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官可以去前厅招呼客人了,这里交给我们便是。”喜娘笑嘻嘻开口。

这就走了?

段旻轩和孟云卿都有些怔。

“不是挑喜帕,喝交杯酒吗?”段旻轩如实问。

屋内的喜娘们闻言都笑了起来,方才那人又道:“新郎官这么急做什么?交杯酒要晚些时候喝,新婚燕好,还是要先去招呼客人的,在吉时前回来就好。”

孟云卿也愣住。

“侯爷放心,到时候会有喜娘提醒的。”几个喜娘笑着将某人推出了屋。

听屋门关上的声音,还委实狼狈了些。

孟云卿也难免发怵,吉时是什么时候?

“要黄昏过后了呢。”喜娘怕她着急,特意告诉她一声。

黄昏过后,孟云卿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

“小姐,先用些点心吧。”是小茶的声音,眼下才晌午刚过,到黄昏还有好些时候呢,怕她饿着。

孟云卿也确实没有想到会这么久,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幸好小茶这么问,那定是有准备的。可她还带着凤冠霞帔,又盖着喜帕,她迟疑片刻:“可以摘下来吗?”

喜娘应道:“喜帕可以摘下来,侯爷回来前盖上便好。”

孟云卿松了口气,别说充饥,要是这么一直盖着喜帕,她连呼吸都有些难。

取下喜帕,新房内的陈设便率先映入眼帘,孟云卿看得有些呆。

刻着鸳鸯的红烛,泛着光泽的银制烛台,黄金的手盆和挑杆,青铜酒器和杯盏,整个新房内洋溢着温和的暖意。雕花的喜床,大红的喜被。

她好奇,掀起一侧的被脚,漏出大片的桂圆,莲子和花生来。

“小姐…”小茶唤她。

她回过神来,屋内站了五六个喜娘,离她最近的是小茶。手中拎着黑色的食盒,食盒里有香气传来。

她真是饿极了,孟云卿感激涕零。

“都有什么?”她干脆自己伸手了,可小茶似是僵在原处,忘了动弹,直至她伸手,才恍然回过神来:“哦…都是小姐早前爱吃的点心…小厨房做的…喜娘说只能用些点心,也没有旁的了。”

喜娘也解释:“稍后新郎官回来,喝了交杯酒,还有些菜肴,到时候可以一起用。”

意思是,让她不要多吃。

孟云卿会意,看了看食盒里,东西不多却都很精致。

紫香玉容糕,一品酥…都是她喜欢的点心,又胃口清淡。她尝了一口一品酥,喜娘又端了水来,又随意吃了三两个,喜娘便不让吃了。

离黄昏还有好些时候,她只觉得凤冠有些沉了。

许是几个喜娘陪着说话,时间打发的快。

许是她心中还是有些忐忑,原本到黄昏还要很久,没想到说了会子话,又喝了些水,喜娘们便上前给她补妆了。

新娘子的妆,她是见过的。

在燕韩时候的沈琳,腊月时候的娉婷,新娘子的妆初初便要花上许久,等后续每次补妆都要好些时候。于是正愁着补妆的时候,有丫鬟急匆匆得跑来,在屋内道:“快了,快了,新郎官离席了。”

孟云卿手中一僵,不由自主攥紧了袖间。

几个喜娘倒是高兴得很。

“那得快些了,眼妆和唇妆都得补一补…”

“快,新娘子快坐回原位…”

“喜帕,喜帕呢!快盖上…”

“新娘子,坐直了…”

孟云卿就似个木偶一般,仍她们摆弄着,心跳得越来越快,好似要从喉间跃出一般。

“小茶…”习惯性唤她。

“小姐。”小茶上前。

喜娘们赶紧打断:“哟,祖宗,新郎官挑起喜帕前可别说话了,吉利!”

小茶立即住口。

孟云卿也只得缄默,屋外都能听到脚步声了,孟云卿忽觉坐立不安。

“新郎官回来了。”喜娘一声问候,开了房门,孟云卿又咽了口口水。

他脚步临在跟前,衣衫上沾了浓浓的酒味。

“将好到吉时了,新郎官用秤杆挑起喜帕吧。”喜娘呈上银制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柄裹了红绸的秤杆。

孟云卿攥紧双手。

“新郎官掀起红盖头,夫妻恩爱到白头。”

这句来得突然,孟云卿方才咬紧的双唇还未松开,眼前的喜帕便被悠然揭开。一抬眸,迎上那双深邃幽蓝,便似苑外一池清风霁月,惊艳了时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5.5的二更

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明天!明天!

明天洞房!

脖子以下不许描写

第166章

第166章洞房

他向来生得好看,却极少穿大红色的衣裳。

此时身着的大红色的贡品柔缎喜袍, 浓稠而艳丽, 仿若案几上燃烧的红烛一般。分明灼人眼眸,却又让人难以移目。

从来新郎官的喜袍都是图喜庆吉利, 越是鲜艳的红色, 越少有人能驾驭。偏偏这般光亮华丽穿在他身上,半分不多, 半分不少,好似浑然天成一般,举手投足间, 自然而然衬出一身华贵气度, 风采绝尘。

她心中悸动, 不由垂眸。

下颚却被他指尖缓缓挑起, 不让她避过去。

她只得凝眸看他, 眸间的清澈潋滟来不及敛去。

四目相视, 红烛映衬下,浓郁的暧昧好似从指尖溢了出来,绮丽而迷离。

他方才是没看够。

喜帕挑起时, 那幅容颜是何等的惊艳!

他见过她略施粉黛的清丽悦人,也见过她入宫赴宴时的明艳端庄。回霁风苑的一路,他不是没猜想过她喜帕下的容颜,定是粉腮红润,明艳里透着一丝羞赧,妩媚动人, 却未曾想到过如此动人心魄!

只消一眼,他都不想再让旁人看了去。

恍然想起,这喜帕的用意,兴许便是天下间,没有男子愿意自己新婚妻子最美的一幕被旁人看见,便要藏在这大红的喜帕之下,待亲手揭起。

于是凤冠之下,薄唇如蜜,娇艳欲滴,好似透着诱人的甘甜之意。心中就似蛊惑一般,指尖微微一动,将她的下颚挑得更高,覆唇亲了上去。凤冠上缀得珠帘,便在烛光映衬下悠悠晃动,颗颗分明,撩人心意。

小茶羞赧一笑,赶紧伸手捂住了脸。

又透过指尖的缝隙,笑眯眯看了出来。

周围的喜娘也跟着笑开:“新郎官这是做什么?再急,也要先饮了合卺酒呀。”

耳旁是喜娘们的笑声,孟云卿脑中嗡得一声响,脸红到了脖子处,才伸手将有人推开。

屋内便笑得更欢。

“酒呢?”段旻轩问。

身后的喜娘闻言一步,她手中捧着银制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酒和两个精致的青铜酒杯,青铜上刻着一对凤鸾,栩栩如生。

“新郎官给新娘子斟酒吧。”

喜娘一边说,他就一面伸手照做。

取杯,斟酒,递到孟云卿手中,而后又倒了一杯给自己。

“共饮合卺酒,和和美美,天长地久。”

喜娘的祝辞中,两人交臂同饮,酒香便顺着唇间的甘醇丝丝浸入四肢百骸。

趁着间隙,又有两个喜娘端了托盘上前,托盘上各有一双筷子和一碟饺子。

段旻轩和孟云卿各自取了筷子去夹饺子,送至唇边,轻咬了一口。

这饺子是…孟云卿峨眉微蹙,就听先前的喜娘笑着问:“生不生?”

她和段旻轩近乎异口同声应道:“生…”(星星眼,现学现用~)

喜娘们这才满意点头,生就好!

“祝新郎官和新娘子早生贵子。”

小茶也笑嘻嘻看着她们二人。

孟云卿才反应过来。

又有喜娘上前,替她摘下凤冠。

孟云卿顿觉轻松了许多。

这凤冠顶了一日,连肩和脖子都是酸痛的,恨不得早一些拿下来。

眼下,摘了凤冠,脱了霞帔,两人并肩坐在床榻前,这洞房前的礼仪总算是完成了。

喜娘们又分别说了些吉利的祝福话话,小茶一一打赏了些彩头,便跟着喜娘们退了出去。

洞房内便只剩了他们二人。

先前道还不觉,等喜娘们退了出去,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讲话,又硬生生生出几分尴尬。

新婚之夜,良辰美景,他自觉起身,脱下大红色的外袍。

“段旻轩…”她只得先出声。

他挂好外袍,回头看她。

孟云卿瞥目望向一侧,不敢看他:“爷爷怎么样了?”

寻了旁的话来问。

段旻轩折回床榻:“老爷子很高兴,还在前厅招呼客人,让我先回来,不要误了时辰。”

不要误了洞房的时辰…

她脸色一红,不由低眉。

他就坐在她身侧,他说话,温润的鼻息贴在她耳畔,她只得继续:“爷爷喝酒了?”

“没有,难得老爷子高兴,以水代酒。”他也应她。

“哦…”她实在不知道应当继续说什么了。

他看了看她。

低着头,脸上一抹绯红,略显局促。

眼眸微动着,不知在想什么应对他。

他笑了笑。

先前喜娘们就熄了别处的红烛,只留了临近床头的一对。

他伸手熄了这对对烛。

屋内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道不明的绮丽迷离。

孟云卿抬眸。

他将好伸手,揽她进了怀中:“还有什么要问的?”

屋外,大红的双喜灯笼高高挂着,昏黄的灯火透过窗户流转进来,映出片片光影。他的呼吸就贴在她颈边,灯火照出的轮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她眼前。

倒影里,他亲吻着她的额头,脸颊,颈间…

一点一点向下,一丝一丝深邃。

大红色的嫁衣在光影里映不出颜色,却顺着他的指尖从她身上层层褪下,轻盈着地,好似声声轻叹。

她双手搭在他颈后,任由他的掌心炽热而温柔。

待得最后一丝清明沦落,他揽住她腰身的手略有收紧:“忍一忍,会有些疼…”

“嗯…”她呢喃应声。

他伸手绾过她的耳发,极尽温柔。

香帏锦绣,额头上汗珠一朵一朵滴落,尽数化为肌肤上绽放的腊梅。

芙蓉帐暖,守了一轮一轮的如意花开,如意花落。

******

翌日醒来,已是晌午过后。

孟云卿微微睁眼。

她侧卧着,正好枕在他的臂间,耳边是他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她想撑手起身,才觉浑身的酸痛如同散掉了一般。

按照喜娘昨日的叮嘱,今日是要早起给爷爷敬茶的,眼下都过了敬茶的时候,该起来洗漱了。

她挽了挽耳发,挪了挪身子。

身侧的人先前还睡得安稳,眼下眼睛都没睁,又伸手将她箍了回来,迷糊的声音里带了些许沙哑,“醒了?”

她伏在他怀中,轻声道:“旻轩,该去给爷爷斟茶了。”

斟茶前,还有旁礼仪事情未外,喜娘们还在屋外候着。

段旻轩闻言,也稍许睁眼。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有些刺眼,怕是都过了晌午了。

只是映在她脸上,衬得她肌肤胜雪。白皙里又带了一抹诱人的红润,是他昨夜里没有见到的光景。

他想俯身将她箍下,又记挂着老爷子那头。

晌午都过了,老爷子确实应该等了许久。来日方长,他收起这股念头,唤人进来伺候洗漱。

他二人成亲,音歌和小茶就到房中侍奉。新婚次日要穿的衣裳,昨日就已经备好,只等洗漱过后就可以换上。

穿戴过后,又唤了屋外的喜娘进来。

新婚次日,尚有礼仪未完。

新婚伊始,夫君给新夫人画眉,新夫人给夫君梳头。

寓意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先是孟云卿这头,喜娘呈上牛角梳,孟云卿接过。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四梳福临家地。”

祝辞声声,喜娘的声音萦绕在耳际。她捏着牛角梳,为他梳头束发,唇畔微微扬起,却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