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大概是妃嫔之间在聊天吧。”

安雪莹奇怪的看着云卿,觉得她这笑容笑的十分意味深长,心中略微一转,目光更是落在章滢身上不移,仔细琢磨那头钗上的珠子。

而这一边,章滢在宫中的时间久了,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横冲直撞的女孩,面对魏贵妃的穷追不舍,仍旧是那般客气的笑容,“没想到章滢头上的几颗珍珠竟然引得贵妃娘娘这般的兴趣,我可认为贵妃娘娘头上的金凤才是最为端美之物呢。”

凤凰代表了什么,谁心中不清楚,魏贵妃今日仅仅戴着这支仅次于皇后的九转凤钗的头簪,不就是显示她格外的身份吗?

魏贵妃听了这句话,看着章滢笑的越发妩媚的样子,看着那张年轻明媚,妩媚艳丽的面容,没来由的生出一股怨气,年长的女人看到年轻女子的美丽和青春都免不了产生感叹,到了魏贵妃这里,却变成了一股怨气,她不由的干笑两声,目光凌厉,声音却含着一股锐利道:“现在国库紧张,东太后带领后宫诸人都提倡节俭之风,我知道珍妃你素日里来受宠,皇上对你也偏爱有加,但你在现在这种时候,用鲛珠镶嵌做钗,一次便用了八颗,实在是太过奢靡了一些!”

章滢面色有一点点的难堪,像是被魏贵妃训斥了,略微有些吃惊慌乱的解释道:“贵妃娘娘,此时是宴会,你不要再说了…”

此时是宴会,你自然是不想要说了!魏贵妃就是想要在宴会上将章滢的奢靡豪华说给在场的人听,要他们知道,这位珍妃单单头上的簪子,就等于八座城池的价格!

本来朝中对这位直接进宫,就从民女变成妃位的妃子颇有微言,认为是坏了祖制,魅惑君上,当时有不少人上书反对,后来在明帝的无视下,又发现这位珍妃并不妖言惑主,明帝和她一起后,一没耽误政事,二也没有就直接给这位珍妃家中人封赏,比起其他的妃嫔还要规矩的多,声音也渐渐的小了,但是由头始终在那,只要魏贵妃挑起,面对朝中大臣的众多压力,明帝自然要考虑一二的。

借助大臣们的压力,让明帝远离珍妃,相信到时候有新的美人进来,就不信陛下还能宠珍妃一辈子!哪个受宠的妃子不是年轻鲜嫩的美人,过了几年后,还是就是那临门望君中的一员。

看看那些早进宫的,除了她,德妃,淑妃得封高位,那些年轻的到了嫔位都了不起,难得有几个能进得妃位的,这都是明帝喜新厌旧的多啊。

所以此时魏贵妃更是义正言辞,面色肃静的道:“珍妃,你可知道陛下为了运河下游堤坝之事日日夜夜劳心,我等作为后宫妃嫔帮不上大忙,那么就从小而为,减少后宫支出,先有国后有家,先陛下后自身,你可知这个道理,今日你这般作为,实在是让我寒心!”

她的声音不算大,然而筵席还没开始,大家都是左右说话,远近想看,此时看那一群妃嫔脸色各异,而为首的魏贵妃似乎在训斥近半年最受宠的珍妃,不禁注意力慢慢的吸引过去,最后整个大殿之中渐渐话声全无,只留魏贵妃那如金钟正气的声音在金碧辉煌的殿中清晰可辨。

不少大臣心内已经有了想法,显然是这位魏贵妃说的话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御史们也转头看过来了,他们的职责便是弹劾百官,上至皇帝妃嫔,下至县衙平民,都是他们的弹劾对象,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头戴“八座城池”的奢侈妃嫔。

而此时,大殿的内门,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明帝进来的时候,便正是魏贵妃说完最后一句,章滢开口辩解的时候,“贵妃娘娘,我没有…”

看到正宠爱的妃子脸上露出郁郁之色,又见全殿的官员正在望着这边,明帝目光微微一深,金刀大马的坐到龙椅之上,肃声问道:“魏贵妃,你何事训斥珍妃?”

魏贵妃本意训斥就是为了惹得百官和明帝注意,刚才明帝来时,她也略有注意,故意假装不知,此时见明帝问她话,徐徐的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后,方道:“陛下,臣妾是在告诉珍妃,她如今为后宫妃位,要做好表率的作用,虽然陛下对她恩爱有加,但是不要炫耀似的将那鲛珠都镶在钗上一并戴出来。”

明帝进来之后,便看到章滢今日一身特别的打扮,整个人风华出众,在众多打扮的别出心裁的妃嫔之中也显得那般的独特明亮,心中早就有一丝悦意,听了魏贵妃的告状后,望向章滢的眉目依旧是和睦,眸光微带赞赏道:“今日滢儿的打扮很是悦目,如同月华仙子,如梦如幻的确是美不胜收。”他夸了一句,瞥见魏贵妃不悦的面色,又转而道:“不过你头上的钗子上的鲛珠是从何而来的,朕可记得没有赏过这般的好东西给你啊!”

魏贵妃微微一僵,心头一凛,陛下没有赏赐鲛珠给章滢,那她头上的鲛珠怎么来的?谁送的?谁有这样大的手笔能送的起八颗这样的鲛珠?若是说出是谁,这也会倒霉了,连陛下都不能多得的鲛珠,其他的人比陛下还大方,这不是惹人关注吗?

早在明帝说章滢美丽的时候,她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先是谢过明帝的赞赏,随后从头上将玉钗摘了两根下来,一双丹凤眼妩媚的一勾,对着魏贵妃笑道:“娘娘你请看,我这珠子虽然是发光的,可与您的鲛珠不同。”她说话间,用其中一个簪子的尖头去划那珠子,只看一下下去,那碧绿的珠子光芒便黯淡了一分,划多几下,那被划过的地方便显得润白的光彩来,当表层被划完,露出底下那平凡无奇的河珠后,众人的眼底都是一奇。

一直好奇的伸长脖子在看的十公主就喊了出来,“这不就是颗普通珍珠吗?珍妃,你是怎么变得戏法?”

章滢将两根玉钗并排举起,对着她笑道:“十公主,这不是什么戏法。前日里,我发现有一种叫做月华粉的东西,但凡是凃了这月华粉的东西,在阳光下晒足一日,便会发出灼如日光的辉芒。我手中的珍珠正是裹了一层月华粉。”她转头朝着明帝深深望了一眼,“如今运河下游灾民正在为生计困难,我等在东太后娘娘的带领下为灾民献上一份力量,然而今日又是陛下的宴会,女为已悦者容,章滢不愿意穿的简陋,便想出这样自以为两全的法子来,误让贵妃娘娘以为是鲛珠,实在是我的错。”

明帝听了章滢的话,哪里还介意,不由眉宇舒展,目光如春风般,“这哪里算得了错,后宫节俭代表了妃嫔贤良淑德,关心百姓,你这法子实在是好的很!”

章滢垂眸一笑,长睫上也似乎洒了那月华粉,更是美丽,魏贵妃到了这个时候,就知道章滢是故意如此了,算准了她今日会用鲛珠的头簪,故意用了月华粉来惹得她的注意力,让她专注与那发光的珠子之后,又一直闪闪躲躲的不肯说出那珍珠的原委,便是等着这一刻!

魏贵妃连忙跪了下去,对着明帝道:“陛下,臣妾一时心切,未能察觉清楚而误会珍妃,实在是臣妾的罪过,还望陛下原谅。”

明帝睨了她一眼,目光中含着一抹淡恶,淡淡地道:“好了,以后谨言慎行,珍妃虽然进宫时间比你短,在这些方面可比你要强多了!”

这些方面自然是取悦龙心和体谅百姓,举止得体了,当着群臣的面如此说,就算不下处罚,对魏贵妃都是极大的一种羞辱,她一个从府邸就开始跟着明帝的良娣,竟然比不过一个进宫没有一年的妃子,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忍住耻辱,在众人各种讥笑,打探,可怜,不怀好意的目光下,咬牙道:“是。”

明帝摆手,示意两人回到座位上,徐徐地道:“宴会开始。”

周围的乐声再次响起,丝竹琴筝之声在大殿里漂浮,舞女们鱼贯而出,宫女太监持着托盘,珍馐美酒开始如流水一般被送上。

云卿端起一杯蜜色的果酒,喝了一口,暗道:章滢,你可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典范啊!

207

歌舞一上,其他的人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像是根本就没有发生一般,毫不影响这种热烈的气氛。没有人去管魏贵妃此时的心情有多么的不好,多么的郁闷,今晚的主角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坐在龙椅上那个身着明黄色九龙锦袍的人。

既然是寿宴,百官朝臣自然是要献上寿礼为明帝庆寿,于是众人开始纷纷上前献礼。

四皇子看着三皇子献上的贺礼,不过是一些稀奇珍贵的东西,也未曾放在心中,举杯饮酒。

因为酒席的摆设是男女分隔,御凤檀和云卿也是分开而立,见云卿饮那果酒一杯接一杯,他不由想起那时在扬州之时,云卿在当时的安知府家中喝得微醉时的样子,仿佛一切就在昨天,眨眼就到了今日,她却由沈小姐变成了自己的世子妃。飞挑的眼角里蕴着一抹笑意,朝着云卿眨了眨眼睛,不过到了现在,云卿也不晓得他是那个银面人吧,嘿嘿。

云卿余光看到他,抿唇一笑,两人的目光在飘逸起舞的歌姬中间穿过,像是没有任何的阻拦,柔情蜜语尽在那绵绵的视线之中。

这一幕落在了正冷眼静观的四皇子眼中,他看着云卿凤眸微斜,丝丝绕绕的妩媚从那眼角飞出,不经意之间便有一种令男人为之疯狂的美丽,而那丝线飞绕的方向则是坐在隔壁的御凤檀身上。她的所有温柔,婉约,妩媚,娇美都与他没有关系,从见到他第一次开始,云卿对他的态度便有别于其他人,就是一个客气的笑容都冷漠疏远,仿佛中间隔着一道黑暗的深渊…

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捏着,猛烈的收缩中蹦出一种浓烈的妒忌…

直到有人传来一句喊声:“四皇子献礼!”他这才收了心思,站起来向着明帝道:“父皇,儿臣此次去中州,路上遇见一绝色女子,据当地传言,此女落草时口内衔着一块玉,上面现成的眼儿,以供穿绳挂在身上,最为奇特的是,那玉上还有诗词。儿臣觉得此女乃天赐,不敢流落与民间,便带来献给父皇。”

他说的神乎玄乎,明帝听后目光微闪,笑道:“噢,竟然有此奇事,那便让她上殿一看。”

四皇子颔首,扬手轻击,偌大的殿中丝竹声渐渐的飘起,而夹杂在这乐声之中,一股清瑞的筝声如流水一般从殿外渐渐的传来,如同潮水般起伏不落弥漫整个大殿内的每一处,筝声之中仿佛有有一个精灵在随着曲声起舞,飘渺虚无之中带着朦胧的没,层层递进之中又像是精灵脚下的花儿随着筝声绽放出浓丽的花瓣,细腻中又有着灵动,吸引着众人朝着筝声所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殿门前,有身着白衣的少女手中拉着一座雕花的平台,亦舞亦行,拉着那装饰的华美的平台向前移动,而平台之上坐着的一位身披红色纱衣,臂挽银色披帛的女子手中古筝切切,那悠扬的天籁筝声正是从她那纤指下发出。

待平台到了殿中之时,那红纱女子将古筝一松,顿时隐入了平台之下,而她便随着那丝竹之声,起舞弄清影,曼妙的身姿在众多白衣舞者之中,如同掉落在了玉兰花中的彩蝶,轻盈的舞姿似是一片落叶,扭动的腰肢带着风姿万千,红纱的裙摆荡漾成了一朵风中玫瑰,轻云般旋转,疾风般飘逸,银色的披帛盘旋在火红的玫瑰周围,如同水波清漾,火与水的交集,更有一份惊心动魄的魅惑。

舞姿如此出色,再加上那衔玉而生的噱头,在场的众人无一不将目光凝住在她的身上。但见那女子眉眼清秀,高高的鼻梁上一双圆而微扬的眼眸,黑黑的眼珠子几乎占据了大半个眼眸,尖尖的下巴镶嵌在巴掌大的小脸上,明明算不得如何明媚艳丽的容颜,却透出一种难以见到的灵韵来。

云卿望妃嫔所坐之处望去,魏贵妃眼眸里带着一抹极为难看的神色望着那个红纱女子,本来对章滢的恨意,此时似乎有了别的转移。而章滢坐在位置上,看了那女子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脸色也略微有些僵硬,然后举起手中的酒杯饮了一口。

德妃却是靠在椅上,扑了胭脂的脸也生出一丝淡淡的红痕,看起来似乎比以前精神一些,脸色上始终带着平淡的笑意,专注的欣赏着舞蹈。

红纱女子便在这种的氛围里,纵情舞完了这一曲,最后以一个飞天的姿势定格在平台中央,整个人就好似那不沾人间俗气的雕塑一般,有一种滢滢的光辉。

明帝看着那女子,双眸深邃不定,直那乐声停止,眼眸里才掠过一丝清亮的光芒,领先击掌喊道:“好,果然跳的极好!”

那女子这才松了舞姿,对着明帝跪拜下去,长纱红裙在她的周围洒开,与那黑石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民女谢陛下赞誉。”

她的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并不似普通的女子那般细嫩清晰,然而听到耳中,却是觉得极为舒适,让人觉得…觉得有些诱惑,而且她并不十分谦虚,对于明帝的赞赏也不过是谢恩了事。

明帝也不以为意,含笑道:“听说你衔玉而生,那玉今日可戴在身上?”

女子这时抬起头来,黑幽的眸子流盼如玻璃珠子一般,不畏不惧的望着明帝,“这块玉自小民女便戴在身上不离身。”说着,从脖子上的红线处拉出一块玉佩来。

“拿过来给朕瞧瞧。”明帝望着那女子和蔼的一笑,招手唤道。

那女子也不别扭,站起来便直接朝着明帝走去,惹得周围的人都是一惊,内侍们立即拦在了女子前方,不让她前进。李元喝道:“大胆!陛下让你呈玉上来,你摘下递给内侍便可,怎可直闯御前!”

女子这才抬头,撇了撇嘴,不理李元说话,直望着明帝道:“陛下,这玉民女刚才便说了是从小戴在身上从不离身,陛下要看,民女便走到陛下身边给您瞧,怎么这内侍如此训斥民女!”

她说话的时候,隐隐透出一股傲气,甚至还夹杂了一丝轻狂,让周围诸多妃嫔看了直皱眉,本来她的出现就让妃嫔们心里有了紧张感,刚才她跳舞的时候,明帝可是欣赏的目不转睛,此时心里巴不得她最好犯个大不敬的罪名,被拉下去打死斩首最好。

只有云卿一脸淡定自若的望着站立一旁胸有成竹的四皇子,眼眸里带着一抹深思。

四皇子此时献上的这个美女,若说要与安玉莹比舞姿,是比不过的,若是比美貌,比起碧嫔来也略逊一筹,但是明帝却对她青睐有加,也许还有其他的原因她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云卿却是明白的。后宫妃嫔无数,在那个地方,美貌是最没有特色的东西,能送进去的,无不是平常人中的佼佼者,所以都是花费无数的心思,费劲所有的力气来讨好明帝,只有这个不知名的女子,虽然在众人眼底看起来有些傲气了,可在明帝看来,未必就不是觉得特别。

而四皇子似乎是知道这一点的,他对这一点也是十分的有把握,所以当众人对女子担忧的时候,他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心理,分析的很不错。

当然,云卿不知道,四皇子的这个心理,是在她身上得来的,因为他发现云卿越是对他不加以颜色,越是对他不屑一顾,他心里就愈发的渴望她,想要得到她,拥有她,甚至有的时候,会觉得云卿与江山一样重要,不可缺少。

果然明帝在听到那女子的话后,双眸略微沉了一瞬,很快的却又笑了起来,挥手道:“也好,便由你呈上来吧。”

李元看了一眼陛下,见他不似在说反话,不由觉得这陛下的心思可真难猜,平日里要是谁敢这样在他面前说话,去半条命还是好的,略微提醒道:“陛下,这女子来历不明…”

“难道朕还怕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子不成!”明帝哈哈一笑,那女子便躬身朝前,不卑不亢见不到一丝慌张的站定在明帝面前,略弯了腰,拉着玉佩递到了明帝的手中。

只见那小儿手掌大的碧色玉佩圆润通透,顶部有一个小孔,穿着红色的缠金线,上面有两排刻字,明帝拉近了一看后,眼神里便透出了一抹微微的惊奇,放开那玉佩后,抬眼仔细的看过那女子后,面色透着一丝难以察觉到的古怪,缓缓地问道:“你今年多大?”

那女子不急不缓的将玉佩收在衣襟之类,这才回答道:“回陛下,民女今年十八岁。”

十八岁?明帝眸光在她的面上打量着,一寸寸的在那清秀的五官上掠过,却找不出一丝熟悉的痕迹,眉头舒展之间又微带愁意。让坐下众人都面面相觑,不知陛下和那女子在说什么,暗自猜测今日四皇子所献出的这个女子,这一招棋究竟走的是险还是恶。

半晌之后,明帝抬眸,幽幽的瞳仁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对着四皇子道:“衔玉而生。玉刻蟠龙,乃天降玉女于我大雍朝,代表我大雍得天庇佑,老四此行果然不错!”说罢,明帝转头对着那女子,目光落在她胸前的玉佩上,道:“你的封号朕也不用再细细思量了,就赐玉字,封为…嫔吧!”

“谢陛下封赏!”新晋的玉嫔跪倒在地,盈盈谢道。

“赐座。”明帝一声令下,便有内侍搬来椅子,摆在了明帝的下首,那玉嫔也不推辞,神色自若之间仿若没有看到那妃嫔间眼刀飞射。

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就能如此的人,不是神经太过粗线,便是稳稳有着靠山,这玉嫔显然不是第一种。

虽然封为嫔,在后宫也是难得一见的了,然而有了章滢的珍妃在前,就算玉嫔此时受到了关注也相对要弱了许多,但是大多数人的眼底都免不了拿着珍妃和玉嫔相比较,暗暗算着到时候后宫里又会有怎样的变化。

云卿略微担心的看了一眼章滢,她进宫一年不到,明帝对她的宠爱应该是没有减弱的,然而她看过去之后,发现章滢的眼眸有些奇怪,看着人心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隐隐觉得有些奇怪,觉得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个玉嫔的身上,但是章滢眼底的又绝对不是嫉妒。

四皇子送的美女得了封位,又得了赞赏,三皇子不由的嫉恨不已,他花了大价钱、大精力寻来的东西,还不如一个普通的美女,真是气煞他也!早知道他也让人去寻个女的假装是什么天上的神女就好了!

可惜这世上千金难买早知道!

四皇子坐回原位,看到三皇子那圆白的面上控制不住流露出来的气愤,冷酷的面容上依旧如同往常一般带着一股生人莫近的寒意。

接下来便是五皇子,他献上来的礼物比起其他人来,要简单的多,是一本手抄的佛经,为的是替大雍,替明帝,替百姓祈福,这份礼物在这样的时候递上来,明帝也夸了他有心,毕竟亲手所抄的字迹明帝还是认的出的,虽然不出奇,也是五皇子一向的风格,他玉三皇子,四皇子不同,他们两人都是挖空心思,费劲心力的给明帝送来上好的寿礼,而五皇子历年都是不花费巨资,但是都是亲手参与制作的礼物,不会太过寒酸,也不会太过张扬,这本佛经是沾了佛金的墨汁而写成,每一个字都是闪着光芒,绝对不是普通的经书可比。

这样的宴会完全是考验人的耐心,在场的人都是在等待着自己名字,不久便到了瑾王府。瑾王看了一眼御凤檀,御凤檀便含笑起身,手中捧着一个长形的匣子,跪在殿中,口中喊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瑾王府祝愿陛下身如松柏,万寿无疆!”

内侍接了那匣子,递到了明帝的面前,明帝先扫了一眼匣子,促狭道:“今年你总不会又送朕一根稻谷,说是象征着五谷丰登,国泰平安吧。”

闻言,殿内的人都发出了低笑声,去年的时候,御凤檀也是拿着一个装饰得很精美的匣子递给了陛下,结果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根黄灿灿的稻谷,发出浓浓的成熟谷物香味,他口中还振振有词,明帝看了简直是又好笑又好气,所以今年说出来,不免有打趣御凤檀的意思,话里面的亲近之意也是分外的明显。

御凤檀脸色严肃,狭眸里蕴了一抹认真的色彩,“陛下,五谷丰登乃最好的礼物了,臣一时想不出有什么能超越的,所以,今次的寿礼是臣的内子所备,相信必然有所不同!”

明帝一听,目光望着一脸微愕之后有带了浅笑的云卿,显然她一开始没想到御凤檀能这样直接说出是她准备的,而后又立即觉得这种行为恰恰是御凤檀那不按理出牌的风格。看来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那小子折腾了半天,不就是要娶了沈云卿,如今感情好,难怪也不乱折腾了。

他饶有兴趣的让内侍将那礼物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卷画轴。

献礼之人选择书画的不再少数,所以明帝看到之后,眼底露出了一抹轻笑,不过想到御凤檀那骄傲的模样,心里存了一分疑虑,虽然他口头上打趣御凤檀,但那送五谷的礼物的确是别有新裁,能让御凤檀说比他去年还要好的,他倒是要瞧一瞧。

两名内侍一人执了画卷的一边,缓缓的将那卷轴打开了来。

那是一副锦绣京都图,画幅长达六米,宽一尺,但见那绢丝画卷上生动的展现了天越城最繁华的东南西北四大街道的繁华景象。城郭市桥远近高下,草树牛马大小出没,河上行舟,道走马车,布景层次分明,房屋,桥梁,城楼都是按照实景缩小比例而画,全副场面宏大而内容精致,不仅画工上成,而且这幅画上所展现出来的正是天越三月踏春时的美景,光是从这幅画上,就能感受到大雍的繁华气势。

明帝细细的观赏了一会儿,在画卷上却没有望见任何的印章和落笔,抬头问道:“此话是何人留笔,竟不留名章?”

御凤檀微微一笑,朱唇翘起,如墨的眸子里含着一抹骄傲道:“陛下,此画的作者你定然想不到,这是内子亲手所画!”

此言一出,明帝微挑了眉,望见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里带着深藏的明睿,唇角也与御凤檀一样翘上两分,生了皱纹的面容露出一抹意外的神色。

莫说明帝意外,在场的官员,坐在前排的无不是朝中众臣,诗词画轴不说十分精通,也略知一二。

刚才那副画用笔兼工带写,兼具了两家的特长,又生出一股全新的画法,构图视觉从上而下,从高往低,让人一眼便可看出处处的景象。画卷画面长而不冗,繁而不乱,用色淡雅又不失层次感,石板的沉色,树柳的飘逸,似乎那吆喝声,谈笑声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能闻得一二。

明帝微微一笑,问道:“这画心思精巧,立意独特,难怪凤檀如此有信心,你是如何想到的?”

云卿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淡艳的面容上一双凤眸带着沉婉的笑意,声音缓缓,从容地道:“回禀陛下,自得到陛下寿宴之后,王爷,王妃和世子便一心准备陛下的生辰寿礼,然陛下为天下之主,珍奇宝物在俗人眼中才落得稀奇,要想心思灵巧,又要独具匠心,臣妇思虑许久,偶然坐马车经过大街,看那繁华热闹的人们,熙熙攘攘的商户,若能将这一切展现出来,不仅能给陛下做寿礼,而且也能将这等百姓的热闹呈现在陛下的面前,所以臣妇便与王爷,王妃,世子商议,经过他们的指导和重新构思后,由家中最为空闲的云卿执笔,臣妇想,虽然工笔不足,然亲手所画之处,都是实景再现,不差分毫,也好显出一份诚心敬意来。”

听一个人会不会说话,会不会做事,在这样的时刻便最为体现的出,云卿并未将瑾王妃排除在外,给瑾王留足了面子,又将此事的主要功劳献给了瑾王和御凤檀。

瑾王眼底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这个儿媳确实是识大体的,要是遇见那小心眼的,说不定今日就故意不说王妃的名字。这殿上哪一个不是精的,只要一听就会知道王府里王妃和世子妃不合,如此行为便会大大失礼,不仅丢了瑾王府的面子,也失了皇家的体统。

“不错,朕素日里少出宫,看到这幅画中景色生如临其境之感,你有心了。”他还是明白,这副画主要还是归功于云卿的。但是没想到商人出身的女子,画工竟然如此之好。

在场的大家闺秀们也暗暗咂舌,不说她们没有这样灵巧的心思,就这样大的一副画,一段也许不比云卿要差,可若是这么大一副,不免会空间布局上落得不足,暗里都很是佩服。

云卿谢恩坐回原位,沈茂面上露出喜色,朝着她遥遥点头,她也对父亲一笑,转头去看谢氏,果然谢氏也是满脸的慈爱,双眸里流露出隐隐骄傲。

谢家的女儿自然不会差,那些素日里腹诽云卿无才无德人,今日真是个个瞠目结舌,大失所望!

三皇子冷哼了一声,十分不以为意,这些人,一个两个都是投机取巧,舍不得投资的人,偏偏父皇吃这一套,令他恼怒不已!

而四皇子却是端起酒杯就往口中一送,他从一开始听到是云卿送上的礼物便知道她不会让人失望。

瑾王府在京中的地位是尊贵无比,却又有些皇家特有的微妙尴尬,若是送的太过贵重,不免显得财大势大,惹人遐想,若是送的太轻,那更是不妥。

往年御凤檀一人在京,胡弄也就罢了,今年瑾王和王妃都来了,又娶了新妇,若是再是敷衍了事,让人觉得不尊圣上。这一幅画虽然不是出自什么举世名家之手,但谁都能看得出,手法笔力,构图视野都不比名家逊色,其中更是包含了层层的心血,不仅需要实地查看,还需要测量,观察,非数月不能完成,所费功夫耗费巨大!经此一画,这京中还有谁敢说沈云卿出身商家,无才无德呢!

他早就知道他绝对不是无才的女子,不过是不愿意和那些人一般,寻着机会就赶紧在众人面前展示出来,像是孔雀迫不及待的开屏增价!

沈云卿是这样的独特,这样的特立,可惜…当听到旁边有人议论‘瑾王妃世子妃’这几个字时,他阴黑的双眸生出无尽的寒意,心中的嫉妒使手中劲力加剧,直到酒杯不堪受力,发出咔咔的裂响,才让他回了心神,掩饰住了自己的失态,举起面前的酒壶,不待宫女伺候,连饮数杯。

见自己献策成功,心头绕着喜意的辛旷在瞅见四皇子面上愁闷之色,不由凝神观察,今日这衔玉而生的噱头正是他向四皇子提议的,眼看明帝封了那女子为玉嫔,四皇子本应该高兴的,但是那眼神,更多的是苦闷和阴霾,他不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关注的方向。

瑾王世子妃正端坐在那处,那般绝色耀眼的面容就是辛旷看了也不得不承认令人过目难忘。男人对美女总有一种天生的渴望,四皇子喜欢她并无不可,可辛旷内心却觉得,既然美人已经嫁为她人妇,那么四皇子的心思放的就不是地方了,这沈云卿日后只怕是会坏事的啊…

持续的送礼之事直到两个时辰后方结束,其后所送的礼品,除了重臣明帝会表示的一看,其他连揭开都不曾,到了后来,便让百官自行举宴,自己先行离场而去。

明帝走后,官员们便开始相互敬酒,那些夫人小姐个个都是见风使舵之人,眼见云卿嫁进王府后,瑾王连这等替陛下准备寿礼之事都交给她办,自知她在瑾王府没有受到排斥,不由向前搭话,祝贺。

云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从容不迫的应对着各方来人,她献上这幅画的做法,本意也就是向众人表明她在王府的地位,免得那些人个个妄自猜测她被歧视,被打压到什么地步,虽然没有明说,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神情也让人颇为不爽。

一举两得,又何乐不为呢。

她脸上始终带着让人舒适的笑容,言语里分寸不进不退,更是让这些夫人小姐围着不离,等到那些夫人们换了围敬的对象之后,云卿抬眼望去,才发现章滢已经不在大殿之上了。她刚才就觉得章滢的眼神有些不对,此时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起身与安雪莹说她要出去一会,出了金殿之后,左右望了望,远远瞧见一个影子略微有些眼熟,急匆匆的朝着一边花一径而去,举止动作略微有些古怪,她沉吟了一会,唤了桑若跟着她一起前去。

桑若是青莲被瑾王妃处死之后,御凤檀给她新安排的名为贴身丫鬟,实为明卫的少女,也是保护云卿的暗卫领队桑青的妹妹桑若。

208

御花园中,一盆盆嫣然清傲的菊花绽放在各个角落,桂花如金零碎点缀在依旧翠绿的枝叶间,偶然飘落一两瓣在偌大的湖中,看那荷花渐冷。

章滢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一番景象,她紧抿了樱唇,目光遥望着远方,直到米儿唤道:“珍妃,宴会还在举行中,若陛下回席,你不在位置上,多有不好。”

她徐徐地转过身来,美艳的面容上那愁容一下子褪去,如同戴上了一层面具,整个人都显得平和淡雅起来,一双眼睛也无波无喜一般往金殿的方向行去,路上各种各样的景色入不了她的眼,迷蒙中带着一丝思绪。

路过一处假山之时,砰的一下撞上了突然出现的人时,她才收回思绪,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脸色微微有些惊讶,望着来人道:“安副统领。”

这个一脸冰冷,有着古铜色肌肤,穿着禁卫军软甲的高大男子正是安初阳,他发现突然从假山后出来的女子穿着华贵的宫服,立即道:“臣冒犯珍妃娘娘,请珍妃娘娘恕罪。”

他的声音和往日里一般的冰冷,那容貌也是棱角分明,下巴略方,说话的时候动起来一板一眼的,初见的人都会以为他是极难相处的,只要接触过就会知道,他只是不说话,然而那双黑眸却透出柔软和亲切来。

章滢看了他一眼,心中不免感叹,在这宫中,能见到安初阳的机会并不多,今日凑巧就遇上了,她微微一笑,将略微有些激动的心情略微收敛,玉手清摆道:“不必多礼,是我自己没注意。”

她说话间,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玉钗,余光却撇见地上掉落的一袭淡粉色的手帕,弯腰将那手帕拾起来,抬头问道:“这是你的?”安初阳一个男子身上怎么会有女人的手帕,看这手帕,成色不新,却有正正方方的折痕,显然是妥帖收藏在身的。

安初阳闻言面色微微一僵,没想到怀中的帕子竟然会掉下来,眼眸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道:“这正是臣的手帕,还请娘娘还给臣。”

他的目光在那方手帕上停留,带着一股陌生又熟悉的专注,章滢细细的观摩这块手帕,除了能看出是上等的丝绸,帕上无一图案绣花,没有办法辨识是谁家小姐的,她心里不由有些羡慕,又有些酸涩,手指捏着帕子,羡慕着它的主人,微微摩挲了一会后,递给了安初阳,“若是喜欢她,就早日上门去提亲。”当日她若是早一点让舅舅去安府提前,今日也许她站的也就不是这里了。

安初阳小心地接过帕子,目光之中闪过一抹愁绪,他倒是早就让人去提亲过了,甚至自己也去了,只可惜如今那个人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回答这句话,似乎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奇怪,更何况他和章滢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同乡之情了,有些话不能说。

章滢见此,也不置可否的一笑。事实上,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在她的内心深处,或许偶尔还是会想起安初阳来,但是她已经成为了明帝的妃子这么久了,早就已经认命,她也渐渐的习惯了这种奢靡无聊,钩心斗角不停的宫廷生活,安初阳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若是一个外男和她车上关系,对于她和他来那个个人都不会有好的结果。想到这里,她也不在此处停留,轻声道:“安副统领定然还有事务,我就不叨扰了。”

安初阳早就想要离开,他再怎么无波无绪,章滢到底当日跟他说过那些话的,眼前的女子是什么身份,他记得清清楚楚,立即转身离开。

就在这时,树墙后方突然传来一声轻诧,“什么人!”

随之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米儿连忙挡在章滢的前面,大声道:“何人在此?”

“是我。”云卿从树墙后走出来,慢慢地道。

章滢这才收了心,奇道:“怎么你也从宴会上出来了?”

云卿站在她左侧,却是望着前方,美眸之中带着一丝冷光,“刚才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前面树墙后躲了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像是在偷看什么。”

章滢想起刚才自己和安初阳站在这里,眸色微沉,“那人是谁你看到了吗?”

云卿闻言,望着章滢的面色,“我派了丫鬟去追了,刚才你在这里做什么?”

对着云卿,章滢并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朝着后面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宫女立刻站远了形成一个环形,避免有人偷听,章滢这才低声道:“方才安副统领经过这里,他掉了东西,我捡起来还给他。”

云卿盯着章滢的面色看,见她除了担忧外并没有其他的神色,晓得当日的事情她是真的放下了,不管是心里放下了,还是理智放下了,只要不再想其他,就对章滢有好处。

过了一会,桑若回来朝着云卿道:“世子妃,那人追到暖玉堂后就不见了。”她虽然身手不错,然而现在在宫中是以云卿丫鬟的身份出现的,自然不能随便乱走,惹人注意。

以桑若的身手都没有追到那个人,只怕那人身手也是不弱,就算对上了,只怕也会引起不小的动静。只是这个人潜藏在那里偷看,若是路过的也就罢了,要是特意的,只怕是别有用心。

“看清楚是男是女了吗?”章滢问道。

桑若道:“看样子,应该是个女的。”

“女的?”章滢和云卿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个意思,能逃到安嫔的暖玉堂里去,对宫中的路线应该很是熟悉,毕竟暖玉堂便是离此处最近的妃嫔宫殿了,等会到了殿中,只要询问不在场的妃嫔,也许会有她们想要的答案。

“你怎么会出来?”

云卿望着章滢,见她此时面色如常,微微叹了口气道:“刚才在殿内我发现你神色有些不定,便想来问问你,那玉嫔你是不是认识?”

章滢先是一怔,随后又轻轻的笑了起来,云卿本就擅长观察,又善于捕捉细微之处,自己以为藏的不错的神情被她发现也不奇怪,她转过身,缓缓的一笑,走到假山下的凤尾兰边,望着碧绿清秀,优雅香浓的花儿,眼眸深幽如海,音色幽幽地道:“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她?那在宴会上的神色为何会如此古怪?云卿暗暗皱了皱眉,却听章滢顿了顿后,接着道:“但是我知道她跳的那支舞。”

舞?云卿眸光里微带疑虑,“玉嫔刚才献上的那只舞应该是《如仙》,此舞难度虽然比较高,然而能跳此舞的人也不在少数。”

“对,这支舞是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云卿你博览群书,心思机敏,但是你肯定想不到,这支舞曾经是元后跳给陛下看的第一只舞。”章滢转过头来,双眸如同嵌着黑色的水银丸,背在阴影处,莫名让人心头一震,那缓缓的话语声仿佛带着一种魔力,使得云卿的目光也从疑虑变为了清晰。

她听了章滢说的这句话后,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纵使她对那位曾经短短坐在皇后位置上不到一年的元后贾漪兰不甚了解,也能够想像得到,今日那玉嫔之所以能得到陛下的喜欢,她的容貌气韵乃其一,她的独特性格是其二,但是最重要的应该还是这只舞,和元后见到陛下时跳过的第一只舞一模一样。

这么多年来,陛下后宫有无数的宫嫔,却从来没有听到过他对谁格外的宠爱,然而去年有了章滢一跃成妃的特例,今年又有了玉嫔的出现。她望着章滢那又露出了几分迷离的眼神,若单单是玉嫔跳上这么一支和元后相似的舞,章滢又何必露出那般的眼神,恐怕章滢入宫受宠的原因,和这位元后也脱不了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为章滢的异常找到了理由。

“你猜到了吧?”章滢冷冷的笑了一声,“这些还都是魏贵妃说,你与元后的容色略有相似,而我是性格相似,最有意思的是,当年元后唤陛下就是‘明郎’…”她边说又翘起了嘴角,带着一点点讥讽的弧度,却没有愤恨,不知道是知道了真相之后已经忿恨过了,还是因为对明帝没有情感而显得平静,“二十年前,元后诞下五皇子不久后便薨了。民间有传言,人死后魂魄在阴间三日之后便会过孟婆桥投胎转世为人,衔玉而生,十八年华,真是想不得封都难啊。”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将心中要说的都随着这一叹而走,那精美的五官映在光晕里,有一种薄轻的媚意。

民间有个说法,阴间一天,人间一年,玉嫔若是十七岁,也许今日她得封的也是一个妃位了。

德妃是当年元后的闺中密友,对于往年宫中发生的事情自然知晓,她之所以帮助章滢,也是有这一点在其中。

云卿淡淡的一笑,“管她是像也好,不像也好,你是珍妃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她再好,也不过是玉嫔而已,比不得你的。”

章滢嘴角慢慢地浮起一抹笑容来,如海棠一般的面容顿时明艳,抬手慢慢的将头上的玉钗扶了扶,挑眉道:“可不是,经过今日这一遭,只怕宫里面的人不敢再轻易惹我了。”魏贵妃当初对章滢说出元后的事情来,自然以为她对明帝是一片痴心,谁会知道她当初的迫不得己呢,知道这一点,不过是让她对日后更有把握而已。

云卿从她那月华珍珠上扫过,低低的笑了笑道:“魏贵妃在你手上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会甘心的,你还是小心点为好。我们现在回席吧,还要问一问刚才有谁也没有在殿中的。”

待云卿让人查清楚当天那个时段不在殿内的女宾,共有三人,一人是碧嫔,一人是新晋的玉嫔,以及户部侍郎辛旷的女儿辛蝶儿。这三人,玉嫔是今日刚刚进宫的,辛蝶儿也甚少来到宫中,只有碧嫔对宫中的一切都甚为熟悉。但是这并不百分百确定那个人就是碧嫔,或者是这三人中的一人,云卿嘱咐章滢要多小心。

宴会散去之后,金殿中的人都散了,云卿和御凤檀上了马车,朝着瑾王府驶去。

“四皇子能想出这么个办法来,还真是让人惊奇。”他斜靠在马车上,一双眸子流澈如湖,一手撑着下颌,似乎觉得颇有趣味,说话间口齿里有着淡淡的酒味,在车厢里呼吸可闻。

云卿知道他刚才和官员一起喝了不少酒,那双眼亮晶晶的,比起往日里更多了一份惬意迷醉,那容貌有一种摄人心魂的潋滟美意,难怪宴会上不少少女望着她都是一脸艳羡,她不由一笑,冲了一杯醒酒茶递给他,笑道:“这法子倒也不错,皇后如今被幽禁,四皇子在后宫之中也需要有人替他吹吹枕边风,暗地里塞人不如明里送,还找了个这样有奇玉的女子,陛下自然会喜欢。”

抿了一口浓郁的茶汤,御凤檀勾唇一笑,容色越发的慵懒,目光倒是渐渐的清明起来,“你不为珍妃担心,她又多了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云卿在宴会上对章滢的关注可瞒不过他的眼睛。

见他如此问,云卿料想今日她的动作御凤檀都看到了,想到章滢所言,眸光变得柔和朦胧,轻轻叹息了一声,“从她今日在殿上的手段来看,我不必太过挂心了。她所在的地方,要担心的实在是太多,求人不如求己有用。”她又不在宫中,能帮的始终有限。

“这话倒是让我放心多了。”不知御凤檀什么时候坐起来,歪到了云卿的身上,“就怕你老是记着别人,不记得我。”

他整个身子都靠在云卿身上,虽然身材标准可体重不轻,云卿使力推了他一下,“靠那边去,你好重,我都坐不起来了。”

“我的头好晕,卿卿,让我靠一下。”御凤檀反而更为靠过去,干脆把脸都埋到了云卿的心口,嗫嚅道。

鬼呢,醉了还能像刚才那样问话,真是…云卿好笑地摇了摇头,却还是扶着他躺在了自己的腿上,“靠就靠,别乱动啊。”

“嗯。”御凤檀宴会上也确实是喝多了一些,靠在软绵绵的腿上,闭上眼开始休息了起来,云卿将他脸上的发丝轻轻的拂去,看着他呼吸声渐渐平稳,高高的鼻梁像是山峦一样挺直,伸手想去抚摸,却又顿住。就在此时,却听到外面有不正常的骚动。

她微微蹙眉,抬手将车帘微微掀开一些,从窗纱往外望去。

此时车辆正行驶在大道之上,光线明亮而行人颇多,只见左边众人围了一个圈,好似指指点点的在说什么。云卿蹙了蹙眉,想要移动又见御凤檀没有醒来的痕迹,又坐着不动。

桑若见她如此,知道她担心吵醒御凤檀,便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出去看一看,得到云卿的允许后,便掀开帘子站到了小台上看去。

只见那人群之中围着一个矮汉子,他全身不停的颤抖,皮肤发黑,大喊:“好冷,好冷…”

秋高气爽之中,他穿着一件薄袄,却是一副冷的发寒的样子,实在让人觉得诡异,所以人们看到他,都只敢远远的望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询问,有那胆子大心肠好出言问话:“兄弟,你怎么了?”

那人也不回答,然而却是双膝一跪,直接翻倒在地上,四肢摊开,皮肤上沁出丝丝的血迹,也不像开始那样颤抖低呼,好似已经断气了一般。

“让开,快让开!”之前已经有人去喊了大夫过来,此时那身子胖胖的大夫急急忙忙的提了药箱赶了过来,老百姓的心灵大多是善良的,人命要紧,赶紧让出一条路给大夫通过。

一看那人的症状,大夫眼底露出了一丝惊意,走到那人的身边,蹲下来捏着那人的手腕一摸后,脸色猛然一白,迅速的从药箱里拿出一大瓶白酒冲着诊脉的手指,将那瓶白酒冲完之后,将瓶子一丢,连连退后,那惊恐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一般。

众人不免吃惊道:“大夫,怎么了?”

那大夫背起药箱,对着众人充满惧意的大呼道:“快离开这里!这人死于鼠疫!是鼠疫啊!”

闻言,人群大惊,忙不迭的朝后退开。关于鼠疫的恐怖,早在民间就有一句话表达了出来: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

桑若瞳仁收缩,返身钻进车厢内,声音轻盈却干净利落道:“世子妃,大夫诊断一名百姓死于鼠疫,我们是否立即离开此处,以免被传染?”

她说话与其他的丫鬟不同,有着暗卫特有的言简意赅直切重点,云卿暂时还不习惯,但是觉得很好,凝神朝做鸟兽状分散的人群的望了一眼,面色渐渐的凝重了起来,点头道:“回府。”然而眸光却一直透过窗纱,望着那个躺在地上的矮汉,在斜辉之中闪烁不定。

209

马车到了瑾王府的垂花门前,停下来却看到从门内有人正阔步走出。他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袍子式样简单,仅袖口和勾勒出云纹,他背手而出,姿态英挺,面容在阳光的照耀下,看的十分的清晰,大约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的年龄,身材壮实,五官立体,一双眼眸如同看不到的黑夜,有一种深藏的阴霾,头发用布条束起,简单利落,抬步缓缓走了门前,望了云卿一眼,却没有任何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像是朝中人。

而站在他身边的,竟然是身份高贵,甚少会亲自出来送客的瑾王妃,她看到御凤檀和云卿后,嘴角的弧度矜淡到看不见的略微勾了起来,喊道:“你们回来了。”

御凤檀和云卿遵照礼节道:“见过王妃。”

“这便是王府的长子和他的妻子了。”瑾王妃对着那灰衣人介绍道,说罢,转首又道:“这位是松儿的救命恩人龙二先生。”

两者介绍时的亲疏真是高下立分,御凤檀叫做‘王府的长子’,御凤松叫‘松儿’,可惜听着的这两位已经是毫不在乎了,微微一笑后,对着那龙二道:“原来是龙二先生。”

那龙二先生面上疏朗的一笑,他的模样并不老,然而说话时候音色苍老像是一把生锈的刀,“早就听闻世子和世子妃的大名,如今得以一见,当真是一双璧人啊。”

御凤檀和云卿没见过这个人,倒是曾经听说过,当初在肃北的时候,御凤松小时起码去打猎,马儿突然发狂,撒蹄乱奔,就是被这位龙二先生救下来的,为了感谢龙二的救命之恩,瑾王妃让御凤松认了他做义父。

此时见他举止得仪,说话也十分温柔,可是看他的人,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让人想要远离他。

御凤檀对着他弯唇一笑,之前在车上那醉醺醺要休眠的模样似乎从未出现过,双眸清亮,“听说龙二先生四海为家,浪迹天涯,现在到京城里来,莫非是来看二弟的?”

御凤松刚受伤不能动,龙二就出现在这里,其中的意图还不是明显的很吗?御凤檀不过是睁眼问瞎话,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好似御凤松受伤他也不知道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