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信半疑。

段旻轩就朝老夫人道,“老夫人,您手气比我好,我要借云卿的手气来开牌。”

唤的是云卿,此时听来却没人觉得违和。

要借孟云卿的手气开牌,便是变相说孟云卿的运气好,老夫人自然欢喜,就真让云卿替他开牌。

还果真开了一副好牌!

连孟云卿自己都惊喜的很,她手上摸的是天牌,也就是场上最大的牌,她都能摸得到?!

她才不信。

段旻轩就笑道,“我同云卿一处,果然好运气。”

孟云卿就怪异看他。

他又朝她道,“你也帮老夫人开一把?”

真当她是福袋不成?

可外祖母偏偏也乐意得很,她便帮外祖母开牌,没想到果然又摸了一副好牌,自己都吓住了。

这一把就果然是段旻轩输了。

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我们云卿丫头这双手嘞~”

段旻轩也跟着笑起来,目光就朝她瞥来。

她自然不信是巧合,有人牌九玩得好,想让她再合适的时候摸两把也不是难事,倒是哄得外祖母开心得很。

这下午的时间,过得就比上午在听雪苑更快。

眼看申时都过了,段旻轩就似忽然问起,老夫人上次说起得作坊是在哪里?

作坊?孟云卿一头雾水。

怕老夫人记不起,秦妈妈就在一旁提醒,“上次宣平侯说,外祖父喜欢下棋,老祖宗想起京中的有一处的白玉棋子做的好,老侯爷过往的棋子都在那里买的,宣平侯就说要去挑一幅给外祖母,老祖宗可还记得?”

老夫人点头,“记得记得,是叫运来坊。”

运来坊是家百年老店,取义时来运转,是专门做白玉棋子的。

做工好,打磨细致,每年做的量都不多。

但白玉养人,手感又好,常年摸着对身子也好。

因为老侯爷过去曾是常客,定安侯府的货,运来坊都会优先做,否则精心打磨,怕是要等上好几月。

宣平侯在燕韩待不了这么长时日,老夫人就说他先去看看,如果合心意,就以定安侯府的名义去拿,当是优先些做,半月多就做好。

段旻轩说的就是此事。

“运来坊,在北市,我让翠竹同你一道去。”老夫人想得周全。

翠竹就应声。

翠竹在京中长大,也去过运来坊好几次,运来坊的掌柜也认识她。

老夫人又道,“云卿也同去吧,听说将军夫人爱下棋,也给将军夫人挑一幅吧。”

呃?孟云卿楞住。

段旻轩便也转眸看她。

 

第099章 风声

运来坊在北市的南端,靠近南坊这头。

孟云卿去过北市,却没留意过运来坊,北市里的店铺和作坊众多,好在外祖母让翠竹同去。

孟云卿便唤了安东驾车。

定安侯府过去只要两炷香的时间,北市的作坊大都要夜间才会下市,挑选的时间足够。

运来坊的掌柜见了翠竹,笑着上前道过年好。定安侯府是运来坊的常客,尤其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对运来坊多有照顾和帮衬,运来坊的掌柜感恩戴德,一直念着,老侯爷过世了也对定安侯府礼遇有佳。

翠竹道,这是我们侯府的表姑娘,还有侯府的客人,是老夫人让到这里挑棋子的。

听闻是老夫人的意思,掌柜亲自上前招呼,“二位可有看好的?”

孟云卿利索摇头。

她本就对围棋之类的不了解,也分不清质地,今天也是头一遭听外祖母提起白玉做的棋子,常年把玩可以养生,其余的就不清楚更多了。于是一边摇头,又一边看向段旻轩。

段旻轩就道,“掌柜有推荐的?”

掌柜就道,“不知二位是送人,还是自留的?”

掌柜也不好贸然判断,只能问得更细些。

孟云卿就道,“一幅送给将军夫人,一幅是送给一位老爷子。”

段旻轩想笑。

掌柜倒是惊异,“将军夫人?可是西郊卫将军府?”

孟云卿点头,掌柜这般问,莫不是有何缘由?

掌柜就道,“不瞒姑娘,前些日期有人也订了一幅棋子,就是送给将军夫人的。”

还有这般巧的事情?孟云卿意外。将军夫人喜欢下棋,她也是听外祖母说起才想到的,应当是同将军夫人熟悉之人。她没有去想是何人,但有人送了棋子,她也送,倒是重复了。

“我能看看吗?”她问。

掌柜有些为难。若是放在旁人那里,他可以断然回绝,但定安侯府的人他又不好回避。

翠竹就上前,“于掌柜,东西是老夫人让送的,老夫人也不知晓有人正好送了,我们表姑娘想看看款式,也好回去给老夫人回话,再看看怎么做,还请于掌柜帮忙。”

听翠竹一说,掌柜更不好回绝,就唤了店中的小二将东西取来。

正好订的就是这两日来取,东西是做好现成的。

孟云卿道谢。

“既然如此,你帮老爷子挑一副吧。”段旻轩顺势开口,语气自然得很。

她来挑?孟云卿怪异看他。

段旻轩不以为然道,“我挑的他都说丑,我送的他都说难看,这回换人选,等他发完牢骚再告诉,看看他什么反应。”说的如恶作剧一般,大有幸灾乐祸的模样。

连翠竹掩袖都笑了笑。在养心苑就听说宣平侯是来给老侯爷挑选棋子的,没想到宣平侯同自己的外祖父竟是这样有趣。

那宣平侯府的老侯爷也定是像个顽童一般。

孟云卿只觉额头三道黑线,只得道好。

掌柜就领她们三人去看给老人家把玩的棋子。掌柜很耐心,每一款的寓意和特别之处都说得很详细,让他们尽量好挑选心意的,孟云卿也长了不少见识,只觉得看似简单的手艺也是一门深厚的学问,难怪运来坊经营了百年之久。

孟云卿半是感叹,半是听掌柜介绍着。

只是门口那边先前就有些声音,眼下似是起了争执。

掌柜看了看,道了声,“对不住,我先去看看。”

孟云卿点头,顺着掌柜走的方向望去。

一人是店中的小二,另一人个头矮小些,还当是个孩子。孟云卿觉得有些眼熟,正好掌柜上前,那个孩童转身,孟云卿就恰好看到正脸,许卿和?

许镜尘的儿子。

他怎么在这里?

掌柜也上前,两人在交谈着什么,而后便见掌柜也摇头,许卿和模样有些着急。

“我去看看。”孟云卿同翠竹道,“是鸿胪寺少卿许镜尘的儿子。”

鸿胪寺少卿许镜尘,那不是二小姐的姑爷吗?翠竹也反应过来,就随孟云卿上前。

“许卿和。”她开口唤他。

许卿和先前正锲而不舍同掌柜争执,忽然见到是她,脸色就红了,嘴角也停了下来,“怎么是你?”语气里似是包含了“真不巧和”这样的感叹,加之他性子向来冷淡,上次赏月的时候孟云卿就见识过了,也没往心里去。

许卿和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段旻轩和翠竹,也没开口问候一声。

低头咬了咬唇,内心剧烈的思想斗争,才又抬眸看她,“借一步说话。”

孟云卿瞪圆了眼睛,许卿和就拢紧了眉头,一幅看不出来人家有难言之隐的模样。

孟云卿遂上前,同他单独站到远些的地方。

许卿和才道:“找你借些银子。”

孟云卿眨了眨眼,让他继续。

许卿和知晓旁人断然不会无缘无故借她银子,只得解释,“月末是我爹生辰,他喜欢下棋,我想买运来坊的棋子送他。这里的棋子定做少则月半,定金是我早前付的,剩下的钱要在这两日就付才赶得急。我手上银子不够,要再攒两月。”

孟云卿纳闷,“不是才过了新年吗?”

过新年就有压岁钱。

许卿和恼火得很,“算了压岁钱也不够!”

那幅要火不火的样子,孟云卿忽然想笑,也不逗他了,“你还差多少?”

许卿和想了想,“六两银子,最迟三月还你。”连日子都算好了,果然是搬着指头凑的。

“我不借你。”孟云卿就道。

许卿和有些火,又不好发作,毕竟借钱的是他,孟云卿不借也怪不了别人,许卿和只得把火咽了回去,“知道了。”转身要走,孟云卿又将他扯了回来。

“干嘛!”这回真有些烦了,他可正闹心着呢!

孟云卿笑眯眯道,“小鬼,你着什么急呀。”

“你不说你不借吗?”

“我不借你,我替旁人借你呀!”孟云卿就笑。

旁人?许卿和顿了顿。只见她从袖袋里掏了些碎银子出来,粗劣数了数,也有个七八两了,孟云卿塞到他手中,“拿着,记得到时候要还。”

许卿和就不乐意得很,他当然想猜得到孟云卿口中的旁人,是他爹爹要娶的沈琳。

他不喜欢她。

孟云卿见状,佯装要拿回,“不要算了。”

许卿和就收了起来,“谁说我不要的。”言罢又摊开手掌数了数,真有八两,遂又拿了两枚碎银子还给她,“说了借六两就借六两,多的还你。”也不由分说,又将这两枚碎银子塞回她手中。

孟云卿哭笑不得。

“喂,小鬼。”孟云卿唤他。

许卿和气得想跺脚,“我叫许卿和,不叫小鬼。”

“哦,许卿和,记得要还银子给我二姐姐。”

“知道了!”越是哪壶不开,她偏偏提哪壶,许卿和闹心。

“还有。”

“又怎么了?”许卿和无奈回头。

她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他:“许卿和,新年好,大吉大利。”

许卿和怔了怔,还是接过,应道,“新年好。”

孟云卿就上前摸了摸他的头,许卿和虽然不瞒嘟了嘟嘴,却还是同她一处,由着她摸了摸头。

段旻轩就看着她好笑。

等许卿和那端的事结束,欢欢喜喜出了运来坊,还同她挥了挥手。

孟云卿才重新听掌柜的介绍起白玉棋子来。

掌柜前后介绍了十来款,孟云卿听得仔细,最后才挑了一款来,问段旻轩的意思。

段旻轩就点头,“你决定就好。”

连缘由都没有问。

翠竹便同掌柜说,宣平侯在京中留得时间不久,请掌柜这边帮忙加急做,掌柜应了。掌柜亲自送他们出了运来坊,说十日后来取货。光雕刻,打磨,润色就需好几日的功夫,十日能取货,怕是挪了别人定好的白玉来做的。

白玉本就稀有,若是要等,怕是真要等上两月功夫。

段旻轩和孟云卿都道了声谢。

等出了运来坊,天色都入夜了。北市里华灯初上,十里长的街道银装素裹,家家户户都挂了灯笼和彩旗,新年里的喜庆就散在各处。人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便是不认识的,逢着了也会点头致意,还有问过年好的。

孟云卿莞尔。

翠竹就道,“表姑娘,再过十余日就是上元节了,等到上元节,挂花灯,猜灯谜,闹元宵,才是京中一年里最热闹的日子呢!”

孟云卿也心生向往。

段旻轩在一旁,她也就随口问起,“苍月也是吗?”

段旻轩想也没想,应道,“当是吧。”

孟云卿和翠竹都尴尬看他,当是…

段旻轩便道,“每年年节,就我和老爷子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有时下下棋,有时煮茶,他也不去看花灯,说街市上的多,他嫌吵。”

他说的随意,孟云卿却听出了旁的意味。

年节时候的冷清是何滋味,她再知晓不过。便抬眸,认真打量起段旻轩来。

“看我做什么?”他又不瞎。

“那你不留在侯府陪老爷子过年,来这里做什么?”

本就人少,再少一个,连干瞪眼儿的人都不够。

“是老爷子让我来的。”段旻轩也看她,嘴角略微勾起,笑若清风霁月。

她看他,仿佛有丝丝涟漪泅开在心际。

孟云卿便垂眸,修长的羽睫倾覆,看不出半分情绪。

侯府,西院。

韵来和上书房的门。

侯爷唤了世子爷来,看脸色很是不好,侯爷说有事同世子爷商量,不让任何人进来。

韵来不知道出了何事,也不敢多嘴,奉了茶便退了出去。

书房内,沈修文就开口,“朝中有人在传,说陈家当年有未亡人,是陈太陈阁老的亲孙子,当年过继到了远方的表亲家。”言及此处,顿了顿,“有风声说,陈家的远方表亲姓孟。”

定安侯一直听着,此时才道,“你想问什么?”

第100章嫁衣

“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们定安侯府。沈芜姑姑出嫁了十余年一直没有消息,姑姑过世,父亲和祖母才云卿接回了家中。姑父是做什么的?哪里人?孟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父亲,我都想问。”沈修文如实道。

定安侯看了看他,“你不想问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沈修文愣住,他确实没有想过。

定安侯就起身,“在寒山寺的时候,齐王来找我,说有人在查十余年前陈家的案子,问我可知道陈家?”

齐王?

沈修文拢眉。

定安侯继续道,“陈家协助惠王谋逆,诛了九族,事情整整过了十余年,这个手有人却忽然翻了出来,矛头还直指定安侯府,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不想党争之事定安侯府置身事外。你刚才问我这么多问题,可是要我一一答你?”

沈修文低头轻笑,“是我想的浅薄了,原来父亲早就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