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先前还好好的,谁知刚说到一半,就有小雨落下来。

三人就寻了屋檐下的避雨处待着。

“这六月天,真是说下雨就下雨了。”谢宝然的衣袖都有些淋湿了,瓶子在替她擦拭。淋湿得不多,夏日里又干得快,应当不会着凉,再注意些就是了。

只是这白芷书院走了一小半不到,眼下若是回去就太过可惜了。

索性在屋檐下再呆上一会儿,看雨势如何再说。

谢宝然提议,徐添和孟云卿都赞同。这场雨下得没有由来,雨落到地上也没有形成漩涡,应当下不久,三人都不担心。

只是虽说这雨势见小,谢家驾车的车夫却来寻谢宝然了。

马车是停在书院外的,车夫来寻谢宝然,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车夫就道:“小姐,夫人派了人来,说家中有事,让小姐赶紧回家一趟,眼下就走。”

娘亲?谢宝然意外,娘亲知晓她今日要同孟云卿一道来白芷书院,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是不会遣人来白芷书院找她的。谢宝然就问:“娘亲可有说什么事?”

车夫摇头:“没说,就让小姐赶紧回府。”

这便是耽搁不得了。

谢宝然有些为难,徐添和孟云卿都是坐她马车来的,她若是走,就剩了他们两人在此处。

孟云卿扯了扯她衣袖:“先回去吧,我同徐公子一道,别担心。”

徐添就也会意:“你怕什么,有我在,稍后就送孟小姐回去。”

谢宝然才点头,随了那车夫一道往书院外走。

他们来时都没有带伞,车夫带了一把,也给谢宝然了。

眼下,就只剩了孟云卿,徐添和小茶同在屋檐下。

雨飘得有些大,有些飘进了屋檐下,沾湿了孟云卿的衣裳,孟云卿往后退了退。

还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会小些?

“先等等?”徐添问。

孟云卿点头:“不急。”

其实谢宝然不在,对逛白芷书院也没有太多影响,只要这雨停了,让书院的小厮去帮忙请辆马车也可以回去,只是会晚些罢了。只不过白芷书院在西郊,来一趟不容易,她想再多看些时候。

索性再等等。

再等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雨势渐渐小了。

小茶伸手,都沾不了多少水珠,也算是晴了,只是不知待会儿会不会又开始下起来。

白芷书院本就在西郊,书院内又绿树成荫,雨后的空气很是新鲜。

小茶心中的担忧,也就莫名被掩在这清新的空气里。

“徐公子和小姐先看看,我去前面借把伞。”小茶如是想。趁着现在细雨如丝,她先去借伞,若是稍后雨再下大些,她们也不怕了。

孟云卿点了点头,小茶就快步向前跑去。

雨后路滑,徐添和孟云卿便落在后面,走得稍慢些。

徐添继续同她说起白芷书院,她也认真听着。

许是天公真的不作美,不多时,雨势又大了起来。

小茶跑去了前方,眼下人影都见不到,方才躲雨的地方离得又有些远,孟云卿不觉伸手,想挡在额前,怕淋雨。结果头上一黑,是有人伸手,将宽大的衣袖遮挡在她头顶。

她没淋湿多少,他自己却没有遮挡。

“去前方吧。”徐添开口,遮在她头顶的衣袖却没有扯开,“只是得快些了。”否则,若是连他的衣袖都湿了,就真挡不住了。

孟云卿不好添乱,轻声应了句“嗯”。

好在不远处,又有一处屋舍,将好能躲雨。屋檐下,她拂了拂衣袖,就湿了裙摆和衣袖的尾巴处,倒还好。

一旁,徐添的衣裳倒是湿了不少,模样很有些狼狈。

孟云卿是有些愧疚。

徐添就笑:“看来天公不作美,说不定是想让我们二人在此处多留些时候。”

分明是打趣,孟云卿笑了笑,刚抬眸,就见一袭身影撑着伞,在雨中幽幽看着他二人。

烟雨蒙蒙里,他撑着伞,五官依旧很是好看。只是仿佛先前的话入耳,惹得他有些不快,脸上都写着些许醋意。

“你还是自己留吧。”惯来的语气,也没有太多违和感。

徐添就怔住:“段旻轩?”

 第152章入宫

他撑着伞,缓步上前。

一袭白衣锦袍,仿佛与这白芷书院内的满眼青葱翠绿,和身后连绵不绝的雨滴融为一体。

他的目光留在孟云卿身上,也没看徐添。

缓步行到屋檐前,停下,轻声道:“我来接你。”

言语里有醋意,孟云卿笑了笑,此刻也不多言,便顺着他伸过来的手,拎着裙摆走到他伞下。

屋檐淌水,他的伞稍稍向她倾斜些,不让她淋到。

“走吧。”他一手撑伞,一手揽着她的胳膊,如此,揽着她胳膊的手若是没淋到雨,她的衣裳就不会湿。

孟云卿想了想,还是回头,弯眸笑了笑:“徐公子,先行一步。”

徐添欲言又止。

待得段旻轩也回头,冷眼看他,徐添才开口:“喂,段旻轩,我怎么办?”

“自便。”他也言简意赅。

是不想多在此处逗留,同身后之人纠缠。

孟云卿自然会意。

只是同他一道,也不说话,等走出去稍远,却忽得想起什么,便朝他道:“我让小茶寻伞去了。”

她的意思是,小茶还在这里,要不要先等等。

段旻轩冷冷道:“正好同徐添一路。”

他的意思是,不等了。

孟云卿噤声,有人醋意稍稍浓了些,连她也一道掘了,便低着头,笑而不语。

“宝然呢?”白芷书院很大,从内里走到书院外还需要有些时候,她不主动出声了,他就开口。

“将军府忽然有事,将军夫人让人来寻她回府。”

所以,才留了她和徐添一处的。

段旻轩瞥目看她。

她说的是实话,就也抬眸看他,心中并不慌乱。

“为何不同宝然一道走?”他又问。

孟云卿好笑:“将军夫人遣人来寻,看着很是着急,宣平侯府和将军府又不顺路,哪里好耽搁?”

至于白芷书院还没有逛完这条就隐了去,免得煽风点火。

他看了看她,没有再多问了。

六月的雨,少有下得如此连绵不绝,倒像三月里似的。

他撑着伞,她就在他伞下,虽然都没说话,但烟雨里的白芷书院,似是比先前更多了几分旁的意味。就连着先前的满眼青葱翠绿额,都像是草芽漫漫一般,在心底悠悠舒展着腰肢招摇着,比三月的杏花还要撩人心扉。

她莫名笑笑。

他也转眸看她,唇畔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马车就停在白芷书院外。

车夫见他二人撑伞出来,就驾着马车往前,就着书院的屋檐下停靠。

段旻轩收了伞,递给车夫。

车夫接过。

段旻轩就先行上马车,转身回头接她。

屋檐下飘着雨,他一手牵她,一手举着衣袖替她挡雨,孟云卿才看见,先前他撑伞的另一端衣袖湿了大半。眼中微怔,恰好对上他目光。

“上来。”他唤了一声。

她才不作迟疑。

上了马车,马车里没有旁人。他身边素来没有侍婢跟着,许是习惯了的缘故,若非远门,侍从也少有带。外袍湿了,他脱了下来,搁在一旁,好在里面的衣裳微微沾湿了一些,很快就能干。

“回侯府。”他吩咐一声。

车夫应声照做。

孟云卿滞了滞:“不等小茶了?”

她以为他先前是特意的,虽然带着她先出白芷书院,还是会在马车里等着小茶到了再一道走的。

“不等。”他回绝得彻底。

若是等小茶出来,便等同于等徐添一道出来,还让徐添上他的马车,同他二人一道。

孟云卿觉得有些对不住小茶,马车缓缓驶离书院,就透过车窗往书院那头望了望。

段旻轩便问起:“今日怎么会遇上徐添?”

“和宝然在子都吃饭的时候遇见的,徐添说宝然借用过他的马车,这回要搭马车一道去白芷书院。”她如实应他,顺道替宝然一道开脱了,省得有人去找宝然的麻烦。

“他素来脸皮比旁人厚些。”分明是方才就憋了许久的评价,趁着眼下破口而出。

孟云卿忍不住笑了出来。

马车里有茶水,她倒了一杯,轻轻抿了一口。

“去了哪些地方?”他也翻开茶杯,顺道问她。

她放下茶盏,道:“主要是来白芷书院的,上午在马车里,途径了京中的几个大街市,看了看有名的酒楼和日后会常来的商铺。还去隐在巷子深处的酿酒处,也路过了几处烟/花之地,开了眼界。”

去的地方倒是不少,大都是走马观花,看了粗略的全貌。

也就是白芷书院看得细了些,竟也还没有走完就下起雨来了。

段旻轩幽幽看她。

所以谢宝然都走了,她还想在白芷书院多留一会儿。

正好遂了某人的愿。

段旻轩也搁下茶杯,轻声道:“若是没逛完,我日后再带你来。”

孟云卿也应了声好。

“徐添念过白芷书院?”她问。

他点头,“有什么稀罕的”

她摇头:“只是去白芷书院的时候,他对里面很熟悉,说早前在白芷书院念过书,我和宝然都不信。”

段旻轩敛了敛眼眸,沉声道:“你是好奇白芷书院,还是好奇他?”

这里面的醋味,便散得大了些。

孟云卿懵住。

有人又道:“我也念过,怎么不见你问起?”

言及此处,眼眸才睁了睁看她,眼神里似是有几分罕见的不悦,又似是只骄傲的麋鹿,等待她回应。

这醋味就酸到极致了。

孟云卿哭笑不得,看着他的眼神,莫名的,又心中微动。

鬼使神差俯身,在他眉间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她还是头一次,主动上前亲他。

他心中微滞,好似呼吸都在瞬间滞住,就似有道道涟漪丝丝泅开在心季,乱了一池春水。

她刚要起身,他伸手箍住:“再亲一次。”

不是请求,也听不出来旁的语气。

她照做。

亲吻落在她额头,既似春风拂面,又似酒酿的甘醇一般,透过肌肤沁入四肢百骸,带着醉人的芳香沉醉。

“亲久些。”他便接着这莫名的“酒意”,得寸进尺。

她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再吻上他的眉心,鼻梁,眼眸,而后是温润的唇畔。

很轻,却很长,像春雨润物。

分明无声,却撩人心扉。

心中涌起纷纷扰扰,便忽得抱起她,反手将她置于身下,去亲吻她的嘴唇。那混着茶叶的清香,和那股不知何处尝到枇杷香甜的味道。

不足以,也不像她一般浅尝辄止。

他已经好些时候没有同她亲近过了,分明就一苑之隔。

他想将她尝尽,又不能。

他们还未成亲,她还在守孝…

他眉间一丝清明,就微微睁眼,将她抱起坐在自己怀中,伸手抚摸她的头发,轻语道:“徐添心术不正,你日后离他远些。”

转眼又说到徐添身上,孟云卿只得靠紧他的肩膀,道了声,知晓了。

“还有…”他下颚贴近她的额头,笑道:“日后,每日亲我一次。”

孟云卿僵了僵。

***

等回到宣平侯府,这窸窸窣窣的雨就恰好停了。

就似特意作祟的一般。

“侯爷,小姐回来了?”福伯正好在门口,见到他二人回来,就上前相迎。

他俩一道回来,福伯是没想到。

侯爷晨间是去早朝了,早朝后却没有回府,他以为是外出了。小姐白日里又同谢家的小姐一道出门玩耍,眼下却和侯爷一起回来。

福伯笑了笑,方才下着雨,应是侯爷去接的。

“小茶呢?”知晓了也不说破,只是看了看他二人身后,没有旁人了,想起小茶是同小姐一道出去的。

孟云卿尚在寻思如何开口,就听段旻轩道:“先前落了些东西,小茶回去取了,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

福伯也不多问了。

临近黄昏,若非这阴雨沉沉,天色也不会显得晚。

府中各处开始陆续掌灯。

福伯同他二人一道入府。

段旻轩便问:“福伯怎么在大门口?”

福伯笑道:“是方才衢州城那边来人送口信,老奴正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