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卿才愣愣接过。

“侯爷?”一侧,音歌却是意外。

孟云卿抬眸,才见段旻轩方才入了屋:“云卿,我有话同你说。”

此时能说的都是与老侯爷有关,音歌知趣离开屋中。

孟云卿也起身,晌午太医院会诊后,他就同齐大人一道出了侯府,没有回来过。齐大人说了什么只有他知晓,虽然她心中早有预期,但真见到他时,还是心存侥幸。

“段旻轩…”她开口想问他。

他却蓦地上前,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她僵了僵,也伸手揽他。

碳火烧得“哔啵”作响,屋内正暖,却驱不掉心中的寒意。

稍许,她听见他在耳畔的声音:“锦年,我们成亲吧。”

第164章

第164章拜堂

二月初一,诸事皆宜。

宣平侯府大喜之日, 十里街巷早早便铺满了红妆, 大红的“囍”字灯笼挂满了整个街巷。

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京中便有不少百姓前来围观。宣平侯府办婚事, 是备受京中瞩目的大事。尤其是, 这场婚事事前并没有太多消息,仿佛是忽然操办的一般。

听闻还是东宫出面替宣平侯府张罗的, 好奇之人就更多了。

此时离吉时尚有段时间,人潮便涌动了起来,京中的禁军在路旁维持秩序, 沿街的百姓就七嘴八舌议论起这场婚事来。

“光是宣平侯府的嫁娶, 怎么会动用这么多禁军?”

“是啊, 像这样十里长街铺满红妆, 在京中都少见得很。虽说宣平侯府在我们苍月也是一等一的豪门, 终究不是皇室啊。倒是罕见!”

“非也!若是皇室嫁娶, 这整个京中都该张灯结彩,岂止这十里长街。不过,我是倒听说, 宣平侯府的这场婚事是由东宫亲自操办的。”

“东宫操办?怎么可能?宣平侯府再过显赫,也于情于理不合吧。”

“这你就有所不知。听说几日前,宣平侯府的孟老侯爷从马上摔了下来,伤得很重。这孟老侯爷是什么人?不止侯府上下,就连整个太医院都一心扑在孟老侯爷的病上,哪里有功夫张罗府中的婚事?”

“你说孟老侯爷病重, 那宣平侯府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办婚事?即便事前选好的日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婚事延后操办不就行了?这不冲撞了老侯爷?”

“唉,哪里是冲撞?我是听闻这孟小姐还在孝期里,这婚事本来不该这么早办的,突然提上日程。唉,只怕是老侯爷病入膏肓了,宣平侯想借婚事给老侯爷带一带喜气吧。”

“原来如此,难怪如此仓促。老侯爷向来受陛下宠信,宣平侯府又是京中首屈一指的权贵,婚事岂能简陋?如今阖府上下都在忙老侯爷的病,哪有功夫张罗婚事,东宫此时出面,只怕是朝廷的意思。”

“也难怪,换了别人我不敢说,但孟老侯爷为咱们苍月征战沙场,屡立战功,绝对当得起。”

吉时将至,街巷上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也不知谁率先喊了一句,来了来了,便真的听到鼓瑟吹笙,继而是接亲的队伍,大大方方映入眼帘。

乐段旻轩身着大红色的喜袍,骑着头马,走在迎亲队伍的前端。他本就生得俊朗,五官精致得犹若镌刻,此时再身着大红色的喜袍,映衬得一身风华绝代,翩若谪仙,引得围观之人一阵赞叹。

身后不远处便是八抬的大轿。

轿子顶端镶着琉璃水晶,珠光宝气,熠熠生辉。

轿子两边又各自跟着一队喜娘,面带笑意,步子轻盈。

喜庆的乐响,便从身后的乐队悠悠传来,一直传进喜轿里。

喜轿里,孟云卿端坐着,同样是大红色的喜袍,衬得纤手肌肤胜雪。凤冠霞帔遮掩着,看不清她的脸色,偶尔有风透过轿子两侧的窗口,吹起喜帕的一角,能看到玉白色的珍珠耳环随着轿子的起伏,悠悠荡了荡。仿佛春日里的燕子,浅浅掠过平静的湖面,在心间泅开丝丝涟漪。

“姑娘,要擦汗吗?”音歌走在窗边,正好问她。

二月里,春寒料峭,但这身喜袍和凤冠霞帔将她遮得严严实实,音歌怕她透不过气来。

片刻,轿子里传来她的声音,“手帕给我。”

音歌照做。

喜轿是从东宫出发的。

原本孟云卿住在宣平侯府内,所谓的迎亲,就从蕙兰阁迎到霁风苑,绕府一周即可。

但此事交到东宫操办,老侯爷又素来好颜面,婚事筹备得已然仓促了,迎亲的步骤便要隆重些。于是提前将新娘子安置在东宫内,待大婚当日迎亲的队伍从宣平侯府出发,在东宫迎了新娘子再折回宣平侯府,这才有了这十里长街铺满红妆的场景。宣平侯府的大喜事,京中应当要热闹些。

不多时,“姑娘,快到了。”音歌的声音从轿子外传来。

孟云卿深吸一口气,先前好容易平复的心境,又忽得乱了起来。

果然,轿子的不乏满满缓了下来,似是在原地调整方位。

周遭的人声鼎沸仿佛也不似先前,忽的,鞭炮声如炸开一般,噼里啪啦传入耳际,将叫好声,唢呐声,拍手的声音都统统掩了去。

喜娘早前就同她说过迎亲的顺序,她也见过娉婷出嫁的场景。

眼下,应当是到了侯府大门口,鞭炮声过后,段旻轩就会掀起帘栊,将她从喜轿上抱下来,跨过火盆,从正门一直抱到大厅,然后在大厅里,爷爷面前拜天地。

思及此处,头一遭的鞭炮声果然七七八八停了下来。

唢呐和锣鼓的声音重新传入耳际,她攥紧衣袖,便觉娇前的帘栊被人掀起。

微弱的光,透过凤冠映入眼帘,映出眼前模糊的轮廓。

是他。

依照礼数,入洞房前,段旻轩不能同她说话。却要将她从轿子里抱下,再抱入府中,直至拜堂,入洞房。她微微咽了口口水,他不能同她说话,她又看不到外面。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只觉度秒如年。

他却忽得半蹲下来。

伸手握紧她的双手,手心的温暖就抵在手间。

他挡在她身前,旁人看不见。

这一握,虽然没有言语,却又好似胜过了千言万语。

她才稍稍抿唇,先前的紧张不知不觉间去了多半,他应当看不见。

段旻轩又俯身将她打横抱起,径直抱出了喜轿。

一瞬间,围观的人群纷纷起哄,其中又不乏口哨声和叫好声。偏偏的,她竟然从中听到了孟既明和游玉迅这等好事之徒的声音。

也不奇怪,今日是她和段旻轩大婚的日子,这些人怎么会不来?

不来添乱都是好的。

好在虽然夹杂着稍许鞭炮的味道,轿外终究比轿内透气许多。

孟既明和游玉迅等人的事,她就抛在脑后。

跨火盆,进门。

鞭炮,唢呐和人声又不绝于耳,她安静贴在他胸口,好似周遭的喧哗也洗尽铅华,只管沉静在他心跳的起伏里。

凤冠上又盖着喜帕,即便是早已熟悉的侯府,今日也显得有些陌生。她两日前就去了东宫,同太子妃一处,侯府里布置成了何种模样,她并不清楚。只有音歌偶尔给她透露的只字半语,大红的绸缎、丝带,贴满“囍”字灯笼,府内焕然一新的陈设,牌匾都重新镀了一层金晖。

段旻轩抱着她,她便心中默数着。

大门,长街,石桥,花园,然后就是大厅。

垂下的珍珠项链在耳边悠悠的晃着,厅外的喜娘招呼着“大吉大利,百年好合。”

厅内便倏然安静下来,应是有齐齐的目光向他们投来。

“新郎,新娘来了!”

也不知谁唤了一声,厅中便纷纷笑了起来。

大厅内都是爷爷和段旻轩邀请的客人,上至皇室,下至达官贵族,婚礼筹备不足三日,来道贺的人却许多,爷爷当是欢喜的。

“新郎官可以将新娘子放下来了。”喜娘的声音有些乐。

孟云卿脸上浮了一抹绯红,何时抱,何时放,这些流程段旻轩肯定演练过,他再细致,到了今日还是会忘了些许到脑后,而忘的,偏偏是这些。

由得喜娘这番话,厅内笑得更欢。

段旻轩果真听话得放下她。

“老侯爷,吉时到了,可以开始了。”司仪拱手看向主位上的老爷子。

老爷子今日也身着光鲜亮丽的红色华服,在大厅的主位上落座,笑得合不拢嘴,身后站着同样笑容可掬的福伯。自府外的鞭炮和乐声传来,老爷子就坐不住,翘首盼了好些时候,福伯一直在劝,好容易才坐下。只觉得侯府门口到大厅为何走了这般久,等喜娘通传“新人到了”,他才忽得伸手,让福伯扶他在主位端坐下来。

段旻轩抱着孟云卿踏进大厅的瞬间,老爷子眼角都湿润了。

“侯爷!”福伯又在身后提醒了声。

老爷子才回过神来,方才是司仪说吉时到了。

吉时到了,就该拜堂了。

老爷子拼命点头:“开始开始。”

司仪笑了笑,微微扬了扬手,都演练过的,阖府上下的乐声和鞭炮声都停了下来,厅内也静了。

静得仿佛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孟云卿又咬了咬下唇。

喜娘将束着花样的大红绸缎一头递到她手中,她接过,另一头就在段旻轩处。

他就捏着大红色的喜绸,将她牵到大厅前端,老爷子跟前。

喜娘扶着她转身。

她低着头,绣着吉祥鸳鸯戏水图案的绣鞋映入眼帘,她看了看,就听司仪高亢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一拜天地!”

作者有话要说:别急,今晚还有一更。

先更一章出来。

第165章

第165章燕好(二更)

“一拜天地!”

喜娘扶着她,微微向前屈身。

厅外的阳光透过门庭照了进来, 映出模糊的光影, 喜袍里头看去,绮丽又迷离。

“二拜高堂!”

喜娘搀着她转向身后。

爷爷应当就在她面前, 笑容满面端坐着, 欢喜得合不拢嘴。

她垂眸躬身。

“夫妻对拜!”

喜娘再扶着她向前一步。

熟悉的温和临在眼前,她微微低头。

头就将好碰在他额间, 好似这一世注定一般,连他的清澈呼吸都近在眼前。

“礼成!”司仪扬起了嗓门。

厅中叫好声又起,这叫好声里, 她能听见爷爷的声音:“好好好!”

仿佛只此一句, 便足以释然了。

而拜过天地, 她与段旻轩就是夫妻了。

出神中, 手中的红绸又被牵起, 她才恍然起来, 方才司仪“礼成”之后的那句,“送入洞房。”

喧哗声中,她又微微低头, 脸红到了耳根子后。

喜娘已经不再扶她了,只是轻声笑语跟在她身后,时有叮嘱一句“呀,新娘子小心脚下”。而大抵,都是有人牵着红绸,满满领着她。

虽然不能说话, 但这般走还算稳当。

可转念一想,大厅到霁风苑的路程哪里算近?

婚事准备得匆忙,能凑齐这些行头实数不易,脚上的这双绣鞋好看是好看,只是穿在脚上有些磨得慌,再加上这身凤冠霞帔又并不轻松,这么走回霁风苑,怕是腿都软了。

她暗自腹诽。

心中尚在思忖此事,手中的红绸却忽得松了下来。

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脚下一轻,似是被人拦腰抱起。

“段旻轩!”她惊呼出声。

喜娘也大骇:“新郎官使不得,这是规矩,洞房要走着去。”

另一侧的喜娘也大呼:“新娘子怎么说话了,快,停下来。”

孟云卿赶紧伸手捂了捂嘴巴,恼得很。

都是他,害得自己出声了。

段旻轩却没有松手:“规矩改了,抱着去。”

喜娘更惊:“侯爷!使不得!”

都不叫新郎官了,直接叫上了侯爷,都是东宫安排的喜娘,知晓轻重。

另一侧的喜娘也道:“不行,侯爷,此事若是传出去了,旁人日后会议论夫人的,侯爷也不想夫人日后遭人诟病吧。”

段旻轩就笑:“说得是,那就不要让旁人知晓。”

言外之意,你们二人不多嘴就是了。

孟云卿方才还伸手掩着嘴,是怕自己再出声,听到此刻,只管会心笑出来,又怕自己会笑出声,引得尴尬,实在忍得辛苦。心中却好似抹蜜一般,甘甜甘甜的。

两个喜娘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吱声了。

段旻轩也不再搭理身后的两人,反正轻声唤她:“云卿…”

“新郎新娘入洞房前不能说话,喜娘方才提醒过你的。”她一本正经。

“不是改规矩了吗?”他坚持。

“你只改了一条。”她也揶揄。

“那这条也改了。”

“侯爷!”“侯爷!”两个喜娘都说不出的闹心。

孟云卿掩着嘴作笑,不出声了。

他也果真不出声了。

两个跟随的喜娘才舒了口气。

等到霁风苑,门口等候的喜童俯身作揖,一人口中念着“百年好合”,一人口中念着“早生贵子”。喜娘就在段旻轩身后轻咳两声,示意他到霁风苑了,该将人放下了。

段旻轩从善如流。

两个喜娘才又舒了口气,她俩人的任务是负责新人从下轿到洞房之前,等到洞房里就还有旁的喜娘伺候着。

虽然侯爷和姑娘拜了堂,亲算是成了,可洞房前,新郎官还要去大厅招呼,陪酒,要黄昏过后才会再回来。新娘子身边一般都有喜娘和近身的丫鬟在房内伺候。

娉婷已经嫁人了,音歌又在前厅,房内留下的人是小茶。

“新郎官扶新娘坐床。”喜娘笑眯眯道。

另一个喜娘便上前,从他们手中取回红色的喜绸,到了洞房内,喜绸便不用了。段旻轩伸手,牵她在床榻边,齐齐坐下。

孟云卿只觉有些扎人,险些站起来。

喜娘赶紧上前按住:“喜床上堆了桂圆,莲子和百合,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意思,方才新郎官扶新娘子坐上,可乱动不得。”

桂圆,莲子,百合…

孟云卿只得缓缓坐回,先前坐得急,眼下也不觉得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