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总是说他有什么大业要完成,让我一面到瑾王府来享受荣华富贵,一面为了他日后打下基础。其它的我也不清楚了,他并不是什么都对我说的,大概我也只晓得这么多,他在很多地方都有据点,我只知道他手下有很多的人,手里的银钱也不少,总是有很多人为他做事,在京城他有一个地下钱庄,那些放高利贷的都是帮他做事的。但是这些我都没有接触过,他也没有让我接触过。”

匡蔷语无伦次,几乎是将自己能想到的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生怕要是有一点错漏的话,就会惹得云卿再次折磨御凤松。

“那他现在,在京中的据点在哪里?”云卿问道。

这一次,匡蔷显得有稍稍的犹豫,云卿摆了摆手,只看那行刑者立刻就加大了行刑的力度,活活的又将已经昏过去的御凤松疼了醒来。那种尖叫实在是让人凄厉得心头发寒。

匡蔷再也顾不得心头那一点微弱的防线,大喊道:“在东南区的第十三家庄子里,暗号是两声鹧鸪响后再学三声蛐蛐叫,马上就会有人来接应你,就是那里,你赶紧放了松儿吧,放了松儿吧!”看到御凤松那一副疼得宁愿死去的模样,匡蔷再也忍受不住的喊了起来。

云卿此时才点了点头,让行刑者停了下来。

她相信,有句话是说得对的,天下的母亲都有一颗爱子的心,像谢姨妈那样的人是少之又少。匡蔷能为了御凤松再次冒险潜入瑾王府,她必然是很在乎这个儿子的。看到御凤松痛苦,简直比割在她自己身上还要难受。

云卿有这个自信,匡蔷刚才的话没有撒谎,而且她也知道,这大概也就是匡蔷能知道的一切了。毕竟她已经生活在瑾王府多年,龙二虽然与她有联系,却是很少的。

依云卿对龙二的看法来说,他不会将匡蔷这样一个女人当做自己的心腹,只是做一个棋子,能用则用,不用则弃,谁会跟一个棋子透露出太多的消息呢。

她淡淡的道:“好了。”

匡蔷也没有心思去看云卿,因为她此刻最在乎的还是御凤松的安危。当看到刀尖离开御凤松的膝盖时,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凄婉的喊道:“松儿…松儿…”

云卿从地牢里走了出来,御凤檀跟在她身后走了出来,立刻吩咐人按照匡蔷所说的地址去抓龙二。

一个时辰之后,易劲苍便回话,从匡蔷口中说出的那个地址,已经没有了人,人去院空,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易劲苍不禁问道:“是不是匡蔷她说的假话?”

御凤檀摇了摇头:“不,她绝对没有说假话,只能说在龙二的心中,匡蔷什么都不是。匡蔷开始逃出王府时,定然是找过龙二的,但是龙二没有向她施出援手,她才不得已自己深夜摸进王府。龙二定然是早就察觉了她的一切,当发现她已经走了之后,便撤离了那个地方。

既然你们去清查的时候都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在这么短的时候内人想清除所有的痕迹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原因就是从一开始龙二就是要撤离那个据点了,因为那个地方匡蔷知道。也就是说在当天高利贷事件失败的时候,龙二就已经计划了这个事件,为的就是避免匡蔷落到了我们的手中,被审问出了什么,发现了他的存在。这个人,不简单啊。”

“的确,就算匡蔷不来瑾王府,龙二只怕私下里也是容不得她的。如今匡蔷到了瑾王府,他也不在意,反正匡蔷和御凤松两个人对他的消息也知道得不多,这些内容起不了大作用。”只是这条线索就这么断了,云卿心中实在是有些不甘心,龙二这个人给她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狠辣无比。

她想了想后,转头对着御凤檀道:“你觉得,匡蔷所说的大业是什么?”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敏感了,单是说出来,就会让人有一种胆颤心惊的感觉。

御凤檀与她对视了一眼,如月的眸子里带着一种你知我知的了然,朱红的唇缓缓的起合,“大业,这两个字若是一般人没有理解错的话,应该就是指的那独一无二的位置。”

他的目光朝着紫禁城瞟了一眼。皇图大业,唯有九五之尊才称得上。

如此大的野心,实在是令人咂舌。龙二此人,从来没有在京城听过他的名字,之前也没有任何的风声表示哪里会阻止在策划谋反,若不是匡蔷这件事引了他出来,只怕所有人都不会知道,有一个人已经在暗地里谋划着一些逆天的事务。

“龙二是一个江湖中人,他怎么会想要那个位置呢,还是说他背后还有更大的主使者…”云卿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御凤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目前手中的资料又实在是太少,推断出来的东西也并不一定准确。半晌之后,道:“既然匡蔷说了他在京中有地下钱庄,那么我会让人将这些钱庄的线索找出来的,只要那些账本在我们手中,迟早也会找出一些线索。龙二这个人绝对不能小瞧,他的动作不单单是这么简单而已。能将一个王府的王妃换掉,再用自己的私生子上位,这样的心思真的是不简单呐。”

匡蔷和御凤松最后也没有等到他们的恩公和义父龙二来救他们,就已经被瑾王吩咐秘密处死在地牢之中。接着,瑾王便向外发布了消息,说瑾王妃不小心染上了鼠疫,卧床不起。不久,御凤松也一并染上了此病。

鼠疫毕竟是一个传染性极大的病源,京城里也正好流行着鼠疫。其他的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并没有任何的怀疑,只是表示自己的一番慰问心意,却不敢亲自去探望。

一个假的王妃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现在瑾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定然不会让她再坐到这个位置上。接着七天之后,就传出了消息,瑾王妃和御凤松两人,皆感染了鼠疫而死。

在整个瑾王府在挂上白绸,白灯笼的时候,丛烟阁里有着另外一场格外不同的对话。

一道灰色的影子立在屋内,背对着一身缟素的韩雅之,徐徐地道:“这件事,你办的不错。”

韩雅之嘴角勾起,含着一抹得意道:“御凤檀和沈云卿也实在是厉害,我只不过透露出一点信息,他们就能挖出这么大的秘密来。”

“如果自己不够聪明,又没有能力,就要学会借力打力,这一个道理,你这次运用的很好。”灰影缓缓的转过头来,烛光照得他脸色一半明,一半暗,却依旧能认出,这个灰影,赫然正是瑾王府的庶三子,御青柏。

他那白日里清秀窄小的脸蛋在夜色中透出一股陌生的阴森出来,与平日里唯唯诺诺,软弱可欺的样子完全不同。若不是他说话的声音,实在是很难相信,这白天黑夜的竟然是一个人。

韩雅之看到灰影的真面目时,也是吃了一惊,然而后来却觉得这样的御青柏比白日里胆小怯弱的他要有气魄吸引人多了,加上毒药的控制,甘心情愿的为他办事。

虽然瑾王将匡蔷和绿帽子儿子御凤松的事情瞒的很紧,然而韩雅之和御青柏两个人还是很清楚,毕竟揭穿身份这件事,他们在其中也起了一点作用。

韩雅之冷笑,“我去找沈云卿本来以为她能查出御凤檀身世有问题的,咱们再借着她查出来的东西,将御凤檀扳倒,到时候剩下御凤松他们就不难对付了。没想到原来是个假货王妃和假儿子,她们母子俩在王府里横行霸道多年,如今也活该。”尽管很不喜欢云卿,韩雅之这一次也不得不承认云卿确实是很厉害,至少她跟着瑾王妃这么多年,就没有看出其中的蹊跷来。

“哼,那两个人没有了身份的依赖,就什么都算不上了。”御青柏坐到了椅子上,韩雅之殷勤的给他倒了茶放在手边,一面道:“三公子,他们两虎相争,哪里知道还有你这个猎人在后呢,枉他们认为自己厉害,其实真正厉害的人是你啊。”

接过韩雅之小意端上的茶,御青柏眼底也禁不住露出了一丝深藏的得色。做了这么多年无用的庶子,在瑾王妃的打压下,忍气吞声,装痴扮弱,偷偷的学习武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御凤松这个假货死了,现在唯一的拦路虎也只有御凤檀了,等他一除,这瑾王府还有谁能与他相争呢。

韩雅之观察着他的表情,自从知道灰影是御青柏,她就知道他性格喜怒无常,她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见他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又接着道:“依我看,那棺材里面装的一定不是假王妃的尸体,而是挖出来的真王妃的骨架,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在丧礼上,将棺材打开,然后让来的文武百官看到里面放置的是一具骨架,这样御凤檀岂不是要背上杀母的罪名了——”

她还在为自己的想法而洋洋自得,一个巴掌就扇到了她的脸上,御青柏面色狠厉,骂道:“你个蠢货!莫说那棺材现在已经被封了,就是你真的将那棺材打开了,父王难道就等着你说御凤檀弑母吗?他就算是把假王妃的事情说穿,宁愿丢脸,也不可能让御凤檀背上一个这样的罪名!”

韩雅之被他扇了一巴掌,却没有恨意,只是捂着脸不服气道:“王爷难道不丢脸吗?二十年身边的王妃都是个假货,还被戴了一顶绿帽子,难道他就不怕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我觉得他不会说!”

嘭的一声,御青柏将茶杯顿到了桌上,几滴茶水溅出跳到了桌上,他看着韩雅之那张美丽高傲的面孔,语气阴沉,不悦地道:“父王自然是不愿意丢脸的,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将整件事都瞒了下来,暗地里处置他们母子两人。可他也不会愿意为了一个假货而将他最喜欢的儿子直接丢入了地狱,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权取其轻!必要时,他不介意丢这个脸的!”

“怎么可能,”韩雅之不相信,“王爷要是承认了,那还不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哪个男人丢的起这个脸!

“蠢货!别说去揭开棺材了,父王既然不想让此事给人知道,自然派人守得严实,若有人靠近,马上就会被拉出去,当作失心疯,冒犯王妃直接斩首!”这一步都做不到,还谈什么其他!而且瑾王丢脸,他这个做儿子的一样会没有脸面!

御青柏心中充满了厌烦,往日里韩雅之对他的轻视和鄙骂一下冲到了他的脑海里,除却这张脸漂亮一点,真是草包一个。

他整个人瞬间暴一戾了起来,一下站起来,将韩雅之硬生生拖到了床一上,猛地扯(河蟹)下她身上的素服,一点都不疼(和谐)惜的如同对待烂一布一娃一娃一样横一冲一直一撞!

看着韩雅之整张美丽的面容在他的身下皱成一团,听着她口中发出疼一痛的求一饶声,御青柏心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一种凌(和谐)虐的快(和谐)感从他的心头迸出。总有一天,这些曾经高高俯视他的人,看不起他的人,都会像韩雅之一样,跪在他身一下求饶!

218

“瑾王妃”薨,整个瑾王府后院之事就落到了云卿的身上,在沈家的时候,云卿就帮谢氏处理了家务事,虽然嫁到王府还没一年,但是办起事来,却是相当的利落和整齐。

明帝知道这件事后,也传人来安抚薨了王妃的瑾王。瑾王表示哀痛,并且由于“太过伤心”而闭门不见客。其实是懒得听前来的文武百官,勋贵爵爷们的安慰,瑾王哪里会伤心,更多的气愤。举丧当日,他吩咐侍卫将匡蔷和御凤松捆绑点穴了放在了一个棺材里,活埋在当初挖出瑾王妃尸骨的地方,以泄他心头之怒。

而就在御凤檀和云卿两人在府中忙的团团转的应付贵妇千金之时,在后宫之中的章滢收到了魏贵妃赏菊的邀请。

未央宫里,华光流影,紫色的珠链反射出晶莹的光。

章滢坐在雕花莲藕水银镜前,谷儿给她正梳着头,她懒懒地道:“这玉嫔我记得,她还没有正式侍寝吧。”

谷儿抹了海棠花的头油在手心,一点点均匀的擦到章滢的发上,“是的。自陛下寿宴之后,本来当晚就要翻她的牌子,可她说自己是民女,鄙陋粗俗,不懂宫中的规矩,等向宫中嬷嬷们学好了礼仪,到时候再来伺候陛下。”

章滢挑了挑眉,拈起螺子黛轻轻的描出两条柳眉,嘴唇弯了弯,似笑非笑道:“倒是比我刚进宫的时候聪明多了,知道玩一玩欲拒还迎。这也好啊。”

谷儿不解地道:“这有什么好的,陛下现在喜欢她,她还不赶紧讨好了,要是有一天不喜欢了,那她后悔就来不及了。”谷儿的年纪比米儿还小,是孟夫人给章滢挑的丫鬟,她见识不多,心眼也不多,其实是不适合宫里这样复杂的地方的。但是有一点,却是让孟夫人看中她的,就是忠心嘴紧。

这两点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在宫里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忠心,就能使章滢不要担心被心腹背叛,嘴紧,就知道什么时候能说话,什么时候不能说。

此时因为殿中只有她们两人,她才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章滢并不责怪她,朝阳似的面容画得精致妩媚,她朝着镜子里美丽不可方物的女子淡淡的一笑,道:“那是谷儿你还小,你看陛下的宫里,美人还少吗?随便哪一个妃嫔拿出去,到了民间都是一等一的美人。看多了花,再看也就没什么感觉了,这时候就是靠性格气质在群芳中脱颖而出。

寿宴上,玉嫔表现出来的性子有一股傲气,与后宫只会逢迎的女子不同,马上就吸引了陛下。若是她即刻伺寝,陛下得到手了,也觉得没那么新鲜了。可她如今偏偏没答应,就像是一块肉吊到了老虎的面前,老虎吃不到,自然心急,恨不得马上追上去,哄着这块肉,骗到口中吃下去才会甘心。人啊,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要。”她说到这里,眸中苦笑一闪而过,在宫中才一年,她就懂得了好多以前不懂的东西了,真是觉得有点陌生啊。

人就是在斗争之中,压力之下,才会成长得最为惊人。

谷儿却在细细的思考章滢的话,品出了其中的意思后,恍然大悟的张着小嘴道:“噢,奴婢明白了。那就是和娘娘你经常让陛下多到别的妃嫔宫中去休息,是一个道理吧。”

章滢含笑点头。

“难怪了,陛下还把以前莹妃居住的晶心宫令人重新翻修了,改名叫做藏春宫,看那意思,就等着玉嫔伺寝后入住了。”谷儿将两支紫色璎珞步摇簪,分别插在左右两边,长长的璎珞垂下,一步一摇,使人更加的明翠。

“没错,她是陛下的新宠啊。”章滢看了看,含笑赞誉,“挺好看的,不错。”

谷儿扶着她站起来,米儿拿了烟紫色的披风给她系上,看着自家小姐肤光如腻,杏眸含烟,眉宇里带着一股子慵懒妩媚,当真是一朵海棠般的美丽,只可惜…她有点怅然,轻轻的在领子处打了个蝴蝶结,“这才没多久,陛下就又宠爱别的人了。”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章滢扫了米儿一眼,低头拉了拉衣领,那一眼里的荒凉让米儿迅速的低下头,她知道,章滢不是因为玉嫔心里不舒服,而是因为她这句话说的太大胆了,“奴婢日后再也不说了。”

此时已经是十月末了,菊花是御花园里开的最好的花卉,一朵朵的夺走了原本姹紫嫣红牡丹,芙蓉的雍容,在一片惨淡的色彩中,尤其突出那清寒孤傲的色彩。

远远的章滢便看到在太极池旁边站着的一群锦衣丽人,站在碧清的水面宛若一瓣瓣漂浮在半空的花叶,花团锦簇,好似那香味隔了这么远,她就能闻到。

“珍妃娘娘来了。”玉嫔着了一身蓝色锦缎走进来,声音也如冰玉一般,还是那种肆意的音调。

她今日穿的那蓝色的是一种冰到极点泛出来的微蓝,走近了看又觉得像水一般,章滢含笑道:“玉嫔穿的是冰雪缎制的衣裳吧,这缎子我一直觉得颜色太冷,怕穿不出这个气韵来,如今看你穿,倒是相得益彰,很是高贵。”

玉嫔低头看了一眼,不以为意道:“内务府送过来的,我瞧着颜色不错,就穿起来了。珍妃你适合穿大红大紫的颜色,这样的冷色调你自然是不喜欢的。”

这样的话听的米儿都皱起了眉头,实在是太过无礼了,大红大紫无非就是在说章滢俗气。她还只是一个嫔呢,就敢对妃位如此嚣张。

章滢倒是不介意,眉目如火焰跳动,很是喜欢玉嫔这一句话般,扬声道:“红色为正,紫色为尊,都是一等一的好色儿,玉嫔说本宫穿了好看,本宫倒是欢喜的很。”这样的话,如今的章滢根本就是随便拨开,不当一回事了。

玉嫔如今是明帝的新宠,还未侍寝就已经住到了宫里,虽然还在和嬷嬷们学习规矩,谁都知道她迟早是要受宠的。虽然她性子冷冷的,说话又不大中听,众妃嫔还是给了她三分薄面。

到了菊花园里的时候,魏贵妃早被一群妃嫔围着,正扎在一处围着一盆金菊品谈着,见到她们两人走过来,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三分,“珍妃和玉嫔倒是亲近的很啦,还约了一起过来。”

章滢笑的淡淡的,她刚才是巧遇玉嫔的,什么约好,就凭玉嫔是四皇子送进来的人这一点,她就与玉嫔不是一个阵营的了。云卿和四皇子皇后关系紧张,她又不是不知晓。同样,她也不必要和魏贵妃解释。玉嫔也显然是同样的心思,纤细的手指在菊花上拂了一拂,“贵妃娘娘来的倒是挺早的。”

“今天既然是玉嫔你跟本宫提出来赏菊的,本宫自然要办好妹妹进宫来的第一场赏菊会了。只是没想到,妹妹年纪轻轻,也喜欢菊花这样清寒的花儿。”魏贵妃大多数的时候,还是有多年宫中斗争出来的涵养自若,毕竟在贵妃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磨练了多年的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

“菊花清净高洁自然惹人欣赏,不过这么多人一起看,就失去了原本孤傲的氛围了,各位娘娘还是莫要都围在一棵面前才好,免得生生糟蹋了花儿。”玉嫔嘴角带着一抹凉意,十分不客气的说完。

这番话使得刚才一群围在魏贵妃身边的妃嫔们脸上都有些难看,不由更看不惯这玉嫔,仗着是四皇子选送进宫的,又有什么衔玉而生的噱头,还没侍寝就得了嫔位,这让入宫多年还在贵人,甚至更低位分其他妃嫔怎么受得了。

碧嫔在一旁,美眸里就飞出了不屑,“玉嫔妹妹自然是喜欢清静的,听闻陛下命内务府修葺了晶心宫,里头的摆设大多是美玉。我们可没有这个待遇,只好一群群的拥着赏花了。”

听了碧嫔的话,其他人的面上也忍不住露出了嫉妒的神色。后宫里的规矩,嫔位还不够资格成为一宫主位,只有贵嫔才可以,所以就像碧嫔这样受宠的,上面还有福贵嫔在。而玉嫔一进宫就进了原本是妃子入住的晶心宫,怎地不让人心中生醋意呢。

玉嫔神色里尽是一片不在乎,“陛下让我住哪里,我就住哪里,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章滢听这玉嫔说话,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本来性格就是这样的爽直,还是故意装作如此,也不插嘴,任她们在那唇枪舌剑,来回不停。以往这时候,这些人都是围着自己的,现在换了一个人,还是做着这样的事儿,后宫真是每天都上演着循环不断的戏码啊。

她目光落到那菊花上,高洁?孤傲?清静?这样的词语在这后宫里,无宠的也就罢了,那是叫做孤寂,得宠的人若是如此,那就离死不远了。

玉嫔说了几句后,也缺了耐性,转头过来正瞧见章滢在看花,便喊了她道:“珍妃娘娘,右边花台有一株瑶台玉凤,生的特别好,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她这么一喊,自然又引来不少人的眼球,章滢本就是如今宫里最受宠的人儿,然她倒是不喜欢管闲事,嚼舌根的人,若是不惹她,也安静的很。倒让一些本来对她存了敌意的妃嫔觉得她这人直率,心里的妒忌也消了不少。

但到底两个人都是最受瞩目的人,一时就有人忍不住的说话了,温嫔便是第一个开口的,她个子娇小,娇声道:“玉嫔妹妹难怪眼底就只有一个珍妃姐姐吗?我们这些姐妹站在此处,也是来赏花的,难道玉嫔妹妹是瞧着珍妃姐姐受宠,将我们这些人都不放在眼底了吗?”

她的声音娇滴滴的,粘腻如蜜糖,可说出的话就不是那么好承受的,一下子就把章滢与玉嫔两人拉到了整个后宫所有妃嫔的对立面。只要她们两人去赏花,就是等于看不起其他妃嫔了。

章滢扶了一下鬓边的流苏,笑道:“温嫔这么说就见外了,玉嫔不过是看本宫站在这里欣赏菊花,以为本宫与她一样爱菊,才相邀的。若是各位喜欢,那菊花便一直在那里,都可以去欣赏的。”她不怕温嫔,但也不觉得要为玉嫔来得罪一大群后宫的女人。

玉嫔看了一眼章滢,挑唇一笑,眸子异光飞快的一闪而过,朝着远处看了一眼后,竟然有点温和的一笑,“若是大家都喜欢看的话,那就一起过去吧。”

魏贵妃和众妃其实心思也不在赏菊上,这花年年有,什么时候都能来看,左不过是想来看一看玉嫔的。此时便走到那株瑶台玉凤旁去。

这株瑶台玉凤此时正是花期,花色雪白,匙莲花型花瓣重重叠叠,有琼花之洁净无暇,又有牡丹芍药之繁复堆砌,如同一捧雪团儿般洁白绵软,点缀在绿色的宽叶之上,令人望之心生喜意。

“确实是极为美丽。瑶台玉凤在菊花之中是珍贵的品种,而这一株比起以往看到的,更为出色。而且,贵妃娘娘若是喜欢,也可以种上两株呢。”一个贵人打扮的宫妃说道。谁都听得出她言语里的讨好,自从皇后倒台了之后,宫中妃嫔也就属魏贵妃位分最高,虽然德妃掌了六宫之权,可她身子不好,天气一冷就见不得风。

瑶台玉凤这名字暗含凤凰之意,魏贵妃听了自然是喜欢,可皇后只是被幽禁,明帝也没透露出要废后的意思,她矜淡的笑了笑,“这样雪色的菊花,玉嫔应该喜欢的紧吧,不如与陛下说,移栽到藏春宫中,也好时时欣赏。”

玉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站在众人之后,不知道在做什么,直到听见魏贵妃的话后,才回过头来,“是挺不错的,不过我不喜欢花草种在院子里,容易惹虫子。”

“哪里有虫子呢,宫里面的花匠都会处理好的,若是连飞虫这样的小东西他们都做不好,那还留了做什么!”魏贵妃笑的很和气,眼眸里却有着不悦。她目光落在玉嫔的脸上,这样的容貌在后宫算不得一等一的好,脾气又冲,不懂规矩,偏生陛下喜欢的紧。自从和章滢在寿宴上发生了争执吃了大亏后,魏贵妃现在也不会正面再出手了。

就在这时,只听碧嫔一声尖叫,指着章滢的肩膀处大喊,“虫子…虫子…”

众妃顺着她所指望去,一条全身生着黑灰色长毛的虫子正在珍妃的肩膀处朝着脖子里爬去,顿时眼露惊慌,做鸟兽状散开,一边尖叫:“好恐怖的毛虫啊…珍妃,珍妃,它往你的脖子爬去了…”

女人都怕这种软体动物,光是想象就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知道它在自己的身上。那简直是和遇鬼一样可怕的事情,章滢也不例外。在碧嫔发出第一声尖叫的时候,她全身僵硬,几乎是不能动弹,再听到在脖子里的时候,猛地一下跳了起来,抬起手又不敢去抓,在原地使劲的甩头,大喊道:“快,快把我帮它弄走…”

米儿掏出帕子想要上前去拿,章滢却感觉到那毛虫触碰到了脖颈上,哪里还能站得住,又连跑了几步,不知道怎么,她踩到地上,鞋底感觉格外的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太液池栽了下去。

瑶台玉凤的位置离太液池很近,旁边的护栏很低,仅仅到人的小腿处,章滢往前栽倒,整个人直接跃过护栏往太液池里面倒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这太液池十分之深,离护栏还有五米之高,下面可不全都是水,嶙峋的假石遍布在池中,章滢这一栽下去,掉在水中受点寒还是小事,若是撞到了石上,不是脸被刮伤,就是人跌出大伤来…

米儿和谷儿往前扑了过去,想要抓住章滢,却因反应慢了一拍而落了空。

就在这时,只见园中飞出一道银色的光影,从众人面前掠过,从半空之中揽过了章滢坠下的身体,脚尖一旋,点在了假山之上,轻快的跃了上来,站到了众妃之前。

但见来人五官深邃,肤色微深,如墨一般的眸子无任何温度,面上没有表情,穿着一身银色的禁军统领软甲,整个人一支长一枪,将揽着的章滢放了下来,正是安初阳。

今日他带着禁军进行巡逻,刚巧巡逻到了御花园的此处,便看到有一群妃嫔在此处聚集,正要走开之时,便听到了章滢的声音,转头一看,正巧看见她摔到了太极池中,也来不及思考,立即就返身掠过救下了她。

米儿连忙上去将接住惊魂未定的章滢,谷儿忙将她的衣饰整理一番,在宫中,仪容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刚才事出突然,微臣无意冒犯珍妃娘娘,还请恕罪。”安初阳毫无起伏的声音在众多莺莺燕燕的小声议论里非常的清晰。

魏贵妃见到章滢被救上来,心中是恼怒的很,若是让珍妃就此摔下去多好,语气微重道:“你可知道这是大不敬的罪过,珍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岂容你一个小小侍卫碰触的?”

这一句话说的是极为难听,章滢被刚才的变故吓得脸色有些苍白,心中却已经平复了,此时听到魏贵妃的话,仪态万方的一笑,扶着米儿的手,转过身来缓缓地道:“魏贵妃对本宫的关心,本宫明白。只是刚才情况如此惊险,若非安统领一时情急,救了本宫,只怕本宫今日性命堪忧啊。”

她的目光落到了安初阳的身上,透出几分难懂的幽光。此时他半低着头,因为宫中的规矩,他不能直视妃嫔,所以从她的角度,看到他英挺的眉目露出一条弧线,还是往日那样的冰冷。银色的软甲将他的身材衬得极为高大,双肩宽阔,她忍不住想起刚才他将她揽在怀中的感觉,那时候太害怕,没来及感受,如今只记得那结实的臂膀揽住她的时候,是那样的有力,令她觉得安全,安稳。

“保护皇宫安危是每一个禁军的职责。”安初阳低头回道。知道章滢当初进宫的原因,安初阳心中对这个同乡的女子有一份怜惜,他在大内之中,也知道后宫不是什么干净安宁之地,她在里面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他希望她能一直安安稳稳。

因为那个人也一定是如此希望的。

站在人后的玉嫔目光幽幽的在章滢的面上回转,看到她视线落在安初阳的身上,不经意流露出的愁思时,又在安初阳身上掠过,嘴角露出一个诡谲幽暗的笑意。

“诶,怎么珍妃娘娘和这位禁军好似认识的?”温嫔拿着帕子掩着唇,勾着眼角似无意的问道。

章滢波澜不惊,笑的很是亲切自然,“温嫔大概不知道,安统领的父亲安尚书曾在扬州任职,而我正是扬州人,在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自然是认识的。”

温嫔被她的目光射来,顿时觉得有些发冷,讪讪道:“原来如此。”

章滢又转头道:“安统领起来吧。今日之事我会向陛下说明,一定要让他好好奖励你的。”

章滢这一句话却是断了其他妃嫔的小心思,想要借着这件事给她造谣的,还是别再想了,她自己会去跟陛下说明的。

“谢谢珍妃娘娘。”安初阳依旧不抬头,站起来告辞离去。

魏贵妃见这么好的机会,就被章滢如此破解,不由觉得无趣了,面上露出几分乏意,“珍妃受惊了,还是先回去休息,喝碗安神汤。本宫先回宫了。”

其他的妃嫔见魏贵妃要走了,也纷纷跟随着告辞。待到众人走完了之后,米儿才小声地道:“娘娘,幸亏刚才安公子经过这里,若不然跌了下去,铁定要挂伤脸的。”

章滢收回落在太极池上那些嶙峋的假山,当初建造这个池塘的时候,放置假山石,是为了根据风水而砌,今日这些本来是为了兴旺富贵的石头,却差一点成为伤害她的东西。可见风水再好,人心不好,也是枉然。

她转头冷冷的看着米儿,“我刚才被虫子吓到,脚下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才会滑下去的。”

听到她的话,米儿心中一紧,这御花园的石板路每天都有宫女打扫,不可能会留下东西,这件事绝对不是一个意外。她弯腰蹲下向刚才章滢所站的地方一点点摸,方才众妃都站立在此处,踩得也有些印记了,不过她还是从石板的缝隙里发现了一点透明的东西,用帕子擦了擦,放在鼻子下一闻,“娘娘,这地上有香脂的味道。”

“香脂?是什么香味的?”果然自己刚才踩的滑溜的东西便是这脂膏了,宫中的女子为了显得身段苗条,走路婀娜多姿,如今都是穿的高盆底的鞋子,美则美矣,可一旦像方才那样踩到什么东西,就很容易让人扭到脚,失去平衡能力。

米儿又闻了闻,皱起眉头道:“这香味像是平常的花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来这个人是早有准备,故意用这种查不出的花膏,断了我们的线索。”

章滢嘴角微勾,眸中有着一抹淡淡的讥讽,“此人也算是很有心机了,我肩上那条毛毛虫应该也是她放上去的。让我受到惊吓,再踩到香脂上,滑入太极池中,事后连痕迹都没有。”今日来了这么多妃嫔,每一个人都是要用香脂的,而米儿所说的花膏,就是内务府给所有宫女统一配置的花膏。

谷儿鸡啄米似的点头,“奴婢就说,这儿又没有树,怎么好端端的有毛毛虫掉在娘娘的肩膀上。”

“嗯。”章滢点头,要是刚才安初阳没出现,那她在宫中只怕也会如一朵繁花,开过一时就凋谢了。坠下池中的时候她看的很清楚,正对着她的,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假山石,一旦撞上,整张脸彻底毁了。

没有了美貌,就算她性格再像元后,又有什么用呢。

“那要不要奴婢再到各宫去问问,看有没有人看到究竟是谁做了小动作的?”米儿询问道。

“莫要让人看出来了,小心打草惊蛇。”虽然觉得查出这个下手人的机会不大,但是章滢也不会放弃,人多眼杂,也许真会有人不小心看到了。

夜深露重,月儿孤冷坠在天空的一角,望着华丽的后宫里,富丽堂皇的宫灯在着重叠繁复的宫殿阁楼照耀的宛若琼楼玉宇,明光灿烂划过一道道的轻纱轩窗,点起无数寂寞的年华。

雕刻着鱼儿戏水的花窗朦胧的印着如水月色,宛若一颗硕大的明珠,清傲的散发着光辉,淡影印窗,章滢靠在美人榻上,痴痴的望着那颗冷月明珠,在一片迷离金玉之中,眼神里的寂寥与这周围极为不协调的。

直到谷儿从门口走了进来,她才回过神来,抚着一抹流苏,问道:“你手上拿的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从墙头有人将这个丢了进来。”谷儿把手中一封纸信递给了章滢,“奴婢问了是谁,外头也没人答应。出去看的时候,也没见着人。所以进来问娘娘如何处理?”

章滢接过来,想了一下,将那纸信打开,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小字——“今日湖边之事,另有蹊跷,速来明月亭下相见。”

署名:安。

219

那个字落在眼底,章滢猛地坐了起来,安初阳他巡逻的时候难道看到了是谁动的手脚了吗?那时候人多不方便说出来,此时才让人送了信过来,当面将事情说清楚吗?

她的心有些不平稳的跳了几跳,白日里那么多人在,连一句正式的谢谢都未曾与他说过。此时手心的信便如同一团火一样灼烧着她,连带全身的血液也热了起来。她站了起来,脚步往外刚走了两步,内室里的水晶折射的光闪过她的眼眸,倒影出残缺的人影,露出那一支别在头上的玉凤簪。凤首衔珠,润泽尊贵。

章滢猛地顿住,奔走的动作停驻,像是被折了翅膀的鸟儿,顿时颓然。她又慢慢的躺了下去,捏着一张纸在手心里揉着。

是啊,她一时冲动,差点就忘记了,自己不是颍川侯府的小姐,而是后宫最受宠爱的珍妃娘娘了。这张纸,蹊跷太多。

依安初阳的性子,绝对不会半夜三更从墙头丢封信笺出来这种事情的,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故意假借这纸条来约她。她冷冷一笑,将纸抓成一团掷到地上,目光森然。这些不安分的人,定然是今日看到安初阳救了她,又想用这法子约她出去,到时候好来个瓮中捉鳖。

抬手抚了一下凃了淡红眼影的眼角,大概是那时候看到安初阳,眼神里还是透露出什么,被人捕捉到了,才会有这一封信的。

谷儿一直在等章滢回话,不到一盏茶功夫,见她神色变幻了好几次,一时激动,一时忧伤,最后又化为了一片冷凝,只看着没有回话,直到见章滢的脸色恢复了寻常,才问道:“娘娘,这上面写了什么?”

章滢想了想,把信递给了谷儿,“你瞧瞧罢。”

谷儿跟在孟夫人身边,是识得字的,一眼看完,心里就有些害怕,“娘娘,这是安公子写来的吗?”

“不会。就凭安初阳那性子,怎么可能会来月下送信这一套,这定然是有人故意送进来的,想引我出去的。”章滢摸着左手长长的金色缕空护甲,脸上的笑意微凉。

米儿从外间收拾了进来,听完两人的对话,走到谷儿的旁边看了一眼那信,忽然皱眉道:“娘娘这里送了信,也不知道安公子那里是不是也让人送了。”

刚躺下去的章滢又立刻坐了起来,双眸震惊的望着米儿,“我怎么忘记了,她们要陷害的话,就必须要有男人才可以!”安初阳在御花园救了她,如果那个下手的人也以她的名义写一封要求求见的信笺引安初阳过去,到时候那些人到了明月亭,虽然她没在,可安初阳在那,搜出什么东西来,比如那冒名的信笺,到时候两人也会被拖下水。

“米儿,你赶紧去明月亭外面守着,若是看到安公子,就让他不要再进去了。”章滢吩咐道。

米儿却是拧眉不动,看着章滢虽然震惊却泄露出浅浅惊惶的面容,斟酌的开口道:“娘娘,奴婢若是去到的时候,正巧遇见埋伏在明月亭周围的人,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如同一阵冷风拂面,将章滢头脑中一团烦乱吹了个干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冲动这个老错误。她只顾着不要让安初阳陷入这一门的危机之中,却忽略了米儿原本就是她身边的人,要是让人抓住了,那就等于人赃俱获,更是洗不干净了。可若不去让人拦下安初阳,到时候事情的结果还是会对她不利。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站到了轩窗前,推开窗户之后,秋日的寒风迎面灌人的肌肤毛孔之中,章滢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

米儿赶紧拿了披风给她披上,“娘娘,秋夜森寒,你还是莫要站在窗前,着了冷风可就不好了。”

章滢摇了摇头,吹一下冷风也好,将刚才那浑身流动的灼热焦虑吹去。她看着窗前的大树上掉落了一片枯叶,飘飘荡荡的垂落到了窗台上。又是一年秋,花草树木都在萧瑟之中枯黄死去,埋在了泥土之中,等待着明年春又来…

忽然,她的眼眸里划过了一道明亮的光线,面上露出一抹从容的笑意,转头对着米儿道:“帮我梳妆,我要亲自去明月亭。”

虽然章滢没有明说过对安初阳如何倾心,然而米儿却是知道自己这位娘娘对安公子的不同,刚才她便是怕章滢关心则乱,才会提醒她,此时见她吹了一阵凉风后,所说的话比开始还要让她惊讶,“娘娘,你怎么能去啊,你都识穿了送信之人的阴谋了,再去岂不是让人抓住你的把柄。还请娘娘三思啊!”

“米儿,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今日这局,就算我识穿了,不去赴约,最后也还是会牵扯到身上来。”她一面说着,一面站到等身高的水银紫檀包边镜架前,挑选合适的衣裳。

谷儿依旧是满脸的犹疑,苦心道:“娘娘,安公子被人抓住,搜出那封假的信笺,只要娘娘没有写过,没有做过,没有确凿的证据,依陛下对娘娘的宠爱,不会对娘娘怎样的。”

见她玉手指着一件水色云烟裙,谷儿忙捧了出来,和米儿两人展了开来,章滢转过身来,伸开两臂,含笑道:“你们听过一个”疑邻偷斧“的故事吗?说的是有一个人丢失了一把斧子,便怀疑是邻居的孩子偷了,他看那邻居孩子走路的样子、说话的神态等一举一动都像是偷斧子的。你知道吗?这后宫之中,有时候让一个人冷落的,并不一定要实际上的证据。只要让陛下怀疑了,日后就算我再小心翼翼,也会惹得一身脏。”

她说的如此详尽,米儿,谷儿两人自然是听的明白,“娘娘,那你亲自去,陛下看到你和安公子在那,岂不是比疑心还要严重?”那可是叫亲眼所见啊。

章滢微眯了眼一笑,侧过来望着两人,细嫩的肌肤在夜明珠照耀下,莹莹生辉,“所以啊,我们就要做一点准备了。”

停云轩中。

萝叶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正坐在桌前的玉嫔行了个礼后,面带喜色道:“娘娘,奴婢已经看到珍妃从未央宫里出去了。”

玉嫔拈了一块蜜饯李子在口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自然会去的,在御花园里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和那安初阳之间绝对不是同乡那么简单。”

“娘娘目光精准,一下就看出了珍妃不安份,有了陛下还和个侍卫不清不楚的。”萝叶细细的嗓子带着巴结,眼前这个玉嫔可是四皇子送进宫的,又是陛下最近的新宠,她可要好好的巴结,以后就可以仗着主子在宫中耀武扬威了。

“安初阳那边呢,怎样?”玉嫔拿起帕子擦了下手,那侍卫生的倒是不错,男人味十足,出身也挺好的,父亲还是户部尚书,只可惜啊,偏偏还跟珍妃搞在一起,也由不得她不下手了。

“回娘娘,据回报,他收到信后,没多久也出来了,像是朝着明月亭那方向去了。”萝叶眼底带着一抹精明,轻声地说道,“他们两人都依照娘娘的神算现在去赴约了,娘娘,咱们是不是也要动作了?”

玉嫔挑眉一笑,她是中州的官员家中的歌姬,从小就从众多女孩之中挑出出类拔萃,容姿出色,根骨上佳之人,然后让师傅来教她们琴曲歌艺,根绝每个人不同的气质,培养出各种各样不同性格,不同才艺的美人,再献给其他高级的官员,或者是赏给下面得力的帮手,用来收买,笼络人心。

府里的歌姬之间,斗争也并不少,相互都想成为最出色的那一个,可以博得一个更好的去处,伺候到一个好的男人。而她便是府中最出色的一个,她一直觉得自己是要伺候的人必然不和其他平庸的女子一般,她的身子要献给这世界上最强大的男人。事实证明,凭借她的努力,她的心计,成功吸引到了当时到中州的四皇子,将她带入府中之后,四皇子便告诉她,以后要让她成为明帝的女人。

皇帝啊,一国之君,万人匍匐,一句话,便可让天下苍生血流成河。

这是她在梦里都想要攀附的男人,如今却成为了现实。一舞让帝王倾心之后,她的手段果然让明帝对她格外欢喜,整个宫中的人谁人不是对她巴结,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儿送来,就是知道她日后定然会是明帝的宠妃。

这一切都很好,很符合她的梦想。可是还有一个女人,竟然比她还要受宠,就是在她前面不久进宫的珍妃。

她讨厌有人比她好,比她出色!就算是后宫佳丽三千,她也要做最受宠的哪一个!在府里她便要做最出色的,最受大人关注和期待的歌姬,在宫里她也要如此,做最受陛下宠爱的妃嫔!

而且这个珍妃,四皇子也说了,让她好好的对付着,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用客气了。

玉嫔抬起下巴,眼底的神色如同斗胜的公鸡,慢慢地道:“”你不是早请了陛下今晚到停云轩来观舞吗?现在就去请吧,按计划行事。“

”是,娘娘。“萝叶望着玉嫔那高傲的神色,心中暗暗生喜,这次钱可是塞得对,好不容易也轮到她转运了,玉嫔主子她一定押对宝,看陛下对她的宠爱,玲珑玉器,珍贵珠宝,源源不断的送来,这还只是一个嫔位呢。待今晚珍妃倒霉了之后,接下来宫里最受宠的一定就是玉嫔了,日后说不定还会是玉妃,贤妃…

养心殿里,灯火通明,长长的宫灯三步一盏,五步一点,巍峨的建筑如同一只昼夜不歇的黑兽,蹲伏在皇宫的一处,睁着闪闪发光的大眼俯瞰着天下间的一切。鹤形的油灯跳跃出一朵灯花,魏宁上前拨了拨油灯灯芯,望着正伏在案首批阅奏折的明帝,适时的给他添上一杯人参茶。

一个小内侍轻手轻脚的从门前走进来,魏宁皱眉望着他,小内侍朝外面看了一眼,示意外面有人前来。

”怎么了,有什么事吗?“明帝从奏折里抬起头来,望着小内侍问道。

小内侍立即跪下道:”回陛下,停云轩的宫女在外头,让奴才进来看看陛下身体劳累了吗?“

明帝顿了一下,然后”噢“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朱砂笔,弯唇一笑道:”朕在这看奏折,也看得忘记了,玉嫔可是和朕约好了今日听风赏舞的。魏宁,怎么你也不提醒朕一下,这个时辰,不早了吧?“

您在看奏折,我怎么好插嘴呢,魏宁哎呦了一声,”看老奴也是,就记得给陛下添茶,倒忘记今日要去玉嫔那这回事了。“

明帝看他那模样,摇头道:”好你个魏宁,年纪比朕小,这记性可不如朕啊。“一旁的内侍见明帝起身,马上端了洗手的金盆上来,又递了帕子给明帝擦干了手。

”是,是,奴才这脑子啊,是没年轻时那么好使了,不比陛下龙体万年康盛啊。“魏宁走在明帝的身后,从小太监手中接了玄色的披风,披在明帝的身上。

殿门打开,萝叶见到明帝,连忙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免礼了。“明帝大步向前,萝叶立即跟上,走在魏宁的身后,见明帝带着一行人朝着停云轩去,细声道:”陛下,玉嫔娘娘现在没在停云轩。“

”她不是约了朕吗?那如今在何处?“明帝皱眉问道,然则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这更让萝叶欣喜,低头回答:”玉嫔娘娘在听风亭摆下酒菜,等着陛下呢。“

明帝抬头望了一眼挂着月牙的天空,面上挂出一抹雅致的笑意,颔首道:”好,那就去听风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