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凤檀心内一惊,嘿嘿一笑,上前一把将云卿搂在怀里,任她挣扎也不放手,解释道:“好卿卿,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死御凤檀,开始说不娶妾的,这还没半年,就暗示她了!

御凤檀生怕她真的误会自己了,急巴巴的道:“卿卿,大婚也有半年了,我是想要个小卿卿,小凤檀了…”

他靠在耳边的话温柔慵懒,云卿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下来,是啊,不知不觉她都嫁过来半年了,御凤檀和她两人晚上也很亲密,可一直都没有怀孕的迹象,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个地方如此的平坦…

她也是很喜欢孩子的人,可是上一世没有怀孕就死了,这一世看到谢氏怀孕的过程,觉得非常神奇,想起墨哥儿轩哥儿的小胖脸,云卿也不由的在想,自己和御凤檀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她笑道:“可是没怀上怎么办?”

御凤檀在她的脸颊吻了吻,“既然没有,我们就继续努力去…”

云卿含笑的嗔了他一眼,却是晓得御凤檀为什么这么说。既然匡蔷的身份已经被识穿,瑾王定然不会让‘瑾王妃’的名头还继续下去,只要抓住了匡蔷,不多久,‘瑾王妃’就会去世,届时,御凤檀和云卿是要替‘瑾王妃’守孝一年,按照大雍律例是夫妻在这一年间不可同房,自然就不可以怀孕了。起码要拖到后年了。

看她不说话,御凤檀伸出狼爪拖着她,“你开始答应我了的,不能赖账,要安慰我难过的心灵啊…”

且说这边两人解决了一个家庭和谐的大问题,正在甜甜蜜蜜中,而匡蔷那边却是不得安宁。

龙二正在秘密的庄子里听属下禀报情况,正听到属下说在瑾王府外面看到守备森严,明暗侍卫遍布王府之中,正觉得事情有变,却听到外面有人来报,“龙爷,外面有一名自称匡蔷的女子要见您。”

他们之间有自己的暗号,虽然不认识来人是谁,但是暗号对了,他们也会进来禀报一声。

一听到这句话,龙二就知道自己的猜想肯定是正确的,“先去看看她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处理干净了,才放她进来。”

“是。”属下立即退了下去,龙二的眉头却皱的紧紧的,这个时辰他没有施出援手,匡蔷应该就是要回肃北去了。她跑来找自己干什么!还在想着,却见匡蔷从外面走了进来,头发散乱,一身华贵的衣裳也变得脏污不堪,形容十分的狼狈。

龙二见她如此,不由心头一紧,挥手让闲杂人退下之后,压抑住自己不悦的语气,皱眉问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跑出来?”

匡蔷先是在桌上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下去,缓解了被人追的气喘吁吁,干燥难言的喉咙,才对着龙二,妆容凌乱的面上都是愤怒不堪的神情,“恩公,你不是说陈妈妈已经杀死在牢中了吗?今日她却好好的站在瑾王府,将我们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龙二皱起了眉毛,视线里也带上了一抹惊疑,侧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属下,那属下心内一惊,连忙道:“龙爷,属下派出去的人,确确实实在京兆府的大牢里将陈妈妈杀了,连捅三刀在心口位置,看着她断气的,就算是神仙也活不了。”

自己属下办事,龙二还是知道能力的,“你确定那是真的陈妈妈?”

匡蔷眉眼焦虑,又怒又急,眼眸都红了起来,“我看的清清楚楚,那就是真的陈妈妈。若不是她,怎么能将当年的事情知道的那么清楚,一丝细节都没有差别!你们定然是中了人家的调包计,牢里面的那个是个假货!”自己做了多年的假货,匡蔷算是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想通了当中的细节。

龙二盯着匡蔷,计划了二十余年的事情一步步走的十分的稳当,可到了今日,终究是一场空了。他眉心里抑不住的不耐烦,“既然已经揭穿了,你也逃了出来,就罢了!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吧。”

匡蔷却是脸色一变,尖声喊道:“恩公,你就这样子放弃了吗?我被赶了出来,松儿的身份也被发现了,今天瑾王就说要将松儿寻个地方送了出去,他既然晓得松儿是我所生,这还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鸟不生蛋的地方,再何况御凤檀和沈云卿两个心思歹毒的,肯定不害死松儿不会罢休的!咱们干脆一举将瑾王和御凤檀杀了,让松儿名正言顺的坐上王爷之位,也好帮恩公你成就大业!”

龙二看了匡蔷一眼,目光深沉幽暗,待她叫完了之后,才慢慢地道:“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将御凤檀除掉,难道你又认为我可以马上就将瑾王和他一起除掉吗?”

匡蔷急道:“我在王府里还有亲信,只要里应外合,不是没有可能的!”

龙二眼眸里闪过一抹阴霾,语气轻鄙道:“瑾王不是傻子,即便他被人喊做风流王爷,好色多情,然而当年他带兵打战,为将为帅之名并不是虚空而来的。今日你既然被发现了,他定然会让府中加强戒备,而那些所谓你的亲信,我相信,现在都已经变成了鬼魂!”

匡蔷一愣,“你是不愿意去救松儿吗?”

龙二背过身,像是不想再看她那张脸,高挺的鼻梁侧影重重,前方微勾,显得阴狠狡诈,“我不能去。除掉瑾王和御凤檀的代价太大了。这次为了帮你除掉沈云卿,动用了京城地下钱庄的人,御凤檀他们已经开始顺藤摸瓜来抓我的人了,若是再有动静,只怕会将我们全部暴露出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匡蔷已经打断了他,“若不趁着这次灭掉他们,那松儿怎么办,他以后在府中会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他也是你的儿子啊,你愿意他就这么窝囊的过一辈子吗!”

龙二并没有动心,他慢慢的转过身来,依旧平稳地强调道:“我不能冒险,瑾王府本来就是意料之外的收获,如今你被揭穿了,只当这条线没有收拢,其他的不要在想!”

看他脸色平淡,目光就如一潭似水一般,匡蔷抑制不住内心的恼恨,再也顾不得什么尊敬,什么敬重,走到龙二的面前,抓住他的衣襟道:“你说不去杀了瑾王可以,不杀御凤檀也可以!那么你派人将松儿救出来可以了吗?让他跟在我们的身边,这样总可以了吧!”

属下看到匡蔷的行为,跨步向前想要扯开她,龙二微微摇了摇头,止住了他的动作,垂下眼,目光落到了匡蔷急迫的面容上,淡淡地道:“现在这样的时机,我不能再冒一点险。松儿去磨练一下也是好的。”

匡蔷被他冷淡的态度弄的愤怒到了极点,到了这种时候,龙二竟然还说出这般的话,实在是让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她用力的推开了龙二,目光凶狠的望着他,“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疼爱松儿,说到底只是把他当作棋子在用吧,如今我被人揭穿了,他也没了用处,你就将他弃之不顾是不是,说什么不能冒险!你一天到晚说你有大事,你究竟有什么大事,难道比救自己的儿子还要大吗?!”

龙二冷淡的面容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阴狠之色,“匡蔷,你最好记住,当初是谁救了你,你为什么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匡蔷做了瑾王妃这么多年,除了明帝和皇后以外,其他人看到她无不礼让三分,渐渐地,她骨子里的卑微被一种膨胀的自大所取代,在自己的想法得不到人支持的时候,那种逆我者死的气息又露了出来。可惜她面前的不是朝中的哪个夫人,也不是府中的哪个丫鬟,而是龙二。此时被他全身散发出来的狠意骇得心头一跳,方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谁,神色一下子软了下来,哀求道:“恩公,求求你了,我小时就开始跟着你,为了你潜入了瑾王府忍辱负重做了二十年的奸细,如今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就是松儿一个儿子了,求你帮我把人救出来啊!”

龙二已经是十分的厌烦,听到她这番话,更是心生厌恶。进瑾王府虽然有他的吩咐,可驱使匡蔷去执行这个任务的,更多的是她内心里的嫉妒和不甘,他甩手道:“此事不要再提,你先下去。”

匡蔷知道,龙二这是拒绝她,并且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不甘的咬牙跟着人走了。

待住到了另外一间屋子之中,匡蔷进了屋内,整个人却是冷怒冲天,咬牙坐在椅子上,手指狠狠的抓住扶手,双眸通红,像是被血染了一般。

好一个龙二,你竟然这般无情,竟然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牺牲,简直就连禽兽都不如!为了你那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大业,你连松儿都不要了!还说最喜欢最疼爱的就是松儿,几个属下也舍不得放出来,你完全就是个骗子!

她想起当时瑾王所说的话——待找到一个去处就将御凤松送走。

那个男人究竟打算将松儿送到哪里?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当知道真相时,瑾王几近爆发的雷霆怒意,那张布满了阴霾的面孔充满了可怕的气息。

匡蔷意识到瑾王要送的地方,绝对是一个偏远僻静的地方,人烟荒芜而生活艰难,她的松儿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哪里忍受那样的日子,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形容消瘦,辛苦致死…

又或者,会被沈云卿那个阴险的家伙,偷偷的放毒药在膳食里,活活的毒死也不一定…

匡蔷仿佛已经听到了御凤松可怜的喊声,不停的喊着‘母妃…母妃…你怎么不救我…’

夜深露重,匡蔷从噩梦中再次惊醒,这一次她梦到的是御凤松被千刀万剐之后,那一片片掉落下来的皮肉,腥冷的血意像是无法克制的从鼻腔钻入,凄厉惨绝的声音像是在她的耳边一遍遍的回放,她根本就睡不着了。

这两日,匡蔷几乎就像是入了魔怔一般,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整个脑中无时无刻想到的都是御凤松的样子。

这是她精神开始崩溃的前兆。

从被人揭穿了身世之后,她的精神就变得很紧张,性格也急躁,焦虑,再没有以前那样沉稳的样子。当然,她自己并没有感觉,也不知道当时云卿为了让匡蔷更好的将当年的事情交代清楚,让桑若在检查脑后的伤痕时,用银针飞快的刺了匡蔷一下,那银针上,凃了微量的麻药和降低理智的药物。

她急躁的从床上站了起来,连外衣都忘记披上,寒冷的秋天夜里气温已经十分的低,她连鞋子都没有穿,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上,在床边走来走去,手指焦灼的对在一起,只要一闭眼,想到的就是梦中的情形!

不行!她要去瑾王府将松儿救出来!一定要将他救出来!

216

明月挂空,天空如同墨色的绸缎,闪耀着明媚的光辉。枝头的黄叶在夜风中兀自转着圈儿,有那一两道大风掠过,颤悠悠的从枝头飘落下来,打了个旋,再落到地上。铺满了一地的黄叶。

守门的婆子今日喝了点酒,昏昏欲睡,听到门外有笃笃的敲门声,口中骂着“天都黑了,又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偷溜出去玩,到现在才记得回来…”

打开门去看,没看到人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探出身子来借着月光左右望了几眼,空落落的大道反射出青色的光,连个鬼影子都没,哪来的人。她转过身,将门关好,暗道,不能喝酒了,都喝出幻听来了。

在她埋头在自己腿上一掐醒神的时候,一道影子顺着檐下阴影,悄无声息的朝着内府潜入。

此时的绛云轩内,金碧色装饰为主的屋子里,除了熏炉里升起了浮香味外,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

御凤松正趴在桌子上,右手拿着酒杯倒了倒,见已经是空的,不禁醉眼朦胧的大声喊道:“来,快点本公子倒酒!倒酒!”

旁边的丫鬟端着空了的酒壶,道:“二公子,已经没有酒了。”

“没酒,没什么酒!难道王府里连酒都没有了吗?快去,快给我去拿!”御凤松扬起收,皱眉喊道。

丫鬟看他那醉醺醺的样子,忍着不耐道:“二公子,你这两日天天喝酒,王爷昨日来还说不许你再这样,你再喝醉,王爷只怕要生气了!”

“生气?我喝酒他也生气?我是他儿子,喝几壶酒,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御凤松啪的一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横着醉眼瞪着那丫鬟,表情凶狠,指着她骂道:“干嘛,你一个小丫鬟难道也不听我的话了吗?也想要学那些人去巴结御凤檀那贱种啊!还不赶紧去给我打酒来!看我不打死你!”

他上前一步就要去踹丫鬟,丫鬟赶紧闪开,表情越发的不服气,鼓着眼睛道:“二公子说话还是注意点,世子身份尊贵,是王府未来的继承人,不是你可以辱骂的!这话要是让王爷听到,可不得了。”

匡蔷带来的丫鬟婆子下人,连同御凤松身边的,都已经被处置了。现在都是府中新调过来的,她们自然不会像肃北的下人一样,将御凤松捧的天高,谁都看得出,如今的王府,风向是转向谁的了。虽然瑾王没有将匡蔷的事公布于众,但是这些下人最会察言观色,还是品得出其中一二的。

御凤松哪里受得了这丫鬟如此讽刺,他面皮一下变得火热,目光模糊望不清丫鬟的样子,自动看成云卿带着讥诮的脸,怒火中烧,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冲过去,“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训我!”

到底因为喝多了酒,虽然他来势惊人,丫鬟还是借着身子灵巧,躲了开来,回头看御凤松一个踉跄站稳了之后又朝着自己来,样子可怖,经不住的吓得往外跑,“二公子——”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有人将一把利刃穿透了她的腹部。

“烂货,竟敢辱骂我的松儿!”来人将短刀拔了出来,将丫鬟丢到一边,几步奔到御凤松的面前,捧着他的脸,喃喃地喊道:“松儿!”

御凤松甩了甩头,被酒精迷醉了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看清楚丫鬟身下的血泊,才慢慢的将视线移到面前的人脸上,看到那熟悉的长形眼眸,虽然素淡却仍旧美丽的面容,瞳孔顿时睁大,惊声呼道:“母妃,母妃,你终于回来了!”

见儿子如此兴奋,匡蔷也欣喜的点头,如今这府中,也只有儿子才对她感情深厚,盼望能见到她了。匡蔷仔仔细细的盯着御凤松看了一遍,见他除了喝得满脸通红之外,并未有其他不妥,梦里所见到的那些没有发生,总算是放下心来,叹道:“好松儿,你没事就好,娘还以为你会被那两个人害了呢。”

“他们敢!”御凤松抓住匡蔷的手,脸色惊喜,“母妃,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证据,证明你才是真正的王妃了?”他拖着匡蔷往门口而去,“走,母妃,现在我们就去找父王,告诉他你是被冤枉的,是御凤檀他们故意做假,想要害我们母子!看这次不让他们翻不过身来,冤枉王妃可是大罪!”

可他拉了几下,匡蔷却死死的不动,他不解的回过头来,皱眉道:“母妃,你干嘛还不走?现在府里的人都巴结御凤檀去了,你还要让那贱种逍遥多久!”

闻言,匡蔷的面上出现一丝复杂的神色,一把拉住御凤松的上臂,摇头道:“不,松儿,我没有证据。”

这些天,瑾王对外宣称王妃生病了不能见外客,让侍卫将荷心苑全部封锁了起来,又派人将他看守住,不允许他出绛云轩一步。他只要看到其他人,就觉得这些人在背地里议论他是个假王妃的孩子,是个曾经做过丫鬟的人生下来的野种,他日日以酒醉己,便是不想面对这些人的眼神,期盼着匡蔷能找到证据,博回一局。所以他看到匡蔷到来的时候,忽略了她一身夜行衣和半夜潜入的行径,直接认为她是来恢复身份的,当匡蔷将事实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

御凤松渐渐的松开了手,紧紧的盯着匡蔷那张朴素的面容,双眸里红丝遍布,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再次问道:“你没有证据回来做什么?还不赶快将证据找回来啊!”

面对儿子的低吼,匡蔷没有恼怒,她央求道:“松儿,你别这么大声,小心把侍卫们引了过来。”

“引来了又如何,他们难道还敢对你下手吗?!”御凤松大喊道。

匡蔷见御凤松到如今还没接受事实,顿了一顿,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一句话来,“松儿,我不是真的王妃!”看御凤松脸色一变,她赶紧又接着道:“但是你现在跟着娘走,你义父肯定不会亏待你的,还不用在这王府里看他们的脸色!”

她后面说的话御凤松根本就没听见,“你说什么?你不是真正的王妃,那真正的王妃又是谁?”御凤松的神情变得十分的可怕,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匡蔷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要在儿子面前承认这件事,的确是很艰难,匡蔷克制心中的自卑和难过,更加憎恨御凤檀和云卿,“是,我不是。真正的那个就像他们说的一样,早就被我杀了!如今你的身份再不比从前,你父王定然不会再让你留在王府里,你赶紧跟娘走吧!”她说着又急切的去拖御凤松。

王府里戒备森严,她仗着对王府布置熟悉才能避开人进来,一旦有人发现不对,她必定是无法与王府诸多身手高强的人相比的。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溜走,匡蔷心中越发的急切。

“不!”御凤松甩开了她的手,一步一步的往后退,“不,我不要跟你走,我娘是瑾王妃,我父亲是瑾王,我是王爷的儿子,绝对不是一个假货所生的!”

往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他记得匡蔷对他说御凤檀是小妾所生的事情,记得他才是真正的嫡长子,才是真正的王位继承人,日后还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的!

“松儿!娘还会骗你吗?快点,快跟娘走,跟着你义父,日后也不会比在这里过得差!”匡蔷心急如焚,听到御凤松的话心如刀割,却不得不忍住,不时的往外看去,又要去拉御凤松。

“放开我!”御凤松终于大吼了起来,他转身朝着门口跑去,对着外面奋力的大喊,“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啊,有刺客!”

匡蔷被他突然其来的喊声弄的一怔,当听到外面急速靠近的脚步声时,连忙朝着窗子外奔去,打开之后却看到侍卫已经包围了上来,连忙关了窗子进来,心内一股不可抑制的焦躁浮在眉头,“松儿,你这是做什么!快,和娘一起从后院出去,我们一起,也许还有逃走的可能…”

“不!我不会跟你走的!”御凤松慢慢地摇着头,酒精使他的双眸通红,那双眼睛里透露出来的神色,完全写着他不愿意,他根本就不愿意!

“松儿,你留在王府里,日后也没有好日子过的,还不如跟娘出去,到你义父的身边去!”匡蔷苦口婆心地道。

“呸!”御凤松鄙弃道:“你带我出了王府,那我算是什么,我是父王的儿子,自然要帮着父王,怎么可能跟你一个杀人凶手走,这样怎么对的起父王,对得起王府!”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到底不过是放弃不了王府的富贵,放弃不了高贵的身份!

匡蔷溅上他口齿间的唾沫,那星星点点的如同一把把匕首,扎到了他的心中,她听着御凤松的话,脑子里又痛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壳里蹦了出来一般,听到御凤松的话,抬首反驳,“不!他不是你的父亲,你义父才是…”

“哐”的一声…

门被撞开了来,只见一群侍卫冲了进来,而后跟进一身金色长袍的瑾王,和身穿白色长衫的御凤檀以及披着水蓝色披风的云卿。

瑾王扫了一眼屋中的情况,目光落到匡蔷的身上,脸色陡然一变,振声道:“匡蔷!你竟然还有胆子再闯王府!来人啊,给她抓起来!”

侍卫们立即涌了上去,匡蔷拔出短刀,奋力抵抗,一时本来宽阔的屋子显得狭窄了起来。御凤檀下意识的挡在云卿的身前,保护她不受刀光剑影的侵害。

方才有绛云轩的丫鬟有来禀报,说御凤松又在喝酒,正好御凤檀与云卿也在那里,便一起过来,谁知道还没到门前,便听到御凤松的呼声。

匡蔷手持短刀,在四名侍卫的逼迫下,渐渐的手无招架之力,她本来就不擅长攻击,又做了多年的王妃,更是荒废,只有轻功还拿得出手,而现在这种状况,她显然没了施展之地,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被卸刀捆绑,丢到了瑾王的面前。

御凤松一见匡蔷被抓,嘴角动了动,似乎有不些不忍,可是看到瑾王后,脸色一下变得雪白,喝下的酒也在这一番折腾中挥发了干干净净,希望他没有听到刚才匡蔷所说的话,连忙上前站到了瑾王身边,连声呼道:“父王,她刚才进来还杀了我的丫鬟,还说要带我走!儿子怎么会跟着这么一个杀害王妃的人走!”

本来好心来将儿子带走,让他在龙二身边好好学东西,结果到了现在,反而是御凤松将侍卫喊来害她被抓。匡蔷望着御凤松眼眸里藏也藏不住的喜悦,不禁心中一股绝望升了起来,凄声道:“松儿,我虽然不是真正的王妃,可我是你亲娘啊,这么多年,我对你怎样,你难道看不到吗?我所作所为就是为了你能坐上世子之位,娘不会害你的,娘怎么会害你,你留在王府迟早有一天会死的啊!”

瑾王挥手让屋中的侍卫褪下,除了博文外,留下其他四个贴身侍卫在屋中,仿若听不到匡蔷的话语,眯着眼眸望着匡蔷,口中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他是谁的儿子?”

匡蔷陡然发现自己刚才与御凤松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到了瑾王的耳中,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脸上血色顿时褪尽,望着瑾王摇头道:“是的,我是乱说的,我看松儿不跟我走,故意说的,他是你的儿子,是你的儿子…”

她早已经被侍卫们绑了起来,是也好,不是也好,都走不了。

谁都知道,她现在是反应过来自己一时脱口将真相说了出来,赶紧澄清,可是没有人理会她的话,瑾王也不,他只是面无表情的道:“来人,端一碗清水上来。”

“王爷,王爷,我神经疯癫,胡言乱语的,松儿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的儿子啊!”明白了瑾王要做什么的匡蔷终于忍不住的哭嚎了起来,她双臂被绑,又被侍卫押着,只能拼命的扭动身子,尽力的喊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头一下子会痛起来,会将真话说了出来。

侍卫的动作很快,马上将一个白瓷大碗盛了水端进来,放置在了桌上。

瑾王走到边上,抽出侍卫的刀,割开手指滴了一滴血进去,望着御凤松,冷声道:“你来。”

滴血认亲!

父王要与他滴血认亲!

他是相信了母妃的话了,御凤松望着那碗水,不知道怎么就害怕了起来,那水中飘着淡淡的血迹就像是一个魔鬼一样可怕,随时会将他吞噬。他小声的,带着商量地语气道:“父王,要验什么呢,你不是看着我出生的吗?这个疯女人她说的话,你也相信吗?”

瑾王面色不动,站在远处,像是一颗黑石沉沉,只朝着博文皱了一下眉。只听屋中一声唰的拔刀声,还没看清楚博文怎么出刀的,御凤松只感觉到手指头传来刺痛,被人拉着挤出几滴鲜血,跌落到了碗中。

血滴在碗中飘浮,慢悠悠的沉到了碗底,如同楚河汉界一般,清晰的各处一地,互不相容。

屋中一下子呈现一种诡异的安静气息,像是所有的人呼吸都停了下来,只有匡蔷在反复强调一句话,“不,王爷,他是你的儿子…”然而在铁的事实面前,匡蔷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没有任何说服力。

御凤松看到这一切,整个人像是被千斤巨石所压,身子摇摇欲坠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蹦了出来,觉得退上一步,就能避开匡蔷的那句话一般,“不,不,不可能的,这水有问题,有问题!我怎么可能不是父王的儿子,怎么可能!”

瑾王脑门上青筋突突的跳动,似要冲破皮肤迸出来,整个人如同一个极大的龙卷风中心,随时将有雷鸣电霹从天而降。浑身散发出极冷的气息,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发怒,可他偏偏一个字都不说,只是目光落在匡蔷的身上,幽黑如墨。

好在最近听到的惊奇故事不是第一桩了,御凤檀有些意外,却没有惊讶,只是在匡蔷和御凤松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狭瞳中流露出一抹沉思。

而最为平静的则是云卿,这个念头,其实早在她的心中转过了无数回。也许是她将事情都想的非常的详细,细到一些平常人都不会注意到的地方。比如,匡蔷代替瑾王妃的位置时,她必然要注意个地方,瑾王妃连孩子都生了,肯定已经不是完璧之身,否则的话,瑾王就算再和瑾王妃不熟悉,这样的区别,久经风月的王爷还是能区别出来的。那么,替匡蔷去掉这一层东西的人自然是她最为感激的恩人,龙二了。

也许瑾王可以忍受二十年来睡在枕边的不是真正的瑾王妃,也可以忍受自己的儿子不是真正的嫡子,只是另外一个女人所生下来的私生子,可身为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身份尊贵的男人,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头上戴着一顶闪闪发光的绿帽子,而且戴了整整十八年!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瑾王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宛若从胸腔里挤出来,“把他们两人押入地牢,好好审问!”

这是云卿第一次到王府里的地牢中来,地牢的门一关上,光线被隔绝,整个空间只有挂在墙上的油灯,跳跃着昏黄的光。王府的地牢很少用,虽然四周简陋阴沉,然而因为很少关人,没有那种腐臭阴湿的气味,地上铺着厚厚的干草,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响声。

御凤檀走在她的身边,皱眉道:“这地方不干净,不让你来,你偏偏要来。”

云卿微微一笑,眼神却是十分的冰冷,“我很想知道,那个龙二是何许人也。”既然敢设下陷阱要害她沈府全家,她却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对手,知己知彼在斗争中是相当重要的一点。而她目前手中所拥有龙二的资料,实在是太少了,要对付他,也要寻到办法才是,才能报了这欲要灭门之仇。

这虽然是她第一次到地牢,云卿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经历过死亡的人,连最可怕的东西都已经经历过了,面对阴暗总是比一般的人要从容的多。

一旦知道匡蔷不是真正的王妃,而御凤松也不是自己的兄弟,御凤檀对于这两个本来就对他屡次加害,毫无感情的两人,没有丝毫留情。

此时的墙上挂着的两人,衣衫凌乱,鞭痕累累,显然被好好的‘伺候’过了。

侍卫已经问了诸多的话,可御凤松嚎叫连连,却招认不出什么东西,只说龙二是他幼时遇见的救命恩人,匡蔷感激龙二的救命之恩,让他认了龙二做义父,还说龙二是个江湖中人,身手很好,也懂得很多东西,除此之外,其他一概不晓得。

这一点,云卿倒是相信的,御凤松被匡蔷当作掌心宝,恨不得天天兜在口袋里,一直都护在身边,喂养了十八年,养出个一事无成,眼高手低的性子,最后还亲自卖了匡蔷。这样的人,鞭子一下去,只怕就恨不得将知道的东西全部都招出来,一个字都不留。

她将目光转到了匡蔷的身上,御凤檀便问道:“那她呢?”

易劲苍看了一眼御凤檀的神情,禀报道:“她倒是硬气,不管怎么打,也不肯说出龙二的下落来,已经用水泼了三回了,现在泼都泼不醒来了。”

云卿望着匡蔷,目光里浸着冷意,心中冷笑,当初若不是看她是‘瑾王妃’的份上,自己才只守不攻。如今,可以任她作为了,她语气平和地道:“易侍卫,她还等着龙二来救她的,单凭你这两鞭子,她自然是不会自断生路的。我自有办法让她招供,你将她弄醒吧。”

217

易劲苍自认自己挥下去的鞭子,可不是小毛孩的力道,也不知道这长得娴雅的世子妃还能用什么手段出来。不禁诧异道:“世子妃,你有何办法?”

“最温柔的办法。”云卿看着匡蔷,下巴微抬,“唤醒她吧,我保证不用你们那么麻烦。”

易劲苍将信将疑,总觉得这审问的事情不是弱女子来做的,朝着御凤檀发了个询问的意思,流翠见他婆婆妈妈的,哼哼道:“易侍卫,你快点吩咐人将那坏女人泼醒吧。世子在这里看着,他这么疼爱世子妃,哪里不会同意。”

云卿顿时脸色有点发窘,朝着流翠轻喝道:“别胡说。”虽然是夫妻,这么多人面前说御凤檀对她唯命是从,这有损他男子汉的尊严。

谁知道御凤檀反而是笑了,勾起的唇畔含着一抹风流,赞同道:“流翠说的没错,世子妃要审就让她审吧。”他不介意让人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卿卿,最好以后那些花花草草的都别黏上来是最好的。

易劲苍微怔,流翠得意的向他眨了眨眼,他收回目光,时而不见,面无表情地让人用冰水反复泼晕厥了的匡蔷。

匡蔷悠悠的醒过来,头发湿答答的落了水,虚弱的抬起头,视线落在站在身前她不远处的云卿,嘴唇勾起讥讽的一笑,“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拿出来吧!”

她的声音虽小,却还是有些硬气的。比起御凤松来,匡蔷倒是像个人。不过,也只是像而已。

云卿淡淡的一笑,摇头道:“用鞭子抽,用刀子割,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实在是让人有些害怕。你知道我素来是温婉和气的,绝对不会对你用这些血腥的手段。”

匡蔷冷笑了一声,牵扯到鞭伤,笑容一下又变得像是在哭,“沈云卿,你不用在这假惺惺装什么好人了,要动手就尽管动手,我不会怕你的。”

云卿缓缓的一笑,坐在旁边侍卫搬来的椅子上,望着匡蔷倔强的表情,声音很是温和:“怎么,你还在等着龙二来救你吗,你觉得他还会来吗,从你到王府开始,最起码都有六个时辰了吧。依他的能力,不可能不知道你消失了吧,你还要等,等到什么时候呢?”

匡蔷一怔,随之又干笑了两声:“沈云卿,你别想用这一套来打击我,不管龙二他会不会来,你什么都别想从我口中得到。你想知道龙二的信息我偏偏不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查,不要来问我呀。”

望着匡蔷自以为得意的模样,云卿摇了摇头,她的神情依旧很平和,匡蔷的话对她没有造成一丝影响。的确,龙二的信息掩藏得非常好,在京中查了几日都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但是,现在匡蔷在她手中,难道就真的不能问出什么吗?

她不相信匡蔷真的是铁打铜骨,什么都不怕,此时不过是一股硬气在撑着罢了。

她对着匡蔷道:“当然,我知道你是不怕鞭刑的,可你的儿子呢,他是不是像你一样可以顶得住刑罚呢?我刚才可是听说了,鞭子一抽下去,他什么都说了,只可惜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否则的话,根本就不需要再问你了。”

匡蔷抬起头来,望着那张肌光宁润的脸,一双凤眸幽幽沉沉,像是与这阴暗的地牢混为了一体。

她看了一眼在旁边依然昏沉的御凤松,冷笑道:“你们审问他,什么也审问不出来,他连自己的身世都是刚刚晓得。对于龙二的事又能知道什么呢。”

“是啊,他知道的不多,可你知道啊。”云卿缓缓的站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丝寒冷的痕迹,走到了御凤松的面前,对着旁边的行刑人道:“泼水。”

“哗啦”一桶冰水泼到了御凤松的脸上,他打了一个寒栗,从昏沉中醒来,懵懵懂懂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尖叫道:“我什么都说了!我什么都已经说了!还要干什么呢!干嘛还泼我!”

他的声音在牢中格外的清晰,就像是临死者的哀嚎一般,可惜谁也没有碰他,他就叫得如此凄惨。等会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叫呢。

云卿摇了摇头,侧头对着匡蔷道:“你不怕,可是他很怕,现在开始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你将所知道的龙二的一切全部都说出来的话,我就不折磨御凤松了。若是你不说的话…我觉得你还是选择前者比较好。”

匡蔷望着御凤松那张惊惧的脸,想起自己今晚来救他,反而被他弄得关进了牢中,心中是恨意交加,眼神里迸出了凌厉的光。

御凤松昏沉之间也听懂了云卿的话,不禁转头大喊道:“娘,娘,你快点说吧,义父的事情你都说出来啊!你现在还管他做什么,他都不管我们了,他救都不来救我们,你还守着那些秘密做什么呢,快点说出来啊!”

匡蔷的面部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一下,然而,她依旧咬紧牙关,摇头道:“这个逆子,若不是他今日,我也不会被关在这里,你若是要罚就罚他吧,我绝对不会说出恩人的下落的。”

“好,好,有骨气。”云卿轻击了手掌,面上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她侧头望着易劲苍:“易侍卫,你刚才抽人用的那条鞭子呢?”

易劲苍从墙上取出一条手指粗细的长鞭来,上面沾染了斑驳的血迹,暗红色的长鞭,鞭身上挂着点点的倒钩。

鞭子是最常见刑具的一种,越是细的鞭子,打在人的身上就越痛。

云卿仔细的端详了一遍,像是欣赏着精美的瓷器,音色婉和,“这个确实是不错,不过,若是沾一些盐水在上面,大概效果会更好。”

御凤松看到了那条长鞭,之前被鞭打的疼痛又在记忆中浮现,身上的伤痕还带着痛意,整个人开始在墙上剧烈的挣扎了起来,锁链随着他的挣扎哗啦哐当的乱响。他满脸惧怕,哀声道:“娘,你就说吧,你就快点说出来吧!”

匡蔷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也不去听他到底在说什么。她不能说,一旦说了,恩公这一条路可就断了,日后的话她还去哪里找靠山呢,难道她就真的准备在瑾王府自尽,就被他们抓在这里关上一辈子吗?

此时的匡蔷心里还有一些小小的希望,她还在等待着。虽然她知道这个希望是那么的渺茫,就像人在激流湍急的大江之中,看到一根小小的稻草,明明知道没有用,还是会想要拼命去抓着,寻求那唯一生存的机会。

那边的行刑者已经拿起了长鞭,在粗盐里裹了一圈,然后“啪”的一声,打到了御凤松身上。

“啊!”御凤松的哀叫声惊雷一般贯穿了整个牢房。

余生盘旋,逼近了匡蔷的耳朵里。她紧紧的咬紧了嘴唇,拼命的克制自己颤抖的心,拼命让自己想着御凤松刚才所做的一切。是这个逆子害得她被抓的,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你不要疼惜他!

可是当旁边一声又一声的尖叫不断的传过来的时候,匡蔷终于有些忍不住的对着御凤松道:“松儿,几鞭而已,你要像个男子汉啊,不要再惊声尖叫了,就这么几鞭难道你就受不了吗,娘都可以受得了,你只要挨了过去,等你义父来了救了我们出去就可以了。”

御凤松此时已经被那鞭子刮得旧伤加新伤,血肉模糊,又有那盐水浸在了伤口里,一种剧痛从伤口传了上来,简直就是让他难以忍受。疼得整个人左右挣扎,哐当哐当铁链声如同疯了一般想起,他哪里还顾得上匡蔷在说什么,只顾着拼命的喊:“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很好!云卿十分满意的听着御凤松的哀嚎。他叫得越惨烈,匡蔷这个做娘的心大概也越痛吧。

御凤檀在一旁看着云卿的动作,手指在鼻梁上轻轻的摸了摸,狭眸里波光潋滟,于阴暗的地牢中含沁了深深的笑意。

这就是攻心术,如果只对匡蔷下手的话,怕整个人都要折磨一番,费了极大的力气和功夫,匡蔷不到奄奄一息她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是匡蔷是母亲,她的心是系在儿子身上的。儿子受伤,母亲的心比谁都要痛苦,要难过。

他将目光投向面色平和的云卿,她着了轻黄色的长裙,披着烟绿色的披风,披风上有一圈细细的绒毛,衬着她小脸美艳中更添一份柔和,那样清淡的表情,水漾的眸子,若不是站在这里,谁又能看出她是在地牢里拷问人呢。

御凤檀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一分溺爱,暗道:卿卿这个坏家伙哟…

匡蔷见劝说无果,再次把头扭了过去。她紧闭的双眼,抓紧的双手和颤抖的眼皮,已经泄露出她内心的不忍。

云卿摆了摆手,让行刑者停了下来,然后站到了匡蔷的面前,慢慢的道:“也许鞭刑还是太轻了,不过这的确也是刑罚中最轻的一种了,不如我们换一个。”她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叹道:“说起刑罚,我知道的的确也不多,不过记得曾经在《史记》上面看到过,有一种刑罚叫做膑刑,你知道膑是哪里吗,是人的膝盖的一块三角形的骨头,直接剔去了这块骨头之后,双腿就不能再用了。我想,书上的名人都能承受得了,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匡蔷闻言猛的反过头来,双眼睁大,混合着血水的面孔,格外的狰狞,“沈云卿,你好狠的心,我松儿对你做了什么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没有害过我?”云卿重复了一句,低低的笑了两声,又抬头望着匡蔷,双眼如同两汪湖水一般清澈而又深不见底,幽幽的寒意从其中透出,“他没有?你是想说当初你让韦凝紫在京城陷害我,传出不利的流言,他不知道?还是说我新婚之夜,他挑拨韩雅之来勾引御凤檀,他没做过?还是说这一次你们放了高利贷的册子要将我沈家上上下下全部抄斩,他不知情,不知道,没有参与?就算他无辜,但我沈家不无辜吗?

你们将那些高利贷的账册藏到抚安伯府,若不是我早早识穿了你们的阴谋,今日站在刑场上的,就是我沈府上上下下上百口人!你们又何曾想过他们无辜不无辜呢?!

更何况,我又何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让你们来陷害我呢,从我一嫁入王府开始,你们就事事处处的针对我!不,是我还没嫁入王府,你们就已经在想要如何对付我。若不是今日你们被关在这里,高利贷的事情也不会是最后一桩。现在再来说什么无辜不无辜,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幽暗的地牢中,墙上的油灯似乎被云卿那一连串的反问也惊的跳了两跳,光线闪烁里,那一双凤眸格外的闪亮,也只有这个时候,御凤檀才能从云卿的口中听到她对匡蔷他们有多么的憎恨。

她是那样的在乎家人,匡蔷她们陷害抚安伯府,简直就是找死!

匡蔷被她一番言辞震得无法言语,但是她并不是觉得自己错了,她只是一时找不到反驳之语。怔了怔之后,看到御凤松还在那里呻吟喊叫,她又接着道:“是,我们是陷害了,可哪一次陷害成功了呢?每一次得利的人都是你。就算高利贷这一次,最后胜的人不是你吗,现在被绑在这里的人,不正是我和松儿吗,你又有什么伤害呢?”

“是啊,这只是证明了,你们蠢而已。成王败寇这句话难道没有听说过吗,不是输了,你就是无辜的,也不是失败了,就等于没做过。”云卿说完,脸色依旧很平静,她摆手道:“行刑吧,既然她不在乎,那么也就无所谓了。你们下手也不用留情,到时候我看没有了膑骨的人,就算是被救了出去,他日后又如何行走?”

行刑者已经从墙上拿出了一把尖刀,在磨石上狠狠的磨砺,那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地牢中响个不停。

匡蔷的目光停在那把刀上,然后转到了御凤松的脸上。此时的御凤松看着行刑者拿着刀一步一步的接近,整个人几乎是以一种癫狂的状态在叫:“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当刀尖放在了他的膝盖上的时候,他的惨叫声让所有的人都惊住了,刀插进了他的膝盖骨,狠狠的一剐,刀尖碰到膝盖的嚓嚓声让人毛骨悚然。

那一下一下从膝盖割出一个半圆来,皮肉翻了下来,露出黄红的皮肉,整条裤子都已经被鲜血淋湿。御凤松的尖叫声终于在最后一下,到了极限,声音戛然而止,人已经深深的痛晕了过去。

这样的刑罚,在从小娇生惯养,连打都没被打过的御凤松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匡蔷再也看不过去,看着儿子受刑,简直比自己还要心痛,凌乱的眉目间混合着心痛,焦急,大叫道:“我说!我说!你快点停下来,快点停下!”

云卿没有开口,她只是望着匡蔷一字一句的问道:“龙二的真名是什么?”

匡蔷眼睛放在御凤松膝盖上的尖刀,目光转回来:飞快的答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叫龙二。你还有什么问题快问吧,让他们把刀放开,放开,别放在松儿的膝盖上了!再割下去,他的腿就要废了!”

此时的她已经十分的惊慌,面容扭曲而急迫,云卿静静的望着匡蔷,面上的笑容更深,她仍然没有让行刑者松开那把刀,而是继续问道:“龙二让你进瑾王府是有什么目的?”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匡蔷马上快速的答道:“他跟我说只要我进来代替了瑾王妃的位置,我就能做上瑾王妃,生的儿子以后也能坐上瑾王的位置,作为尊贵的王爷,一定会有很大的权力,能够帮助他成就以后的大业。”

大业?御凤檀听到这个词语,微微挑了挑眉。

云卿又问道:“什么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