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瑾王暴怒大喝,一脚踹向两眼发红的御凤松,直将他踢得栽在地上,可他怒视了瑾王一眼,心头却更恨,迅速的爬起来对着云卿冲过去!

“二弟,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了,别过来!”云卿害怕的眼中几乎是蓄起了眼泪。

“你这个畜生!”瑾王的眼底带着一丝厌恶,这次他直接下了狠手,一巴掌将御凤松扇倒在地,他面沉如水,阴沉的如同乌云遍布,对着身边的侍卫道:“给我把这个得了失心疯的家伙绑起来!”

瑾王妃还没从御凤松突然暴动的情况下反应过来,就看他连续被瑾王踢翻两次,急的气血攻心,一时接不上气来,待她缓过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瑾王的命令!

侍卫们当然不敢上前真去绑了御凤松,他虽然不是世子,可也是王爷的嫡子!

瑾王妃急切道:“王爷,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一时急切——”

“保护你?刚才你有什么危险,你道歉难道不应该吗?!”瑾王怒不可遏,“你说他是为了保护你!我看他根本就是想要杀害亲嫂,一次不成再来一次,这样歹毒的心思让人心寒!”

瑾王妃惊的满脸大汗,此次御凤松确实是冲动了,可是儿子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受侮辱啊,她心内悲愤交加,眼中泪水已经流了下来,“王爷,这次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指使人陷害云卿,也不该让人弄掉了雅之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我糊涂了,做出这样对不起王爷的事情,请王爷责罚于我,不要怪罪于凤松,若不是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凤松也不会气愤之下动手,一切都是我的错!”

云卿见瑾王的面色有些松动,适时的开口,“王妃,我自知出生不高,是商户之女,能嫁入王府是福星高照,这三个多月来,一直都尽心尽力的学习王妃如何做好王府的媳妇,也许哪儿做的不好,让王妃你不满意,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心的改正。可是你怎么可以对韩姨娘肚子里的胎儿来作为教训我的法子呢,这样的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不但不会说你是在教媳妇,反而会惹来误会,你让王爷到时候如何面对众人呢?”

她没有一个字说到御凤檀,可是每一个字都是在暗指御凤檀,她一个刚嫁进来的新媳妇,怎么会来王妃这么大的仇恨呢,说到底不过是因为瑾王妃讨厌御凤檀,而云卿不过是个开始罢了,因为云卿防范的紧,寻梦居里不好入手,瑾王妃便想要除去她!瑾王本来松动了的面容在听完这些话后,从青色生生变成了铁黑色。

瑾王妃恨透了云卿,此时却不得不继续开口求情,她还未开口,瑾王已经厌恶的扬手阻止她的话语,朝着一脸不服,眼带凶光的御凤松,心内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道:“你和凤松收拾一下,回肃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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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妃恨透了云卿,此时却不得不继续开口求情,她还未开口,瑾王已经厌恶的扬手阻止她的话语,朝着一脸不服,眼带凶光的御凤松,心内叹了一口气,慢慢地道:“你和凤松收拾一下,回肃北吧。”只要他们回去了,不和凤檀在一起了,这些矛盾也就消失了。

他目光带着一丝倦意望着惊魂未定般的云卿,今日的事情他看的出她在里面动手脚设计的,可这一切到底还是因为瑾王妃她们居心不良,才会被云卿反设计,而且御凤松在激动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一面,让他也确实寒心了,他直呼御凤檀的名字,显然对兄长是没有半点的尊敬,连带这个嫂子也没有一丝亲近,恨不得杀而快之!

面对瑾王精明的目光,云卿淡淡的一笑,如立风中的蒲柳,柔且坚韧,她知道瑾王此时在想什么,也知道瑾王不会将问题发作到她的身上来,因为瑾王对御凤檀的关爱,瑾王妃所做的一切让瑾王厌恶她,现在已经是将矛盾摆在了明面上来,即便瑾王还要像以前那样轻轻拂过,陷害世子妃,堕下亲孙的事情也让他无法再漠视。

他也许不在乎云卿,但是他肯定在乎御凤檀。

瑾王妃听完瑾王的话后,半晌都没有开口,待面上的震惊缓缓的退去之后,目光微闪,她此时也不敢再开口说其他,对着御凤松道:“松儿,我们走。”这个走,也不知道是说要走出寻梦居,还是回到肃北。

御凤松两眼充满了怨毒,他忍耐是为了等瑾王妃求情,然而见瑾王妃一语不发就要离开,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叫,“父王,你怎么可以对一个…”

“住口!”瑾王妃一震,听到御凤松的话,她那重新冷静的面容又再次裂开,疾快的转身抓住御凤松,咬唇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御凤松整个人都顿住了,像是被那一巴掌打懵了一般,回身怒瞪着瑾王妃,与其说他是被打疼了,还不如说他从来没有想过疼爱他的瑾王妃会打他,惊愕之后整个人如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跳了起来,怒道:“母妃,难道你也要…”

瑾王妃指着御凤松,厉声打断他的话,“你给我住口!今日你对长嫂动手,已经是大不敬了,你父王惩罚你也是应该的,现在让我们回肃北,也是应该的!你还敢对口出妄言,你这不孝子,枉费我疼你这么久!”

“好了!”瑾王面色铁青,喝道:“御凤松,你眼底到底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若是再在这儿大吼大叫,我就将你捆出去关在牢中,别说是回肃北,你以后哪儿也别想去!”

“父王,我是你的儿子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了一个贱人,你就要将我关起来,你到底是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御凤松听了瑾王妃的话,不由怒目吼道。

云卿听着御凤松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视线转到了瑾王的面上,暗道这御凤松真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明明看到瑾王是努力遏制了,还要不怕死的冲上来!也好,冲吧!

看瑾王再次火冒三丈,瑾王妃狠狠的拉着御凤松,用眼神警告他不可再乱动,压住心中的疼爱,对着瑾王哀声道:“王爷莫要生气,我这就好好的教导他去,绝不会让他再像今日一般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瑾王眉头皱的死紧,几乎扭成了结,“那还留他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拉了他下去!”

瑾王妃几乎是目光怨毒的望着云卿,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因为她,瑾王都开口要将她们赶回肃北,一旦回了肃北,这世子之位要想夺回,真的是遥遥无期了!她绝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然而此时,她瞟了一眼瑾王铁青的脸色,狠心使人看似拥,实则推的将御凤松捂着嘴从寻梦居弄了出来。

云卿看着那一大堆人热闹的出去了,面色清淡的像是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转头吩咐流翠让丫鬟将地上收拾干净,将那杯掺了红花粉的茶汤也倒了出去。心内却暗道,刚才瑾王妃急切拦住御凤松冲动之下就要说出来的话,根据她的直觉,这话应该和御凤檀有关系,那个时候,瑾王妃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她只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一晃而过,去未曾抓住…

而瑾王此时也不好在寻梦居久留,他负手而立,虽然已四十,但身躯依旧高大挺直,睿利的目光在云卿身上扫过,那含着军中威严的视线让云卿心头也有着微微颤动,他徐徐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王妃,还有松儿,雅之,我也知道他们有些举动是略微过分,但是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了。”

堕胎,陷害,不管是在哪一户人家里,都是极为不详的,显示着子嗣的凋零,家族的不宁。

云卿勾起菱唇,樱红的唇如同一抹弯月般温婉,淡淡地道:“王爷,我没有博爱的心胸,也没有宽广的肚量,想要的不过一方平静的日子,一个安宁的家府,也不喜欢算计与被算计。可这些,并不是我说不愿意就能避开的,今日王爷肯这般直接的与云卿说话,云卿很感激,我没有不喜欢王妃,二弟,韩姨娘,大家在一个王府内生活,相安无事自然是好的,可若有人迎头相击,我也不会将头颅送上。”

瑾王以前虽然是带兵打战之人,性情直爽英朗,然而性情却不是暴躁之人,此时听到云卿的话,目光微深,严厉的盯着她,“你的意思是不会善罢甘休?”

到底是一家人,就算再不喜欢御凤松,也比对自己这个外来者也好。瑾王妃他们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略微过分可以形容包括得了的。

云卿慢慢地摇头,凤眸如冰丝缠绕,深不见底,“王爷可知一句话叫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些事情避无可避。”今日这事情是她能避得了的吗?避了一次,以后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瑾王妃在没有将她害死就绝对不会收手。

她今天已经是很客气了,只不过是借着青莲的嘴巴,让瑾王知道瑾王妃所做的事情,让他明白,若是瑾王妃还在这里,像今天这样的斗争就会避免不了,现在只是处死几个丫鬟的事,以后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她相信,瑾王定然是知道了她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平心静气的与她说话。

果然,瑾王深深的看了云卿一眼,这个儿子喜欢的女子,真的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是说她不好,她礼仪举止,容姿谈吐都不会比那些一开始就出身于高门勋贵的女子差,可他又觉得,她的身上比起那些小姐,更多了一种东西,或许他可以称之为恩仇分明!这样的品质,不得不说,在王府这样的地方,是很重要的。

他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这个话题,看了一眼跪在一旁细声抽泣的青莲,“她是你的丫鬟,就由你处理了!”

云卿却拒绝道:“王爷,她已经是二弟的人了,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与二弟有关,还是送给王妃处置吧。”

本来听到瑾王将自己交给云卿处理的青莲,内心还有微微的庆幸,再听到云卿拒绝后,一下子忘记了抽泣,也不管的抬头望着云卿,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拉着云卿的裙摆求道:“小姐,小姐,就请你救救奴婢吧,奴婢知道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流翠厌恶的拉开她的手一甩,挡在云卿的面前,“你现在就知道求饶,开始你做什么了!还有脸叫小姐,你配吗?若是让夫人知道你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只怕会气的胸闷!”

看着素日里和自己交好的流翠都如此,青莲眼皮一跳,却是知道自己到了瑾王妃的手里,只怕会死的难看,顿时叩头求饶,“求求你,小姐,求求你饶恕奴婢,奴婢以后一定会忠心耿耿…”她一边求饶一边偷觑郁青的表情,但见她脸色不怒不喜,看不出任何表情,心中更是发冷。

“你如今是二弟的人了,留在我的院子里始终都不妥,既然二弟喜欢你,那你就要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对他。”云卿眉目柔和,那两条远山眉飘渺清逸,让她的面容更添一份和婉。

瑾王看云卿如此,心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处理这个背主的丫鬟的,也不再多说,挥手对着侍卫道:“将她送到荷心苑。”说完,转身大步走出了寻梦居。

花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云卿环视了一眼方才聚集了众多人物的地方,慢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流翠泡了一壶新茶放到了她的手边,瞧着她眉眼里那淡不可见的疲惫和烦心,小脸上眉毛轻轻的皱起,料想云卿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烦心,不由轻声地道:“小姐,你到底是不忍心处置青莲。”青莲这样背主的人,在宅院里是最为让主子憎厌的,每个主子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很多事情都会由贴身的丫鬟去处理,贴身的丫鬟算的上主子的左右手,一旦她们背叛,很少有人能逃脱算计。

这大宅院里因为身边人背叛而导致下场凄惨的人绝对不占少数,只是流翠没想到,这一次会出现在云卿的身边。

好在云卿始终对流翠以外的人生了戒心,核心的事情她除了流翠,宁愿交给御凤檀给她安排的暗卫桑青他们去做,也没有让青莲触碰,否则的话,青莲将她知道的事情抖给了瑾王妃,这一次云卿的下场还真是难说。

云卿端起茶水,看了一眼那轻浅飘绿的茶水,放在鼻下闻了闻,任那清香微涩的气息流淌到胸口,缓缓地道:“她毕竟是跟了我两年的,当初若不是她,也不会那样机缘巧合的让我发现了父亲不育的原因,可我给过她两次机会,一次是在送她香膏的时候,一次就是刚才,我让问儿特地跟着她去,她明知道我有可能发现她的端倪了,但是面对富贵的诱惑,她没有心软。”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口中顿时充满了茶香,却浸不到那一双墨一般幽黑的双眸之中。

当然,其中的原因不止是这么简单,不想自己亲手处理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是更重要的是,她知道,青莲送到了瑾王妃那里,不管是青莲这次下手失败让瑾王妃功亏一篑,还是青莲这背主的名声,瑾王妃都不可能留着她,一定会弄死她。

一方面,瑾王妃替她处理了青莲,另一方面,也是让这院子里的丫鬟看看,她都不需要亲自动手,背叛她的人,最后落得的下场就是青莲这样!这是一种变相的警告,一种警示。她不想日后在用心对付外人的时候,还要时时刻刻提防身边的人。

兵法不就是这么说的,从敌人的内部下手,远远比从外强破所费的人力,物力和精神要少的多,也容易的多,达到的效果也要猛烈的多。

她如今只希望瑾王妃和御凤松能早早离开京城,碍于瑾王妃的身份,她每次下手总要琢磨轻重,这样下来,比起下定狠手还要耗费心力。

不知怎么,也许是心情有些不够平静,她微微觉得有些燥热,吩咐流翠道:“你去看看那冰块还有吗?”屋子里的温度比起外面要凉快许多,便是有那冰桶里装了冰块,放出丝丝的冷气让屋中的温度降低。富贵人家里一般都会有这样的冰窖,以前沈府也有,如今瑾王府自然是备下不说。

流翠应了走到门前的冰桶里看了看,回头喊道:“小姐,还有大半呢。”转头却看云卿撑着额头靠在桌上,像是有着几分疲惫,她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暗里叹了口气,轻轻的站在一旁,不再出声打扰。

荷心苑中。

瑾王妃正拉着一脸暴躁的御凤松,和颜悦色道:“你今日太过鲁莽了!”

御凤松眼底的怨恨像是毒液侵蚀,越来越深,他一把掀开瑾王妃的手,满脸狠毒道:“母妃,你为何要拉着我,父王骂我打我也就罢了,他一向都不喜欢我,你竟然也打我!”

他说着,眼圈都红了,像是被欺负的孩子在向人告状一般,瑾王妃的心都软了,她心疼的站起来摸着御凤松的脸,眼眸里也闪着泪光,柔声道:“傻松儿,你以为打了你母妃不心疼吗?打在儿身,疼在娘心,母妃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对着你扇下去!”

温暖的手摸在脸上,御凤松得到了抚慰,然而眼底的凶光却没有褪去,咬牙道:“那母妃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出当年的事情来!为什么要拉着我,那个商人贱女不过就是仗着御凤檀的势来欺负我们,若是没了御凤檀,她又算得个什么东西,我们想要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一个贱人的儿子,他还想坐稳世子之位,他配吗?!”

听到御凤松说出这句话来,瑾王妃神情却是一愣,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慢慢的放开抚摸御凤松面容的手,转身坐到了软塌上,默默地望着他那张充满了怨愤的面容,缓缓地道:“松儿,你难道没有想过,今日若是说出了御凤檀的身世,母妃我应该怎么办?”

御凤松在愤怒燃烧之中,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说出了他的身世,那世子的位置自然就轮到了我啊,到时候母妃就只会是唯一的王妃,等父王归天了之后,那些姨娘小妾和她们的贱种,我通通将他们全部拉去陪葬!”

瑾王妃摇了摇头,漆黑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声音扬起道:“松儿!我是问你,你若是说出了他的身世,我会被王爷怎么处理!”

她回来之后,面容已经重新清理化妆过了,再也没有在寻梦居里的狼狈,那修饰得精致的五官完全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然而此时的瑾王妃浑身却是像在遏制什么,头上的金叶步摇长长的珠子微微的抖动,声音也变得冰冷刺耳。

御凤松怔怔一愣,心底猛然一醒,连忙扑到瑾王妃的腿边,“母妃,我差点就害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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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凤松怔怔一愣,心底猛然一醒,连忙扑到瑾王妃的腿边,“母妃,我差点就害了你了!”

瑾王妃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日后切莫这样冲动,今天你父王对我们母子已经生气,你就算说出了御凤檀的身份,他的事小,可你母妃我也会遭受大罪,以假充嫡,还让御凤檀以世子之名在京中数年,便再会加上一个欺君的罪名,不仅我会被废,连带你这个本来的嫡子,也会变成尴尬的存在。你行事之时,多想一想后果,这样对上那狡猾奸诈的夫妻两人,才能保全啊。”

瑾王妃的话,御凤松听到耳里,却没有进到心中,这么多年他在肃北一直都是唯一的嫡子,甚至有很多新近的仆人都不知道原来还有御凤檀这个嫡长子的存在,等到了御凤檀大婚这里开始,一切就变了,他到了京城,不管是去参加宴会还是出门,别人看他的目光都有一种陌生感,介绍他的时候也成为二公子,然后会带上一句“世子的弟弟怎么怎么样…”之类的话,他漫不经心的点点头,随即又悲愤的抱着瑾王妃的膝盖道:“母妃,那这件事就要一直瞒下去吗?那我们怎么办,就只有听父王的话回肃北了吗!?那这世子之位不是白白的让给了那个贱种!就他低下的出身,怎么能让他做世子!”

从他小的时候就看出母妃对他与御凤檀的不同,到他稍微知道一点事情的时候便问过母妃,为何对哥哥格外的冷淡,那时候母妃便告诉他整个事情的真相。

原来当初瑾王妃怀着第一胎到了七月份的时候,被一个不知廉耻的妾室上门炫耀示威,情绪大动之后导致早产,而那时候,瑾王已经有七八个妾室,他又经常夜不归府,一直在京城各大酒馆青楼流连。

瑾王妃这个孩子是早产,生了两天两夜,当孩子出来的时候已经全身青紫,马上就要断气了,但当时家中还有一个妾室也生了个儿子,瑾王妃害怕那妾室占了长子的位置,于是就让产婆弄死那个妾室,反正女人生孩子是一个大槛,死了也没有人怀疑。谁知她刚让人抱来那个孩子想要杀了,王爷却回来了,看到孩子喜不胜收,抱在怀里舍不得放手,平日里对瑾王妃一点都不关心的王爷,也对瑾王妃关注了起来。

这让当时不受重视的瑾王妃发觉到有孩子的好处,作为不受宠的王妃,她也需要有个孩子来固宠,来夺得王爷的重视,于是就将错就错了下去。也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瑾王妃的地位逐步稳固,当瑾王封到了肃北平州的瑾王府内,更是让她一手掌握了管家大权,坐稳了瑾王妃的位置。

直到后来有了御凤松,瑾王妃有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了,就不再喜欢御凤檀这个妾生子,屡屡要下手除掉。可惜这个时候,瑾王对这个长子的珍爱成为了阻拦,从御凤檀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带在身边,派了护卫保护他,还将王府里资格最老,经验最丰富的戚嬷嬷派去做御凤檀的嬷嬷,看护他的一切,根本就得不了手,直至后来要送御凤檀来做质子,这段日子才算是过去了…

可如今,随着年岁的增长,御凤檀在京城越呆越久,越混越好,世子之位一直都稳固如初,没有半点动摇的迹象,这个时候瑾王妃和御凤松终于急了。这一次就算御凤檀不大婚,他们也要找理由来到天越。

瑾王妃沉默了半晌,声音微凉,慢慢地道:“肃北自然是不能回去的,这一走,也不知道日后什么时候才能进京,陛下对你父王是非诏不可进京,你我也是一样。”

御凤松扬起了脸,眉毛挑起,“那母后你可有办法?”

瑾王妃叹了口气,“办法很多,只要我们出了事,自然还可以留下来的。但是留下来后,还是得想办法对付御凤檀和沈云卿两个人,否则到时候陛下允许你父王回肃北,那我们必然要与他一起!我已经修书给你义父了,到时候他过来了,一定能除掉他们那两人!”

御凤松闻言,眼睛闪亮,一脸欣喜道:“义父要来了?那太好了,他那么厉害,一定会帮我们的!”

瑾王妃含笑点头,望着伏在膝上的御凤松,看着他与自己相似的眉眼,心里头又柔软了起来,他是自己的孩子,从全身皱巴巴的,到一点点的看着他从襁褓里长大,牙齿一天天长得整齐,会走路,会说话,会撒娇,直到变成一个大人,却还是对她这么孝顺,这么依恋,这瑾王的位置自然是要让给她的亲生儿子才是,她无奈的道:“你快点站起来,哪里有世子总是跪在女子的膝盖前的。”

她的话语并不威严,御凤松也不怕她,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坐到了瑾王妃的身边,叨叨道:“母妃,这次韩雅之的事情要怎么办,她醒来后知道了事情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瑾王妃轻蔑的扫了一眼,“她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一个孤女而已,除了王爷念着旧情照顾她几分,她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想要活下来,就只有倚靠你这个夫君,她若是聪明,当初就应该知道我留下这孩子的目的,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舍不得打了这孩子,就凭她也想生下你的孩子,她不配。”

韩雅之看不起沈云卿,处处嫉妒沈云卿,却不知道沈云卿比起她来,虽然出身商户,然而却是御封的韵宁郡主,父亲又封了抚安伯,其他人要下手行事,多少还要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御凤松在瑾王妃日夜熏陶之下,特别的看重身份,与人相识交往,先是看他出身如何,背景如何,否则的话便是用鼻孔看人,此时也与她是一样的心态,想着自己今天被瑾王骂,不由委屈道:“母妃,你瞧父王今日为了我骂了那贱妇几句,就打我,踢我,现在身上还疼的很…”

“诶,世子,世子,你不可以进去!”门帘猛地被掀开,一张冷冽的面容出现在门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门口射进来的光,一身白袍让来人显得如玉般温润,然而对上那双狭眸却只觉幽光烁烁,让人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野兽,盯着坐在花厅中的两人,目不转睛!

小丫鬟从院子里跑过来,怯怯的望着瑾王妃,细声道:“王妃,奴婢们该死,没有拦住世子!”小丫鬟十分委屈的瘪着嘴,这世子要闯进来,她们哪里拦得住,本来世子还没这么横冲直撞的,不知道在门前听到了什么,整个人一下暴怒了起来,直接的就冲了进来!

瑾王妃微眯了眼眸,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目光微闪,对着小丫鬟威严地道:“看守院子的人每个人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小丫鬟吓的浑身一缩,却不敢开口求饶,瑟瑟的退了下去,不多久就听到外面院子里一阵此起彼伏的板子声。

御凤檀睨了一眼瑾王妃,冷冷的一笑,她要罚就罚好了,罚的是瑾王妃的人,他又不心疼,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无非就是要他开口,还以为他是什么菩萨心肠,会替这些小丫鬟求情吗?笑话,除了云卿,这些人的死活与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要是开口了,不就坐定了乱闯的事实嘛。

瑾王妃见小丫鬟退了出去,这才将看着御凤檀,脸色端肃,双眸的视线冷冷的射向他,“凤檀,你越发的没有规矩了,没有经过通报就闯进来。”

御凤檀一步步的走了进来,嘴角浮着一朵轻笑,挑眉道:“是吗?”说着,他便轻轻撩起白色的锦袍,姿态轻适坐到了下首的一张椅子上,那举动肆意张狂,根本就没有将瑾王妃放在眼底。

陈妈妈站在一旁,看御凤檀那副模样,站前一步道:“世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无理,擅闯王妃的主厅也不知道歉!”

御凤檀讶异的睁着一双眼睛,语气却是冰冷,“既然陈妈妈知道规矩,你顶撞世子是什么罪!来人啊,将陈妈妈拉下去掌嘴二十!”

陈妈妈哪里看过御凤檀这个样子,二话不说便要对她掌嘴,她是瑾王妃身边的贴身妈妈,除了瑾王妃,就是御凤松也要给她几分薄面,上次为了御凤檀的事情挨打,现在又听御凤檀这样嚣张的话语,不由横眉道:“世子,老奴只是提醒世子的礼仪而已,哪里算得了顶撞你,老奴再老,也不会糊涂到如此大胆的地步。”

御凤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我让人拉你下去,你还不下去,这不是顶撞是什么,莫非你一个奴才还能违背主子的命令,还是说你是有了王妃撑腰,就将我这个世子不放在眼底了?人家说奴大欺主我还不相信,今日总算是看到了!”

陈妈妈从来没看过能这样指鹿为马的人,没理也能被说成有理,怔愣片刻后,为难的看着瑾王妃。不是她不能反驳,而是御凤檀的身份摆在那里,陈妈妈虽然是王妃身边的人,可到底也是瑾王府的人,若是不要脸面的闹起来,最后吃亏的还是陈妈妈。

瑾王妃尚未开口,御凤松却看不过去御凤檀那样的姿态,早就在御凤檀走进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就一直定定的跟着他,如同两颗钉子恨不得将御凤檀钉死了才甘心,此时看御凤檀要惩罚陈妈妈,谁不知道陈妈妈是瑾王妃的人,打了她就等于打了瑾王妃的脸面,顿时冷斥道:“陈妈妈,你不要理他,他凭什么命令你!”

陈妈妈就怕瑾王妃不开口,听到御凤松的话,老脸上露出欣喜道:“老奴多谢二公子,还是二公子宅心仁厚。”

一句夸奖就让御凤松微扬起眉头,平日里他不会如此,可此时御凤檀在,让他觉得自己比御凤檀要高上许多,得意道:“那是自然,我自然不比一些人口蜜腹剑,心藏不轨,连带着娶的贱妇也是一样的卑鄙!”

他话音未落,就看一道如月的残影已经到了身前,只看那影子速度极快的抓起御凤松的领口,一把将他提了起来,一拳拳的对着他的嘴揍了下去…

瑾王妃被御凤檀的举动吓得身子惯性的一缩,然后立即站起来去拉御凤檀的手,御凤檀哪里会那么容易放过御凤松,身形一闪,拖着御凤松往侧面闪,手中的动作一下不停!

陈妈妈吃惊的看着满面寒霜,双眸含怒的御凤檀,开始他揍的时候,御凤松还能叫出两声,到后来根本就是唔唔的乱叫,满脸都是嘴唇鼻子里喷溅出来的鲜血,形容凄惨得简直是难以形容!她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老脸上肌肉颤抖,开口尖叫道:“世子,世子不要打了,你这样会把二公子打死的!”

刚才瑾王妃和御凤松讨论的事情很机密,只留了陈妈妈在屋中,此时也没有其他人能够帮忙。瑾王妃急的冲上去拉着御凤檀的手,大声喝道:“御凤檀,你难道要打死你弟弟吗!”

她的声音如同绝地呼喝,力大无比的扳着御凤檀的手,御凤檀终于停下了手,然而拽着御凤松的衣襟不松开,缓缓的转过头来,面色上阴霾重重,仿佛乌云层叠在他的面上,黑压压几乎看不到底,他缓缓地松开已经被揍的浑身瘫软的御凤松,对着他又猛烈的踢了一脚。

瑾王妃连忙扑了上去,遮住御凤松倒下的身子,防止御凤檀再踢,面容绷紧,厉声喊道:“御凤檀,你打得他满口都是血,现在还要踢他,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她望着御凤檀的目光,就像是对着敌人的母兽,有一种深可见骨的仇恨和愤怒,恨不得将对方活活咬碎了吃了一般!

御凤檀在看到她的眼神时目光微愣,冷哼了一声,狭长的眸子里含着嗜血的光芒,声音如同北风冰封绝境,有一种彻骨的寒冷,“下次再让我知道你骂她,掉的就不会是牙齿!”

他说完,深深的望了一眼瑾王妃,那目光幽深,寒光凛冽让瑾王妃心头也不禁的一寒,看着不知道刚才她和御凤松说的话,御凤檀有没有听到?

云卿望着御凤檀进了院子,笑着迎了上去,却见御凤檀一脸沉色,直接走到花厅中,坐到了椅子上,那素日里挂着笑容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全身散发着霜雪一般的冷意。

她微微的皱起了眉头,走到他的身边,看到右手上沾染的血迹,心内一惊,连忙拉起他的手,“怎么受伤了?疼不疼?”仔细的一看,却发现手上并没有伤口,那这血迹…

“我打了御凤松一顿。”御凤檀看出她的担心和疑虑,不在意的摇摇头,“这是他的血,不用担心我。”

云卿眸子里闪过一丝光芒,这个时辰御凤檀应该是刚回来的,他回来之后,没有先到寻梦居来,而是先去打了御凤松一顿?那么今天的事情,他应该已经知道了,她心中微暖,转头吩咐人打一盆水进来,捧着他的手将上面的血迹清理干净。

“桑青跟我说了,她们陷害你,可是她们没有你这样聪明,被你提早发现,然后反过来惹了父王的教训。他还说,御凤松骂你骂的很难听,但是父王却没有处置他。”御凤檀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无奈和愤怒。

瑾王妃她们选择今日下手,就是知道他不会那么早回来,没有人会站在云卿这边说话,瑾王就算再喜欢御凤檀,云卿始终是个外人,他只能公事公办。

他娶了她回来,本是要给她一个简单的环境,让她不要在斗争之中,然而身边总会有不合时宜的人,不让人安心的事一件件的跳出来,让他不放心。他知道云卿聪颖机敏,很多事她都可以从容的应付,可她不愿意她一直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

他给她安排了暗卫,护了她的人身安全,却不能防到内宅里的明争暗斗,不能阻止别人隐秘的陷害。但是他又不能时时刻刻守在她的身边,他要站稳脚跟,要有权势和力量,才能真正护得她的周全,不让她被其他人觊觎,至少很多人在对她下手的时候,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而今天这场闹局的来源,又是来源于瑾王妃和御凤松,云卿一定很为难,他从管家口中得知,他们两人都没有受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和云卿以往的手段来比,实在是轻之又轻了。

他很愧疚,却又憎恨着自己,这一切都是因为他造成的!

云卿抬头看着他魅惑的双眼阴沉沉的,勾唇一笑,“你帮我出气,我很高兴。”其实她是不怎么在意的,御凤松所说的那些话,多少勋贵高门的小姐在背地里,在心里都曾说过,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只当是她们嫉妒罢了。

但是御凤檀这样维护她的行为,让她真的很高兴。那种被重视,被放在心尖上的感觉,舒服的就像是喝了蜜水。

御凤檀摇头道:“父王不教训他,我来。”

云卿知道他此时还是很生气,“你揍了他,这可不是让他找到借口不回肃北了。”

御凤檀冷哼一声,“就算我不揍,他们也会赖着不走的,不如就我动手罢!”

云卿自然知道瑾王妃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毫无意外地微微一笑,道:“指不定还会传出我恶意挑拨你们兄弟不合的传言呢。”

御凤檀以前大概是没有揍过御凤松的,今日这样的行为,还真是和她有点关系。云卿暗里笑了笑。

谣言这东西对于御凤檀来说,是毫无效果,他根本就不理会,再坏的情况他都经历过了,还会怕几句闲言闲语吗?何况他进府之前就是想好了的,想要拿这点说事,只怕瑾王妃他们难以下嘴!

他丰神俊朗的面容上有着一抹不屑,“我回来之后都没有见过你和你院子里的丫鬟,何来挑拨?!他们若是敢传出谣言来,我就能让外面传出更难听的!”

云卿笑了笑,将他的袖子拉下来,柔声道:“晓得我家夫君厉害呢。”

御凤檀望着那张绝美动人的面容,她这样的脾气,人家若不惹她,实在是再好相处不过了,想到今天的事,又忍不住的皱眉,“卿卿,你说我不做这个世子,他们会从此以后就放手,不再心心念念的算计和陷害了?”

他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如月的狭眸有一种深深的厌倦,这样的神情,让云卿十分熟悉,就像她日日夜夜在算计之中,虽然已经习惯,却偶尔还是觉得不堪疲惫,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一种让人觉得很灰暗,像是看不到头。然而云卿却在不断的滚摸之中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生活在这繁花似锦,堆金砌玉的人生之中,就免不了这连绵不断的设计和谋算。

她将帕子拧干,抹着修长有力的手背上的水珠,他的手很漂亮,很大,却五指修长,看起来就很有力,摸起来也有一层薄茧在上面,不同于那些手指白嫩,整日摇扇的纨绔公子,这是多年习武留下来的痕迹,他在京中付出过多少努力,她都能感受得到。

云卿微微一笑,长睫微垂,轻声道:“这位置不是你说不坐就能不坐的。”

不管是明帝,还是瑾王,都认定了御凤檀的世子之位,王府的世子绝对不是说换就能换的,除非是有重大变故,御凤檀犯下了极大的错误或者是病重不起,死去之类的,才能禀报换人。这也是为什么瑾王妃一而再,再而三下手的原因,她要让御凤檀再也没办法坐这世子的位置,如此,御凤松才能稳稳当当的坐上去,得到其他人的认同。

御凤檀何尝不知道,为了一个世子的位置,那些人争斗不停!好处永远是他们的,坏的永远要别人来承受!

云卿擦干了手,又喊了人将水端了出去,转头却被御凤檀一把拉到膝盖上坐下,在云卿喊他不要如此的时候,他却将头靠在了云卿的肩头,慵懒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深深的憎厌,轻轻的像是倾诉,又像是呢喃,“卿卿,我讨厌他们。”

206

如云卿所言,瑾王妃果真以御凤松受伤的理由,延迟了她们回肃北的时间。瑾王正在书房里和御凤檀说话,听到消息后,眉头微微皱了皱,对着御凤檀道:“你与我一起去。”便朝着荷心苑走去。

荷心苑内,瑾王妃正坐塌上,两眼哭的发肿,血丝遍布,看着瑾王走进来,目光在跟随在身后的御凤檀身上掠过,疾快的闪过一抹怨恨,抢在瑾王开口之前哭诉道:“王爷,你可来了,你来看一看松儿的伤啊…”

软塌之上躺着脸色苍白的御凤松,他双目紧闭,像是十分痛苦的样子,瑾王看了他一眼,心头却没有心疼的感觉,反而觉得烦躁不堪,甩手坐在了一旁,拧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会变成这个样子?”

瑾王妃睁着一双明显流泪了整夜的眼睛,瞧了御凤檀一眼,她不相信瑾王不知道昨天御凤檀来打了一顿御凤松的事情,这王府再大不过是一座府邸,加上那消息又没有人刻意隐瞒,瑾王不可能不知道。此时又来问她,就是存了偏颇的心,她暗里咬牙,面色委屈道:“昨日凤檀和松儿口角起来,凤檀一时急躁打了松儿一顿,开始还只是流了点血,过了一晚后,松儿就开始喊腹部疼,现在躺在床上都起不来了。”

瑾王哪里看不出瑾王妃的意图,早不疼,晚不疼,偏偏是他让这两母子收拾东西回肃北的时候就疼了。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御凤檀,你这家伙,就不晓得给老子省点心,没事这个时候去揍他干什么!

御凤檀无辜的回望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揍他,他们就不会留下来了吗?

瑾王瞪了他一眼,面上却严肃道:“既然凤松这么疼,就赶紧去御医前来诊断,若是伤了内脏就不大好了。”

他只字不提御凤檀动手的事,明显不打算将这件事重提,瑾王妃也不是个愚笨的人,不会纠缠在此,说多了也不会得了什么好,要是要告状她也不会等到今日了。

不过瑾王妃听的出瑾王的意思,明显是不相信御凤松伤的真的有那么重,要亲自让御医来验一验,这个家伙看来是铁下心要将她们母子赶回肃北了。

好在她已经有了准备,捏着帕子擦了擦眼睛,坐到了王爷对面的位置,徐徐地道:“我已经请了御医来了。”说罢,身边的碧玥就到了内间,将正在写方子的御医请了出来,那御医是御医院里为人清正出名的,见了瑾王,先是行了一礼,听瑾王询问御凤松的伤势,这才恭谨地道:“回王爷的话,根据微臣的诊断,二公子腹部遭受了重击,导致腹部脏腑受损从而腹痛不停。”

御凤檀看了一眼御凤松,嘴角似笑非笑的翘起,他昨天揍的都是御凤松那张惹人讨厌的嘴巴,让他掉了两颗牙齿,踢也是踢得他手臂,怎么会腹部疼呢,他看了一眼爱子心切的瑾王妃,冷笑地想,不过因为嘴巴烂了这个理由不能够让他们继续呆在京城,所以又找人下了狠手,揍了御凤松的肚子两下?啧啧,还真下得手啊!

他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犹自伤心的瑾王妃,看着她那端庄的侧影,那眉目端方的容貌,却找不出一点亲切的感觉,很多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当年瑾王妃从哪里捡回来的,可是与瑾王相似的容貌,又让他打消了这种想法。后来他几经调查,发现当时瑾王妃生产的时候,府中也有一个小妾生产,同样也是生下了男婴,但是生出来没多久就夭折了,他认为,若是他不是瑾王妃的儿子,那么最有可能的也就是这个小妾的孩子,不是瑾王妃的亲生骨肉,所以瑾王妃才能在对他和对御凤松如此大的区别。

但是这样的想法,他也问过了父王,父王很笃定的回答了他,他绝对不是庶子。御凤檀不由地想到那一天瑾王妃看他的眼神,那是望着仇人才能有的恨意…

在他冥想至极,瑾王已经了解了御凤松的伤,听到御医说不能移动后,深深的望了一眼瑾王妃,徐徐地道:“凤松的身体你要好好照顾,莫让他再伤上加伤。”

他的声音极轻,瑾王妃却目光一沉,她知道瑾王是在警告御凤松,这次被揍也是因为他们设计沈云卿在先,否则的话也不会惹得御凤檀动手,她的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但是口头上的不服不能带来什么,于是她关切的问道:“王爷,御医方才说了凤松不能移动,我想恳请王爷,容许我在这里照顾凤松,待他身体完全康复了之后,再回肃北。”御凤松不能走,她自然也是不能走的。

早就知道瑾王妃的想法,瑾王没有意外的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嗯的一声,站起来,扫了一眼御凤松,面容上带着一抹思虑,往外走了两步后,转头道:“既然凤松如此你要留在此照顾,陛下的寿宴,你还参加吗?”显然瑾王已经觉得瑾王妃在哪里,哪里就不得安宁。明帝的寿宴,瑾王也不是此时才知道,不过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你不是说要照顾御凤松的,那寿宴你还去吗?

瑾王妃心里头刚升上来的喜悦感顿时就掉落了下去,她望着瑾王那张不失俊朗的面容,心头一阵烦躁,却又不得不压制住自己心头这股怒火,尽量地语气和缓,诚意尽显道:“陛下寿宴,乃是普天同庆之事,我自然是心之向往,但是松儿如今身体不适,我怎么能放心离开,烦请王爷与陛下代我请罪,不能参加寿宴了。”

瑾王十分满意的点头,和御凤檀一前一后出了荷心苑,御凤檀笑眯眯地道:“父王,陛下寿宴你似乎心情不错,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呈给皇伯父呢?”

瑾王看他那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幽幽的光,脸上那笑容说不出的促狭,好笑又好气的给了他一拐,“好你个臭小子,你揍凤松,不就是说我偏心,没替沈云卿出了那口恶气么,你当我不知道啊。现在我不许她参加陛下的寿宴,绝了她又动其他心思的地,你满意了吧。”

御凤檀避开瑾王的袭击,白玉般的面容露出狡猾的神情,墨黑的瞳眸噙满了笑意,“父王这么聪明英伟,自然是能看得出母妃的心思,我不希望云卿到了哪里都要提防着她,再说,万一在皇伯父的寿宴上出了什么问题,这可不是在府里,出了什么事能关上大门就能处理好的。”

望着儿子嬉笑的面皮,说话的口气却是十分的认真,那有着灼灼光华的眸子里映着的是一颗固执的心,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他微微叹了口气,转而面色凝重,背手道:“大丈夫志在天下,切不要一心就就只扑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甚少与御凤檀说这般的话,此时御凤檀听到这么一句,心头掠过一丝不明的念头,他正了面色,嘴角依旧是挂着他那抹略微风流轻肆的笑意,笑道:“父王,这天下有皇伯父管,有他的几个儿子管,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不管其他人如何想,至少我的一颗心就只能扑在她的身上了,有了她,一生足矣。”

花园中的池塘里开满了莲花,一朵朵粉色如裙边的水芙蓉绽放在圆形的荷叶之上,几乎铺满了大半个池塘,一眼望去,颇有莲叶碧连天的氛围,那幽幽的清香在整个花园的角落里都能闻到。

瑾王走到拱桥上,一手扶着桥栏,转头打量着御凤檀,他的心头不是不震动的,这些日子,他虽然没有开口说太多,然而旁观下来,也可以看出沈云卿在御凤檀的心内的位置有多重要,喜欢一个女人没有错,但是对一个女人花费太多的心思,他就不得不提醒了。

然而此时这个聪慧的儿子也很明显的懂了他的意思,明确的告诉他,沈云卿的重要性,而且听这这话中的意思,今生除了她,其他的女人大概是不会再要了。他望着那碧连天的池塘,思绪有些怅然,他们御家的男人一生再风流,始终都会栽在一个女人身上,凤檀也避免不了啊…

过了片刻,他收回投在远处的目光,踏着拱桥雕刻着金鲤花纹的石板,微微一道:“准备一下吧,你和沈云卿新婚第一次遇到陛下的寿宴,还是要上点心的。”

御凤檀明白瑾王的意思,点点头,“我自不会让皇伯父失望的。”

灼热的八月渐渐的过去,进入了金秋的九月,白日里的天气还是十分的晴爽,偶有秋雨绵绵,却显得那么的稀少。伴随着秋季来的,并不是丰收的喜讯,大雍运河下的直系区域柳州,闽州先后发生堤坝崩塌,洪水猛流,造成在其附近的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迁离,而对此,朝廷必须拨出大量的银两进行灾民安置,修筑堤坝等工程,国库一时更加紧张,由东太后带头,魏贵妃等人牵引,后宫里也开始节俭费用,以供国库之用。

而这次明帝的寿宴,明帝本人主张不办为好,而礼部等官员认为,在其他方面缩减可以,但是万寿宴,却不得不办,这是对天下民心的一个安抚,也是彰显国力的日子,经过再三劝说,明帝终于答应减少往年的二分之一的费用来简单操办这次宴会。

云卿随着御凤檀进了宫,望着面前印着万寿无疆字样和各种喜庆图案的碗碟,再看周围布置的美轮美奂的宫殿,金黄色的锦缎,绯红的绸子,望眼过去,一派的喜庆豪华,像是跌入了金玉堆中,她微微一笑,这还是二分之一的费用呢。若是以往的规制来办,其中奢侈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云卿看着这其中的一切,不禁摇了摇头,惹得坐在一旁的安雪莹低声道:“你看这里,听父亲说,今年寿宴耗费的也有一百万两呢。这钱也不知道花在哪了,怎么要这么多?”

安雪莹在安尚书病重之时,开始帮助安夫人管理府中的事务,然而她身体不大好,终于不能事事操心,所以对于这样一笔巨大的钱财就如此没了,略微有些不解。云卿微微一笑,拿起面前的一个碟子道:“你瞧这个釉彩玉碟,是最好的砖窑早早就开始准备烧制了的,每个人面前有一套,而每一套为三个大小不一的碟子做成,在场的官员夫人们每个人面前都有一套。”

她放下手中的碟子,又指着那些伺候的宫女身上着的喜色缎服,“那些都是新制出来的衣物,光是这宫中所有宫女衣饰剪裁和制作,你算算有多少套,又有多少人手要用来缝制这些衣物,要多少布料,多少丝线,多少绣娘才能完成。今年还是少的了,你看只是衣服簇新而已,上面并没有太过繁绣的花纹和装饰,其他的并没有多少变化,外面的灯台还是用的去年的烛台。一半的钱就是从这里面减少的,但是你看,庐山绿雾茶是不能少的,干果四品,蜜饯四品,饽饽四品,酱菜四品,攒盒一品这些也是不能少的,另外像等会上来的寿膳更是一点都不可以少。”

安雪莹听的瞠目结舌,她博读诗书,但是对其他的东西却极少涉猎,不像云卿各种各样的书都会拿来阅览。此时听云卿一件件的数给她听,目光显然已经是有些惊讶了。

云卿淡淡的一笑,一国之君的寿宴如此操办,在大雍历年以来的帝王里,算的上是简单的了,而且在这种时候,举办一场寿宴,也是应该的,毕竟早前便有国库空虚之言了,若是皇帝的寿宴都省下来不办,只怕一来会给国内百姓一种不放心的感觉,二来传到了边邻之国,也会让他们生起异心。不如办上这么一场。

云卿的目光从下方的摆设落到了坐在其上的妃嫔身上,此时明帝还未到,而后宫里有品级的宫妃已经提前到来,今日不同于平日里的小宴席,所以后宫的妃嫔都需到场庆贺。

由于皇后已经被幽禁了起来,为首的自然坐着是魏贵妃,其次德妃,淑妃两位位列四宫的妃嫔,接着便是如今宫中得宠的珍妃,还有已经从修容晋升了的碧嫔,她在宫中也算的上得宠,跟着下来便是安嫔,灵嫔和另外一些妃嫔了,因为位置靠的后,留意的人也不多。

今日众妃的装束比起往日来都要简单许多,因为后宫正在掀起一场节俭的活动,然而节俭虽然是节俭,可出席这样的场合,也不能太过简陋,有些经常见不到圣驾的妃嫔,更是挖空了心思希望能引起明帝的注意。

为首的魏贵妃如今作为后宫里位分最高之人,今日的穿着也十分的端庄隆重,她穿着是金黄色的朝服,饰金龙九条,间以五色云纹及福、寿纹,下幅饰八宝立水,头上带着一只衔珠彩凤五宝簪,凤尾撒开成扇形,在发髻上犹如鸾凤凤翔,凤首衔的珍珠是一颗鲛珠,由无数细小的珍珠串联下来垂在额前,那鲛珠大概指甲大小,散发出来的光芒在满殿光灯之下依旧耀眼夺目。

那是传说中鲛人的眼泪凝成的珠子,只在海水最深的地方才能拥有,而且传说中鲛人是快乐的一族,它们生存在海中,每日游来游去,住在水做成的宫殿之中,唱歌跳舞,一生难得流泪。

当然这只是传说,实际上鲛珠是深海处一种极为罕见贝壳蕴含出来的,这种贝壳本身就稀少,又在极深的海里,打捞起来就有困难,有时候就算有那胆子大技术好的渔民肯下去,也不一定找得到这种贝壳,更何况还要找到一定有珍珠的贝壳,很多时候,渔民都会葬身在变化无常的大海之中。用万里寻一形容鲛珠的珍贵稀奇还是简单了的,一颗的价值说是连城也不为过。

鲛珠的光芒比夜明珠还要亮,可在白日闪烁如明星,明耀璀璨。此时这水蓝色的光芒也衬托得魏贵妃那精心修饰的面容端庄之余又柔润亲切。

章滢坐在她旁边,今日是一身银绿色的朝服,头上戴着八只并排凤尾明玉簪子,如同一把扇子斜插在发髻,衬着她梳的飞月发髻,整个人青翠玲珑,有一种清雅别致的韵味,最为特别的是,那一只只簪子的尾部都雕琢了一个小孔,小孔上都镶嵌了一颗小小的珠子,那珠子每一颗都散发出悠悠的银光,使得一眼望过去,好似章滢整个人坐在了月华之中,她那清美的装扮带着一种别样的冷清,眉心点着梨花妆,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了。

魏贵妃本来是很满意自己今日的装束,既不是过分的突出,又显得很是端重,不失隆重,见众位夫人投来的目光里隐隐有着赞赏也微微得意,然而发现对面的夫人们在看到章滢的装束后,便更为奇特,不由的转眼望去。

这一眼,眼底的神色便有些变了,她目光略深,化的精致的面容微微一笑,“珍妃妹妹今日的装扮很特别,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里多了一种仙子般的气韵,我看你这玉钗里用的鲛珠很漂亮,发出的光亮和这衣服很是相配。”

鲛珠这种东西很是特别,她身为贵妃也不过拥有几颗,一颗最大的便是镶嵌在今日的凤钗上,另外两颗小的在另外一对耳环之上,碍于今日的场合,未曾一并戴出来。可是章滢身为二品妃嫔,比她位分要低,打扮上却比她还要气派,这八支钗上每只镶嵌了一颗,而且色泽十分的美丽,与她那发出蓝色光芒的鲛珠更为特别,这是故意炫耀她的得宠吗?

章滢默默的一笑,眼眸里的光华银光灼灼,容颜清淡之中有种别样的妩媚艳丽,“贵妃娘娘的鲛珠都是百年难得一颗的珍品,章滢不过是个新晋的妃子,哪能拥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这句话听在魏贵妃的耳中,自然是有点谦虚甚至变相炫耀的成分了,谁不知道明帝对珍妃之好,什么好东西都往未央宫打赏,一个月大半的时间都在未央宫留宿,光是这一点就让她这个贵妃心有不悦了。此时那玉钗上的珠子越发让魏贵妃觉得就是鲛珠,不由更是亲切的一笑,“这珠子灯光之下光亮如此,就是夜明珠也不会如此,不是鲛珠又是什么呢。”

“不过普通的珍珠罢了,比不得贵妃娘娘头上的鲛珠那般的夺目。”章滢轻轻一笑,也不说是什么,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魏贵妃看她越是不说,越是觉得疑心,不由地道:“妹妹若是有这样漂亮的普通珍珠,那是鲛珠也比不过了的啊。”

德妃在一旁靠着,望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目光在章滢头上的玉钗上望了望,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却是望着陛下来的方向看去。

安雪莹看到那边的争纷,雪白的面容上眉尖蹙起,问道:“云卿,你看那边出了什么事?”

她们坐的离妃嫔的位置有一定的距离,并不十分听的清两人的对话,然而断断续续大概也猜得出一点。云卿早就注意到了那边,她在听两人的对话之余,观察到魏贵妃的视线屡次落在章滢的玉钗上,大概就猜到是怎么回事,只是那玉钗上的珍珠美丽非常,就是她也觉得很是珍奇,据她所知,章滢和颍川侯府到现在关系也并不好,颍川侯求见珍妃,珍妃一直都不愿意,而且鲛珠这东西,颍川侯也送不起,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