲中却透着几分伤感。

雪兰看着云燕的背影,咬着唇,紧握着双手,却昂着头,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头看了一眼皎白的月亮,再深深的将胸中的郁结之气排除,跨着大步,往锦好的屋子行去。

一个人走在院子里,夜深风燥,脸上的肌肤被暖暖的夜风吹的有些发干,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一般,她极力调整面上的肌肤,好一会儿,才不那么僵硬。

整个院子这一刻似乎只有她的脚步声微微的响着,沉闷,厚重,一步一步,不像是落在地上,而像是落在心头。

到了锦好的门前,她伸手拍打了自个儿的脸颊,想要再见锦好的时候,尽量让表情自然些——雪兰没有忘记她离开时,锦好那深沉的目光。

只可惜她回来的太晚,早在金翰林让阿宝传了信回来,说是留在宫中伴驾,锦好也就洗洗睡下,等到雪兰进屋,云燕神色冷淡的让雪兰自个儿去睡下。

今日是云燕值夜,雪兰就是满腹的话,想跟锦好说,也值得咽了下去。

打发走了雪兰,云燕静静地躺在外室的小榻上,透着隔纱,看着锦好,听着她平和的呼吸声,心里不知道怎么就为自家的夫人心酸了起来。

夫人以诚待人,怎么就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