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

孟云卿兴致正好,请了一条红绸,提笔端端正正写下了“锦绣年华,福顺安康”几个字。

字体娟秀,乍一看很是好看,卫同瑞莞尔。

也依葫芦画瓢,请了一条红绸,写了“太平盛世”几字。

孟云卿上前大量,而后便笑:“旁人求的都是家人和功名,卫公子倒是心系天下。”

卫同瑞摇头:“家父驻守边关,太平盛世便是家宅安宁。”

意思是,他同旁人无异。

孟云卿恍然大悟。

遂而拿了各自的红绸去挂。

都说凤凰涅槃化作的古树有灵性,不能攀爬,也不能寻了木梯来,善男信女都卯足了劲儿往数端上扔。

孟云卿个头小,够不着,跳了两次都无功而返,卫同瑞就上前代劳。

卫同瑞常年行走军中,知晓力道拿捏,于是两段红绸都挂得极高,引来周遭的欢呼声,一时间,古树周围更为热闹。

“是个好兆头啊。”孟云卿笑逐颜开。

卫同瑞心底也豁然开朗,若真是好兆头,希望今年西北无战事,父亲可以早日班师回朝。

离晌午还有一个时辰,寺中开始敲钟。

敲钟便意味着要开斋饭了。

寺庙里来祈福的人多,吃斋的人也多,斋饭需得开早才可应对,于是寺中敲钟一响,人群便开始往饭堂蜂拥。

“去吗?”卫同瑞询问。

“不去了。”孟云卿看了看日晷,时候不早,韩翕和沈修颐都还在驿馆,让他们等久不好。

况且,还要学骑马。

于是出了凤凰寺,就绕道从京郊回驿馆,京郊的人就不如早先多。

他扶她上马,问她怕不怕。

她摇头。

这匹马驯良,很听卫同瑞的话,卫同瑞牵着缰绳,哪里有会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是这般想的,却没有说与卫同瑞听。

卫同瑞嘴角微微扬起,她果然和旁的小姑娘不同。

“坐稳了。”他叮嘱一声,孟云卿立即正襟危坐,卫同瑞忍俊不禁。遂而不去看她,只是伸手抚了抚马的鬃毛,马屁便舒服得主动去蹭他的掌心,伴着惬意的轻声嘶鸣。

“就像这样。”他示范完毕,“你来。”

虽然安然坐在马背上,还有卫同瑞在,孟云卿还是迟疑了一下,缓缓伸手触到马匹,马匹稍有警觉,嘶鸣着跺脚走了几步。

幸亏卫同瑞拉住。

孟云卿悻悻收手。

“不怕,再来。”卫同瑞眸间带着笑意,她也大抵安心,再伸手,马匹便仿佛习惯了她掌心的温度,她不禁笑开。

“它叫什么名字?”孟云卿言笑晏晏。

既是他的战马,应当有名字的。

卫同瑞应道:“日初。”

日初?

孟云卿笑吟吟看他,这名字用在战马上倒是怪异了些。而“日初”听到唤它,仰着头嘶鸣几声,仿佛在应声。

“它是在日初的时候出生的。”于是换作日初。

“日初…”孟云卿又抚了抚马头,马儿来回溜达了几步,也不像从前那边认生。

“来,坐稳了,慢慢骑。”卫同瑞牵了缰绳,走在前端,她在马背上听他耐心教授,如何握绳,何种坐姿,如何使用力道,如何与日初建立默契,等等等等。

他说多,她其实也记不住。

“万事开头难,回京一路就能学会的。”卫同瑞言简意赅。

孟云卿颔首。

这一路时间过得也快,等他牵马回到驿馆将好是晌午。

第023章 北市

第023章北市

从凤凰寺回驿馆将好是晌午。

驿馆的管事匆匆迎了上来,替他牵马,卫同瑞就随口问起沈修颐和韩翕来。这两人,一个昨夜喝得伶仃大醉,一个非日上三竿绝对出不了房门。

管事一脸笑意:“起了,都起了。”

卫同瑞和孟云卿都很意外。

管事就道:“早晨时候,卫公子和姑娘刚出门不久,就有人来驿馆送帖子。沈公子和韩公子收到帖子就一同去了。下官不知道卫公子和姑娘去了何处,这帖子实在无法递到卫公子这里,只能在驿馆等。”

言罢,管事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于卫同瑞:“这封是给卫公子的。”

帖子?

卫同瑞疑惑接过,他们几人是昨夜才到的凤城,除却沈修颐去会了趟从前的同窗之外,他和韩翕在驿馆早早就歇下了,并未多露面。

谁会来驿馆送名帖?

而信封上只有简单的卫同瑞几个字,也没有落款人姓名,信封上的字迹他也并不熟悉。沈修颐自然必不说了,什么帖子能把韩翕从床上拖起来?

卫同瑞狐疑拆信。

孟云卿离得远,她虽然好奇,但看不太清信上的字。只是留意卫同瑞脸上的表情有狐疑变为惊愕,继而蹙眉,慎重起来。

“平阳王…”

孟云卿只从他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平阳王”这三个字。

平阳王是谁她并不知晓,只是前一世时依稀听宋景城提到过。一字多是同姓亲王,两字多是异姓郡王,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而方才卫同瑞口中的,是平阳王而非平阳郡王,说明是异姓亲王。

能凭异姓做到亲王的,可见在朝中的地位,难怪沈修颐和韩翕接到名帖便出了驿馆,平阳王的名帖,的确耽误不得。

卫同瑞应当赶紧出发。

见他读完信,管事又道:“沈公子还有交待,说孟姑娘就别同卫公子一起去了,他留了沈文在驿馆等候,孟姑娘用过午膳可以去凤城的集市逛逛。”

孟云卿点头应好。

沈修颐的一席话,其实简明扼要。他们几人平日同平阳王走动很少,并不相熟,也不知平阳王相邀何意,她在场多有不便。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孟云卿心底澄澈。

卫同瑞就从管家手中接过缰绳,跃身上马,临行前朝管事交待:“孟姑娘没到过凤城,你找人与她们同去。”

管事应声。

待卫同瑞策马离开,管事又亲切笑道:“孟姑娘,您先在驿馆用午膳,稍晚出去的时候,您招呼一声,下官安排驿馆内的是从陪同。”

“有劳大人了。”孟云卿道谢。

“哪里的话。”定安侯府的贵客,驿馆的管事自然不会怠慢。

回到落脚的苑落,娉婷已经起了。时值五月,驿馆里的栀子花开得正好,满园香气,清新淡雅,倒是赏心悦目。

娉婷就立在栀子花树下同沈文讲话,言笑晏晏。

见她回来,沈文停下来行礼。

娉婷也迎了上来:“姑娘可算回来啦。”开始时,听说孟云卿离开驿馆,的确让她好一阵担心,后来听说是同卫公子一道出去的,虽然意外是意外了些,但心中的担忧也随之去了十之八/九。

“嗯,去了趟城郊的凤凰寺,正好祈福。”孟云卿也不隐瞒,言罢,又从袖袋里掏出一枚护身符,“给你求的,收好。”

娉婷喜出望外,“谢谢姑娘。”

孟云卿莞尔。

先前在凤凰寺,她一共求了三枚开光的护身符。一枚给娉婷,一枚给安东,一枚给沈修颐。沈修颐去赴约,娉婷的在这里,就环顾四周,寻找安东身影。

并未见到安东,便又问起来。

娉婷道:“安东哥哥早些时候回来了,在房间里休息。”

该是赶了夜路,孟云卿点头:“那就先不叫他了。管事方才说,稍后会把午膳送来,吃过饭就去凤城集市逛逛吧。”

娉婷眼前一亮,欢呼雀跃:“好呀好呀,这一路都在赶,可以好好在凤城逛一逛了。”掩饰不住的欣喜跃然脸上,兴奋不已。

孟云卿哭笑不得,偏头转向沈文道:“沈文,在这里一起用饭吧。”

沈文却之不恭。

入了五月,日头渐渐热了起来。

晌午过后,屋外就有些闷热。于是挑了中午的时辰在房内小憩,等晌午的闷热过去,一行人才从驿馆出发。

凤城民风淳朴,城内一向太平。加之祈福节前后,更讲究和气生财,所以城中生事之人就少。于是算上孟云卿和娉婷,同行的侍从就只带了沈文一人。

出门时,驿馆的管事便安排了驿馆的杂役小桂做向导。

小桂是土生土长的凤城人,为人忠厚老实,讲话有些磕巴,孟云卿倒是很喜欢他。

驿馆原本就在城中,街市分为南市和北市,离得都不远。南市以小吃和餐饮,客栈为主,北市才是街市。

才用过午饭不久,还未消食,南市晚些时候再去吧。

小桂应好,便领着三人向北市去。

凤城的北市很有特色,因着凤凰涅槃的缘故,集市里的大多物什都同凤凰或鸟类的寓意相关。比如布装,展示得大多都是吉祥如意的凤凰花纹。布装内做衣服的客人很多,有不少是远道而来,趁着祈福节量好衣裳,方便还吉利,店里的伙计就忙得不亦乐乎。

孟云卿抚了抚手中凤凰花纹的绸缎,质地顺滑,绣工极好,若是做成衣裳,肯定雍容华贵。

她挑得货好,眼尖的小厮赶紧上前招呼,这是上等的慈州丝绸,绣了凤凰的花纹,从南顺运来的。——意思是,姑娘,您好眼光,这匹货价值不菲。

孟云卿谢过,囊中羞涩,她怕是不够付银子的。

出来的时候,娉婷还在遗憾,“方才的料子,若是做成嫁衣,日后穿在姑娘身上,肯定好看。”

嫁衣?孟云卿蓦然僵住,而后才勉强扯出一丝笑意,“还早。”

娉婷嘟嘴:“谁说早的?姑娘到九月就十三了,十五及笄就该嫁人,在旁的人家已经开始说亲了…”

孟云卿拍了拍她头,好气好笑:“等先把你嫁了再说。”

娉婷脸便红了。

一旁的小贩大声吆喝,“姑娘,不买些胭脂水粉吗?”

周遭也没有旁人,该是对他们说的。

“不买看看也好呀~”小贩巧舌如簧,“两位姑娘生得这般好看,若是抹了我家的胭脂水粉就更动人。”

言罢,拧开眼前的瓷品送到跟前,有香气扑鼻:“都是用凤凰寺后山的红蓝花做的,女为悦己者容,这胭脂有灵性的。”

越说越神,孟云卿无奈。

娉婷却很是喜欢,爱不释手,孟云卿就付了银子,“喏,拿去,早些嫁出去。”

娉婷羞红了脸,还是欢喜收下。

于是走走停停,逛完大半个北市就花了将近各半时辰。

凤城比珙县繁华,孟云卿大多时间都在看,买的东西很少,家里的银子都置了田产和铺子,她只留了少许盈余带在身上,入了京中还需要打点。

临到北市街末,一家画扇铺子映入眼帘。

孟云卿不由停下脚步。

出云坊。

第024章 夺好

第024章夺好

出云坊的画扇很有名。

前一世时,她便听说过,只是不知道出云坊就在凤城当中。所以初初看见,还有些意外。

出云坊有近百年历史,名字来源于出云居士。

出云居士就是出云坊的开办人。出云居士其人精通琴棋书画,有深厚的造诣,却醉心于画扇。

因而出云坊的画扇,大多用的是出云居士自己的字画,别有一番雅致。

后来出云居士过世,由他的学生继承了出云坊。

不变的是出云坊的画扇,用的还都是自家文人或拍卖行买来的诗画所做,每季新品的数量很少,却精心雅致,不落俗套。

名门贵女都有一盏,外出聚会时,才不会流俗。

出云坊久负盛名,既然来了,需得去看看。孟云卿拎了拎裙摆,跨入门槛,这倒是来凤城一趟,意外的收获。

店内的客人不少,伙计有些忙不过来。

连掌柜都在招呼客人。

见有新的客人进店,掌柜迅速打量了来人的配饰和穿着,微微颔首致意,算做招呼了,有旁的大买主在,并未上前。

孟云卿也不恼。本就是进来看看,若是有心仪的,恰好银子又够,倒是可以选上一盏。

做女子生意的大都如此。

当季的新品往往贵得出奇,赚够了利润。而放了些时候的压箱库存品,有时会拿出来以低些的价格卖出,也受不少姑娘追捧。

所以出云坊内的货柜,也分了几个区域。

挑选的人也都不同。

孟云卿一一看来,许多画扇上有手工印章,是直接画好表成画扇的,上面写得时间很近。

这类画扇卖得极贵,一旁的伙计在介绍,她便听了一二去,只得望而却步。

也算开了眼界,受益匪浅。

娉婷就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孟云卿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我们去看看旁的。”

娉婷点头。

果真是出了珙县,才知外面的东西有多贵,一面画扇都价值不菲,怪不得姑娘花得小心翼翼。

一旁,也有些财大气粗的主儿,于是带着身边的丫鬟都趾高气昂:“我们小姐说了,这个,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这些都包起来。”

活计赶紧照办。

丫鬟眼见有人看过来,顺势打量过去。只见娉婷衣衫俭朴,连她身边的姑娘也不见得穿着有多精贵,于是狠狠瞪了一眼,就转头不再看她们。

娉婷虽然平日里胆子小,她没有过错,别人这般瞪她,心里也是有气的。

孟云卿就拉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娉婷只得在心底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