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一定要参加。”云卿缓缓的开口,看来李斯心里也是有担忧的,只怕她一个弱女子撑不起这个家,直到昨日的事情发生,才让李斯在内心里对她的观念完全的转变,也才会将此事告诉于她,“那李管事,这个缎料可有取名字?”

一个好的名字对于参加缎料竞选也是非常重要的,宫里面的人总不会用‘白菜段’‘兰花缎’这样的名字。

“此等事情我和几个管事也在想,思来想去的,此等艳丽的丝绸,一定要配上一个足够旖旎的名字,可一旦旖旎了,又怕落入了俗套,所以一直都决定不下。”李斯虽然对生意在行,可到底是商人,这些文雅的东西,还是觉得棘手,“大小姐,你可有什么好的名字?”

“我记得五年前得选的那一匹缎子是叫‘天水碧’。”云卿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脑中想象着刚才那一匹布的光亮色泽,“瑶光之精,至和之珍;彩霞之色,景星之文,此缎为进贡所用,又有艳彩之色,‘瑶光缎’这个名字如何?”

“瑶光,天上的星光,璀璨动人。这个名字不错。”李斯念了几遍,觉得典雅高贵,很适合京中贵妇的风雅喜好,顿时赞誉道。

“那这事就麻烦李管事多多督促了,此缎料一定要在本次的竞选上进入前三名。”只要进入前三,那么沈家就可以迈入皇商的行列了。

这次来染坊的主要目的便是来看瑶光缎的,两人看完了便往回走,不多久便看到一名伙计急急的跑来,在李斯面前说了几句话后,李斯抬头望了一眼云卿,走过来道:“小姐,前方的铺子里出了事。”

“什么事?”云卿眉头微皱,她知道那些人不会安份的,心里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有人拖了一车的货回来,说是我们沈家以次充好,要我们早点关门。”李斯道。

“噢,那我和你就顺便去看看吧。”云卿淡淡的一笑,刚好她需要立威信,就有人送上门来了,这样好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李斯了然的点头,在前面带路,一直到了市中靠东出货的店铺门口,四米宽的店门敞开,门前站了已经围了好几层的人,正在小声议论着此事。

原本这事其实算不得太大的事情,不过在这种非常时候,任何小事都有可能变成影响巨大的事情,所以云卿并没有轻视这一切,若是今日让人寻了由头,说了沈家的货物不好,不到几天,便会一传十,十传百的,到时候族里那群人又会有借口上门,说她打理不好铺子云云。

李斯一出现,围观的人认出他是沈家的外事大管家,便让开了一条路,露出里面正破口大骂的人来。

李斯首先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小姐,请。”

这一句话,就是将云卿的身份给表明了,李斯知道,云卿便是要借助今日的事,在众人面前将自己的第一炮打响,那么他的态度,将代表了沈家其他管事的态度。

果然,见他如此恭敬,众人也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李斯是沈茂手下得力第一人,能得到他尊敬的人,不会是那等子毫无本事的人,心里首先就看重了几分。

而云卿的姿态虽然袅娜,可是步履端庄,举手投足之间,没有女子刻意的柔婉,而带有一种平稳,也让人心下不敢轻视。

她穿过众人,走到了里头,只看见一个穿着蓝色长褂子,带着瓜皮帽的瘦高男子,正拍着厅中的桌子,暴怒的吼道:“你们沈家以次充好,竟然还不承认,真是沈茂一走,你们就乱七八糟,搞的乌烟瘴气的!这样以后还要不要做生意了!若是今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坐在你们门口不走了!”

听着这话,云卿顿时皱起眉头来了,这人哪里是来说事的,看起来倒更像来挑事的!

里头的掌柜此时也生了怒气,“张掌柜的,你话可不能乱说,我们沈家是百年的老牌子,从来不会做这种以次充好,只看眼前利益的事情,你这货肯定不是我们这里的!”

那张掌柜一听这个话,更加跳了起来,“以前你们当然不会啊,可是现在呢,现在你们东家是个女人了,她还不是做一天赶紧赚一天的钱,哪里还管什么声誉不声誉的!”

这话引得旁边的人一阵唏嘘,沈茂失踪的事,全扬州上下无不传的沸沸扬扬,而现在掌家的就是沈家的嫡长女沈云卿,这个女子才十四岁,难保没有报了这种想法,捞多少是多少,反正沈家的钱多,就算是坐在那一动不动,这辈子也不用愁了。

云卿徐徐的走了进去,李斯跟在后面,对着张掌柜笑道:“这不是张掌柜吗?怎么今儿个生这么大的气,到底什么事惹了您了?”

张掌柜一见是李斯,立即转头就对着他抱怨道:“你还说,今日这事你得给我个说法,如今你到底还做不做得了主?”

他好似没看见站在李斯旁边的云卿,李斯微笑,“我今儿个做不做得主不重要,因为今儿个我们家的大小姐在这里,相信她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张掌柜这才将目光转到了云卿身上,却含着一丝轻蔑,轻哼道:“一个女子,懂不懂这些啊,莫是站在这里想以美色来做生意吧…哈哈…”

他说完,觉得自己说的似乎很好笑的狂笑了几声,李斯听后,面色却出现了怒色,用美色做生意,那是暗喻云卿和窑子里的妓子一样。

周围的人群也发出几声隐隐的笑声,带着猥琐的笑意,透出几分不怀好意。

李斯下意识的转头望着云卿,虽看不到纱帽下她的模样,却依旧能感受到她并没有因此而生出怒意。

云卿淡淡的望着笑的开心的张掌柜,嘴角微勾,面纱下的面容透着从容镇定,话语声里甚至带了浅浅的笑意,“张掌柜平日里定是做过不少美色生意,否则不会一看到女子就想到了那方面,只可惜,沈家是做布料生意的,若是张掌柜还想谈布料的事情就继续谈下去,若是想要做美色生意,我相信,前方不远处的秦淮河畔,是最适合您去的。”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张口闭口‘美色生意’,难道不懂什么是羞耻?”张掌柜未曾料到她会有胆量反击,立即指责道。

“张掌柜你既然知道我是未出阁的女子,又为何故意要用美色生意四个字来侮辱于我,莫非认为我是个女子,你就存了看轻之意,既然如此,那你还是将问题说出来,如此一来,你我都好将生意的事解决,也可以看看我这女子是否有解决问题的能力,不是在这浪费口舌之力。”一番话轮转下来,既说了张掌柜的不是,又自然的拉回了话题,三言两语便扭转了局面,真是不容人小看。

站在众人之中的,其中有一名着了深紫色的身躯高大的男子站定在了门前,拧起两道刀眉望着里面那个面纱遮面的女子,眼底有着探究。

这个女子的声音,他似乎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听过,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他来扬州的次数不多,见过的人也有限,究竟是在哪见过她呢?

旁边跟随着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轻声道:“爷,这是商铺里的人在扯皮,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去看看吧。”

“不,就在这看看。”男子身形不动,幽黑的眸中带着深深的探究,望着站在铺子中间的云卿。

而张掌柜闻言后,意识到自己刚才话题也扯远了,又恢复成怒气冲冲的模样,吼道:“我和你们沈家生意来往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一直相信你们,九天前,我从你们沈家订了七百匹的缭绫,也没检查就拉了回去,可是昨儿个来了个客户,说是要缭绫的,我到仓库里去一看,好你个沈家啊!你们说是说缭绫,在缭绫里面竟然掺杂了尼棉绫给我!”

绫是布料的一种,绫类的布料光滑柔软,质地轻薄,经常用来做裙子和衣裳的里料,而缭绫是绫中最好的一种,属于素绫,全部是用纯桑蚕丝做原料,而尼棉绫则不同,它虽然也是绫,但是其中参杂了棉花和其他东西,虽然看起来和缭绫差不多,但是摸上去,手感要差许多,色光不够漂亮,手感也不够柔软,价格自然要便宜了一大半,是属于中下等织物,两者相差甚远。

张掌柜说完后,特意让人抱了一匹布进来,在云卿面前撕开封口,然后展开在众人的面前,愤怒道:“你看,真正的缭绫落下如水一般柔软,你再看这个,下面波浪边如此严重,很明显不是蚕丝织就,再对着光看,光照耀上去,反射的光芒散而淡!”

张掌柜越说越气,拿起那匹布往桌上一扔,指着骂道:“你好好的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

云卿眉头轻皱,她不需要再去细看,缭绫和尼绵绫的区别太大,她一眼就能辨别,她转头对着李斯道:“让掌柜查下账本,这批货是不是九天前售出去的?”

李斯得了信,往后去查账,而云卿对着左右伙计吩咐道:“还不去倒杯好茶来给张掌柜。”

“张掌柜,你请坐,若是这尼棉缎真是沈家弄错的,我今日定然会给你一个说法!”云卿客客气气的说着话,实在让张掌柜无法怒目而骂,只得重重的哼了一声,坐在位置上接过伙计奉上的茶。

过了一会儿,李斯便过来回复道:“大小姐,的确是九天前在沈府提了七百匹的缭绫,账目上记得很清楚,我们给的是缭绫。”

“是吧,我就说了,你们还不相信!这个缭绫就你们沈家的最好,我当然是来你们这拿货了,可是就因为相信你们,我检都没检查就拉走了,谁知道竟会出现这种事情!”张掌柜喝了一口茶,声音更大了,几乎是用吼的,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沈家以次充好了。

云卿不开口,走到外面那一车拖来的尼棉绫上,将封口撕开一看,当看到上面一片白色的接口,眼底露出了一抹嘲讽。

“怎么样,都是尼棉绫吧,我没骗你们吧!我告诉你们,这个对我的损失可就大了!你们害得我的客户走了,还损失了名誉,这些损失,都得你们沈家赔!”张掌柜一口气将茶水闷干,站起来浑身得劲的喊道。

云卿的容颜掩在纱帽之下,乳白色的轻纱随着风轻摆,荡出一波又一波的白色波浪,她缓缓的点头,“当然,若真是我们沈家的以次充好,那么以一赔十,那都是应当的。”

张掌柜一听,眼睛都亮了,以一赔十,那就是七千匹缭绫了,这其中的价值可真是不可估计,他等于赚发了,他立即点头道:“既然大小姐你承认了,那就以一赔十吧!”

“慢着,张掌柜,缭绫一匹价值何许,你我心中都有数,以一赔十,沈家损失太重,怎么也得让我好好辨别一下才是。”云卿看着张掌柜道。

“那是,你就看吧。”反正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花样来,张掌柜这次自动自发的坐了下来,满脸神清气爽。

“去,让人去仓库抱五匹缭绫和五匹尼棉绫过来。”云卿吩咐道,李斯立即使了伙计去仓库,转头看着张掌柜隐隐发笑。

过了一会,两个伙计就抱了五匹缭绫和五匹尼棉绫过来放在了桌上,云卿特意让人放在靠近众人面前的地方,然后拿起其中一匹尼棉绫对着张掌柜道:“张掌柜,你看,这是我们沈府所产的尼棉绫,你请看看和你拿的有没有不同的地方?”

张掌柜扫了一眼,哼道:“都是一样的次货。”他的柜中卖的都是高档的丝绸织物,尼棉绫这种东西,他当然不会放在眼底。

云卿点点头,“张掌柜你可要看清楚了,尼棉绫虽然次货,可是也有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说你不懂,你还真是不懂,尼棉绫因为是混杂编织出来,所以不管是哪一家的,尼棉绫的质量相差都不大,在光下都是混杂不堪,没有规律可寻的,如何不同?”张掌柜很是不屑。

“当然,你所说的没错!”云卿将布料的封口撕开,然后在众人面前道:“尼棉绫的布料是不会有什么不同,可是我们沈家的标记却是不同的。”

她一手拿着刚才从自家仓库里撕开的封口,另外一只手拿着张掌柜撕开的布料封口,展现在众人的面前,“我们沈家在半个月之前,全部改用三层的色纸做封口,而这边这一匹布,上面印的日期是在九天前出货,可是大家看这个封口,色纸只有大红一种色泽,这明显就不是沈家的货物!”

半个月前,一得知沈茂出事之后,云卿就想到了商行的事,当即就和李斯商量,连夜将所有的货物包装封口全部改装,外表还是沿用以前的红色封口,但是其实纸张里面是三层极薄的色纸,这样表面上看不出来,当故意从侧边撕开,细细去看的时候,却能看到另外的黄色纸边和蓝色纸边。

这种标志,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将真货拉回之后,再用次货烂货来诋毁沈家的声誉,当时李斯还觉得太过兴师动众了一点,如今看来,大小姐的确是有长远的目光,能看到这一点来。

封口在众人手中传递,他们都看到了里面的区别,人群里有人开始说话了,“还真的不一样呢。”

“是啊,这张里面是三色的,完全不同,你看看,好厉害,没看过这种标志的。”

张掌柜的脸一下就僵住了,他没有想到竟然在封口里面还会有这种手段,顿时恼羞成怒道:“你给我的是缭绫,你现在拿出来的尼棉绫,当然不一样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张掌柜说的没错,缭绫我们沈家自然也是做了标记,只是张掌柜你真的丢的起这个面子吗?我们沈家所有的布料封口全部都有不同的记号和标记,不管是布匹还是封口,我们都拿得出相应的证据。当初我父亲订下了十天之内发现货物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无故换货的规矩,是为了保障大家的利益,防止货物的意外伤害。可是这种规矩,却被你拿来谋取利益!你从我们沈家买走七百匹的缭绫,然后让人找了尼棉绫来,仿造成我们沈家的缭绫,再来我们沈家闹事!说我们沈家以次充好,败坏沈家的名声,你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大赚一笔之后,再和我们沈家翻脸吗?”

面对如此的质问,张掌柜的脸也挂不住了,他站起来,左右看了几眼,恼怒道:“什么仿造,肯定是我伙计搞错货了!我回去看看再来!”

说完之后,赶紧让人拖着那一车子的假货,低着头匆匆的跑了。

“哎呀,张掌柜啊,以后我可不敢去你家买布了,要是你家伙计不小心把尼棉绫拿成缭绫给我,那我可不是吃亏了…”一个人在张掌柜后高声的打趣着,惹来人群里面发出阵阵的哄笑声。

羞得张掌柜埋头使劲的往前冲,一下撞到树上,疼的齿牙咧嘴也不敢停,他本来是想打主意,趁着沈家出事,不敢再出什么事,借着这个敲诈一笔的,谁知反而让自己丢脸了!

一个围观的妇人大声道:“沈小姐,你们家的布好,价值又好,可是不零售,我们买不起啊!”

“是啊,是啊,那缭绫是好料子啊,就是尼棉缎,刚才我看到也是很不错的!”

围观的老百姓倒是没那么多坏心,她们有点凑热闹的性质,李斯要站出来拒绝,云卿却淡淡的一笑,站出来道:“沈家能有今日,也是多亏了扬州的父老乡亲支持!方才大家也听见了,张掌柜的虽然是来闹事的,可他也说了,咱们沈家的布料是扬州最好的,为了感谢你们对沈家的支持,今儿个沈家的缎子,最低可以一匹起价,但是仅仅只限今天一天,因为啊,我们沈家,不能和其他的掌柜抢生意哦!”

一番话说又贴心,又带着点打趣,众人未曾想到高门千金也会有这种语气与人说话的,再加上听到可以一匹起价的购买,顿时开始抢购了起来。

云卿趁着人群还没有多到挤起来的时候,由李斯和身后的流翠,采青护着,往后院走去。

“大小姐,这样零卖会不会不太好?”李斯有点担心,毕竟沈家一直是作为最大的供货商的,价格比起其他的商户当然要便宜许多,他担心太多人买,导致其他商户不满。

“我们也只是卖半天而已,夜晚日落就关门了,对他们损失不大。而今日之事,你已经看到了,有那么多人围观,若是他们一句话没有说好,传言就是一句接一句的变化,到时候真变成我们沈家以次充好,麻烦就大上许多了。如今我宣布可以购买平日里买不到的价格购买布料,他们的心里就只有喜悦,只要他们心里偏向我们,所说的话就会自然而然对我们都有利,现在我们沈家,就是要有利的消息和传言,这样才能在出现变故的时候,站的稳稳当当的。”云卿看了一眼忙的不可开交的伙计,柔声说道。

李斯完全没有想到这一个层面的事情,而云卿每次考虑的事情,总是超乎他的范围之内,就像在下棋,走出第一步的时候,云卿往往已经想到了第十步,或者可以说第二十步。

面前这个娇柔的少女,那身躯仿若蕴含着无尽的智慧,那双傲然淡定的凤眸,似乎能将全局都把握在手中,不乱上一步。

李斯坚信,即便是老爷真有不幸发生,在大小姐的带领下,沈家也绝对不会走向衰败。

而外头看热闹的紫衣男子,此时嘴角却微微的上扬了一丁点弧度,这个沈家的大小姐,不可谓不简单,不管是随机应变的能力,还是远谋深虑的敏慧,都比平常的女子要超出许多倍。

站在他身后的小厮却好奇道:“爷,这沈家小姐好端端的零售,弄得店里伙计忙得热火朝天,赚也赚不到什么,不是白亏了吗?”

“这就是你和她的不同。”紫衣男子见那女子已经走入后院,脑中浮现的是她蹁跹的身影,他确定自己曾经见过她,一定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我哪里和她不同了?”小厮还在好奇。

紫衣男子眼眸一冷,睨了他一眼,“你话太多。”

见男子脸色冷了下来,小厮立即闭紧了嘴巴,他也是跟着爷走到这闹市里,一下放松了,爷可最不喜欢人多话了,他还是闭嘴的好。

夜幕慢慢的降临,迷离的灯火开始沿着青瓦小屋延伸起来,家家户户点上了灯火,而云卿也在此时到了沈府的二门前。

李斯想起了一件事情,“大小姐,那个薛大户,我派人跟踪了他数天,将他的资料和行踪都整理写到这张纸上。”

云卿接过纸来,点点头,“上个季度的账目都收回了吗?”

“除了开始的那些,其他的都无事,我也一直在每个出货点盘看,吩咐了信得过的人盯着的。”李斯皱着眉,一脸肃色道,如今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比起外部的问题,内部出现的问题才最可怕。前几天他就抓到四个偷偷的想要将布成批运出去卖掉的染坊学徒,狠狠的在人前罚了,送到了官府之中。

“辛苦你了,只要渡过这段时间就会好了。”云卿含笑道,脸色浸在淡淡的灯光里,眸中却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凌厉。

“我也相信会的。”李斯道。

待李斯走远了,云卿才转身进了垂花门,天色的昏暗让她眼前仿若有一层重重的帘幕拉了下来,额头有一种粘腻的沉重感,她将纱帽取了下来,采青接了过来,心疼的望着云卿:

“小姐,等下回去泡个澡,你今日就早点休息吧,你这样下去身体哪里受得了!”

云卿听出她的关心之意,转头笑道:“你这丫头,是不是自己累了,就想要偷懒了,若真是如此,明日我就放你一天的假,你好好休息吧!”

她平日里和丫鬟们相处的时候,不会一味的只用威严,有时候也要和她们说笑玩乐,这样才能让她们觉得可亲可畏,用人也是一门大大的学问。

“小姐,你回来了,奴婢估摸你这时候该回来了,早让婆子将水烧好了呢。”一进院子,雪兰就迎了上来,殷切的说道。

“嗯。”云卿点头,雪兰若是能将心眼用在好处,即使做丫鬟也是个出色的,这些天她一直留意着自己的出入时间,把东西都准备妥妥当当的。

因为采青和流翠每日都要跟着她四处走,雪兰便独自出头,虽然开始很多丫鬟不买她的帐,但是她嘴甜也哄了不少人,倒是把院子管得还似模似样。

当然,也是青莲是个沉稳的,虽然不说话,但是眼睛是好用的,问儿单纯,却也不笨,加上有飞丹在那看着,雪兰也不敢造次了。

云卿浸在大大的浴桶里,头靠在弧形的边上,闭着双眸,开始想明日的事情,既然要参加皇商竞选,有很多事情如今也差不多要准备了,该打点的要打点,该送礼的要送礼…

如今已经七月…

七月了…

这么快就七月了,若是这一世没改变的话,马上那件事接着就要来了!

到底会不会来,至少她现在还没有收到消息,如果来的话,以她目前的情况,说不定算不得坏事。

在蒙蒙的雾气之中,一个影子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其中…

045 他恶趣味

在蒙蒙的雾气之中,一个浅色的影子悄然无声的进入了其中,云卿警觉的回头,看到雾气之中露出了流翠的圆脸,手中拿了家常的衣裳,目光扫过她旁边的纸,一脸责怪道:“小姐,你又在沐浴的时候看东西了,水都要凉了,你还泡着,虽然是夏天,你也得注意点,夏天里得风寒那可不容易好了。”

收回了视线,云卿从水中站起来,任流翠帮她擦干身子,换上了轻便柔软的贴身睡衣,才含笑道:“流翠,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像管家婆了,看来是要许人了。”

流翠被她说的脸一红,眼圈却红了起来,“奴婢不许人,一直跟着小姐,等小姐嫁人了,跟着小姐一起去。”

从浴室走出来,云卿淡淡的一笑,不置可否的低下了头,能嫁人再说吧,如今这光景,哪里有空想那种事,便是以后的路都还是很不清晰的。

流翠站在后面帮她擦着头发,望着镜子里云卿越发出色的容颜,便是她每日都看到,如今细看,也觉得美不可方言,心中有着不甘心,小姐这样的好人才,真不该遭遇那些事的,如今老爷生死未卜,也只有靠小姐才能撑起这个家。

房间里静静的,金透雕缠枝牡丹香薰球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流翠将云卿的头发绞干了后,青莲端了一碗养神补气的粥来,人就悄悄的退下来了。

这些天,她们已经习惯云卿夜晚需要极其安静的环境来查看账目和资料,都在外候着,免得打搅了她。

屋子四角摆着冰缸,大块大块的浮冰散发着清凉的温度,将南方夏日里的余热悄悄的散尽。

云卿抬头看了墙上的珐琅彩亭台楼阁外表的时钟,如今已经过了丑时,想起明日薛大户的事情要处理,不知怎么,太阳穴就有点疼。

她低头从书桌下拿出个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一瓶绿色的药油,正要擦到太阳穴上醒神。

忽然听到屋内一阵轻响,她警觉的抬头看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正站在金丝芙蓉纱的月洞门落地帘子后,白色的大袍如月光流淌在凉爽的屋内,紫色的蟠龙纹在袖口和衣襟蜿蜒而上,一双狭眸中透出的光泽潋滟瑰丽,显出一种既锋利又艳丽的极致春色,缀在那白玉一般的脸上,隐约有一股动人的气势。

只需一眼,云卿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除了他,还会有谁无缘无故的潜入女子的闺房,越过外面重重巡逻的婆子和守卫,和敏锐凶恶的狼狗,胆大放肆的来到女子的闺房呢。

只是上次一别,如今想来,已经悄然无声的快有一年,时光流水一般的淌走,人却又倒回到原来的位置。

云卿抬眸看了一眼他,纤细的手指沾了药油,在太阳穴浅浅的按着,恍若未见。

御凤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她的面前,朱唇扬起一弯笑容,然后站在了书案的另一端,看起来颀长的身子,挡住了月洞两边射过来的烛光,狭长的眸子华光耀转,因为背着光,更显得光彩熠熠,接着稍暗的光线细细的打量着书桌另一边,已然淡定坐在高背宽椅上的少女。

她的脸色淡淡的,手指浅一下深一下的按摩着太阳穴,长长的睫毛半垂,遮住了凤眸里大半的眼神,看的不太真切。

他记起第一次闯进来的时候,那时候的她还会露出慌乱的眼神,还会有小猫一般做出防卫的手段,而今时今日再见,却恍若换了一个人一般,从容得让他心都疼了起来。

想起进城以后听到的那些话语,御凤檀的狭眸中便露出微微的冷意,“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云卿将手指收回,将清凉油瓶盖盖好,收进药箱里,再取了帕子将手指上沾染的药油擦去,才抬起头来望着御凤檀,“世子半夜到访,所为何事?”

光线跳跃中,她白瓷般的脸如同染了一层光辉,上挑的凤眸里荡漾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御凤檀心跳不禁的一动,只感觉在万军丛中厮杀的刺激也不如她一眼的风情,微侧了头,笑道:“想你了,便想来看看。”

这样动人心的话语从一个风姿卓越的男子口中说出,配合着昏昏暗暗的灯光,一室安安静静的氛围,实乃一个月下相会的好地方。

可惜,云卿的心思与风月无关,她抬起下巴,迎上那对狭眸,淡淡一笑,“看完了吗?世子请右走,窗户就在那边。”

御凤檀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怔住,如此一句甜蜜的相思,在她这便换来冷遇,可惜望着那两颊的瘦削,他又一句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假装没有尴尬,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盒子,随手打开,一只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和同款的长钗躺在红色的绒布之上,刚玉和明钻散发的光泽,如同一弯彩虹。

“你这是干什么?”云卿皱起眉头,这海水蓝的刚玉就是蓝宝石,嵌在绞丝金上,无论做工,还是花样,都是极品中的极品,他拿这种极品宝石放在自己的面前,不是想来显摆的吧。

“我听说了,你被贼人抓了一次,便让人做了一套这样的首饰给你。”御凤檀从盒中拿起那只钗子,绕过桌子,就要往云卿的头上戴去。

云卿不由的从椅上站了起来,倒退了一步,“世子此等好意,云卿感激不尽,不过钗镯实在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的礼物。”

御凤檀未曾料到一个举动,竟然又让她离自己远了一步,有些懊恼的皱了下眉,顿下了脚步,脸上带着为难道:“这镯子和钗子,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说着,他将钗子拔开,原来里头是真空的,细细的钗管中间是一根极小的短剑,锋锐的刀锋在灯光下折射出多角的光芒,镶嵌海水蓝刚玉的位置正好是人手所执的部分,适合女子的手拿而不伤手。

云卿看的出要在那样小巧的钗管里做这样的东西,定然要巧夺天工的手艺才能做到,价值定然不菲,说实话,单单从自身所需要的方面来说,她对这个钗子十分满意,可是综合了其他,她是绝对不会要的。

御凤檀看出她凤眸中的喜欢,浅浅一笑,又将镯子拿出来,双手不知按了哪里,里面唰唰的射出一根针来,扎在桌上。

“这个里面一共有九根银针,全部淬了麻醉药,射程在五米左右,越近越有效。”他低头,忽然又往前面迈了一步,“我知道你想要,这是我拖鲁珍花了三个月准备出来的,别人做的,肯定没这么好。”

云卿忽然就想起那天安初阳也递给她这么一个镯子,当然,在做工和价值上,是比不上御凤檀做的这个,为什么如今流行起来用这种东西了,还是女子的安全的确成了大问题,人人都关注起来了?但是她当时就没有收安初阳的,如今御凤檀的,她也不会收。

“劳烦世子了,这些东西虽好,可我用不上。”云卿又不自在的往侧边走一步,御凤檀的狭眸微微眯起,里面的光从眼缝里透出来的,莫名的就带上了令人心悸的成分,她仿若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不由的向往后退。

她以为御凤檀和以前没有区别,却发现还是自己想错了,经过半年的烽烟洗礼,这位世子殿下的身上已经带上了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才会有的凌厉之气,那双狭眸在昏暗之处,甚至隐隐约约有着血光。

御凤檀望着她,不再开口,他可以听出,云卿的气息略微有些不平稳,视线从她的脸,到她的腰,再到她的腿,她对着他,已经变成了一种戒备的姿态。

忽然一下,云卿的手就被一双大手给拉住了,然后一个东西就扣上了她的手腕,冰凉的,却沾染了体温的暖意,低头一看,那嵌明钻海水蓝刚玉镯就已经在了她手中。

“这个东西是为了你做的,你一定要戴上,万一下次再遇见那样的事情,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你还可以自保!”

磁性厚重的声音在耳边,云卿抬起头来,御凤檀不知怎么,一瞬间就从对面移到了她的身边,目光落到他的脸上时,才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十分之近,近到可以看清楚那双眼眸里倒映出来的她的人影。

与自己完全不同的气息灼热又微急的喷在脸上,云卿忽然觉得有些恼怒,大半夜的闯进她的屋中,又给她戴上这镯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她皱起双眉,用手用力的去拉镯子,却发现怎么也扯不下来,“你快点将这东西取下来。”

“取不下来了,我刚才已经把机关捏死了。”御凤檀嘴角斜勾,笑里似乎带着一种得逞的坏意。

“你这个混蛋!”云卿用力的将手镯往下捋,白皙的手背因为与硬宝石相碰,出现了嫣红色的色泽,御凤檀看着她还在用力的往下拉,手掌一扯,将她的右手抓了起来,力道不大,不至于拉伤她的手腕却也不能让云卿挣脱半分,“别扯了!除非你手断了,不然扯不出来的!”

云卿用力晃动了手肘,目光中燃烧着红光,与他的眸光相接,仿若一下子掉进了桃花树下翩跹的花雨之中。

一个男人,生的这样的好皮相做什么,难怪小妹说是妖精!

云卿骂了一句,收回目光,“你快点松手!”

“不松,等下你又自虐!”御凤檀很坚持的将云卿困在书桌和他身体围成的圈内。

你才自虐呢,要不是你无缘无故扣个东西,我至于吗?“不会了,已经戴了就算了。”云卿瞪了他一眼,飞快的说道。

就在这时,雪兰端了一盅茶水从门前经过,听到里面有动静,皱眉道:“小姐,你要睡了吗?”

云卿用手推了一下御凤檀,他坚持不松手,咬了一下牙,转头淡淡的道:“没有,我在看书。”

“那我给你送茶进来吧。”雪兰说着就要推门,小姐夜里劳累,她正好是可以表现的。

云卿拧着眉看着御凤檀,他纹丝不动,依旧抓着她的手,丝毫没有会被人撞见的自觉,她真是…云卿厉声道:“我不是说了吗?看书的时候不准人进来打扰!”

雪兰的脚就停在了半空中,满脸的不甘心,怎么流翠送茶进去就可以,她来送小姐就骂人,难道她运气不好,还是她天生和小姐八字不合,不论她怎么表现,小姐对她都是那样淡淡的样子。

听到外面雪兰的脚步越来越远,御凤檀笑着就要开口,云卿立即将他的嘴巴捂住,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人还没走远呢。

温热柔软的手心盖在唇上,娇嫩的肌肤如同丝绸一般,御凤檀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

她的脸正对着她,红唇微微嘟起,显出粉嫩的色泽和美好的诱惑唇形,淡淡的水色浮现在上面,眼前的一切在灯光下变得迷离了起来。

御凤檀鬼使神差一般,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一下,湿暖的舌划过敏感的手心,云卿全身一颤,几乎差点就要尖叫出来,在叫声就要溢出口之时,生生吞了下去。

她如同电击一般,将手收回,只觉得一股热气从手心开始往全身散了下去,蔓延到了四肢,蔓延到了心头,脸上漫上了红霞。

御凤檀似乎那一下还不够,飞快的抓起云卿的手,还想要再来一下,云卿被他气的,脸色如同被火焰照耀,恨恨的压低嗓音道:“御凤檀,你够了!”

“不够!”御凤檀狭眸微眯,像是一个无赖一般荡漾着潋滟的笑意,坚定的否认。

云卿简直是无语,两人之间的距离相当近,说话的气息都能在汗毛上感觉出温热的湿度,即便是咬牙切齿的一句话,此时说出来都带着三分调一情的意味,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没有经历过这一遭,脸上的火烧得她都疼了起来,干脆转头不和这无赖世子对上,咬牙道:“世子殿下,夜已经深了,我明天还有事务要处理,必须要休息了。”

御凤檀自进来后,便看到云卿一副淡然处之,雷打不动的姿态,如今见她脸上漫布霞云,眸中带上了慌乱,心头莫名的开心了起来。之前那样子实在是太过疏离了,让他感觉离了她好远,如今这样,才是他想要看到的样子。

他暗地了弯了弯唇角,似乎自己是有点恶趣味,比较喜欢云卿脸色慌乱的模样,那样子要可爱的多了。

他咧嘴一笑,往后退了一步,笑容带着慵懒,又邪魅,长密的睫毛眨了眨,“今天的利息就收到这里了,下面,该进入正题。”若不是实在怕将云卿惹的太怒,他还舍不得刚才那种亲密想用的感觉,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花香气息,别的女子都是靠着脂粉来散发体香,而云卿身上即便是刚刚沐浴完,在湿润的体温之中,散发着清雅的花香,仿若站在百花园中,雨后冲洗的花朵散发出来纯粹又干净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对于他,简直该死的诱人。

云卿忽然想给那张散发着魅惑的脸来上一下,敢情这位世子爷刚才所做的只是一道开胃菜,折腾了半个时辰,是在做铺垫的。不过好歹他终于可以退上一步了,刚才那样的姿势,呼吸似乎都有点阻滞,“什么正题?”

“你准备招婿入赘?”御凤檀斜靠在黑色阳雕海棠花四角木柜上,眼底藏着的笑容,却带着微微的冷意。

云卿低垂了眼眸,眼睫在灯光下练成了一道弧形的丝绸,扑闪了两下,然后轻轻的含笑道:“招婿,不招婿,没有什么不同,我未曾想过要嫁人。”

这件事,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也许也算是在,等到家里安稳的那一日,她会找一个老实的男人,过着平常的小日子,也许添上一两个通房,然后她生上一个儿子,坐稳自己的位置,丈夫尊敬她,儿女孝敬她,妾室畏惧她…

这是天下女子最好的活法,最好的归宿了。

喟叹般的言语似一道迷香随着呼吸到了心肺里,御凤檀只感觉那里传来了一阵痛感,他望着她低垂了的头,白皙的颈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仿若压了山一般的重量,生生将这份美丽折出了一个弯,却丝毫也折损不了她的美丽。

“你…”御凤檀静默了一会,狭眸里闪过血一般的光芒,如狼一般的势在必得,他如今十九岁,在京城里大家千金,名门闺女数不胜数,他未曾为谁动过心,却偏偏在扬州遭逢了这莫名的劫数,他在努力,努力到有一天,可以不用顾忌门第的区别,将她娶回来,可是她,似乎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无论是行为,还是心底,都未曾有过一丁点的计划,甚至在她的未来里,连丈夫这个概念都几乎摒弃了存在的。

他垂头一笑,笑意轻轻的而淡淡的,这一辈子自己想要的东西,她还是第一个,他不会任她就这样将他摈弃的,就算她的心是块刚石,他也在上面钻出一个洞来,把他放进去。

御凤檀不再说,而是低低的笑出了声,“在家等着,我去找你父亲。”

他的身份,实在是不能随便成为入赘的女婿,不单单是他个人,作为明帝的亲侄子,瑾王的世子,一旦他说要入赘,带起来的连锁反应,绝对不是沈家可以承受的,明帝是不会允许这种损害皇家威严的事情发生,到时候帝王的雷霆之怒,也许沈家就要从扬州府内一夜之间消声灭迹了。

闻言,云卿抬起头来望着他,他随意束起的青丝垂下来了,落在白色的大袍上,将那份夺人的颜色在美艳中添加了一份温柔,不知是灯光太迷离,还是他的眼眸太动人,云卿只觉得心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滋味在蔓延。

站直了身子,御凤檀迈步走了过来,在云卿的鼻尖一捏,眼底闪过一抹狡诈,“你父亲必须活着,否则,哼!”

云卿被他捏的鼻子有点怪怪的,用手摸了摸鼻尖,待那道身影如同一道清风消散了之后,才回过神来,又发了好一会的呆,眼底多了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个‘哼’字是什么意思呢?

不过,有了御凤檀的在其中插手,若是父亲还活着,能寻到的机率又大了几分。

她站起来,推开窗子望着天空云层后透出半边脸的月儿,祈祷道:老天爷,既然你给了我这次重生的机会,那么也请你保佑父亲,让他安然无恙吧。

白色的身影从高大的宅院里窜了出来,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巷子口上,等候着主人的到来。

“易劲苍,用你所有的能力,将沈茂的下落在三天之内给我找出来!”御凤檀一坐在马车之中,脸色换上了凛冽之意,身上的威严无形之中散发出来,让人无法抗拒。

这个世子越来越有瑾王当年的风范了,甚至在用兵上,比起瑾王更狠,更毒,易劲苍低头道:“世子,此行陛下让你是来查看江南一带安全状况的,今日一来,便去查一届商人,恐怕不妥。”

御凤檀斜靠在车厢内的枕靠上,饶有趣味的望着易劲苍刚毅的脸庞,轻笑了一声,狭眸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易劲苍,你跟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回世子,加上今年,九年了。”易劲苍不知为何他会问这个问题,只低头认真的回答。

“九年了,原来这么长时间了,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忠于我呢,还是忠于陛下呢?”御凤檀微微一笑,问的云淡风轻,眸中却掠过一道暗光。

易劲苍顿时如同浑身长了刺一般,全身绷紧,对于这个问题,他要怎么回答,如果回答忠于陛下,那么他已经做了御凤檀九年的暗卫,这其实等于是在说,他在帮着陛下监视御凤檀。易劲苍不傻,他知道,既然明帝将他派到了御凤檀的身边,即便是以后发生了什么变故,这九年下来,按照明帝多疑的性子,他就算立功了,也不会再用他,而如果回答忠于御凤檀,那么他平日里所做的一切,又很大程度的是偏向了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