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将秋姨娘气得要死,“我今年也就二十五,什么这么大的年纪了,娘生你的时候,比我年纪还大呢。”

秋水撇撇嘴,“那娘也早生过你了,不像你,都嫁第二个了,还迟迟不怀孕,娘说啊,你要是不怀孕,以后就只有老死在后院的份了。来了这么久,我差点还以为你不能生呢!”

听着妹妹的话,秋姨娘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干脆懒得理她,等着大夫来确认,以免将自己气死了。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枫儿便请了大夫来,那大夫眯眼把脉了之后,脸带喜色,“恭喜夫人啊,你这不是风寒,是喜脉啊。”

“大夫,你可确定是真的是喜脉?”秋姨娘面带笑容,重复问道。

“老夫行医多年,喜脉岂能摸不出来,夫人这肯定是喜脉!”大夫斩钉截铁的说道。

秋姨娘得到确认之后,让枫儿给大夫打赏,送了大夫回来之后,枫儿便对着秋姨娘恭喜道:“姨娘,这下你终于可以放心了,真的是喜脉呢。”

“嗯。”秋姨娘此时眉宇间都是欢喜的神色,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小生命了。

“那奴婢去告诉老爷和夫人吗?”枫儿想早一点去报喜,肯定会得到厚厚的赏赐的。

秋姨娘本来想点头,最后摇了摇头,微笑道:“不用了,到时候老爷来这里,我再告诉他也不迟。”

枫儿略有些失望,但这打赏迟早都会有的,也点头道:“也不错,到时候给老爷一个惊喜,老爷肯定会喜欢的。”

秋水横了一下秋姨娘的肚子,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姐夫喜欢不喜欢太难说了啦,他儿子也有两个了,女儿也有一个那么大的,姐姐你肚子里的那个生下来,姐夫会有多喜欢啊,又不是独一无二的,有嫡子嫡女在前头,你这个小的,又是庶出的,肯定得不到多少欢喜的啦。”

秋水的话在这一室欢喜的气氛里,如同一枚冰冻炸弹,让人在欢喜之下的担忧,迅速的浮上了水面。

秋姨娘心头一紧,摸在腹部的手微微加紧,眉宇间欢喜的气息渐渐减弱,喝斥道:“秋水,你胡说什么!”

虽然是喝斥,可是听得出秋姨娘声音里对这个事实的承认,刚才她被怀孕的喜悦冲昏了头,现在想来,的确啊,自己的这个孩子,既不是嫡出,也不是长子,长女,就算出来,又能得到多少的宠爱呢。

“胡说,我哪里胡说了嘛,这种高门大户,不是最讲究嫡庶有别了吗?要是你早点生下这个孩子还差不多,现在生下来,就算是个男孩,前面都有两个了,你说,他能分多少喜爱,能得多少家产!”秋水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反驳道。

秋姨娘皱起眉头,秋水以前对这些都不怎么懂的,怎么今天说话说的这么顺溜,还嫡庶有别,这些东西怎么弄的清楚的,而且字字句句都如同针一样戳中她的心,让她黯然神伤,是啊,这个孩子,若是能早一两年来就好了,如今来,也没有墨哥儿,轩哥儿金贵了。

枫儿看气氛一下子就变了,心里对秋水十分讨厌,这哪里像是姨娘的妹妹,简直是姨娘的敌人嘛,什么都打击姨娘,便出言安慰道:“姨娘,老爷很喜欢小孩子的,夫人也对你很好,而且夫人人又好,你所生的孩子,肯定夫人也会对他一样好,你不要担心。”

她本意是安慰秋姨娘,可却起了反效果,秋姨娘的心头弥漫出一股淡淡的忧伤,“是啊,以后他出来,只能叫我姨娘,夫人才是他母亲。”

枫儿未曾料到自己一句话反而让秋姨娘更加伤感,自知这个时候不能再说,人家说怀孕心思多,还真多啊,秋姨娘刚怀孕就这么感怀了,连忙端了茶壶,说要去添茶。

秋水则看了一眼秋姨娘靠在椅子上,淡淡出神的样子,想了想,站到了秋姨娘的身边,“姐姐。”

秋姨娘眨了下眼,她现在心情很低落,比起不知道怀孕的时候,心理还要难受,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孩子,在没出生之前,就比别人差上一大截了。

见秋姨娘不理自己,秋水一屁股坐在她的扶手上,又喊道:“姐姐,我知道刚才的话,你听了心情不好,可是我也没说错什么啊,本来事实就是这样嘛,若是你想改变这个事实,那就只有让你肚子里的弟弟没有哥哥了。”

让你肚子里的弟弟没有哥哥。

这句话乍听起来很别扭,但是秋姨娘一听却明白了,她先是坐起来看了一下外面,然后瞪着秋水道:“你不要乱说话,小心给人听到,立即给你丢出去!”

秋水抿了抿唇,不甘心的撇了撇嘴,白眼道:“不说就不说了,我要出去走走了。”

“你又出去做什么?”这两日秋水经常要找借口出府,秋姨娘不禁的问道。

“去街上玩下,整天在府里,闷死了!”秋水不耐烦道。

秋姨娘看了一下她,反正就是在府外头走走看看,问题不大,便也没说什么,找了个理由,让秋水出去,而自己,则在屋内沉思起来。

秋水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大胆,很冒险,但是诱惑力真的很强…

因为脚扭到了,云卿这几日都呆在院子里没有出门,除了去谢氏和老夫人那请安外,连外院都没有去过,因为皇宫里下了帖子,将在宫中举办状元宴,而抚安伯府,受到了本次宴会的邀请。

来送帖子的是四皇子,沈茂立即出来相迎,身后的随从将一张请帖给了沈茂之后,目光却在他身后扫了两圈。

就在沈茂猜测他究竟在看什么之后,四皇子缓缓的开口,冰冷的语调里带着淡淡的不满,“韵宁郡君呢?”

“小女前两日不小心扭伤了脚,正在阁中歇息,不知四皇子有何事?”沈茂听到四皇子问云卿,想了想,还是将云卿的缘由说出来。

听到云卿扭到了脚,四皇子素来巍然不动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眸里划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单音调,“韵宁郡君也有邀请贴,既然她不方便,便让抚安伯你转交给她吧。”

身后的侍卫又将另外一张帖子交给了沈茂,沈茂双手接过后,再次道谢,两人并没有太多话说,四皇子也是个素来冷佞的人,送了帖子后,便转身走了。

出了府门,上了门口的马车,四皇子坐在马车上,闭起眼眸,却想起沈茂说的话,沈云卿前两日不小心扭伤了脚。

虽然他今日来沈府送帖子,是为了和沈府拉近关系,但是更多的,是想要看一看这位沈家小姐,那次她被箭射中之后,看他的那一眼,总让他觉得眼眸里包含了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了那浓黑的一笔。

他记得那日,高阁楼台,天空里灿烂的烟花瞬间绽放,浸在她双眸里,好似所有色彩都融化在其中,他的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像是被看穿,又像是恨…

他凝神静思了一会,睁开幽亮的双眸,开口道:“陈甲,去拿两盒雪玉膏,送到沈府给韵宁郡君。”

跟在外面,四皇子的贴身侍卫陈甲心中一愣,方才他跟在四皇子身边听到韵宁郡君的脚扭到了,送雪玉膏是不是太浪费了一点,不过转而想到四皇子一直对沈府格外注意,陈甲冷声应道:“是。”

一个时辰后,云卿拿着四皇子差人送来的雪玉膏,望着手上那半个掌心大小的药瓶,琢磨着这位皇子的想法。

根据她的推测,沈府里有四皇子他们要的东西,但是这个东西,很难找到,或许连他们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否则当日便不会让人来翻寻了,而且是一样极为隐秘,且不能光明正大寻找的东西。

那么四皇子如今送药膏来,是打算用怀柔政策,走她的曲线路线,找到那样东西吗?

她嘴角微微浮起一抹笑容,目光里带着淡淡的讽刺,可惜啊,连她都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又在哪里,若是走这路线,还真让四皇子亏了两瓶上好的雪玉膏,这可是好东西。

就在这时,却听到窗外一阵声音飘来,“什么好东西,竟然让我们韵宁郡君看的这么满脸带笑呢?”

云卿闻声立即顺着声音所来的方向看去,但见左侧的窗台上坐着一个人,一身白衣如雪,明明斯文清华的色泽,却因为宽大的衣袖,和松散的衣领,生生穿出了风流和慵懒,高大的身材将窗口衬得狭窄了许多,一张逆着日光的容颜可说是华秀绝伦,唇角带着一抹笑容,狭眸里光芒莫辩的睨着云卿。

好了,御凤檀又来了。

大概是有前几次的闯入,云卿心中已经有了抵抗力,见到突然出现的御凤檀,眼底也只有一瞬间的惊讶,转瞬菱唇便带上了一抹柔和的笑意,“世子真是喜欢另辟径路啊。”

她暗讽御凤檀好好的门不走,偏偏要从窗子那来,御凤檀坐在窄小的窗台上,姿态仍然闲适,眉梢里带着三分倨傲,似乎对云卿方才的话很是满意,“偶尔不走寻常路,才可以看到沈小姐独自出神发呆的样子。”

听这话,就知道,御凤檀刚才只怕在窗外呆了好一会了。

她淡淡的一笑,语气里微带调侃道:“世子可是欣赏够了?”

这样的语调让御凤檀的心情明显好了些许,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雪玉膏上,长腿一跨,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直接走到云卿面前,将那两盒雪玉膏拿了过来。

“这是四皇子送的吧。”御凤檀微微一笑,语气似乎很和润,又有些冰冷含在其中。

云卿也没想要瞒他什么,而且她有一种直觉,御凤檀出现在这里,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也许他早就知道四皇子送了药膏过来,才特意过来的,“他送帖子过来的时候,从父亲口中得知我扭伤了,差人送过来的。”

“雪玉膏,他倒是挺舍得的嘛,这样的好东西,也送给你。”御凤檀浅浅弯唇,狭眸里的光泽一瞬间的冷意,顿了一顿,抬头望着云卿,笑道:“你猜,我想把这雪玉膏,怎么处理了?”

从一开始,云卿就听出御凤檀语气里的淡淡不虞,虽然御凤檀总是浅笑,可是他并不是什么循规守矩的人,也是一个霸道的人,目光从雪玉膏上挪到那双华艳的眸子上,云卿抿唇道:“要丢,就丢远一点吧。”

她竟然看出自己想将这两盒雪玉膏毁掉的心情,御凤檀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被云卿猜到,他又觉得不大好玩,低头看了看,唇角咧开,伸出笔直修长的食指摇了摇道:“不,你猜错了,若是丢了,那就浪费了,这雪玉膏对扭伤可是最有效果了。”

明明方才她还感受到御凤檀对药膏的不喜欢,接下来御凤檀的举动更让云卿瞠目结舌,他直接撩袍坐在榻边,将云卿的右脚拉到他的双腿上。

“世子,你要做什么?”

“帮你擦药!”御凤檀轻轻的笑道,手指飞快的将云卿的布袜拉下,露出一只莹白小巧的玉脚,小而纤细,好似玉雕琢而成一般,只是,御凤檀的眼眸微微一深,看到脚踝上那尚未完全消去的淤青,目光里弥漫上了冷意。

云卿脚上的袜子被脱,一股冷意便对着她袭来,她下意识的将脚一缩,却被一直温暖的大手一把握住,温热的气息接触到脚底的肌肤,本能的让云卿放松了一点。

“不要乱动,否则,我等会脱的可不一定就是袜子了。”御凤檀浅浅的笑语在屋内显得很好听,声音微微带着慵懒,又有着磁性,从云卿所在的角度看去,可以看到他散落在颊边的几丝长发,凌乱中带着迷惑人心的邪魅,还有狭眸中细碎绵长的笑意,明璀耀人。

她似乎被蛊惑了一般,任他将药膏放在手中揉开,然后力道均匀适中的在脚踝处推拿。

空气中渐渐浮上了药膏里的青草香味,脚踝处一下下的被按摩,热力和药力好似从脚部的肌肤,蔓延到了四肢,云卿目光微微带着迷茫的神色。

她的脚被他握在手中,其实心内应该是很生气的,可是不知怎么,看着他认真,又仔细为自己推拿的样子,莫名的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脚踝处的温度好似也传到了心中,心头有什么东西,如同被推开的药膏,一点点的融化。

“他送的药膏,原本我是不想给你用的,转念一想,丢了吧,也浪费,雪玉膏是皇后特制的,除了四皇子,只怕其他人也没有,对这种扭伤效果最好。”御凤檀手上的动作很轻柔,口中的语气更让人心跳失去频率。

云卿听他这么一说,微微一惊,原以为雪玉膏很珍贵,没想到还是皇后专用的,所以只有四皇子这个亲生儿子,皇后才会给他,挑眉道:“那我岂不是要很感谢四皇子了?”

御凤檀却是抬头望着她,语气微冷,“若不是为了让你的伤尽快好,我才懒得用他的药膏,你要是感谢他,我就把药膏擦掉,然后再去买一瓶,重新给你凃我带来的!”

男子的脸上带着迷蒙的色彩,薄唇微微扬起,两颊因为笑而显得有着鼓,看起来像是在赌气,而他的确也是有着赌气的成分。

他定定的看着云卿,似乎在等她的回答,只要她说谢谢四皇子,他就准备撩起衣袍,将刚才凃上的药膏擦掉。

他的眼神戏谑里又带着认真,让云卿心头微颤,不知不觉有些心软,这个男子看起来明明很随意,为什么有的时候,又这么霸道和孩子气呢。

她微微叹了一声,像是哄孩子一般,“应该感谢你,因为你没有丢掉四皇子的药膏,又替我凃了药膏,对不对?”

“这才对,我这么劳心劳力,总算让卿卿你记住我的功劳了。”御凤檀凃好药膏,帮云卿将袜子穿上后,依旧将她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

云卿假装没有听到他那亲密的称呼,试着抽回右腿,却被他一拉,反而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身子由于力量关系而向前倾倒,差点撞上御凤檀的手臂,而御凤檀则干脆长臂一伸,竟然将云卿身子也提带到了他的腿上。

这一下,两人的距离是避无可避的亲近了,她的臀坐在他劲瘦的腿上,隔着衣料依旧能感觉出来腿上肌肉的力量,云卿的身子不由的绷紧,转头想要让御凤檀放自己下去,谁知,却正好对上他那张无限放大的俊颜,那双琉璃灿灿的眸子正好对上她微愠的眸子,一时到了喉咙就要说出的话,卡在了那里,不上不下,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滞,不由的想要逃开这让人心头发慌的距离。

御凤檀望着离自己只有一寸距离的丽颜,闻着咫尺之间散发出来的馨香,看着那双瞪大的,里面带着茫然,带着无措,带着惊讶,还有星星点点他看不明白的水润双眸,整个人仿若被一种隐形的魔力所吸引。视线往下移动,从绝丽的凤眸,到秀挺的鼻梁,最后停到了微微张开的水润红唇上,只觉得这一刻心跳都失去了往日的频率,飞快的在胸腔里蹦跳,高喊:“亲她啊…亲她啊…”

于是御凤檀双手一动,将云卿抱在怀里,对着那曾在无数个夜晚里,让他魂牵梦绕的菱唇吻了下去…

083 状元宴

云卿突然被他搂住,但见他眼眸里透露出的来的暗沉情韵,还有压下来的脸庞,她呼吸都几乎停滞,反射性的抬起手,挡在了自己和他之间。

御凤檀的唇一下压上了一处馨香的肌肤,却没有想象中的柔软和甜蜜,他睁大双眸,看着眼前如青葱般的五根手指,哗的一下拉开了距离。

怎么亲到的是手啊?

不应该是那粉粉嫩嫩,诱人至极的唇才对啊?

他眨了眨眼,问着云卿,而云卿也同样眨了眨眼,望着男子面上的失望和沮丧,还有微微嘟起,好似在控诉她这种行为是极端不人道的唇,面上不知不觉带上一抹狡黠的笑意。

望到面前少女嘴角的笑,御凤檀嘴角斜勾,抬起手来,一把抓住云卿的手,温柔的再次在上面印下一吻,抬起来的狭眸里光芒潋滟,“原来云卿喜欢我亲你的手啊!”

嘴角的笑一下固住,看着男子手中握住的自己的手,离他红色的唇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他的呼吸散落在手背,仿若每一个毛孔都浸润了淡淡的檀香味,云卿的脸一下就红了,从脸颊到额头,再到耳背以后,都是浓艳的红色,将牡丹一般的容颜染上了晚霞一般的色彩,她试着抽了抽手,却抽不回,有觉得浑身无力,好似手心都被男子手中的热度烫的发软,只有开口反驳道:“谁喜欢你亲手了!”

御凤檀欣赏着眼前这一幕的美景,淡淡的日光撒进来,不强不弱的渲染了一室明媚,他稍稍握紧了手中的雪白的柔荑,嘴角似笑非笑,但语气明显促狭道:“还说没有,刚才可是你自己将手送到我唇边的哦。”

御凤檀说着,不顾云卿的困窘,还故意再次握起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唇边,喟叹般道:“卿卿这般主动,我不能拒绝这般盛情了。”

啪的一声,红唇这一次印在了云卿的手心。

极轻,极柔的印上一个吻,然后将她的手平摊,从五指慢慢的抓成一个拳,推送到云卿的面前,“好好收着。”

比羽毛还要轻,比烈火还要烫,比水还要柔。

云卿只觉得手心里的感触变得十分奇怪,微微发愣,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双狭长绝丽的沉黑眸子里春意荡漾,似笑非笑的俊美容颜上无匹认真,宛如无双明珠散发淡淡光彩,光影从他肩上跃过,将那双眸子深处照的深情又诱惑。

云卿只觉脸更烫了,便是心都有些不同于往日的频率。

两人就这般对视着,她坐在他的腿上,她的另一只手愣愣的盖在被他印了一吻的手上,好似握着一颗诚挚跳跃的心,不敢松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流翠在外头好似听到有什么动静,几分担心的唤道:“小姐,你还好吧。”

随着话语声,这瞬间宁静到暧昧的气氛霎那崩裂。

云卿双脚立即跳在地上,从御凤檀的腿上挣脱,然后往后退了三步,站定在离男子一尺距离的地方,再沉稳的开口道:“没事,不要打扰我。”

流翠听了一会,的确没什么奇怪的动静,这才走开。

而御凤檀则是长臂一伸,吓得云卿往后又是一退,御凤檀见她恍若被猎人追赶小兔子一般的反应,低声的笑了起来,“别慌,地上凉,我给你拿鞋子。”

云卿这才注意到自己方才跳下来的时候,脚上只着了一双布袜,不说不觉得,此时方觉得有凉意从脚底板上传来,立即接过御凤檀递来的一双绣鞋,背对着御凤檀,套了进去。

御凤檀看着背着自己穿鞋的少女,嘴角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笑意,刚才云卿对他的动作并不像以前那般的抗拒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之间又走近了一点。

这般一点点的侵入云卿的生活,一点点的让她习惯他的存在,最后将她变成自己的,他一个人的。

云卿将脚套进鞋中,不知道身后的男此时在想什么,不过想来也不会想什么好东西就是了,可是不得不承认,刚才她的心神都被御凤檀带着走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就觉得有点不敢再面对他。

“鞋子还没穿好吗?我还有其他事要跟你说哦!”御凤檀看出面前少女的窘态,自己刚才那一番举动也差不多让她觉得害羞了,为了不让气氛变得这么僵持,他还是要扯些其他的话题,让云卿放松,不然的话,下次见面可真的会尴尬了。

“你有什么事?”软糯的嗓音里有着一点戒备,似乎在想御凤檀是不是又有其他的诡计,但是听他的声音却是有着一抹正经在里面,云卿终于转过身来,看到御凤檀半靠在她的美人榻上,一手支着下巴,手肘支在缠枝紫莲的软靠上,长发如瀑布流下来,方才因为两人接触,而让他的衣领有些敞开,露出一点白皙的胸膛,与暗金衣领纯白大袍相互映衬,那种纯到无尽便是妖的感觉,就在这一霎那绽放出来了,云卿只在心中骂道,妖精,黄小妹果然没说错,这就是妖精。

御凤檀此时心情很好,似乎看穿了云卿心中所想,又不说穿,唇角含笑道:“从昨日起,外面就有流言传出,你知道吗?”

说到这件事,云卿的思绪收了回来,轻声点头道:“是关于韦沉渊状元之名是靠作弊而来的这个流言吗?”

“看来你对韦沉渊的事情很关心嘛。”御凤檀稍稍坐起了身子,狭长的眸子流露出委屈,还带着一丝哀怨。

云卿转开头,对他撒娇视而不见,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你今天来,是有什么关于这个流言的消息要告诉我吧。”

御凤檀点头,言语里都是赞赏,“不过呢,我首先还是要来看你的脚伤,其次才是来说这个消息的。”他还是首先说出事情的优先级,然后接着道:“你知道这个流言是从哪传出来的吗?”

“四皇子。”云卿这一次连疑问的语气都没有,之前韦沉渊来和她提过,四皇子想拉他入阵营,不过他没有答应,事情隔了一段时间,突然传出这样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四皇子扯出来的。

对于她能猜到这点,御凤檀并不奇怪,早前他就发现,韦沉渊和云卿之间关系很好,依照云卿的聪慧,岂能不知道四皇子曾想拉拢韦沉渊的事,“没办法,谁让当初主考官是五皇子的人呢,韦沉渊是他的门生,自然和他走的近些,四皇子为人刚戾,一个不服从他的寒门学子,他当然不喜欢。”

说完,他轻轻一笑,声音慵懒,宛若玉器裹在棉花里,华贵中带着一股懒洋洋,狭眸一转,潋滟的眸光落到了桌上一处,停了下来。

云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到桌上的那张状元宴,顿时明白了御凤檀的意思,于是嘴角轻勾,食指和拇指捻起那张帖子,举起道:“先传流言,然后再到状元宴上来将此事说出来,一旦成功了,韦沉渊这一世再也不要想踏入官场了。”

云卿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榻上的男子,眼底流露出一丝浅浅的光泽,“不过,我想,四皇子一定是拿了什么把柄,否则不敢如此有自信。”在明帝面前状告状元,当然不是凭着一言两语就可以做到的,如果没有真正的证据,又如何能告倒呢,四皇子不是鲁莽之人,不会行这样冒险的事情。

“那是当然。”御凤檀看着云卿带着自信的双眸,极为赞同的说出两个字,然后坐了起来,走到云卿的身边,手指落到那张帖子上,轻敲了一下,视线落在云卿的面容上,深邃幽远,“韦沉渊是个人才,明帝很欣赏他,也打算重用他,但是,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他如今就是那林中的秀木,以后会面对无数的困难,而这个状元宴上,他将会遇到第一个困难,若是这个也不能好好处理,那他要么就卷着铺盖回去,要么就不要再想做纯臣,朝廷,远比想象中的险恶。”

御凤檀很少如此认真的说出一段话,而话语里隐隐包含着一股严厉,这样的严厉听起来似乎是对韦沉渊的轻视,实则是对韦沉渊包含着欣赏。

云卿知道御凤檀很少插入朝政之事,但是很显然,这位世子爷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插手,否则也不会一出手便让陛下封得个镇西大将军,只怕他私下里,也接受过各种拉拢吧,而至今从未听到他偏拢哪个阵营。

今日所说的话,也应该是要转告韦沉渊的。

就在云卿在想着御凤檀难得见到的认真一面时,忽然御凤檀弯下腰来,语气一变,轻飘飘又十分认真道:“我知道你关心他,所以才提醒他的,你让他早点做好准备,想一想,到时候怎么到殿上去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要到时候出了事,又让你跟着担忧。”

这人简直三句都不离甜言蜜语,云卿不由的瞪了他略微倾下来的身子,“知道了,你说话我听的到,不要靠这么近。”

“近,哪里近,这样才算近。”御凤檀狭眸稍弯,温柔里夹杂着调戏,往云卿的方向又前进了一寸,逼得云卿就往后一退,就在云卿觉得他要再前倾一寸的时候,他忽然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低头看了一眼她半垂的右脚,“注意脚伤,不要弄伤自己了。”

说完,便站起了身子,如同一阵清风,从窗口掠了出去。

而云卿紧张的心脏才在这一刻放松了下来,就连空气也觉得如今的比较流畅,没有那股让人心肺紧张的淡淡檀香味,收回方才后退撑着的手臂,看着掌心,却想起刚才被他印在这的一吻,顿时觉得浑身发烫,好似那人柔软朱红的唇还印在上面一般,拿出帕子就要去擦。

粉蓝的帕子举起来,对着手心却有些落不下去,仿若总想起那人说的,“好好收着”,又觉得自己实在太过认真,一个虚无的吻而已,什么收着不收着,微微抓紧手心,暗自笑了笑。

不过手心的吻印是小事,而状元宴上将要发生的事,才是大事,若是像御凤檀所说的那样,四皇子掌握了证据,才能有把握在状元宴上将韦沉渊打入深渊,那么这个证据,便是此次的关键。

想到这里,云卿站了起来,唤了流翠进来,“备车,我们去韦公子住的地方。”

到了官舍中的一处院子里,马车停了下来,此时韦沉渊刚从朝中回来,听到云卿来了,官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出现在了门前。

进了屋后,云卿也不说他话,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关于流言的事项上,“最近关于你的流言,想来你是清楚的吧。”

“是,听过了不少。”韦沉渊端了两杯水,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给云卿。

云卿接过水,抬头看着韦沉渊,但见他眉间淡淡,并没有一丝忧愁,似乎在知道外面流言满天飞也丝毫不在意,这种不在意,是取决于内心的一种自信,看来他对事情定然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次流言必然不是无端而传的,状元宴上,大概就会有人将这事提出,届时对你将会有重大的影响。”

听完云卿的话,韦沉渊抬起头来,清隽的容颜上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双眸望着云卿带着些许担忧的目光,这个少女,从在乡下相遇之后,一直对他和母亲照顾有加,到了今日,也同样是真心为了他的事而担忧的,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心里很坦然,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

于是他的笑便越发的温和,“他们传出这个流言,也就是等着这一天了,状元宴上,王公贵族皆在,一旦这罪名成立了,那以后,我的仕途也就到此为止了。”

韦沉渊的声音很平和,这样的平和让云卿了解到他知道这件事的起因,微微沉吟了一下,道:“你知道,他们手中的证据是什么?”

韦沉渊点了点头,两道不浓不淡的眉毛微微的拱起,像是自然而然带上的嘲笑,在眉宇间荡漾开来,手指在杯口上抹了一下,抬头道:“你且不要担心,这事我已经知道如何处理,不会这么轻易就给人打倒的。”

他的声音很清,很脆,映着两只幽黑的眼,给人一种很安定的感觉,然而眼眸深处,闪耀着的是谋略的光芒,睿智灿烂。

云卿想起上一世里的他,短短几年,就坐上了正二品官员的位置,这在整个大雍,绝对是独一无二的,而这一世,这个少年也用同样的成绩证明了他的才学,云卿知道,有些东西,他不方便现在就说出来,或者准确一点说,韦沉渊似乎还想给她个惊喜。

她便也不再强求,这是属于她和韦沉渊之间的那种默契,两人之间似友似亲,却比任何一种都要来的亲密,就像韦沉渊从不跨越的去问她为何能一再笃定,就像是预言一般去说出某些事情,他们相互尊重。

她唇角含笑,看着韦沉渊信任的点头,“那就等状元宴时,看你如何漂亮还击了。”

“一定。”韦沉渊举起茶杯,好像敬酒一般,与云卿这么一对,然后喝下,双眸里锐光默默的流淌。

到了状元宴这一日,云卿随着沈茂,打扮一番后,便去到了宫中,这是她第一次到宫中,京城的千金小姐并不熟识,进来之后,但见到处都是珠光宝气,装扮的华丽的夫人千金们。

贵族的圈子虽然大,但是每日里消息传递都是极快的,她们都知道今日受邀的会有哪些人,每日里的话题都在转变,而今日便是在悄声谈论一人。

“今日宴会,那个韵宁郡君也会来吧,怎么还没看到她的人影呢?”一个夫人好奇的往门口望去,想要看看,口中的人怎么不进来。

旁边的夫人们听了,眼底也露出几分好奇的神色,抚安伯自来京之后,也很少在贵妇间走动,她们没有看过,在心中暗自揣测。

威武将军夫人却是捂着嘴笑,口中带着浓浓的嘲讽道:“能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商人之女而已,满身的铜臭味,还能如何,等会进来后,也不知道会不会丢人现眼了!”

礼部尚书的夫人却是轻轻一笑,“也不是如此说,到底她救了陛下,封了韵宁郡君,如今也是三品的封号了,她父亲又为北方赈灾出钱出力,也得了个抚安伯,也是伯爵之女了。”

“封了韵宁郡君又如何,还不是商人之后,难道有了个封号就真的是贵族千金了吗?也不知道等会进来,看到这里金碧辉煌的,会不会想动了念头,将这金子银子全偷了,搬到家里去!”威武将军夫人嗤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对韵宁郡君的不屑,这种极端的情绪引来其他夫人侧目,毕竟心内再怎么瞧不起商户,她们还是不会在这样的场合,如此直接明显的表露出来的。

何况抚安伯府如今正受圣眷,如此刻薄的话传到上头那位耳中,也不太好吧。难道韵宁郡君和威武将军夫人之前有过过节?可是并没有听说过威武将军夫人,和那位韵宁郡君见过面啊。

礼部尚书夫人惊异的看了她一眼,不过淡淡的一笑后,将目光转到其他的地方,恰好望见门庭前一个宫人正引导着个面生的少女进来,提声道:“那位千金,好似是第一次看到。”

084 手下败将

顺着她所说的方向,其他夫人也都看了去,只见宫人身后,少女双手交错在胸前,面上表情淡淡的,羊脂玉一般柔玉晶莹的面容上,一对凤眸灿灿生辉,点缀着整张妩媚艳丽的容颜,却不显得轻浮,反而生出一股端庄的贵气,行步之间如同莲花盛开,步履袅袅,而身形蔓蔓,腰间织锦的香荷色宫绦上系着的压裙玉佩顺着顺滑的裙摆压下,纹丝不动。

单从一个步姿来看,便是如画如莲,端端的贵族千金的优雅从容,待行到面前的时候,那宫人微弓了身子,恭敬道:“韵宁郡君,请。”

此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原来这位就是刚才她们在议论的少女,她们看着少女对着宫人浅笑回礼,然后走向座位,一时心内的惊讶都溢于了言表。

郡君是皇帝亲封的封号,所以在场的夫人,没有品级,或品级低于三品的皆要起身行礼,云卿笑着回礼,不管是回同级礼,还是给人行礼,动作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上一分,便连笑容都如沐春风一般,让人觉得舒服惬意。

世人看人,首先看衣着,而这些世家的夫人们,她们不仅看衣着,还看气质,一个人气质的好与坏,便决定了在她们心目中的印象,若是衣着再美,而人粗俗不堪,在她们心中,只会落得个泥人穿金的评价而已。然此时,显然云卿在她们心中这两样都打到了满分。

“真是不看不知道啊,若不是知道她是商人之女,说什么我都不相信呢。”

“是啊,那礼仪动作,真正是优美,像是打小就学起来的。”

“这个我倒是听说了,沈家先祖,以前也是个贵族,听人说,沈家的规矩比起官家也小不得多少。”

“啧啧,难怪,难怪了,还生的这样的好样貌…”

安玉莹坐在一侧,听到那些夫人对云卿的评价,目光里带上一丝恨色,这个沈云卿,出来便夺得众人的赞叹,靠着外表就骗了这么多人,真是让人不气恨,就连御凤檀都被她这点表象给骗了,以为她真是什么好东西。

宁国公夫人坐在女儿的旁边,也看到了云卿,那少女进来,便如同一朵牡丹绽放在众人之间,虽然花蕾半开,可那容光依旧能吸引人,最让人觉得难得的是,她明明艳丽到夺目,气质却偏偏温和婉约,但那两只凤眸,却是清浅如水,淡而无温,这样维和的三种感觉奇异的融合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的魅力又上了一层。

的确是个吸引人的女子,女儿说的话,倒没有假,虽然做母亲的偏爱自己儿女,但是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韵宁郡君比起自家女儿来,分毫不差,只是看起来,眉目间稍许有些熟悉,她心中微异,倒是没多想。

她转头望着安玉莹,正好看到她愤恨的双眸,方才审视的目光便变得柔和,“玉莹,你不必如此,记得娘跟你说的吗,她和你没得比的。”

听到母亲的声音,安玉莹这才收回目光,看着一脸慈爱的母亲,紧紧皱了眉头,语气里含着怨恨道:“你看她多会装,一来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不过一个商人之女,也装成这千金小姐的模样。”

宁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头,不赞同的望着女儿,平日里秀丽温和的女儿,肯定不知道,自己此时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过分的表露内心的情绪,但是双眸中,却泄露了所有愤恨,她语气加重了一些,“她会装,那就是你不会了,所以你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去害她,反而让自己在瑾王世子面前丢了脸。”

宁国公夫人是恨女儿太过鲁莽,那种小招数何苦要用出来,到底是少女心,一遇到御凤檀的事,就变得格外心急了。

被母亲用这种略微带刺的语气一说,安玉莹略微收敛了一些,可是望着在人群中,被瞩目的云卿,心内仍旧很不舒服。

但是她的不舒服,影响不了任何人,那些夫人还是愿意和云卿说上两句,不为那圣眷,也可以看看这位新晋得封的韵宁郡君人品谈吐如何,心中好有个初步的印象。

一时有夫人想起之前威武将军夫人所说的话,都想起她之前说云卿的那些话语,可谓是字字阴毒,损坏形象,如今事实摆在面前,可笑她嘴碎,又庆幸自己没有跟着一通嚼嘴。

就这样的气派,走出去,谁会知道之前是个商人之女,就算说是公主,只怕也没有人会怀疑,何况还生的那样的天姿国色,真是让人没得挑剔了。

那夫人侧头看她,见她还在座上,故意道:“怎么还不过来行礼呢?”

威武将军夫人乍一看到云卿,也有些惊讶,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一个披金戴银,绫罗绸缎挂满全身,或者是个畏畏缩缩,被宫殿气势震慑住的少女,谁料竟是这般得体大方,知道方才那番言论,肯定让这些夫人小姐在心头暗地发笑了,可是自己虽然是将军夫人,可到底不如郡君之封位,只是她怎么肯就这么站起来,便抬头望着云卿。

云卿从那片夫人的反应中,便可以看出,这位小眼刻薄的夫人,方才一定是在这儿说了她什么,所以在她进来之后,这些夫人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之后,又都将目光听到这位夫人身上。

此时这位夫人望着她,是想要她表示无需多礼,就这样不让她行礼吗?可惜,她并没有兴趣做一个圣母,于是脸颊带着笑容,同样以非常温和的笑容望着威武将军夫人。

威武将军夫人看着众人的目光都停到了自己和云卿的身上,知道这礼,是不得不行了,满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走过去行了一个礼。

因为不情不愿,这礼自然行的也就非常讲究,礼部尚书夫人对她刚才那番言论十分不喜,此时便淡淡的笑了,“夫人这礼仪,似乎也不怎么到位嘛。”

这话刚好映衬了之前她说云卿不懂礼仪,四处乱看,还想偷金银的话,这些夫人岂会听不懂的,个个都捂着嘴,偷偷的斜觑着威武将军夫人,暗暗发笑。

云卿神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似乎不知道这些夫人在笑什么,这让站在不远处望着这边的四皇子犀锐的双眸中带着一丝考量的意味,沈云卿,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早在扬州时,他就知道,她的性格里有着坚毅和拼搏,胆大心细,在父亲下落不明的时候,一手顶起整个沈家的担子,按理来说应该是个泼辣爽朗的女子,可是此时看去,只觉得一举一动,皆称温婉和秀,根本就看不出她曾经做过那样雷厉风行的事情。

就在这时,斜里却出现了一个少女,在威武将军夫人脸色难堪的时候,袅袅婷婷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的秀发如云雪堆积,上插着一支绿松石点翠簪子,坠下三条长短不一的琉璃水滴,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堪称完美的笑容,一身水蓝的长裙上罩着一件天蓝的短袄,俏丽中有着清新,也是千娇百媚的美人。

只见她走过来后,便先行到威武将军夫人身边,声音柔和的唤道:“义母。”

眼看又是一个眼生的少女,众人当下凝目看去,只见威武将军夫人将那少女的手肘轻轻握住,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眼睛却是望着云卿,语气里充满了自信道:“忘了跟各位介绍一下了,这是我和夫君收的义女,凝紫,跟各位夫人打下招呼。”

韦凝紫盈盈玉立的走上前,一一与各位夫人行礼,那些夫人里倒是有些见过她的,不由的问道:“你不是韦家的女儿,韦凝紫…”

说到一般,好似一愣,然后转头看着威武将军夫人,张着口睁大眼睛道:“你家夫君,也是姓韦,难道?”

威武将军夫人微微一笑,细小的眼睛因为笑容显得更加小,几乎只剩下一条线那么大,“是啊,各位还不知道,我家夫君便是凝紫父亲的哥哥…”

威武将军夫人在同各位夫人介绍,而韦凝紫则行完礼,走到站在一旁,并没有像其他人围着威武将军夫人的云卿。

从一出来,她就看到云卿了,不管有多少人,她都很容易看到云卿,不光是云卿本身的夺目,还有的便是她对云卿存在那种浓厚的恨意,能让她在一群人中认出她来。

韦凝紫走到云卿的面前,微微抬起下巴,笑容完美,“韵宁郡君,是不是很意外我还没死?”

自她出来,云卿一双清透睿智的双眸中神色便没有一分的改变,依旧是那样笑意盈然,看着走向自己的韦凝紫,她轻笑了一声,笑声像是雪玉撞上冰面,清脆又悦耳,落在韦凝紫的耳中,却分明听出那笑声中所包含的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