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这莹妃来丧礼上半天时间都没有,回到宫中就腹痛,到底是谁会给她下药?安老太君一脸气愤,对着皇后道:“若真是有人胆大包天,竟然借丧礼下手,老身请陛下和皇后一定要查清楚!”虽然她不喜欢薛氏,可莹妃是她的孙女,宁国公府的荣誉和莹妃是连在一起的!如今有人要下毒害莹妃的孩子,她必然是不会轻易了了。

她们今日来,必然是因为接触过莹妃,所以第一怀疑的对象就是她们,就是在薛东含的丧礼上,陛下也下令主人家的人必须要来,若是查出是何人所为,铁定重罚!

果然安老太君说完此话后,安顺侯夫人立即站出来道:“陛下,臣妇与莹妃只是站在一处,恭贺她一番而已,绝没有这样的胆子。”

她是三皇子母亲魏贵妃的娘家,在众人眼底便是三皇子一党的,此时莹妃肚中孩子出事,她必然是最受瞩目的一个。

明帝看了安顺侯夫人一眼,目光却是在众人脸上一一落过,在云卿面上的时候,微微顿了一顿,慢慢的转开视线道:“安顺侯夫人莫要激动,此时朕一定会查清楚的,若是凶手,必然逃脱不了,若不是,朕也自然不会错判!”

皇后立即道:“自然是这样的。”她转头看了一脸痛楚的莹妃,见她柔弱不堪,体谅道:“莹妃如今身子不爽,彩华是她的贴身宫女,不如由她代莹妃回答,若有不尽之处,莹妃再指出,陛下看如何?”见明帝并没有反驳之色,皇后便朝着彩华点了点头。

“你将今日到了薛国公府后,莹妃接触的人,所发生的事都说一遍。”

“是的。”彩华应了,然后再将今日在府中所发生的事缓缓的说了一遍,她记性极好,口齿也清晰,将事情娓娓述来,直到说到了云卿扶着莹妃到屋中的事时,海氏才抬起头来,声音因为哭泣变得嘶哑,整个人很憔悴,显然是伤心不已。

然,云卿发现,海氏望向自己的目光,并没有一种深深的痛恨,薛国公应该是没有将事情的真相讲给她听,想起四皇子之前拦着她说的话,云卿心中冷笑,看来薛家人骨子里对女人的轻视,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花氏则完全不同,她抬起头来,脸上有着惊讶,“你是说韵宁郡主没有送了莹妃就走,而是留在房中和莹妃说了话才走的?”

她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就很让人怀疑其中的用意了。韵宁郡主和莹妃两人之间并不熟悉,按理来说,送了莹妃到屋中后,就可以退出来的,为什么要留在房中呢。

彩华立刻道:“是的,韵宁郡主和莹妃因为一语不合,两人之间一点事发生了争吵,后来蕊华进来之后,莹妃大概觉得如此不好,便让韵宁郡主递了药膏过来,郡主接了药膏后,却发了脾气,说不递给莹妃,然后把药膏丢到桌上就出去了。”

云卿听彩华说话,面上没有多大的变化,仍旧是一脸平静的听着她叙述,而安雪莹则偷偷的握了握云卿的手,给予云卿鼓励。

明帝听到这里后,微一沉吟,“你用的药膏呢?是哪儿来的药膏?”

蕊华道:“药膏还在奴婢这里,这药膏是皇后娘娘特意吩咐御医院做好的,专门给莹妃娘娘调气安神的。”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御医立即接了过去,放在鼻下细细的一闻,点头道:“这的确是皇后娘娘让御医院调的药膏,没有任何不妥。”

听到这句话后,云卿还没有任何神色变化,倒是安雪莹小小的出了口气,眸子里闪过为云卿的没惹上麻烦的开心。云卿转头对她安慰的一笑,示意她不要担心。她转头看着一脸难受的莹妃,目光在众人之间看了一圈,但见明帝面上是关切的神情,皇后脸色略显担忧,眼底却没有真正的担忧之色,显然对莹妃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如同表面上这么期待的。

“臣妾看莹妃经常夜不能安睡,才让御医院配置的这个药膏放在身边,能随时取用,也好安稳神思。”皇后对着明帝解释道。

明帝眼中带着一丝赞许的光彩,“皇后此举有心了,这才是六宫之主,母仪天下之态。”

“臣妾是皇后,此乃臣妾的职责。”皇后方才淡淡的矜持的笑此时化作一朵绽放的花朵,真正的从内到外绽出了喜色,自大公主之事后,皇后已经许久不得明帝之心,便是初一十五,明帝都不去她宫里歇息,今日得了这句话,自然能让她欣喜万分。

明帝不再说,只转头对着御医道:“那既然从头到尾都没有问题,那莹妃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御医看完瓷瓶后,又皱着眉想了想,“陛下,其实要害人胎儿的方法,不一定要直接下到用的,吃的东西里面,还有一些药物的香气,也同样能对孕体造成伤害。”

皇后蹙眉,“那药物要怎么用才能有功效?”

御医恭谨的回道:“用在衣服的熏香,或者香包上,在密封的环境中,闻上一段时间后,便会有功效出现了。”

安老太君听完后,紧皱着眉,一双眼眸里透出精锐的光来,“那岂不是每个人的身上都要检查一遍?!”

“主要是检查有香味的东西便可以,其他的不需要。”御医解释道。

而一直扶着海氏的花氏此时则一脸煞白的,好似想到什么东西,转眼看着云卿道:“韵宁郡主,你开始和莹妃在一个房间内停留了那么长时间,后来又无故的发脾气走开,难道是你下的手?!”

她这一句话说出来,其他人全部都望着云卿。

就连一直柔弱的莹妃都艰难的抬起脖颈,一张粉脸白的发青,差点又倒下去,幸而明帝扶紧了她,她双眸望着云卿道:“你为何要害我!”

明帝的目光也立即看了过来,深邃的双目中闪着莫测的光芒。

云卿在众人如针如剑的目光中,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十分沉静的开口,声音宛若外面夹在在雨滴中的冰渣子,“薛二夫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氏冷冷的哼了一声,“难道你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吗?你和莹妃关系陌生,为何要在她房中逗留,这难道不是和刚才御医所说的,想用药物的香味害人吗?”

云卿眼眸微凉,视线在花氏清丽的面容上一转,唇角含笑道:“薛二夫人,难道你就没有和莹妃在一间房中呆过,难道其他人就没有和莹妃说过话,就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屋子里的丫鬟们,她们都在那里,难道所有人都不算,就只有我一个人算人吗?”

花氏怒道:“我们都是莹妃的亲人,和她呆在一个屋中是理所当然,也不会对她有什么别的心思,而你却难说了!”

安雪莹在一旁看到花氏如此咄咄逼人,似就认准了云卿下毒,不由的生了气愤之心,欲要开口反驳。安夫人一直都看着她的举动,用力的拉了一下她,使安雪莹转头过来看着她,安夫人示意安雪莹不要出声。

云卿将两人的动作看在眼底,处在安夫人这个位置,的确不好做,云卿并不会责怪她,人情冷暖便是如此,安夫人是宁国公的弟媳,冒然开口帮自己,会惹来其他的麻烦。

倒是安顺侯夫人听了花氏的话后,越听越不对味,反驳道:“薛二夫人,不一定是亲人就不会下手的,也不是外人就一定是坏人!你没有证据,就不要胡乱的指认!”

在场的只有她和云卿是外人,虽然安顺侯夫人因为古晨思的事情,对云卿说不得多好印象,可到底也谈不上多坏,算的一般。此时她必须要维护自己的名誉,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太大了!

花氏却没有半点要停息的模样,眼中露出犀利的光来,她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也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如今薛东含死了,她的丈夫薛东谷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所以说她心底并不是多悲伤。但是为了讨好公公,她是一定要对付沈云卿的,忿声道:“安顺侯夫人未曾到屋中,当然与韵宁郡主不同!她扶着莹妃进屋,而后许久未回,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难不成还有别人?”

安老太君是知道当初祸国妖女一事的真相,此时目光里也含了怀疑的望向云卿,当日薛氏设下那么大一个局要害沈云卿,只不过失败了,如今沈云卿怀恨在心,暗地里报复莹妃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差一点就被当成妖女直接除掉这样的仇恨,就算要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皇后一直看着几人指认,目光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

云卿看着愤恨不已的花氏,目光森冷:“那薛二夫人你就这么判定了吗?因为我好心的扶了莹妃到房中去,并且和她说了几句话,所以现在莹妃出了事,一切就推到我的身上吗?那我是不是得算好莹妃会晕倒的时间,时时刻刻等着她倒在我的身上,若是有偏差怎么办?”

花氏不屑的一嗤,“韵宁郡主,你现在巧言狡辩又有什么用,你若是带着药物散发出的香味,走过莹妃的身边时,她自然会觉得不适,倒在你的身上也不出奇,然后你再借着这个机会扶着莹妃,加大两人的接触,一切不就更是顺理成章了?!”

“薛二夫人真是推断的太有理由了,简直就像看着我做了这件事一样,云卿真是佩服你的推断能力呢,不过,首先允许我问一句,你既然说我在身上戴了什么药物,那就请薛二夫人说说,那东西究竟在哪里?有了证据才更有说服能力!”

魏宁余光瞥见明帝眉头不悦的蹙了蹙,旋即开口道:“殿前争执,像什么话,此事陛下自有定论!”

花氏这才闭了嘴,而莹妃则手指紧紧的捏住明帝的手,眼角有泪水出现,哽咽道:“陛下,你一定要为咱们的孩子做主,不能让他还未出世就受奸人所害啊。”

明帝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到了云卿的脸上,似在思考着什么。

皇后似不忍的点头道:“陛下,后宫之中,以子嗣为最重,子嗣关系着江山的社稷,此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的话不正肃听。”

皇后再这么一说,很明显便是要让明帝好好的查一查云卿了!

云卿看着皇后和莹妃两人,一个是楚楚可怜,一个是宝相庄严,都是要查清幕后的黑手,这个黑手就是她沈云卿!想她来京城后,也没碍着两人的事情,可两人却就觉得自己得罪了她们,如今一个设局,一个催化,目的就是要将她置于死地!莹妃还真孝顺,说要为薛东含这个舅舅报仇,她这是打算在丧礼这天,让自己一并死了,去给薛东含陪葬是吧!真是可笑!

明帝看向云卿,见她此时脸色清冷,却无一丝慌乱,双眸灼灼如艳阳,在这烧了炭火的屋内,依然绝丽的让人过目难忘,这样的女子,看起来还真不像会做这种事情的人。可是不像,不一定就代表不是…

云卿迎上明帝的目光,在那双深邃的帝王之眸中她有一霎那似乎看到了一种深藏的情感,很压抑也很汹涌,但是瞬间就消失在了深处,此时此刻,容不得她多去辨认那双眸中的东西,她微抬下巴,姿态大方坦然,“陛下,臣女虽然出身不高,然从小也知礼义廉耻,绝不会做出此等下作行为,请陛下明察!”

莹妃扶起身子,秀致的眉眼里含着冷意,声音干而紧促,似气力不接道:“郡主既然如何自信!皇后娘娘,那就请让人好好查一查!看究竟是谁做的下作事!”

皇后先是安慰道:“莹妃莫要心急!”再转过头来,脸色冷冷,曼声道:“蕊华!”

蕊华立即凑上前,“奴婢在。”

“你去检查韵宁身上是否有带着的香袋,荷包,将她取下来,给御医仔细检查。”皇后不疾不徐的吩咐道,当真是一脸大义,从面上看出一点私心,只是她的眼眸里却带着一抹淡淡的得意。

蕊华唇角浮起一抹看不见的笑意,立即上前对着云卿道:“郡主,皇后娘娘让奴婢看看,得罪了。”

云卿清冷的面容上浮起一股寒意,望着走过来的蕊华,透出一股凉意,生生将蕊华看得脚步一顿,皇后顿时凝声道:“怎么,韵宁郡主不愿意让人证明你的清白?”

云卿看着皇后无比端肃的脸面,心中冷笑,现在来搜她的身,这不就是间接的说明下药的人是她吗?她又不是白痴,无缘无故的让人给自己泼上一盆脏水,道:“皇后,臣女虽然不必皇后娘娘尊贵,可也是陛下亲封的郡主,若是仅凭着薛二夫人的怀疑和猜测,就要对臣女搜身,只怕有些过于果毅了。”

果毅这个词语,用的好就是当机立断,用的不好就专断霸道。

果然,明帝看了皇后一眼,皱了皱眉,惹得皇后一双美眸里再也藏不住一抹雪亮的厉色,“韵宁郡主,本宫只是认为如此可以证明你的清白,你若是没做,又怕人搜身吗?”

明帝目色森冷,缓缓道:“既然要查,在场的人都有嫌疑,那就每个人都看一看,将身上的香包荷包和饰物都交出来呈上来。”

皇后的脸色一下变得极为难看,她知道云卿刚才说的话让明帝想起了大公主的所为,从而又对她生了嫌隙,却知道此时不能开口,一双眸子冷冷的看着云卿,仿若要将她看个对穿才甘心。又透着一股快意,不管如何,只要明帝吩咐搜身,到时候搜出来了,看她还怎么猖狂!

云卿唇角微勾,面上浮着一抹奇异的笑容,“陛下果然公平。”

花氏毫不在意的冷笑,“陛下自然公平,这屋子里所有人都接受搜查,就请陛下和皇后娘娘看看,究竟是谁从中下手的。”

蕊华面色平静的向前去搜云卿的身,旁边内侍拿着盘子,将众人身上的香包,荷包和装饰取了下来,云卿抬起手,蕊华眸中一怒,她是皇后贴身宫女,除了皇后和怀孕的莹妃,没伺候过其他人,此时看云卿的姿态,明明是要她去取荷包。

可云卿到底是郡主,比起莹妃来身份还要高,就是要她去取,也没有什么错误,只得靠着云卿的身子,弯下腰来替她来弄。

她的手指刚碰到云卿的腰部,云卿忽然一笑,撞歪到蕊华的身上,随即道:“你不要碰到身子,本郡主怕痒。”

蕊华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忍着气将她云卿腰上的荷包和玉佩取下来,站起来后,忽然问道:“郡主,你身上的香包呢?”她说的香包正是今日参加丧礼,每个人都会佩戴的香包,安老太君及其他人,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不管东西多还是少,都会有一个青色的香包。

明帝立即看了过来,目光里带了审视。而莹妃此时额头上有汗珠渗出,她的肚子又开始痛了,不过现在她还不能说出来,那东西的药性是怎么样,她早就询问过了,那么点时间绝对不会有危险!今日她要亲眼看到沈云卿这个贱丫头被处死才甘心!

云卿眉目一动,眼睛带着惊讶,从袖口里取出青色的香包,“这个东西臣女看进宫,佩戴身上不大好,就收在袖中了。”她一面说,一面将香包递到了盘子中。

所有人身上的都取了下来,御医立即上前,一个个的在盘子里面检查,将香包里面的药材每一样都拿出来在鼻子下嗅,看,拈,显然是个极其负责的人。

好在今日去参加丧礼,小姐夫人们身上不会放香气四溢的东西,顶多是帕子上有点平日里留下的香味,所以检查起来倒是很顺利。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炭盆里偶尔爆开的红炭毕波声,和风刮过屋檐时候,细细的呜咽声,就只剩下御医检查药材动作发出的声响了。

这样的沉默,反而让人觉得空气里有凝胶般的滞涩感。就连安雪莹,也有些紧张的看着盘子里的香包,毕竟谋害皇嗣这个罪名实在太严重了。

直到检查到最后一盘,御医拿帕子抹了手,转过身来对着明帝回道:“陛下,微臣一一细致的查过,这些香包,荷包等物,没有任何问题!”

莹妃和皇后两人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发生了微小的变化,齐齐转头看着蕊华,蕊华心底更是一惊,她明明有接着推韵宁郡主的时候,将香包替换了的,怎么里头会没有东西?那里面应该是加了东西,而且很容易被御医发现的才对!

云卿看着两人交流,面色如同冬日夜里降落的一层白霜,虽美则冷,“陛下,还有两人没有搜。”她的手指着分别站在莹妃旁边的彩华和皇后侧面的蕊华,嘴角浮起一抹笑,像是在冰山上徐徐绽放的雪莲,有一种让人无法鄙视的美丽。

“荒唐!她们是本宫的人,还需要查吗?!”莹妃强忍着肚中剧痛,斥道。

云卿笑了笑,“她们是莹妃的人,可她们也是在莹妃你身边呆的最久的人,而且按照薛二夫人的话来说,她们也不是莹妃你的亲人,理应与我们一视同仁。”

魏宁看着明帝,明帝点点头,魏宁挥手,让身后的宫女,将彩华和蕊华两人身上的东西也一并搜了出来。依旧分别装着,让御医一一辨别。

御医先是拿着彩华的香包,依旧装着是辟邪的草药,他看了后,便放了下来,拿出另外一个盘子里蕊华的香包来,一打开密封的口子,御医便皱了眉,拿出其中一味药材来,放在口中尝了一下,立即跪下来道:“陛下,这个香包有问题!”

“说!”明帝肃声道。

“这个香包中所装的草药,和其他人的没有不同,但是其中多了一味九丹皮。”

“九丹皮?”明帝蹙眉道:“朕知道,这应该是一味滋补的药材。”

“陛下博文广识,九丹皮是秋季后,一味去湿滋润的大补药材,它的叶子风干后,冬日放在身边,其香气便是一味极好的驱寒药。然而,九丹皮若是搭配了琉璃花,便成为了一种极为霸道的药物,是有剧烈毒性的。只要在闻到九丹皮后,再接触琉璃花,就能迅速的渗入人体,若是长期使用,轻则让人神志不清,困顿,腹痛,呕吐,重则会让人形同痴呆,流血不止,若是有孕之人接触,则反应更为强烈!”

莹妃一脸震惊,额上冷汗几乎要被怒火蒸发,望着蕊华道:“蕊华,本宫自问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拿这种东西来陷害本宫!”她虽然在指责蕊华,可是眼睛却是瞪着皇后的,握着明帝的手紧得发颤,“陛下,臣妾自知腹中龙胎重要,一直都小心翼翼,然而日防夜防,家贼难防,竟不知道,原来最可怕的人就在身边啊!”

莹妃的震惊,不单单是因为本来安排在云卿身上的香包里的东西没有,更震惊的是这么一搜查,竟然搜出了蕊华身上的东西!比起她的安排,皇后这般阴险的心思这才是真正恐怖的存在!她一直都以为自己和皇后是站在一边的,宁国公府和薛国公府都一线,谁知道皇后却暗地里使这样的手段!

明帝神色大变,转头看着一脸震惊的皇后,“皇后让蕊华到莹妃身边,朕认为你真是贤惠有加,只是今日蕊华身上出现这样的药物,那药膏又是你让御医院配置的,你还口口声声说是韵宁郡主所为,究竟是怎么回事!”明帝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声调已经微微的拔高。

皇后瞠目结舌,脸上的表情用震惊形容都过分了,“臣妾若是真的有心这么做,绝不会让御医院去配药给人把柄,也不会让人搜蕊华的身,请陛下明鉴!”

若是皇后早知道,她当然会百般阻拦,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蕊华身上会有这样的东西!

皇后说完,猛地转头看着蕊华,厉声喝道:“你身上这个香包,是怎么回事?”

蕊华自御医说话之后,全身已经开始发抖,她身上戴的香包和其他人一样,绝不可能有九丹皮那种东西,此时被皇后一喝,双膝一软,立刻跪到地上,大声求饶道:“陛下明鉴,皇后娘娘明鉴,奴婢身上的香包是薛家发放的,每个人身上都会有一个,九丹皮这样的东西奴婢绝对没那样的胆子掺在其中!更何况奴婢如何懂得这样深奥的药理,配合药膏使用!”

本来她这句话是为自己辩驳的,可此时说出来,却是极为不聪明,皇后立即感觉到明帝的眼中似有针尖在不断的探视着自己的面孔,暗暗着恼,蕊华是她派去莹妃身边照顾莹妃的,当时是为了表现自己后宫之主贤惠大方的风度,连身边得用的宫女都派去照顾莹妃,为此也赢得了明帝的一丝赞赏。但是转眼之间,贤惠变成了阴险,变成了别有用心。

殿内的温度舒适,此时却让皇后觉得有些透不过气来,她保持着面色不乱,辩解道:“陛下,蕊华在臣妾身边多年,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此时也只有拒不承认了。

明帝语气淡的好似没有任何情绪,看着皇后的眼波却暗藏了别样的光芒,“闹出这样大的事情,你半分都不知晓吗?”

皇后吓得跪了下来,只觉得背上都是冷汗,她这一番设计不成,反而把自己陷入了如今的境地,心中惊悸如同惊涛骇浪,咬牙道:“陛下,臣妾没有做过,更不知道其中原委,请陛下明察!”

“皇后娘娘!臣妾也知道身怀龙胎惹人侧目,但是却不想竟是你身边的人下的毒手!臣妾不知道为何蕊华要这样做!还望皇后娘娘帮臣妾问出个究竟来!”莹妃愤怒的玉脸上开始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流了下来,声音中有不正常的气短和力嘶,脸色已经白的不像话,御医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对,刚要开口,就听彩华压低的惊呼声,“莹妃娘娘,你的裙子,裙子…”

明帝转眸看去,就看到莹妃的华裙上有血迹流出,惊道:“御医,快!”

安老太君看到眼前这一幕,立即让众人跟着她走到了外间里,外间内的炭火不如内屋足,出来便觉得冷风拂面,可人人觉得比呆在里面要让人觉得轻松了许多,便是一身都没有崩得那样紧了。

花氏紧紧的盯着云卿,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却只见她面色平和,一双凤眸绝丽之极,透着幽冷之色,目光瞥过她时,似乎有一抹淡淡的讥讽。

又失败了!花氏的心头掠过这么一句话。

“云卿,你说莹妃会不会怎样?”安雪莹出来后便坐到了云卿的身边,此时既然没有了云卿的嫌疑,安夫人也不会阻拦她,任她去和云卿在一起。

云卿看着屋中的人,和刚进来的时候比,此时位置出现了相当微妙的变化。初时,宁国公府和薛国公府的人不分先后,穿插着进来,显然关系不错,此时再看,安老太君,安夫人两人坐在一旁的位置上,而海氏,花氏,薛莲则到另外一边,两家之间已然生了芥蒂。

安老太君本来就不满薛氏所为,安玉莹也不讨她喜欢,再加上皇后给莹妃下药,想要弄掉莹妃的孩子,这只会让她更加反感薛家,只怕薛氏一死,两家之间的表象就会要维持不下去。

云卿望着安雪莹雪人般的脸蛋,微微一笑,“有陛下在身边,我们不需要担心。”以后就不用担心雪莹夹杂在薛家和她之间难做了。

时间从钟面悄悄的流淌过去,里面时不时传出来莹妃的凄厉的叫声,过了一会,明帝走了出来,脸上的铁青之色带着一股血腥之气,一看脸色,便知道莹妃的情形并不乐观。

安老太君虽然心头着急,也知道此时不要去触明帝的霉头,稍有不慎,就会引火上身。

明黄色的龙袍上密密麻麻绣线形成的五爪金龙在一室烛光中亮刺人眼,明帝望着皇后,深邃的眼中幽黑无垠,直看的皇后背后又要发了一层汗,才转头对着魏宁道:“来人啊,将蕊华拖下去,杖毙!”

蕊华一直缩在皇后的身边,心内祈祷着莹妃能没事,从明帝出来她,她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此时听到那不带一点温度的吩咐,吓的软倒在低,一手抓着皇后的裙角,哭求道:“皇后娘娘救救奴婢,皇后救救奴婢吧!”

魏宁只是低声应了然后挥手,候着的内侍直接冲了下来,拉着蕊华拼命往外拖,米嬷嬷一把拉开蕊华抓着皇后的手,内侍将蕊华毫不留情的拽了出去,只听到她的不断呼喊声,最后变成了惨叫。

云卿听着外头传来的惨叫声,安慰的拍拍安雪莹的手背,目光却看着皇后发白的脸色,和紧紧握住的手掌。

刚才明帝的心中一定明白其实就是皇后做的,但是蕊华没有说过是皇后指使,到最后也没有透露出一个字,显然要么就是真的忠心,要么就是想要皇后念她忠心对她家人照顾一点,然而,也因此,明帝不能为了这么一件事,就直接处置皇后,毕竟没有真实的证据,就算是怀疑,是肯定了皇后指使的,也不能因此对一国之后轻易动手。更何况,还有多年的情意在里头呢。

过了一会,随风一阵冷风的灌入,内侍进来道:“陛下,人已经处置了。”

明帝看了皇后一眼,眼神里若有若无的带着一种戾气,令皇后身上一凛,想到蕊华就这样拖到外头,活活被打死寒毛直竖,好在蕊华到最后也一直没有说什么,不过她本来也没有让蕊华做什么,这奴婢算个机灵的了,她强忍着不适没有收回视线,而明帝则睨了一眼后,“皇后是一宫之主,手握六宫,却连身边一个宫女都没管好,朕看你的确是太忙了。”

皇后心里一寒,强撑了笑意道:“陛下,臣妾一定会好好管理的,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重演。”

明帝却没有理会她话中的意思,兀自道:“前些日子魏贵妃替皇后管理后宫,朕看不错,不如就协理六宫,如此,皇后定然有更多的事情了。”

这是要分皇后的权了!

皇后气的几乎嘴唇都在打颤,却不得装作娴雅端庄的样子,应道:“是,陛下。”她头上一对九尾凤首步摇,金色的流苏垂到眸中,几乎要将她的目光都凝为金子一般冷。

明帝说完后,转头望着安老太君一行,面色稍缓:“今日是薛大人丧礼,本不该如此,如今已经查清,你们先回府吧。”

安老太君等人连忙谢恩,同明帝和皇后告辞。

而皇后看着云卿那平和艳丽的面容,眼中的光芒几乎要射透过宫门射透云卿的双眸,而与此同时,里屋传来了不好的声音,御医急急忙忙的出来道:“陛下,莹妃娘娘的胎怕是保不住了…”

明帝顿时怒瞪了皇后一眼,让她不得不收回在云卿身上的视线,立即问御医:“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不管什么原因,一定要保下莹妃娘娘的胎儿…”

云卿看着皇后此时眼中再不作伪的焦急,眼下她是真心希望莹妃的胎儿不要掉了吧,不然的话,明帝对皇后只怕是更加失望了,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134 云卿及笄

当薛国公看到回府的人中依旧有着沈云卿在的时候,眼神里有着一种奇异的光芒。手指竟不自觉的抖了一抖,脸上露出一种怪异的神色,胸腔里有一股蓬发的怒意,使得他拼命压抑而无法开口。

花氏进来后,便看到薛国公的表情,那是一种两次三番失败后露出来的不甘,还有一种不敢置信,她向着薛国公走去,低声道:“爹。”

“事情如何?”薛国公的声音很冷静。

花氏半垂着头,低声道:“事先准备的香包没用上,反而在皇后的宫里身边搜出与药膏相克的药材,陛下命令将宫女杖毙了,莹妃…流产了。”

薛国公由于过分克制而导致全身已一种冰凉的温度发抖,他努力克制自己,转身朝着室内走去,花氏吩咐人扶好薛氏,然后也跟着进了另外一间偏房。

一进屋子,薛国公再也忍耐不住,撩手将架上的古董花瓶摔碎,“不是计划的好好的吗?怎么最后在皇后身边的宫女身上搜出来了!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难道不想替大哥报仇吗?!”

薛国公一口气的怒斥了出来,话语里除了对云卿的愤恨之外,竟然疑指了花氏没有尽心安排今日之事!

薛莲在外面看着花氏跟了薛国公进去,也跟着走到了门口,便听到里头的碎裂声。虽然花氏和海氏妯娌之间少不了要扯皮,花氏出身也是名门,却没嫁给嫡长子,心里自然有些不舒服,但是绝对不是这种轻重不分,为了一己私欲而不顾全府大局的人。尤其是在对付沈云卿这一点上,绝对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来,这完全没有必要!

薛国公是太气了!

她立即掀开帘子从外头走进来,莲花一般清清袅袅的身姿带着一抹清风进来,眼中含着解释道:“祖父,今日进宫,莲儿也跟在身边,二婶婶一直将疑点往沈云卿身上带,便是皇后和莹妃也是同样指向云卿,只是沈云卿她心狠手辣,手段刁巧,让陛下搜了所有人的身,不知道怎么就在皇后指给莹妃的宫女蕊华身上搜出九丹皮这样的药来,御医看了后,说是和药膏里面的一味琉璃花相冲,对孕妇极为有害。”

薛莲的声音也如同的她的名字,轻轻渺渺,像是高山留下来的水,清澈婉约,薛国公听着薛莲的话,胸口依旧因为怒意而剧烈起伏,但是刚才的气怒之色分明淡了许多,他冷笑一声,“沈云卿真是好手段,这样都会给她逃脱!”

他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像是要嘘尽心中压抑的情绪,“皇后如何了?”毕竟事情还是刚刚发生,就算宫里面有他的人,也没有这么快就传到,听完薛莲的话,薛国公首先担心的还是薛氏的处境。

薛莲看了一眼花氏,见她垂着眼,显然不想开口再说此事,以免被薛国公再迁怒,于是还是由她来说:“陛下没有说其他的,但是脸色不大好。”

薛国公的脸色便更沉了一分,薛皇后刚因为莹妃在陛下面前说了不少好话,照顾莹妃的身子得了陛下的原谅,现在又惹出这样的事来,陛下心里自然是对她又存了介意。

花氏见薛国公如此,自己若是一句话也不说,又会被他认为是无情,想了想,道:“爹也不要过分担心了。蕊华今日到死都没有说出来是谁做的,陛下也只是处置了蕊华,只要避过了这阵风头,就会好了。”

薛国公转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的花氏,本来冲出口的训斥又吞了下去,叹了口气,转过身找了椅子坐了下来。

避过了风头?如今宫中新进的妃嫔不少,明帝是夜夜做新郎,若是连初一十五这两天的惯例都不去皇后那里,再久的感情也会淡了。感情感情,见面才有情,又何况是帝王家,三宫六院,嫔妃无数,皇后也四十了,哪里还能和那些二八年华的年轻妃子争宠。

虽然是一宫之主,如今分了管理六宫的权利,皇后又有多少实权在手中呢!再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明帝怀疑,心存芥蒂,再三冷落。那储秀宫即使不是冷宫,也形同冷宫了!

他想着自己女儿在宫中的境地,手指握拳狠狠的在桌面一锤,沈云卿,你这个祸害,他不相信就除不了!

下药谋害莹妃的人已经被查到,自然被命令在此等候的众人也可以回去了。离开薛国公府,云卿和谢氏,沈茂一同出来,谢氏和沈茂先将宫中的事情问了一遍,云卿省略了自己被花氏指认的部分,直接说搜查的地方,听到查出来的人竟然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时,谢氏感叹道:“唉,真是下得了手,好端端的一个孩子没了。”

云卿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笑道:“能找到凶手就好了,外面风大,娘你还是先上马车吧。”

谢氏点头,由着朱砂搀扶了上去,沈茂这才对着云卿道:“爹知道今天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你娘是不知道来龙去脉,她心地善良,发一声感叹而已,你莫要放在心上。”这是他和云卿之间的共识,有些事情莫要让谢氏知道,以免她整天担忧。而云卿刚才那一瞬的表情变化,也没有逃脱这个父亲的双眼。

“我知道的。”云卿微微一笑。

沈茂点头道:“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人想不做就不做的,有时候逼上门来,就不得不做。这是生存之道,不管是商场,还是朝堂都不可避免,爹明白今日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相信我的女儿。”

云卿一愣,眼眶却不由的有些湿了,含笑的点点头,待沈茂上了马车,才由流翠搀扶着上了另外一辆。

“流翠,东西处理了吗?”云卿进了马车里坐好后,便问道。

流翠从车厢里拿出一个手炉放在云卿的手中,“已经处理了,小姐放心好了,没人看见,也不会找到了。”

云卿点点头,将有些发凉的手指捂在石榴图样的鎏银手炉上,吸收着热量,京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外面天色阴沉沉的,开始那雨已经停了起来,可空气里面却更添了一份寒意,让人恨不得将脖子脸都埋到衣服里面去。

“小姐,奴婢有一点疑问…”流翠好奇的问道。

“什么疑问?”云卿挑眉问道。

“为什么莹妃设计你,你反而将东西放到皇后身边的人身上去,这不是绕过了莹妃吗?”流翠性格有些嫉恶如仇,不是那种烂好人,所以她想到今天莹妃让人放了带麝香的香包到云卿身上,不免有些不忿。

云卿若有似无的笑了笑,垂头看着自己被捂的有些发红的手指,“若是没有皇后的参与,薛二夫人会指证我吗?她和莹妃是串通好了的,薛二夫人也是知情的,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想陷害我。”

宣召的时候,凡是接触过莹妃的人才能进宫,流翠并未如此,所以留在薛国公府内,对于宫里发生的事,也是听了云卿说才知道,不免有些疑惑。

“若是今天我单单把那麝香丢了,明帝既然是动了这么大的动静,不找出一个人来肯定是不会罢休的,皇后和莹妃会将一切的证据都往我身上引,既然她们是这样齐心合力,那就分了她们的力量。”云卿想到宫中的那幕,面上带着笑道:“当时我那样发了一通脾气,她们自然是以为我不会注意到这个香包,而会将注意力放到药瓶上去。”

“而小姐却借着拿药瓶的机会,闻出了药瓶里面的成分,让奴婢偷偷的找来了九丹皮,放在新的香包里,在进宫的时候找个机会,换到了那个什么蕊华身上。对不对?”流翠毕竟看了太多的事情,此时也想到了。

云卿赞赏的点头,流翠的分析能力有明显的提高了,“那个蕊华是皇后派来的宫女,在她身上搜到东西,再配合皇后送的药膏,自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皇后身上去,就是莹妃也以为皇后是嫉妒她有身孕,丝毫不会想到是我,毕竟我学医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九丹皮和琉璃花的搭配使用,不精通医理的人是不会想到这点的,陛下自然会想到皇后。薛国公和宁国公家是姻亲,所以在宫中皇后和莹妃也是两人一派的,常年气焰十足,如今皇后的六宫之权被魏贵妃分去一半,又和莹妃彻底翻脸,让明帝不悦。接下来她自然是不会再随意再有举动,否则的话,一定在宫中生存的越来越困难。”

云卿说着,用暖了的手捧了捧脸颊,温热的手心贴着冰冷的脸,肌肤一下变得很熨贴,“而莹妃好不容易怀上一胎,如今却又掉了,对于进宫数年,一直没有身孕的她来说,打击不可谓不大,从此以后,她只会憎恨皇后,想尽办法针对皇后,就算要对付我,也要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而且也让宁国公府和薛国公府的关系更加不好,这样四皇子在朝中等于又少了一条臂膀。”流翠兴奋道。

“也不一定。”云卿微微一笑,“你莫要忘记了,安玉莹是四皇子的侧妃呢。”不过娶的这侧妃做的是福是祸,以后还不知道呢。

流翠似懂非懂的点头,总觉得小姐笑的十分平和,却让她觉得有一种必有后招的感觉,她左右想了一会,“莹妃倒也真舍得,麝香那么危险的东西,她也愿意闻,若是真的掉了胎怎么办?”

云卿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手炉,笑容淡的好似一丝青烟,眸中更是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绪,“她能用,自然是有把握不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凭我和她说话的时间,一般来说是不可能的…”停了停,云卿抬头望着前方厚厚的缠枝锦绣车帘道:“谁知道就真的掉了呢…”

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云卿已经无从知道了,但是她是借着蕊华解香包的时候,才将香包换到蕊华的身上,九丹皮和琉璃花的作用不会见效那样快。也许宫中其他的妃嫔还有人对付莹妃,只是刚好就凑的这样巧了。

但若是没有今日的麝香,胎儿也不会这么快的流下来,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了。

回到府中不久,云卿刚换了衣裳,就有人来说,瑾王世子过来府中了。云卿想起今日丧礼上也没看到他,倒是有两分奇怪,又看他这次是不穿堂直接翻窗见自己,也觉得新鲜,便让人引他到厅中候着,使了青莲给她换了一身见外客的衣裳。

进了厅里,便看到御凤檀站在厅前的一个花瓶前,修长的手指在择下来的花枝上拨了拨,身姿秀雅风流,如芝兰玉树明耀。

云卿笑道:“让世子久等了。”

“不过一会,无妨。”御凤檀听到门口的脚步声,转过头来勾唇一笑,容姿亦发耀眼。

桌上有丫鬟早就端上来的茶水和点心,流翠进来后,便站在门口,状似等待着吩咐,实则是拦住随时可能进来的丫鬟下人,流翠知道,御凤檀来找云卿,不是普通的聊天。

“我今日在接待西戎太子和安素王,回宫的时候看到陛下心情不好,一脸沉郁,莹妃的事,你也被召进宫中了?”御凤檀撩起衣袍,坐了下来,狭长的双眸中带着一点笑意。

云卿抬头看他双眸中的神色,明白他其实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微微一笑:“配合查出陷害莹妃的人,去了一趟宫中。”

“薛国公肺都要气炸了吧。”御凤檀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嗤的一笑,端起桌上的茶,轻轻的拨开上面的茶叶,动作行云流水,恰到好处的优雅,端起送到唇边时,微微一抿,然后便放了下来,“贵顺郡主后天送嫁。”

自薛东含死后,贵顺郡主已经被明帝派人安守,不许出宫门一步,所派给她的侍卫一律换人,不再听从她的全部指挥,这才让她安分守已的住在宫中,再也没弄出其他事情。

云卿端起茶喝了一口,长长的睫毛遮盖出重重的阴影,在茶水折腾的雾气之中,如同沾染了露水的蝶翅,她想了一会,抬起眼睛道:“既然薛国公他们今日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给我,我自然也要给他的。那封信,你已经派人去安排了吗?”

“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一定会在你所说的时间之前送到的。”御凤檀看着面容冷得剔透的少女,知道她根本没有将今日的事情放在心上,轻笑道:“就是不知道薛国公那时是什么表情。”

云卿一怔,想起今日谢氏所说的话,不免有着愣愣的,薛国公能不能经受住打击,那又关她什么事呢?若是一味的考虑他们的心情,那她有该怎么办,她突然拧起了眉,望着御凤檀的狭眸,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你不觉得我很无情,很阴毒吗?”

御凤檀没想到她突然会冒出这样一句话,笑容一下凝在了嘴角,眼神里带着几分打探,他看到云卿双眸深处的挣扎和犹豫,似乎还带了一点自我厌恶,像是憎恨着这样的自身,憎恨着这样的生活。

御凤檀先行否认道,“你做的事情,都是因为她们先对付你,若不是她们几次三番的想要至你于死地,你也不会想办法对付她们。”

云卿指腹在茶杯上轻轻的抚摸着,微侧头看御凤檀,见他狭眸中带着一丝紧张,虽然表情怡然,但是嘴角的笑容却不见了,可见内心是有些乱的。她不由的笑了起来,其实今日也是因为谢氏说孩子没了,莹妃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无辜的,她当时若是发现了麝香的香包,早点摘下来丢了,也许莹妃的孩子便不会掉。可是那样的话,她便会被坐实了陷害的罪名。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本就不能只以一个标准去衡量,她不过是突然有了感触,随口问上一句。这一世重生的目的是什么,她一直都看的很清楚,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在自保的情况下所为。

不过御凤檀的紧张,让她觉得被重视,唇角浮上一抹笑容,眼神里也溢出了笑意,宛若春光盛开了无尽的眼波之中,柔声道:“我知道,人若犯我,我必不饶人,对吧。”

御凤檀见她眼底的神色恢复了正常,心底松了一口气,自认识云卿后,他便觉得她一直有着深藏的秘密,虽然云卿没有说,他也没有提及,但是御凤檀觉得这个秘密是一定存在的,就像刚才云卿疾快的一丝情绪,绝对不是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

“没有谁要一直处在挨打的位置上。”御凤檀点头,狭长的眸中掠过一抹莫测的光芒,似黑蒙蒙的夜里无月无星的天空,远远望去,透着一抹深邃的色泽,他的表情像是想到了其他的事情,脸上有着一抹思绪。

不止是御凤檀觉得云卿有秘密,其实云卿对于御凤檀也说不上十分的了解,除了他的身份,他这个人以外,瑾王如何,瑾王妃又是怎样的人,瑾王府里又是怎样的状况,她一概不知。上一世里她便不清楚,这一世关于瑾王府的消息也十分少,京中人并不大议论有关于瑾王的事情,能知道的很有限。

所以当御凤檀说要娶她的时候,从一开始觉得身份差距大,到现在双方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时,云卿都有些感觉不真实。女子嫁人,并不单单是嫁给了这个男人,处于御凤檀这个位置的人,一嫁便等于嫁到了瑾王府中,要面对是除了御凤檀外的一府人。

前世浑浑噩噩的在永毅侯府里的生活并没有给云卿留下太多的印象,新婚时的侧夫人同娶,新婚夜新郎的半夜离去,以至于新婚不久后便贬为妾室的生活,让她对于高门大宅,有一种骨子里的寒凉之意。

侯门尚且如此,王府岂不是更为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