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杰不解。

段旻轩收手起身,贴近赵世杰,“顺理成章,让孟云卿消失。”

嗯?赵世杰以为听错。

****

翌日,冬雪初霁。

天气忽然便凉了下来。

孟云卿多裹了一层衣裳,才往养心苑那头去给老夫人请安。

还在初几头,是新年里。

府中的灯笼和彩条都没有摘,喜庆意味还浓烈得很。

音歌跟她一道去的养心苑,去得早,是想同外祖母一起用早饭,外祖母念着她,前日夜里就让翠竹来说了,让她早些去,她却之不恭。

等到了屋内,又见到沈修武。

原来不止她一人。

沈修武在宫中当差,在府中的时间不多,连侯府去寒山寺拜佛都没有去,眼下在外祖母这里见到他,孟云卿也有些意外。

“四表哥也在?”孟云卿招呼。

“值了夜班,正好来见祖母。”沈修武也应得自然。

孟云卿莞尔,也不多问了,正好翠竹和秦妈妈乘了饭来,祖孙三人就一道用起饭来。

饭后,又陪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

他才值了夜班,老夫人怕他劳累,让他回去先休息。

沈修武就朝孟云卿道,“几日没见,云卿正好送送我吧。”

沈修武是有话同她说。

老夫人便笑眯眯点头,“好好,你们表兄妹一道说说话去吧。”

孟云卿嘴角微微扬起,同沈修武一道出了内屋。

他们二人有话要说,音歌就远远跟在身后。

“我是来祖母这里寻你的。”沈修武开门见山。家中女眷都要来祖母这里晨间请安,孟云卿又时常来养心苑这里陪祖母一道吃早饭,在养心苑一定能见到她。

孟云卿微怔。

沈修武性子偏冷,对她还算和善,只是沈修武会特意来寻她,又不是去听雪苑,她委实有些意外。

沈修武也不隐瞒,“你前两日是不是让音歌去打听陈家的事?”

孟云卿脚下踟蹰,惊异看他。

如此,就算是默认了。

沈修武也停下来,“你是本就知晓一些事情,还是谁让你打听的?”

沈修武如此问,是话中有话,孟云卿更为不解。

本就知晓,还是有谁让她打听的?

孟云卿隐隐觉得其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关系,她并未探得究竟。

见她一脸迟疑,不像有假,沈修武也猜到了几分,孟云卿怕是不知情的。

周遭又没有旁人,沈修武就道,“云卿,陈家的事情不要再找任何人打听了,音歌问到的恰好是我的人,并没有传到舅舅耳朵里去。眼下朝中并不太平,让你打听陈家的人其心可诛。你近日就待在听雪苑内,不要出侯府半步,南苑和北苑都不要去。如果有不相干的人来找你,南苑和北苑也算在内,你都搪塞过去。我都在宫中当值,一连几日,若有急事你让安东来寻我。”

他说得很慢,但有条不紊。

孟云卿听得一头雾水,却也隐约听出了几分端倪。

“四表哥…”她想多问,又欲言又止。

沈修武就道,“只是你同卫同瑞的婚事,怕是要缓上一缓了。”

沈修武低眉看她,又有些小心翼翼,似是怕刺激到她,便察言观色。

第102章 参和

沈修武的一席话,无疑在孟云卿心里漾起了层层涟漪。

沈修武没有久待。

他同她说话,应当也不想让旁人知晓,所以才借着看外祖母的名义来养心苑,而不是直接去听雪苑寻她。

齐王让她打听陈家,沈修武却说让她打听陈家的人其心可诛。

孟云卿虽然不知晓其中缘由,却是信沈修武的话的。

近日朝中并不太平,人人自危,听起来又处处与陈家相关。

齐王的怪异的举动也好,沈修武让她待在听雪苑也好,她都不知为何会同自己扯上关联。再加上沈修武最后那句,她同卫同瑞的婚事怕是要缓上一缓,她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不妥。

前几日还好端端的。

这几日,是京中忽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偏偏沈修武没有多说,她又不好找舅舅问。

折回养心苑时,孟云卿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

晨间请安,大都听其他人在说,她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往心里去。

她的心思不在此处。

连三夫人都说,表姑娘今日倒是魂不守舍的。她才反应过来,说睡得有些晚,迷迷糊糊了些,晚些回去补补觉就好,遂才留意众人在说些什么。

近来二夫人和沈陶,沈妍都忙。

沈琳的婚事有礼部操办着,琐事都不需要侯府来操心,连嫁衣都是礼部准备的,侯夫人又嫁过女儿了,轻车熟路。

沈陶和沈妍的婚事,是月初时才定下的,四月里就要办了。

沈陶虽然是嫁到齐王府,婚事照说也有礼部操办,但嫁衣聘礼等都需她们娘俩自己上心。

沈陶又是二夫人唯一的女儿,二夫人郑重得很。

虽然是侯府的二房,二夫人又不想丢了颜面,钱家的财力不菲,二夫人是想将婚事办得热闹些,给钱家和侯府二房长脸,也让自己日后脸上有光,京中的贵妇圈子,自己也能进得去,不需要时时靠着侯夫人那头。

至于沈妍,即便不是她亲生的,总也要她照看着。

沈妍嫁去的人家不比齐王府,要准备的东西就更多,二夫人又不想让赵姨娘自己张罗,一个姨娘如何上得了台面!

于是沈妍的婚事准备也凑到了一起。

事情累计到了一处,二夫人终日手忙脚乱,光是看首饰,一日内就要看好几次,耗了不少精气神,却终日红光满面的,气色比以前好了许多。

侯夫人和沈琳就要低调得多。

离二月越来越近,沈琳的婚事仿佛近在眼前了,侯夫人就同老夫人道起,嫁衣和首饰都定好了,也不需要再改了。嫁妆的单子,她也拟了几份,让老夫人帮忙看看。对方是许家,早些年间是燕韩国中有底蕴的世族,侯府的嫁妆不能含糊,还是要请老夫人拿主意。

老夫人就大致看了看,晚些时候再让人回话。

侯夫人会意点头。

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正好沈陶和沈琳的婚事在即,老夫人是不想在几个儿媳面前看嫁妆单子,总会生出些嫌隙来。

都到七七八八的琐碎之事说完,老夫人就打发众人各自回去。

她要好好看看嫁妆单子,沈陶和沈琳的也要准备了,届时也要她拿主意,总归要做的。

这个做祖母的,也要想想备些什么给这几个孙女。

一屋子的女眷就起身道别。

老夫人又借看嫁妆单子为由,留了侯夫人说话。

三夫人带了沈楠和沈瑜两姐妹回北苑。

二夫人也风风火火离开,说二房内一堆事情忙得不可开交,不等沈陶和沈妍了。

“云卿,许久没到我的风铃小筑坐坐了,正好叫上二姐和四妹一道?”沈陶便相邀。

沈琳和沈妍倒是无妨的。

孟云卿就想起晨间沈修武的叮嘱,继而含笑摇了摇头,“落了好些瞌睡,先前就差点在外祖母这里睡着了,要先回去补补觉。玩了几日,魏老先生那头的功课还没做完,也只有三两日了,也得空先看看书,等看得差不多了,再来寻二姐姐,三姐姐和四妹妹一处玩。”

如此说,便连后几日都回绝了。

正如沈修武所说,就老老实实待在听雪苑,寻个好听的名头。

沈陶扫兴得很,“那便算了吧,母亲寻了好几个绣娘来轮流教我女工,难得喘口气呢。”言罢,又问沈妍,“你那里呢,嫁衣开始准备了吗?”

沈妍莞尔点头,“在做了。”

沈陶就泄气道,“你说我平白无故问你做什么,怎么忘了赵姨娘就是做这个活计的,哪里能难得住你?”

又在说赵姨娘的出身,沈妍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沈琳便道,“要不,你来听雨阁吧,正好我那里有些首饰,你也帮忙看看。”

沈陶这才露出笑意。

养心苑出门分开,音歌同孟云卿一道回听雪苑。

今日也不知道四公子同姑娘说了些什么,姑娘一直魂不守舍的,她在身后唤了好几声,姑娘都没听到。

隔一阵似是反应过来了,又停下脚步问她,方才是不是唤她?

音歌就道,“姑娘昨日里说,下月就是夫人的忌日,想在京中的寺庙点香祭拜,我方才问了问秦妈妈,秦妈妈说是老祖宗已经约了清水寺的方丈,说下月要带姑娘去祭拜夫人。”

外祖母…

孟云卿鼻尖微红:“那便听外祖母的安排吧。”

音歌点头,“要准备的东西,我晚些时候问问秦妈妈,再同姑娘说。”

孟云卿道好。

等回到听雪苑,只见娉婷在带着苑里的小丫头们扫雪。

难得雪停了,将苑落清理下。

又折了几只腊梅,放在花瓶里,摆到了房间各处,倒叫人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娉婷就道,珙县许是没这么冷,腊梅没有京中开得好,京中的腊梅就要好看许多。

孟云卿忍俊不禁。

到了冬日,苑里的用茶大都换成了红茶和姜茶,驱寒御暖用。

孟云卿饮了口姜茶,娉婷呈了封信函来,“姑娘,是珙县来的信。”

珙县?孟云卿接过,是家中?

她询问般看向娉婷,娉婷点头。

信是孟府来的,应是腊月的时候寄的,眼下才经由驿站送到京中。

信里一是问姑娘安好,恭贺新春之类的吉祥花语;二是道谢,姑娘吩咐下去的年节礼,都发到府中了,大家念着姑娘,不知姑娘何时会回府中;三是铺子和佃租的近况,再是将一年来的收入告知姑娘一声,好让姑娘心中有数,再问问姑娘这些银子是否给姑娘送到京中来?

离开珙县时候,孟府里的人散了不少,留得大都是孟府里靠得住的老人。

孟云卿信得过。

今年年生好,铺子和庄子的收成都不差,攒一赞,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她在侯府里,外祖母和舅母每月给用度,有时怕她拮据,私下还会添些临用给她,她其实也够用。只是想起日后或是会有急用,就寻思着日后每半年让人从珙县来京中一次,将银票送来。

恰好二表哥在打理侯府的经营开支,还可以请二表哥帮忙,在京中置些铺子之类的,将暂时不用的钱存起来,日后也算在京中留了些营生的活计。

娉婷便替她磨墨。

信写得很快,孟云卿一气呵成,又问起娉婷,有什么话要带给孟府里的其他人。

娉婷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音歌都边笑边摇头,姑娘哪里写得了这么多。

孟云卿便留了句,娉婷问候众人之类的。

信写好封口,让苑里的小丫鬟去唤安东来,让安东去驿站将信寄了。

而后又想起了冯叔叔,又再提笔给冯叔叔写了封短信,也大致是问候新年和冯叔叔身体可好,粗略说了她在京中的近况,家人对她都很照顾,让冯叔叔放心之类,再让安东一道寄出去。

安东应好。

等到安东离开,音歌替她添茶,道起:“今日奇怪了,宣平侯竟然没来。”

孟云卿也怔了怔,似乎是的。想起他昨日让她帮忙挑了棋子,还说今日要到她这里来看书,今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不知做什么去了。她也将他的事情忘在了脑后。

倒是听音歌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

临到晌午了,娉婷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备宣平侯的饭,怕他来了又没得吃,还得临时做。

孟云卿想了想,备着吧,吃不完就拿去喂阿黄。

阿黄是听雪苑的看门狗。

音歌和娉婷哭笑不得。

***

西院书房那头,韵来上前奉茶,而后便退了出去。

宣平侯来这里见侯爷,倒是少见得很。

韵来合上门,定安侯和段旻轩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宣平侯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

段旻轩点头,“侯府上下都是好客之人,我住得自然习惯。”

定安侯瞥了他一眼,笑而不语。

段旻轩就缓缓放下茶盏,“今日来,是听说定安侯遇上了些难事,来看看能否为定安侯分忧。”言罢,抬眸看向定安侯,眼中也不避讳,说的是何事,想来定安侯也心知肚明。

定安侯敛了笑意,“宣平侯何时也关心起我燕韩国中的闲事来了?”

段旻轩便笑,“燕韩国中的事,我一个苍月的宣平侯参和什么?不过是定安侯府接了一个表姑娘回来,平白遭人猜忌,我家中的老爷子又少了个孙女,终日念叨。定安侯不知,我家老爷子身子不好,想念孙女得紧,可谁让他自己当年将儿子撵了出去…”

他话中有话,定安侯凝眸看他。

段旻轩就道,“巧不巧,我家老爷子也姓孟。”

第103章 问话

苍月宣平侯,孟长阔。

这样的人物,定安侯自然听闻过。

段旻轩是孟长阔的外孙,所以姓段,不姓孟。段旻轩是孟长阔一手教出来的,年纪轻轻就以外孙的名义继承了宣平侯的侯位,足见明帝对宣孟家的信任。

段旻轩继承侯位之后,明帝对宣平侯府的信赖又有增无减,足见段旻轩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定安侯就笑着看他。

段旻轩也笑眯眯饮茶,旗鼓相当。

定安侯是明白人,自己说得已然明了,没有必要再点破。

只能等他开口。

定安侯果然问道,“所以宣平侯两次到京中,都借住在定安侯府中,是因为云卿的缘故?”

段旻轩也不隐瞒,“是,瞒不过定安侯。”

事实如此,他也无需避讳。

他倒是坦诚,定安侯就笑。

沈修文同他说,宣平侯似是对孟云卿处处不同,好像有意亲近,许是对云卿动了心思?

他还疑惑,云卿相貌普通,放在燕韩京中也算不得乍眼,宣平侯会对云卿起心思?

他将信将疑。

眼下,才算知晓了所谓的处处不同,且有意亲近是何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