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了达到自个儿的目的,居然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连孕妇都不放过。”

“你先别激动,那尸身的主人,你可熟悉,不是别人,正是此次绑你的叶珊珊,至于她肚子中的孩子的父亲,你也很熟悉,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谋,我那好二哥。”他挑眉,做出一副询问的模样:“这样,你还要同情她吗?”

锦好彻底无语,一时间,不知道对这些消息该做什么反应了。

锦好错愕,束手无策之际,金翰林已经快马加鞭的到了威远侯府。

府邸那随风轻飘的白色幔帷异常的刺目,让他的鼻子顿时酸涩了起来,他下马的时候,浑身无力,居然“砰”的一身,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金翰林这一摔,十分的重,也十分的狼狈,在地上滚了几滚,却还爬不起来。

阿宝大惊,他没有想到,在他心中,几乎无所不能的侯爷,居然会从马背上摔下来,忙跳了下来,上前,将金翰林扶起来。

金翰林在阿宝的帮助下,缓缓的站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阿宝担忧的神色,面无表情的跨进大门。

每一次,他回来的时候,都是雀跃的,脚步都是轻松的,因为他知道,家里永远都有她在。

可是这一次,他却觉得步子有千斤重,第一次,有了近乡情怯的感觉。

所有的人都挡着不让金翰林打开棺木,就是姚丽娟都哭着,挡着,实在是不忍心,那么水灵灵的人儿,居然变成了那么一副样子,她当时看了就晕了过去,翰林这孩子与锦好的敢情那么好,他怎么受得了。

金翰林却面无表情的打开棺木,看着那已经烧焦的尸体。

他木着脸看着,越看神情越是冷静,他目光看向众人:“你们说,这是好好?”

长公主点了点头:“是,这轮廓,这身段,就连腹中的孩子,也都是三个多月。”

金翰林却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这不是我的好好。”

声音一落,姚丽娟等人目光一亮,狂喜起来,姚丽娟一把拉着金翰林的手臂,双目发光,颤着嗓音道:“翰林,你是不是找到什么凭证了?”声音中,充满了期盼和希翼。

金翰林摇了摇头,他目光专注的打量这那焦尸,轻声的说着:“没有任何的凭证,可是我就是知道这不是她。”

声音一落,众人的目光又暗淡了下去,可是金翰林却将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处,声音温柔而坚定,目光诚挚:“这里,我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他扫了一眼众人,用无比认真的声音,说道:“不是她,绝不是她。若是她,我必然会有感觉,可是现在没有感觉,就一定不会是她,她还安然无恙的在某个角落,等着我。”

他说到最后,嘴角甚至翘了起来:“她一定在等我接她回来。”

他的声音那么的轻柔,那么温润,众人的眼睛都酸涩起来,年轻的丫头都捂着唇,呜呜的哽咽着。

影八终于忍不住跪在金翰林的面前,举着长剑:“侯爷,影八辜负侯爷所托,只有以死谢罪。”说着,就要自刎。

金翰林却用手指将长剑摊开,语气平淡的说道:“你还不能死,给我领着府里的人,去搜,挖地三尺,也要给我将夫人找回来。”

说完,又对长公主道:“母亲,好好无恙,这不是好好,快将这些帷幔收起来。”

说着又跪在朱三爷的面前:“岳父,还请您将府里是侍卫派出去,帮着寻找好好的踪迹。”

朱三爷眼圈子通红,却一叠声的应下:“好好好,我这就将人派下去。”

三个月的时光,匆匆而过,锦好的心也越来越惶恐,不得不说,谢明覃是个谨慎的人,这院子,根本看不出端详,锦好借故将院子走了一遭,都没看出这是什么地方。

因为越发的惶恐,她的心情也颇受影响,她虽然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拼命的吃饭,可是人却突突的瘦下去。

但是即使这般,她也从不怀疑,自己能出去,因为金翰林绝不会放弃寻找她,哪怕那黑焦的尸体放在他的眼前,哪怕所有的人都会相信,那焦尸是她,但是她知道,金翰林是不会相信的。

别问她为什么,她就是知道。

谢明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锦好的不妥协,因为锦好的消瘦,也因为金翰林的不放弃,他的人来报,金翰林正往这里赶——想来,他是找到了这里。

他其实应该即使将锦好移走,可是瞧着她日益消瘦,那原本灵动的女子,变成眼前这样一个骨瘦如柴的女子,他的心阵阵的皱痛,他甚至生出一丝后悔来,他将她禁锢在这里,真的好吗?

他要得是一个会哭会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个木头娃娃一般的女人,更不是这么一个渐渐失去生机的女子。

“他就那么好吗?他就那么无可替代吗?是不是,这世界上,除了他,再没有人能给你幸福?是不是除了他,你谁也不要?是不是…即使我贵为天子,也比不上他?”

他的嘴里狂躁的说着话,身体却微微的颤抖着莫名的忧伤,无法言语的在他的周身蔓延,将他整个人笼罩。

这辈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耗尽心思,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辗转反侧,谁知道,却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锦好的心颤了颤,她从来没有见过谢明覃这个样子,这样完全的表露出自个儿的情绪,无阻,恐慌,不甘。

他不是总是坏笑着的吗?他不是总是深藏不露的吗?

却原来也会有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的一面。

锦好心中在酸涩的同时,涌上一阵喜悦,因为她从谢明覃的嘶吼中,看到一丝曙光。

她 目光柔和的看着他,声音清透,温润:“他是不是那么好,那么无可替代,我也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爱是唯一,是独占,是饮鸠酒如甘甜,我无法辜负。不过 我也知道,皇上你不是比不过他,只是你来的太迟了,我早已将一颗心交了出去,除了他,就再也容不下别人。皇上,你注定要成为胸怀天下的圣明天子,你的胸中 有一片丘壑,不该让我这样自私的女人牵绊了脚步。皇上,放下执念吧,执着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谢明覃瞳孔蓦地收缩,迷乱的眼光顿时暗淡,面色惨白,片刻之后,他语气忽然变得平淡:“只因为,他比我早吗?”

锦好点头:“是。”

“那许我下一世可好?”他的语气,隐含着绝望,锦好的身子颤栗了一下,却决然的摇头:“皇上,我许不了你下一世,下一世我早已许给了别人。”

他们说过生生世世,她许诺了他,就不能再许别人,即使为了保命,她也无法做到。

他惨笑:“你许他生生世世,却连欺骗都不愿意给我。”倏然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睛中射出锋利的光芒,语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决绝:“好,既然你心中只有他,朕成全你,不过总要让朕看看,那个男人对你的真心,否则朕如何甘心放手?”

他猛地转身,语气淡漠:“你跟朕来。”

当金翰林到达的时候,院子的大门敞着,护卫将他领了进去。

谢明覃沉着一张脸,端坐在桌子上,而锦好正木然的站着,手边放着一杯酒。

“你来了?”谢明覃的声音淡漠,听不出一丝波动。

“我来了。”金翰林嘴里虽然搭着谢明覃的话,双眼却直视着锦好,似乎看不够一般,更像是一眨眼,眼前的人儿就会消失了一样。

“她的命是朕救的,她腹中孩子的性命,也是朕所救,你若是想要朕放她自由,就替她们母子赔朕一条命。”他的尾音渐渐上扬:“你可愿意?”

金翰林想也未想:“她向来喜好自有,被禁锢在此,又岂有快乐而言,若是用我自己换她的快乐,我愿意!”

“那好。”谢明覃的目光深深的落在锦好的身上:“将那边鸠酒端起来送到威远侯的手上,让我看看威远侯的真情,是不是至死都不会对你生怨?”

“皇上,这对她太残忍!”金翰林失声。

“残忍?朕对她残忍?她对朕就不残忍?”谢明覃冷笑,目光阴霾而暴戾。

锦好苍白着脸色,却咬着牙,端起鸠酒,送到金翰林的面前,四目相对,她一片平静:“侯爷,对不起,为了孩子,我只能如此!”

金翰林先是一愣,然后,含笑一饮而尽:“如饮甘甜!”

锦好泪如雨下,唇角却弯起娇艳的弧度,转头看向谢明覃:“皇上…”

谢明覃瞬间像是老了许多,瞧着眼前那对璧人,挥了挥手:“走吧!”

她说,他的爱是唯一,是信任,是饮鸠酒如甘甜,他不信,可是现在,他信。

他问自己,若是他,可能做到?

可能如此毫不犹豫的饮下?

忽然间,他发现不能肯定的回答自己。

或许,女人的心真的是敏感而纤细,这细微的迟疑,她都能感觉到。

不是她不愿意爱他,或许在纯粹的爱情面前,这份迟疑,都是致命的伤痕。

是他,自己爱的不够,付出的不够。

罢了,罢了,不是自己的,终须不能勉强,他的执着,能到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却不能换取真心。

锦好拉着金翰林转身:“走,咱们回家!”

“嗯,回家!”

他重重的点头,大手牵上她的小手。

他的手修长,厚实,骨节分明,温暖如火。

她的手瘦弱,纤细,冰寒如深潭之水。

一厚实一瘦弱,一大一小,一暖一寒,紧紧的相握在一起,就像日与月,看似遥远,却那么的契合。

执子之手,与之偕老。

这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会为你不顾一切,饮鸠酒如甘甜。

而她幸运的是,很早很早,就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不离不弃,生死不变!

出了院门,锦好看向金翰林,笑靥如花:“你怎么才来?”低低的抱怨声中,是说不出的亲昵。

“对不起,我来迟了。”他拥着她,仿佛是珍宝失而复得。

“来了就好,我总会等到的。”

“只要你愿意等,不管多难,我都会来的。”

她不说她等待的惶恐,他也不说他寻找的艰难,只是就这么一直牵着对方的手,一步一步,坚定的走下去。

前面的路,依旧会有风雨,但也会有彩虹。

只要能牵着对方的手,他们就会有勇气面对一切。

情深不由己

锦好临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个月因为这个事情,整个威远侯府都陷入了一种紧张和期待之中。

金翰林也想学着朱三爷请假守在锦好的身边,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八皇子继位,经历二皇子之乱,天朝百废待兴,一时半刻倒也抽不开身。

不过,金翰林不能守在锦好的身边,却早早让人将东厢房收拾出来,做了产房,也不避讳,亲自按照自个儿的法子,布置了一番,家里特意支起了大蒸笼,每天用开水烫着各种器皿,看得长公主摇头叹息:这哪里还有侯爷的风范,整个一老妈子,居然比她这个生产过的婆母,更像模像样。

这还不算,朱丹凤现在已经荣升为宫中的贵妃娘娘,特意禀明太后娘娘,从宫中挑选了三位稳婆,早早的就留在了威远侯府,住了下来,满府上下,枕戈待旦,各处精神戒备,时刻准备,就等着锦好一有声息,立马行动起来。

饶是金翰林医术通神,却也如寻常男子一般,整日心神不宁,即使当差,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落在叶若铭的眼中,各种滋味交杂,不过此时,二人的关系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当日,金翰林能快速找到锦好,其中有叶若铭的功劳,金翰林心中再不待见窥视自个儿妻子的男人,却也是个恩怨分明之人。

再说了,现在抱得美人归的人是他,连孩子都快有了,所以这心胸开阔了不少,再看见叶若铭倒也能打个招呼,说上几句家常,这么一来二去,两个聊起来,居然有了些英雄惜英雄的味道来,虽然不能成为至交好友,却彼此也能说得上话来。

叶家因为助二皇子,已经获罪,叶家除叶若铭,都发为平民,倒是叶若铭助谢明覃上位,成了御前的红人,金翰林当差,二人倒是时常遇见。

他瞧着金翰林整日提心吊胆,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也被感染着担忧起来,就是谢明覃瞧着金翰林这份紧张的模样,心里也跟着紧了一份。

这一日,金翰林与谢明覃联袂出宫,就听金翰林絮絮叨叨,再寻不着往日平稳的气韵。

“这产期都过了三天了,前天稳婆就说头已经入盆,说是这两天就该生了,可是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我这…唉,这什么时候生啊?”

金翰林长长的叹气,半点没有什么状元,侯爷的风范,仿佛之前那个风吹不动的谪仙,不过是众人幻想出来的。

叶若铭与他并肩,斜睨他一眼,听着他的长吁短叹,心下羡慕,却还是笑着劝解:“你先别急,我听说这产期提前十天八天,退后十天八天都是有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是锦好的主心骨,这女人生孩子,心里本来就发慌,你若是再跟着慌起来,她不得更慌。为人妻的,都得走这么一遭,没事的,锦好是个福泽深厚的,命中就该多子多孙,事事都会顺当,能有什么事情,你别自个儿吓自个儿,连带吓到了锦好。”

金翰林点头应道:“这分寸我是有的,在好好的面前,我没表现出来,可是这孩子到了产期,还不出来,我能不心急么。这两个月,孩子长的快,好好都没睡什么觉,尤其这半个月,都是坐在床榻之上,躺着就喊气喘不过来,我这不是心疼她吗?早点出来,她也少受些折腾。”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就已经出了宫门,阿宝正在宫门前,急着打转,见着金翰林出来,忙迎上来,急声道:“侯爷,您可出来了,夫人…夫人…要生了?”

“要生了?”金翰林一下子跳了起来,抓住阿宝的衣襟:“什么时候有动静的?”

“半个时辰前。”

金翰林也等不及坐轿子了,一把抢过阿宝手中的马鞭,脚下生风的冲了出去,头也不回的对着叶若铭道:“我先回去了。”

说着也不等叶若铭回话,几步就冲到了骏马前,飞身上马,扬鞭,却一鞭子抽空,自个儿却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阿宝倒抽了一口冷气,赶忙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金翰林站起身子,也顾不得检查伤势,一把就推开了阿宝,再次飞身上面,扬鞭前行。

一路上好几次差点摔下来,跟在后面的阿宝提心吊胆,好在有惊无险的到了威远侯府前,居然连马都不肯下,一路抽着马鞭冲进了府里,吓得门房的小厮,张口结舌,拿着棍子,却在瞧见马上之人,是自家的侯爷后,棍子举在了半空,最后无力落下,砸得自个儿抱脚痛呼。

金翰林惨白着脸色,在马上横冲直撞,到了二门,丁家兴闻讯赶来,冲上来,一下子拉住缰绳,止住马匹前冲,语气略带责备:“生产之处,怎么能横冲直撞。”

金翰林一直神游天外的神志,此时回过过来,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眼神茫然的看着丁家兴。

丁家兴拍了拍金翰林的肩头:“沉住气,稳婆说,一切正常,到下午,就该落地了。”

“下午?还要几个时辰,怎么这么长时间?”金翰林眉头紧蹙,医学常识早已忘得干干净净,完全忘了锦好这是头一胎。

心里焦急,也顾不上规矩:“我先进去瞧瞧,不看上一眼,我这心里放不下。”

丁家兴有心阻挡,可是瞧着金翰林那惨白的脸色,也只好依着他,说真话,他真怕若是不给金翰林看上一眼,这人说不得自个儿就急晕了过去。

金翰林刚到了产房前,就被其中的一个稳婆挡住了:“侯爷,这是产房,您莫要进来,与您不吉!”

金翰林才不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眉头紧蹙:“闪开,我要见夫人。”

若不是看着挡门之人,是稳婆,好好生产还用得着,他早就推开去了。

长公主守在锦好的产房里,见金翰林居然要进来,顿时紧张的走了出来,轻声呵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金翰林不语,步伐坚定的走了进去,长公主摇头:情深不由己,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清楚,今儿个不让他进去,怕是不行,也不再阻挡,只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往产房去。

此时的锦好,一股子阵痛刚过,面色苍白,额头滚汗,云燕守在一旁喂着燕窝。

金翰林二话不说从云燕的手中,接过燕窝,舀了一勺子喂了下去:“你放宽心,我就在外面。”

阵痛已经耗了锦好不少的力气,在金翰林进来之时,她就想出声阻止,可是她是知道他的,若是不让他进来,只怕他这心是无论如何放不下的。

这些日子,他这精神绷的比她还紧,有个风吹草动,更是不得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倒是她这个孕妇,反而释怀,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养的白白胖胖的。

锦好将燕窝咽了下去,很有大将风度说道:“喂完燕窝,你去院子外等着,我知道你在外面,这心里就踏实。”

自从锦好有了身子,金翰林从来都是听她的话,让上东绝不上西,百说百应,这时候自然更不会反驳,头点了又点。

终于喂完了燕窝,一步三回头的出了产房,去了院子,这心里急得什么似得,隔个一会儿,就拉着来来回回的下人问:“夫人生了没有?”

威远侯府对金翰林宠妻至上,关心至上,紧张之上,早就有了认识,也不觉得奇怪,倒是干净利落的摇头:“还没?”

这问了四五十次之后,他就稳不住了,院子里有棵海棠树,他就围着海棠树转起了圈子,转了百八十圈之后,就脚下发软,转不动了,就伸出手指,开始抠起那粗糙的树皮。

等姚丽娟和朱三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一株白生生的海棠树干,金翰林的脚下堆着一地的树皮。

二人到了跟前,金翰林也没抬头,犹在抠着树干。

姚丽娟担心锦好,也不管举止诡异的女婿,径直往产房去。

朱三爷有过前车之鉴,也没打扰金翰林叩树之举,对着一旁的下人问:“夫人待产几时?稳婆如何说话。”

下人恭恭敬敬的回答:“夫人待产四个时辰了!稳婆说夫人和孩子一切安好。”

朱三爷放下心来,这才缓步往金翰林走去。

瞧了一眼光溜溜的树干,低低的叫了声:“翰林?”

金翰林恍若未闻。

朱三爷的声音微微提了点:“翰林?”

金翰林依旧抠着树干,不曾转头。

朱三爷一怔,声音再提:“翰林?”

金翰林依旧未曾转头。

朱三爷心中一紧,伸手在金翰林的肩头拍了一下:“翰林?”

金翰林神色一凛,缓缓的回头,只是动作僵硬,如同身体骨骼完全不受自个儿控制一般。

脸上更是半点表情都没有,不过面色白得跟纸一般,就连紧紧抿着的唇,也是半点血色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似乎才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缓慢的开口:“岳父!”

朱三爷见他回神,这才放心,劝道:“好儿福泽绵长,定然无恙。”

金翰林抿着唇点头,低低的应道:“苍天垂怜,知我和好好情深,定然佑好好无恙。”

等待的时刻,显得漫长,异常的难熬,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天长地久一般,金翰林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唇也抿的越来越紧。

就在他忍不住要冲进产房的时候,产房中忽然传来锦好的尖叫声,金翰林面色又是一白,整个人忽然跳起来,嗖的一声,就向产房冲了过去,冲到台阶处,却是脚下踩空,重重的摔了下去,饶是朱三爷紧赶慢赶,却是伸手扯了一个空。

忙弯腰,要将他扶起来,却见他一个鲤鱼打挺,三两下就跃了起来,而此时一声响亮的啼哭声穿耳进来。

“生了,生了…”朱三爷狂喜之极,拉着金翰林的手,伸长脖子往产房紧闭的门看去。

却是手下一疼,转头看向金翰林,这一看,立马哑声——却见金翰林汗如雨下,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他似乎半点欢喜之色都没有,就好像孩子那响亮的哭声,根本就没有听见一样。

就在朱三爷准备开口询问之际,却听他用干瘪,沙哑的声音问道:“好好…好好…怎么…怎么…没有声息?”

这么一句话,他是一字一顿的说出,无法连贯。

此时,产房的门“咯吱”一声拉开,长公主眉开眼笑的抱着孩子出来,伸手,要将孩子送到金翰林的手上:“翰林,翰林…是个男孩,你看看…这是你…你的儿…”

子字还未说出口,就见金翰林已经穿过她,径直往产房内而去,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也没有看到她伸出来的手。

自始自终,他的目光都是直直的往产房内而去,根本看都没看长公主手中的孩子。

进了产房,见锦好双目紧闭,他几乎是冲了过去,低低的,小心翼翼的叫了声:“好好…”

云燕在锦好身边伺候多年,知道金翰林心中,锦好有多重要,感受到他的紧张,忙出言解释:“侯爷放心,妹妹一切安好,只是累了,瞧了两眼孩子,就安然入睡了。”

金翰林闻言,点头表示知晓,无声无息的坐在床榻上,目光却始终未曾离开锦好,但云燕却是看到,他那一直紧绷的脊背,在这一瞬间,已经放松了下来。

他伸手在她疲惫的脸上轻抚了两下,另一只手,却握住她的手,久久的不曾放开。

就这样一直握着,痴痴的凝望,仿佛一直到地老天荒。

也不知道时间到底过了多久,锦好修长的睫毛颤抖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入目,是熟悉而安然的脸,金翰林双目紧闭,只是在锦好看上他的那一刻,他就猛的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锦好唇角一勾,宛如花开。

看着她如同春天花开般璀璨的笑容,金翰林一直紧抿的唇,也勾出一抹动人的弧度,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绝代笑容。

“好好…咱们有孩子了…”

锦好笑容越发璀璨,低低应着:“嗯,咱们有孩子了…”

说完,傻傻的笑了起来,她这一傻笑,就完全的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