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凤檀不是傻子,这种谎话说出来,换来的可能是一声讥笑。

望着低垂着头,一语不发的易劲苍,御凤檀缓缓的启唇,“这个问题,你可以慢慢的想,想到你觉得妥当了为止,可是我已经没有耐心了。”

逐江他已经借这次西戎之战除掉了,因为像逐江那般的暗卫,实在是太普通了,他的人,要么就不要,要,就是是精英。

缓缓的呼吸伴随着内心的纠结,易劲苍知道这是御凤檀在要一个答案,也是要一个态度,他一直在等这一天,却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恍如过了很久很久,其实也只是一炷香的时间。

易劲苍跪下行礼道:“属下必当全力追踪沈茂的下落。”

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御凤檀的狭眸里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色泽,轻巧的往垫上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漫不经心的道:“三天,记住。”

易劲苍抬起头来,似乎想了许久,才抬起头来,“世子,属下不明白,你如此帮助沈家,是为何?只是为了沈家的大小姐吗?”

沈家大小姐,沈云卿。

御凤檀浅浅一笑,垂下眼眸散发出一种愉悦的气息,想起方才她那慌乱的模样,更是觉得有趣。

“你说的,也许是吧。”

他本就生的极俊,此时在月色透入之时一笑,便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易劲苍被晃得眼一花,低下了头,“若是六公主知道了沈家大小姐,势必不会罢休的。”

“知道又如何,就算不是沈家大小姐,我也不会娶她。”御凤檀的脸色一沉,眸光有些阴沉,六公主对他简直是整天痴缠,弄得整个京城都知道了,简直是烦透了。

涉及皇家人,易劲苍也不再多说,随即道:“属下去查沈茂下落了。”

“嗯。”御凤檀摆摆手,在易劲苍身影消失在夜空中的时候,他也闭上了眼,坐在外头的马夫,开始扬鞭赶马,往外头走去了。

云卿啊,云卿,你软也不吃,硬也不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一夜过去,大早云卿坐在梳妆台上,她还有些迷迷糊糊,都怪昨天御凤檀来闹了那么久,害她昨晚睡的太晚。

采青拿起梳子要梳头,却咦了一声,“小姐,你昨晚怎么戴着钗子睡觉的啊?”

她伸手将簪子取下来,放在梳妆台上,流翠拿起来看了看,奇怪道:“这簪子好似从没见过啊。”

云卿这才望向她手中拿着的钗子,不正是昨晚御凤檀拿来的那只海蓝色刚玉钗子,她当时只急的他将镯子扣在她手腕上了,什么时候钗子也戴在了她的头上,她都没有发现。

想起昨晚那人的行为,云卿心头涌上一股恼怒,手腕上还沉甸甸的戴了个东西,以后也不能取下来的,这不是存心让人看到她突然多了一样东西出来的?这个人…

她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说他坏,他做的也没有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说他好,半夜闯入女子闺房,还应将东西戴在她手上,这样的行为也谈不上什么好的。

还好采青梳头发现了,若是给谢氏看到这簪子,肯定心中要生疑虑的,不过好在御凤檀给的这一套东西,价值昂贵,云卿倒是有借口来盖过。

她若无其事的将钗子拿了过来,又拉起袖子,笑道:“这是爹上次出海回来,送给我的。”她说完,半垂了眼帘,看起来有几分淡淡的忧思。

流翠一见她如此神色,纵使脑中记得这镯子和钗子,她没有见过,可是小姐她是深信不疑,再听到云卿说的话,想起老爷这段时间生死未明,昨晚小姐指不定在等下思念父亲,将这钗子戴上去的,是对老爷的一种思念,她在说下去,岂不是让小姐徒增悲伤?

想到这里,流翠立即就转移了话题,“这钗子的确好看呢,不如今日小姐就穿和这钗子配套的衣裳吧,一定熠熠生辉,衬得人更加鲜亮的。”

听流翠将话题转开了,云卿自然是愿意的,她想了想,还是将钗子交给采青道:“你把这个收起来吧,头上还是莫要太艳的好,换那只犀角簪子吧。”

这只犀角簪子,也是云卿特意做的,简单又大方,而且很好配衣裳,最重要的是,它两头尖尖的,是一个最好的自卫武器。

采青知道这个原因,点头给她挽了一个随云髻,点了几朵浅蓝色的绢花,再斜插了犀角簪子在上头,见云卿满意的点头后,再小心翼翼的将那只海水蓝刚玉的簪子收在了匣子的最底层,这一层装的都是云卿最贵的首饰,平日里不会随便戴出来招摇的。

在一旁叠被子的雪兰,却将余光几次扫向云卿手腕上的镯子,眉头里微微存了疑虑,上回老爷送给小姐的匣子,她因为好奇那个白色的音乐盒,也在一旁看了的,明明没有这只镯子的…

流翠一转头,就看到她贼眉贼眼的瞄来瞄去,斥道:“你看你,让你叠被子,眼睛扫来扫去的做什么…”

云卿转头看着雪兰,雪兰立即缩回目光,勤恳的做着手中的事儿,云卿嘴角淡淡的一勾,换上了薄轻软的长裙,往外头走去。

046 沈茂下落

云卿走在路上,忽而不放心的扶了扶发髻,问道:“流翠,我今儿个的样子,瞧着可还精神?”

流翠仔细的看了看,“若是细看,还是有点憔悴,不过一般是看不出来的,小姐无需要担心。”

云卿笑了笑,她昨晚睡得不大好,等会见了谢氏,只怕她看到了又凭白的担心,倒是采青看着云卿,好似有话要说,又嗫嚅了半天,到底没开口。

“有什么话就说,要么就别说。”云卿睨了她一眼,淡淡的开口道。

采青顿时有些尴尬,低着头道:“奴婢是想说,小姐还是莫要每天出去抛头露面的好。”

“噢?怎么了?”云卿这时才侧过头来,语调轻缓,不动声色却带着威严。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采青也大了胆子,咬了咬嘴唇里边的皮,垂头道:“小姐是大家千金,每日里抛头露面的,如今外头对小姐的议论颇多,奴婢觉得外头的事小姐还是莫要插手的好,李管事他自然会处理好的。”

云卿没有说她说的是对还是错,反问道:“她们说我什么?”

采青壮起胆子,“说,说小姐贪恋沈家富贵,又不守妇道,出去招蜂引蝶,还要招婿入赘,不肯给老爷办丧事,是大逆女,不知…”

流翠听的脸都气红了,对着采青背就是一下子,“你胡乱嚼些什么,那些人说的,你也信吗?”

采青被她捶了一下,不服道:“我哪里胡乱说了什么,本来外头人就这么传的,我是为了小姐好,这整日里出去抛头露面的,给人说闲话,女子整日里出去本来就是不对的。”

云卿看着采青满脸的郁色,淡淡的蹙起了眉头,这些日子她忙于外头,显然没有分太多精力在身边人身上,而采青大概在这个变故里,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了。

她也没有将话点破,缓缓的说道:“如今府中出现变故,我是沈府的长女,不撑起这一片天来,是不可能的,若是只要名声,不要管其他,这一点,我做不到,这些时日,你们陪着我在外头东走西荡的,整日里抛头露面也的确不太好,若是不愿意的,可以留在府中,我绝对不会见怪。”

采青闻言,脸红了起来,却没有吭声,而流翠狠狠的瞪了采青一眼,咬牙道:“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并不是一时半会就出来的,流翠之所以和云卿有如此深厚的情分,也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主仆感情中夹杂了类似少女之间的友情,所以流翠可以毫不犹豫的跟着云卿在外面跑。

但是采青不同,她虽然对云卿忠心,但是这种忠心,是建立是一切都平和的时候,像如今府中发生了变故,云卿在外面处理事务,作为贴身丫鬟的她们,肯定要随身跟随,那么她们的名声也会和云卿一起被损坏。

采青不愿意,云卿也不勉强,人心这个东西,本来就最是善变,也是最不能强求的。

“刚好这些时日我不在院子里,院子也显得有些乱,采青就留下来管理吧。”云卿淡淡的一笑,转身便往外头走去。

这个时候,也是最好见证人心的时刻,患难和富贵,不是人人都能同享的。

采青望着前面那个窈窕的背影,咬着下唇不说话,她知道,今日这一番话说出来,以后小姐对她也只是一般的情分了,可是她虽然是个奴婢,也同样是个女子,每日里在市井,染坊这些男人堆穿来穿去的,底下的人说的难听的要命,小姐当然好,她在怎么也有钱在后头撑着,没了名声也会有好男人来娶的,可是她呢,本来就卑贱了,要是再被传的稀烂,只怕嫁个小管事都不行了。

流翠愤愤道:“小姐,采青她太过分了,就为了几句话就大着胆子跟你说这个,她也不想想,她进府这一年里,你对她如何!”在她心里,采青在这个时候说出刚才那样的话,岂不是火上浇油,连小姐身边的人都被那些个流言吓退了,那其他人不是更加来劲的诋毁小姐。

云卿一脸不认同的望着她,望着流翠那气的圆鼓鼓的脸又有着三分感动,上一世流翠便是这么不离不弃的守在她身边,如今这一世,云卿对她并没有太特殊,流翠却还是如此,“不要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别人,她有她的追求,到时候我给她安排个人嫁了便是。”

流翠一听便明白了,大雍朝的女子十五岁及笄,十六岁出嫁是正常的,像采青流翠这种一等丫鬟,一般主子都要多留几年,十八九岁的时候才会配出去,主子喜欢的就会配个得力的管事,留在身边再做管事媳妇,采青今年才十五,云卿说要嫁出去,采青在云卿心底的地位可见一斑,嫁了人的丫鬟是不可以再伺候小姐的,待遇肯定不同如今。

这也是她该,流翠心道,若是这个时候能顶住压力陪着小姐撑过去,到时候小姐肯定是在心中给记上一功的,只怪采青太急躁了。

转眼又过了两天。

“小姐,李管事说,薛大户今天又出来了。”流翠将外头小厮的话传来,云卿淡淡的一笑,鱼儿总算是要上钩了。

阳光灼热的洒在地上,在等待了两天之后,薛有财换好了衣裳,准备出门之时,被一个严厉的声音唤住:“你个杀千刀的,又要死去哪风流啊?”

薛有财顿时脚下一顿,转头看到一个满脸杀气,长得非常福气的妇人正叉腰站在那里,怒目望着他。

他心内一惊,转过来却是满脸巴巴的笑容,狗腿道:“夫人,你今儿个怎么没睡午觉就起来了,不睡午觉可对皮肤不好的。”

“我不起来,你就要偷偷溜出去是吧!”薛夫人凶狠的问道。

对于薛有财,她是一百个不放心,总觉得他每天出去都不是做什么坏事,可是派人跟着,又没看出来他有什么不同。

“没,没,我这不是和裘掌柜约好了的去谈生意吗?哪里是偷偷的,昨天都和你说过了,你不是都知道的吗?”薛有财义正言辞的说道,那一番样子正儿八百的,做不得半点假。

薛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几遍,看他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哼了声,“去吧。”想要找女人,也得有银子才成,薛家铺子的掌柜,可是一分银钱都要经过薛夫人才会给薛有财的。

终于得了这放行令,薛有财擦了擦脑门的汗,暗骂死胖子,每次出门都要问三问四的,真烦死人了!他走出了薛家的大院,往着东边走去,待行了一刻钟的样子,便让车夫将马车停了下来,到珠宝店溜达了一圈,从后门出去,拐进了一条窄巷胡同里。

在门上有节奏的敲了五下后,里面便有人过来开门,只见一个穿着桂花花纹水红抹胸的女子,露出大半个白腻的胸脯,外头罩着一件松散的半透明纱衣,头上梳着桃花髻,插着一直碧绿色松珠流苏的钗子,长长的流苏落在侧边,将她的颜色带出一股妖媚来,只这股妖媚里,却带着一股浓浓的风尘味。

她一瞧见薛有财,斜睨的眼便媚态横生,一手执着扇子,拉着薛有财的腰带就往里拖,口中嗔道:“死鬼,你还舍得来了,这都快五天了,你没死在那胖婆娘的身上吗!”

“心肝啊,你这话可冤枉我了,在那个婆娘身上,我怎么也不会死的啊!”薛有财十几天月前在路上遇见这美貌的小妇人,一下就被迷得五六不分的,一把拖了那女子在怀中,淫邪的笑道,“要死,也得死在你这朵石榴花下,我才会甘心啊!”

“你真讨厌…”女子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口中道:“你什么时候才把我娶回家啊,你不是说,这次赖了沈家的银子,够你另外起家了吗!”

薛有财一听另外起家,暗道,这怎么可能,他本是一个小农民,靠着娶了薛夫人这个财主的女儿,才有了今日的家底,若是自己另外再开店,先不说薛夫人会不会直接打死他,就是那种从头开始的滋味,他也不想再来一次。

人,从穷变富适应的非常容易,可是要倒回去,那就难罗。

可是眼前这朵娇嫩的花儿,他也舍不得放弃,在她身上,他才体会了做男人的滋味,享受到那种被人娇嗔崇拜的感受,这是在他家那个胖婆娘身上绝对感受不到的东西,所以他才豁出来了,在薛夫人严密的监视下,也要和这朵新得手的花儿翻云覆雨。

他哄道:“沈家那的银子虽然我是弄了一部分,可是那胖婆娘心底还是有数的,如今就拿着这一两千两银子,能做什么,还不够给你买两套头面呢,等弄多点再说吧。”他一面说着,一面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赤金的宝石簪子,“心肝,来,你看,我给你带了支簪子,花了一百两呢,掌柜的说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款式,来,心肝,我给你戴上,看看美不美啊…”

见有了首饰,女子咯咯的笑了起来,娇笑道:“你真是讨厌…就取笑人家…”

“哪里,在我心中你就是最美的…来给我亲下…”

给了银子就好办事,干柴烈火一点就燃,里面传出了木床嘎吱嘎吱的响声。

只听那女子大声喊道:“哎哟,死鬼…轻点…要死…了…”

就在他们两人酣战最盛,投入的最忘情的时候,房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了,三个人影从外面走了进来,望着床上的两个连体人嘴角阴笑。

女子吓得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胸上,薛有财也忙扯了一个角挡出自己的下半身,目光流连在三个进来的男人脸上,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你们…你们干什么?”薛有财这个时候还不忘把女人挡在自己的身后,虽然害怕,仍然壮着胆子问道。

“不干什么!刚才路过这里,听到院子里有莫名欢快的声音,我们兄弟就进来看看。”为首的一个男人邪邪的一笑,眼底满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这青天白日的,你们擅闯民宅,算什么!”听到是不小心进来的,薛有财略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那胖婆娘派来的人就好。

谁知那三个男子听到这话,却是哈哈大笑,道:“这里好像不是你家吧,我记得原来住这里的可是我兄弟啊,怎么今儿个进来是你睡在床上啊,难道我兄弟变了样子了?!嫂子,你说是不是啊?”

后一句话明显是问那女人的。

薛有财转头往那女人看了一眼,眼底都是诧异。他倒是知道这女人是个妇人,可他被迷得颠三倒四的,又看这么久屋中都没男人,以为是个寡妇,看眼下这情形,这妇人还是有男人的。

女子扯着被子,满脸通红的解释道:“我男人长期在外做生意,我…他们是他兄弟…”

薛有财听了这么一番话,本来刚才松了的一口气,又全部吸了上来,这…寡妇和有夫之妇之间的区别太大了,若是给人看到了,那就是通奸啊。

他那善于做生意的口才,立即变得有些结巴,“那…那你们想怎样?”

“嘿嘿,我认得你,你就是薛大户吧,我可记得,你老婆是个母老虎的吧,若是今日这事给她知道了,你说会怎样?”一个人笑得十分奸诈的问道。

会怎样?会被打死的!

薛有财想到薛夫人手持菜刀,追到他面前,将他剁成十块八块的模样,就浑身发颤,他平日里在府中多看美貌丫鬟两眼,就会被擀面杖伺候,如今都养成了目不斜视的习惯了,不管是美人,丑人,在薛夫人面前,他是绝对不会看的。若不是一直荒了这么久,他也不会一下被后面裹着被子的女人迷住。

能将生意做大的人,都不是蠢人,薛有财明白这三人今日肯定不会是要来观摩实战的,便忍着肉痛道:“你们要多少银子?”

“哟,不愧是薛大户,生意大口气就是大,你给的了多少啊?”为首的男人笑着问道。

“一百两!怎样,够了吧,可以够你们花天酒地一个月了!”薛大户其实还是很肉痛,他好不容易在沈家的账目上抠出了一千多两私房钱,今日给这女人买个钗子就花了一百两,再这么下去,他哪里还有私房钱啊。

“一百两?你当打发我们吗?哼!”男人狠狠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摆在薛大户的面前,薛大户伸长了脖子一看,汗水哗啦啦的往下掉,忍不住用手抹了下额头,七月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这薄薄的被子简直要捂出他一身痱子来,“这,这个不可以啊!”

“不可以是吧?行,兄弟,将这两个奸夫淫妇绑了,送官府…不,还是直接送到薛夫人那去吧…”男人立即挥手,后面的两个男人就要冲上来绑薛有财。

“别,别,别…我签,我签…”薛大户抹了抹汗,后面的男人早就拿了一支笔和印章过来给他,站在一旁瞪着他,虎着脸道:“你快点!我可没那时间跟你耗!”

薛有财脸如死灰,颤颤抖抖的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又按了手印,目光如同看着自己的命一般看着纸张被男子吹干后,折好放在衣襟里。

“好了,你们两个把衣服穿好了,我主子等会进来要有话跟你说。”男子笑了一下,带着另外两个男子走了出去。

薛有财好像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后面的女子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你还不去吗?等会他们又要来催了!”

薛有财转头望着女子妖媚的容颜,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不好的感觉,“刚才那纸上所写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又不认识字,怎么知道,难道他们打算长期敲诈你吗?那可就不好了,老爷,你赶紧起来,换上衣服去,别被薛夫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烦了。”女子一脸体贴的翻出凌乱散在地上和床上的衣裳,给薛有财穿上。

薛有财一边享受着女子的体贴温柔,想到薛夫人的暴力和凶猛,心里打了个颤,干脆自己将衣服胡乱的系好,就匆匆的走了出来。

外面一辆青色的马车正在候着,三个男子站在院子门前,正等着薛有财。

这条巷子住的人很少,静悄悄的好似无人所在,这也是薛有财敢来这里私会情人得原因,他不害怕人看见。

可是如今…

马车里一只纤纤素手掀开了厚重的帘子,露出了端坐在里面女子白玉似的面容,嘴角展开一朵笑容,温柔的开口道:“薛大户,好久不见。”

薛有财看到里面那个凤眸含笑,生如牡丹的女子,顿时明白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和那里面女子的‘偶然’相遇,今日时间刚刚好的‘抓奸’,这一切,都只是里面这个不足十五少女的安排,他抖着唇道:“你…你竟然用这样下三流的手段!”

“你说什么呢!”刚才负责抓奸的为首男子,正是流翠的表哥六子,他如今已经提升成了府中的小管事,气势十足的训斥薛有财。

薛有财一看到他,就想起刚才所签下的那张纸,顿时焉了般的搭下头,“你到底想怎么样!”

对于下三流这句话,云卿不置可否的笑笑,手段这东西,对于先犯恶的人来说,只要有效,她都不会避讳的使用。

“薛大户不要气愤,云卿不过是想和你聊聊关于上个季度欠款的事情,毕竟这事都过去了一个月了,我想,你周转,也该周转过来了吧。”

薛有财自看到云卿起,就知道大概是为了这事而来,这一个月来,整个扬州城最火的人物就是沈家的这个大小姐,在沈茂出事之后,将沈家的生意接了过来,漂亮的将接二连三挑事的人打下去,又杀鸡儆猴的让沈家的工人对她存了畏惧,沈家的生意在这样的变故之中,也只比平时掉了两层不到,如此成绩,实在出色之极。

这一个月,关于账务的事情,她好像没有正面与商户冲突过,他以为沈家小姐是准备将这笔损失默默的吞下,谁知道,她的后手在这里。

如今自己有把柄在人家的手里,他就算不甘心,那肥肉也得吐出来,态度便变得油滑了起来,“是的,是的,前段时间是销路不好,所以压了钱,等会我回去,就让帐房将钱给准备好,明日你就派人来拿吧,我们两家合作了这么久,当然是不会少了银子的。”

睁眼说瞎话,当人是聋子呢。

云卿也不揭穿,点点头道:“薛大户在扬州也是有名望的人了,自然是不会如此,可是眼下,你的账目清了,可还有一些人周转的也不太好,薛大户认为,有没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些事情呢?”

“这,这他们各家有各家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嘛。”薛有财开始打起了太极,当初是他首先开了头不给账的,那些人才跟在他后头学样,也有不少是他在后面说了话,之前他打的打算就是法不及众,大家都不给,沈家就难办了。

“哦,这样啊,素闻薛夫人对你感情颇深,全城皆知,这样的女子,云卿也想要结识一番,不如我哪天登门去拜访,不知可好呢?”云卿轻轻柔柔的一笑,宛若一支栀子花般的美好单纯,眼底透出的光一点点的似钻石闪烁。

她坐在车厢中,光线从窗户的棉白纱透进来,过滤得相当纯净,好似一片明亮的月光落在白皙的脸颊,整个人仿若玉雕的一般,美,也冷。

薛大户目光不由自主的转到马车垂下来的穗子上,他觉得那样的美人,似乎雍容到他不敢再看的地步。

他知道云卿这话意味着什么,目光不由的透出几分阴狠,“你这是威胁我?”

仿若没有看到他的眼神,云卿依旧笑的端庄典雅,软糯的嗓音凉薄的吐出几个字。

“很明显,就是。”

美人如罂粟,毒而不自知。

薛大户头上忽然就冒了冷汗,他觉得那凤眸里噙着的光亮再不是钻石的光亮,而是刀锋的折射,一下将他方才集起的狠意就这么砍掉。

“要说服他们,没那么容易…总要点时间的。”

“无妨,我给你七天,相信以薛大户商行副会长的能力,一定能解决这个问题的。”云卿非常体贴的一笑,视线落到薛大户合了又松,松了又紧的胖手上,垂眸一笑,“我们沈家的钱到了,这张纸我自然也会还给你。”

“你不准去找我夫人!”薛大户立即道,他还记得之前云卿说要去和薛夫人聊一聊,喝喝茶的话。

“这七天,我当然不会去的,七天后,就由你决定了!”云卿弯了唇角,清雅的笑容里藏着的阴冷深部可见,丝毫看不出她是在威胁人。

薛有财满肚子的腹诽,这下可好了,他都已经私下挪动了沈家账务里的几百两银子了,还要想办法用自己的私房钱填进去,这七天还得为了沈家的账目跑断了腿,真是吃力不讨好,一分银子的好处都没赚到,赔得更狠了!

为了七天这个时间,薛有财是不再多留,赶紧转出了巷子,去为账目而忙活了。

过了一会,院子里的女子走了出来,朝着巷子口讽刺的勾起残留朱红口脂的红唇,斜挑了眼角道:“戏还要演下去吗?”

云卿坐在马车里,没有开口,流翠道:“七天后,他给账目,你走人,五百两银子和你的卖身契,自会有人来交给你的。”

“那就好。”女子没有丝毫礼仪的打了个哈欠,撩了一下长发,带着情事刚完的倦意,“好困,我去睡觉了。”

半个月前,有人来青楼找了她,让她去勾引一个人,配合着出演一副“仙人跳”,代价是替她赎身和五百两银子,她能有什么不肯的,五百两银子,足够她到镇里买个小院子,开家小店衣食无忧的渡过下半生了。

七天内,不断的有商户主动过来跟沈家结了上半年的账目,而这些商户,云卿都一一记下了,以后和他们的账,都改为半月一结。

她不是圣人,既然这些人会为了贪小便宜而抛弃了商人诚信的原则,她也不必要太顾情面,当然,也不能全然不顾,生意总还是做的,不能将他们全部赶走。

七天后,云卿如约到了相约的茶楼里,她早就定下了一间环境优雅的包间,坐在里头等待着人的到来。

“薛大户果然守信用,这东西,我也不会再保存了。”当着薛大户的面,云卿将纸一点点的撕碎,然后站起来,将手放在窗上,任风将碎纸吹走,茶楼的后面是一个人工湖,纸屑落下去,绝不可能还存了字迹。

薛大户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点头道:“沈小姐果然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两人相谈甚欢,简直是看不出之前云卿有设计过他的痕迹,“只要薛大户你诚心合作,以后一切好说。”

“当然,当然…”薛大户莫名的觉得这话中有话,表面上依旧客气的说道。

待出了茶楼,流翠不放心的问道:“小姐,这薛大户不像个好人,他要是将那日的事说出来,可怎么办?”

“他也得有那个胆子,说出去了,薛夫人也会知道的,他只会瞒着藏着,一丁点儿都不透露。”云卿自信的笑了笑,丝毫都不在意。

要回了这些账目,又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她觉得浑身都透着一种轻松的感觉。

“那他要是背地里又故意造谣呢?”流翠打开马车内的储物盒,拿出水和点心来摆在几上。

“那他就是不想活了。”云卿奸诈的一笑,从腰间抽出一张纸放在几上。

“这,刚才小姐你不是撕了吗?”流翠惊讶的望着面前的纸,这就是那天让薛有财签下的纸啊,怎么又有。

“你如果要,小姐我可以拿出十张八张的给你撕!”她早就说过了,手段和方法不是她在乎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她也不会任意有。

薛有财那日露出的阴冷眼神让她在事后留了这么一手,她模仿了数张一样的纸,刚才当面薛有财面撕掉的不过是张废的。

“那就好,就凭着这个,那个薛大户以后也得老老实实的,再不敢兴风作浪了。”流翠高兴的将纸折好,收在了随身的荷包里。

这边云卿在支撑沈府,而御凤檀寻找沈茂的事,也没有耽误下来,除了官府还在出微量的力寻找外,沈家也一直派人在打捞,就算找个残肢断臂的,也要找出来。

一个月过去了,残肢断臂没有打捞到,尸体也没有到。

这对于谢氏和云卿来说,是个坏消息,也是个好消息,一旦打捞到了尸体,那就等于没了希望,现在这种情况,好歹也有个盼头。

易劲苍的能力也展现了出来,经过他严密的分析和判断,他认为当初泥石流将人往山下冲,可能会被冲入了下游的浅滩上,也有可能被两岸的渔民救了下来。

这个判断,御凤檀也赞成,便将主要的力量调集在周边的大小村落里寻找,终于在一天,获得了消息,下游的一户渔民家,在二十多天前,的确救上了一名男子。

得到这个消息的御凤檀都狭眸一亮,问道:“那人你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易劲苍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是…”

047 逼上门来

“带回来了。”易劲苍面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但是…”

“但是什么?”御凤檀非常不喜欢在好消息后面加上一个转折,脸色颇冷的问道。

“这人却不是沈茂,而是同一天与他一起掉落下去的那个商户。”易劲苍在打听到那人的下落后,就赶紧的派人去接,结果传来的消息那人不是沈茂。

“这就是你给我带回来的消息?”

易劲苍见御凤檀狭眸微微眯起,全身的气息陡然变冷,浑身一紧,接着道:“他们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掉落的,所以属下推断沈茂十有八九也会在附近。”不知怎地,他觉得自瑾王世子退西戎大军后,浑身的气势越来越强,偶尔散发的那一种威严,不比宫中皇子差上半点。

听到这个消息,御凤檀脸色才稍缓,磁性微凉的嗓音慢悠悠道:“其他人的消息我不需要。”

“是。”随着一阵微风,易劲苍的身影消失在了屋内。

过了一会,外面又吹进了一阵风,另外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了屋中,“主子。”

御凤檀冷眸一扫,朱唇勾起薄凉的笑,“查到了吗?”

“查到了,明帝除了让世子您南行外,私底下还另外派了一人,也先行一步了。”跪下的黑色人影身形笔直,即便是跪着,也看的出受过良好的训练。

“谁?”

“四皇子。”

“他果然也来了。”御凤檀站起来,从卧榻上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前,望着窗外残阳如血,将半边天染成了万丈红绸,嘴角的笑容也染上了几分嗜血。

明帝表面上虽然封他做了“镇西大将军”,看起来帝恩正盛,却不知道,其实西戎的战事才刚刚结束,还未稳定之时,明帝就下诏要他回京,暗地派了边境指挥使相送,实则害怕他在军中建立威信,成为了瑾王之后,又一个当世大将。

此行来扬州也是如此,表面上是他来负责御驾南行前的安保工作,实则暗地里将四皇子派来监视,生怕他有何不诡的行为。

该做的他都会做,不该做的,看他心情,才该做不该做。

御凤檀如是想,而在扬州的另外一个角落,也有一群人在动着不同的心思。

“你看看,如今沈家的生意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反而让那丫头在赢得了时间,如今薛有财他们的账目都已经结了,闹事的商家也渐渐没了,我们难道就看到沈家的一切都被那丫头得了去,你甘心吗?”莫氏满脸气结,眼里又是心痛,又是纠结。

自上次被云卿拔剑驱逐他们之后,他们就一直等着云卿被生意上的事情忙的手忙脚乱之后,再趁机上门要求帮忙,可是云卿不但没有手忙脚乱,渐渐的扬州的生意还逐渐的走上了原来的轨道,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半年的样子,云卿就可以将沈家扶回以前沈茂在时的模样,到那时,就完全没有他们的事了。

沈平坐在一旁,眼底的光芒阴冷不定,他自懂事后,就对沈茂颇为不服,沈茂虽然比他辈分小,可是两人年龄却相差不多,自幼经常被拿来做比较。

他自问聪明不下于沈茂,只是没有投到了沈家那样富裕的家中,所以其他人对沈茂都是巴结相迎,若是他能有沈茂那样的好家底,成为扬州首富肯定是随便能成的。

日积月累的,他便起了阴毒的心思,恰好遇见了虽然考中了举人,却无法谋得官位,在青楼买醉的唐生,两人一样愤愤世上的不平,一来二往的就成为了好友,意外得知沈茂身边的白姨娘是唐生的青梅竹马,他便试探的出了个主意,让沈茂从此以后无子,这样一来,只要沈茂出了点事故,那么沈家的一切都能由族中接手了。

而他答应将沈家一成的财产分给唐生,沈家的一成财产已经足够唐生用钱打通关节,走上官途,即便是不做官,也能舒舒服服的过完几辈子了,所以当他说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唐生马上就答应了,并且找了机会‘巧遇’了白姨娘。

做姨娘的日子并不好过,即便是在宽厚的谢氏手下,当白姨娘遇见以前的青梅竹马,得知他如今是举人老爷的时候,就开始后悔,后悔当初没经得起金钱的诱惑,嫁给了商户做妾,如果她坚持两年的话,如今就是举人夫人了。

后悔一旦开始,贪欲就接踵而来,在唐生不断的撺掇之下,白姨娘认为一切都是谢氏的错,是谢氏阻止了她的大好前程,做了人的妾室,带着这种不正常的报复心里,白姨娘心安理得的开始在沈家下药。

之后的事情发展的很顺利,沈茂一直没有子嗣,他在等一个恰当的时间和机会,让沈茂‘意外而亡’便可以夺了沈家的财产,可惜事情就在去年发生了变化…

直到现在,最终还是走回了他所希望的道路,沈茂出了事,而那两个男孩根本就不成气候,只是没有想到,沈云卿竟然有如此手段,这大大超出了他所计划的范围。

“哼,就凭那丫头,她吞的下那么多东西吗!”族长冷哼了一声,十分的不屑,想起那日沈云卿拿起剑指着他的样子,他如今还有点胆颤,一个屁大的丫头,怎么就有那样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