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叶见此,微微的勾唇,露出一个饱含心计的笑意。

听风亭在皇宫东六宫的南面,当明帝的御辇到达的时候,却看到玉嫔正蹲在地上,脸露痛苦之意,连忙走了下来,走到她身边,拉她起来,关切地问道:”琼儿,你怎么了,脚受伤了?“

玉嫔艰难的站起,似体力不支半靠在明帝的身上,抬起一双半含着泪的眼眸,摇头道:”臣妾本想趁着陛下还没来,练习一番舞曲的,谁知,这亭中不知怎么有一块石子,不小心踩在了上面,扭到了脚。“

”你啊,等朕来了再跳也不迟啊。“明帝扶着她坐下来,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宫人,喝道:”这么黑也不知道给玉嫔打灯吗?要你们在身边有何用?“

那些宫人听了连忙低下头。这灯不是他们不点,而是玉嫔不许啊。可是没有人敢说出来。

玉嫔暗暗一笑,有权利的感觉就是好啊,别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她拉着明帝,道:”陛下,这也不怪他们,本来琼儿想穿着着荧光裙在夜色中给陛下起舞,特意让他们不打灯的。“

明帝这才注意到,玉嫔身上的裙子,今日她穿着一袭银水色的长裙,上面绣着蝶飞仙草,那仙草上点点的花儿在暗夜里闪闪发光,像是在银河里流淌的钻石一般。见此,他这才改了脸色,半是责怪,半为担忧道:”那也要等到朕来了,才能临夜而舞啊,如今可扭到脚了。魏宁,快去传御医…“

”一点小伤而已,不用劳烦御医了。“玉嫔对着明帝一笑,转头喊道:”萝叶,你去把我的黑玉膏拿过来。“

”既然受伤了,就回宫去,夜凉如水,小心寒气。“被她打断自己的话,明帝也不以为意,玉嫔的性格就是如此,不像一般的妃嫔就知道逢迎讨好。这让他觉得很新鲜,再加上玉嫔又擅舞,正在宠爱当头的君王自是不会怪罪。

玉嫔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有恃无恐,让明帝坐下来,指着桌上的点心道;”虽然不能习舞,可是今日天高月清,臣妾又做了陛下爱吃的点心,在此小酌两杯,也不辜负这清风斜月。“

两人一起谈谈风月,不多一会,萝叶走到了亭中,小脸微红,气喘吁吁的对着玉嫔道:”奴婢…奴婢…黑玉膏拿来了…“

玉嫔皱了眉头,斜眼睨着萝叶,轻斥道:”不过是回停云轩一趟,你怎么如此气喘吁吁,御前失仪,你可知罪?“

萝叶深深吸了一口气,先是瞟了一眼明帝,跪下来道:”回娘娘,奴婢刚才绕过明月亭的时候,看到里面有人影,还传出了男女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奇怪的声音?“玉嫔疑问道:”这个时辰,宫中已经下钥了,除了禁卫军外,外男不能留下,你是不是听错了?“

萝叶摇头,声音却很是肯定,”奴婢也是觉得奇怪,靠近了去听,那女人的声音好似有些像珍妃娘娘的,奴婢想这个时辰,珍妃娘娘定然是在未央宫,怎么会和男人一起在明月亭,所以怕是遇见什么奇怪的东西,赶紧跑了回来。“

”混账!“玉嫔顿时站起来,脸色难看的骂道:”珍妃娘娘是陛下的妃嫔,她怎么可能在明月亭,你这是损坏珍妃娘娘的名声!“

萝叶吓得跪了下来,小脸上写满了惊惶,一边求饶,一边解释,”娘娘,奴婢绝没有说谎,那声音真的很怪,奴婢不敢听,就吓跑了…“她说到很奇怪的声音时,脸涨的通红,任谁都知道说的是什么。

”污言秽语,还不赶紧闭嘴!“玉嫔假意喝斥萝叶,却用余光观察着明帝的表情。她早就打听到了,本来明帝这几天是要在珍妃处休息的,但是珍妃说身子不爽快,不能伺候圣驾,如今说在明月亭听到珍妃的声音,难免不让人多想。

果然,明帝的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帝王自古多疑,他也不例外,淡淡的抿了一口酒,唤道:”魏宁,玉嫔今日做的这点心着实不错,朕记得珍妃也爱吃这七宝蒸糕,你趁热给她送一碟去。“

魏宁哪里不知道明帝的意思,这是要他去看看,珍妃娘娘现在在不在未央宫中,于是接过那碟子点心,朝着未央宫去了。

习风凉凉,明月似勾,照着这片薄凉奢靡的宫殿。

不多一会,魏宁就过来回话,”陛下,奴才到未央宫的时候,珍妃娘娘已经歇下了,糕点交给了她的贴身宫女。“

玉嫔面挂担忧,叹气道:”臣妾听说这几天珍妃姐姐的身子不大好,这么早就休息了,看来是有点重了。“

明帝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双眸里含着暗光,缓缓地站了起来,”走,朕要去明月亭看看,究竟是有什么鬼魅在其中!“

明月亭与其他的亭子不同,它实际上是一间独立在湖上的小阁楼,四面封闭,而里面布局如同一间小型的书房。若是喜欢作画吟诗的妃嫔,都特别喜欢这临湖的明月亭。既能谈风弄月,又能以作诗词,还有去暑生风之意。但是如今到了深秋,湖面气温更凉,甚少还会有人夜里到明月亭中。

明帝到了明月亭的时候,亭子的门是关的紧紧的,由于明月亭中有特制的避光长帘,站在外面是看不到里面有没有灯光的。

魏宁早就见机的让除了玉嫔和萝叶以外的宫人都站得远远的,以免等下里面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让其他人看到了,丢了皇家的面子。到时候君王的雷霆震怒,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你是说的这里面吗?“明帝目光落在明月亭紧闭的亭门上,目光冷冷,似乎要穿透阻隔,看到里面的情形。

萝叶肯定的道:”是,陛下,奴婢就是经过这处小径的时候听到那声音,才被吓到的。“

明帝双眸蕴着一层黑纱,面容浸在夜色之中,如同修罗般蒙上了血色,抬手道:”开门。“

魏宁应了,走到明月亭前,抬手用力的推了推门,却发现推不动,心中暗道,难道珍妃真的在这里面?这下要是推门进去,给陛下看到了什么,可不是闹着好玩的啊。在宫中做这样的事,与寻死没有区别啊。他转头看了一眼明帝,示意门关的很紧,没法推开。

明帝手一挥,贴身保护他的侍卫中立即走出两人,魏宁赶紧让开,便看那侍卫对着门用力的一脚踢去。”嘭“的一声,门被踢了开来,橘黄的灯光立刻从里面射了出来,点亮了所有人的眼眸。只见一个身穿水色长裙的纤瘦女子正坐在桌前,而她的旁边,正半蹲着一个身材高大,上半身在屏风里的身影,一看便知道是个男人。

玉嫔眼底带着一丝欣喜,这一回抓奸抓双,看这个珍妃还能受宠吗?不死都是奇迹了。

明帝踏步走了进去,一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虽然看不到那个男人是谁,但是那坐在桌前的身影,正是他所熟悉的,他顿时恼怒道:”珍妃,你在这儿做什么?“

章滢撞门那一声吓了一跳,正扶着桌子站起来,又被明帝一斥,脚下不稳,摔倒在地上,急忙扶了椅子站稳起来,恭敬的开口:”陛下,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朕怎么来了,朕要再不来,就要无脸见天下人了!明帝的话还在心头盘旋,就见那屏风后的男人站了出来,他一身高洁幽远,气质出尘,面目和润,身上穿着一件青色僧袍,看到明帝后不慌不忙地道:”贫僧慧空见过陛下。“

看到是慧空在这里,明帝脸上的愤怒又夹带了诧异,更为惊讶的则是玉嫔,在明月亭和章滢约会的不应该是安初阳吗?怎么会变成慧空这个秃驴呢?还是说章滢的情夫就是这个和尚?一连串的问题在玉嫔心中浮动,她很快做出的判断,没关系,只要有男人,那还有什么关系?她故作惊讶的喊道:”珍妃娘娘,你怎么半夜竟然会在这里与大师独处啊?“

她特意咬紧独处两个字,成功的将明帝的愤怒又转移了回来,面色阴沉的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章滢,”你不是和朕说身子不爽利吗?怎么现在又在这湖面上来了?“

章滢跪在地上,梳着简单流云髻的发上除了一支银簪,什么也没有,与她平日里的装扮完全不同。那明艳的容颜在她垂着头的时候便显得黯淡,”臣妾在此处是有事情。“

”有什么事?难道不可以对朕说吗?“明帝显然不相信她半夜在这里能有什么事,目光犀利的射向站在一旁淡然自若的慧空大师。

章滢只轻轻咬着唇瓣,像是受了委屈,肩膀微微的颤抖,却偏生不解释,这样的情状,让明帝看了更为恼火,以为她根本就是借口,大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拉起她的精致的下巴,盯着她的双眸有烈火在跳跃,”你说,你在这里做什么,跟朕说!“

章滢死死的摇头,被掐住的下巴隐隐生疼,使得她目光中带了泪水,却让明帝更加生气,手中的力道渐渐的加大,”你说啊!“

明月亭里十分的安静,只有秋风掠过湖面,撞上窗户的呼呼声。

”陛下,你错怪珍妃娘娘了。“慧空终于看不下去,开口道:”你看看这个吧。“他一面说,一面从开始的屏风后面拿出一个银钵,银钵上刻满了经文,里面装了一大半的灰烬,还有半张没烧完的纸卷。

”这是什么?“明帝看了一眼章滢,虽然不知道银钵里是什么东西,却还是松开了手。

魏宁连忙将那剩下的半张纸卷拾起来,打开一看,”陛下,这好像是经文。“

经文?”怎么半夜在此处烧经文,是怎么回事?“明帝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慧空大师单手立掌,喊了一声佛号,才叹了一口气道:”此事本来珍妃娘娘让贫僧保密的,未曾想到事情未成,便被陛下发现,未免陛下和珍妃娘娘感情生疑,贫僧也只好做这个坏人,将事情说出来了。一个月前,珍妃娘娘来找贫僧借了一本经书,五日前,珍妃娘娘将经书还给贫僧,贫僧便问珍妃娘娘是做何用?她告诉贫僧,在一本古经上看到,抄此经书一百遍,便能完成一个心愿。贫僧知道后,告诉珍妃娘娘,她说的是没错,然而抄经书的方法却是错误的。要达到效果,便需要选一风水相绕之地,以人血为墨,在半个月内抄完一百遍,方能心想事成。珍妃娘娘得知后,便请贫僧算了皇宫内的方位,然后选择了明月亭,并让贫僧将之前她所抄的经文在此祈福念咒,以遍能达到诚心的效果。“

他一边说,魏宁的目光就落到了桌上,果然见上面那白色的绢丝上经文颜色与刚才在银钵中寻出的不同,他上前拿了过来,举起在明帝的面前。

那本该是墨色的簪花小楷,却带着一股红色,放得近了,还能闻得到墨香之中的血腥气息。果然是以人血所书。

玉嫔看到那经文,心头一颤,她明明是邀了珍妃来这里见情夫的,什么抄经,她心中冷哼,面上却诧异道:”那刚才陛下问珍妃,娘娘怎么不回答陛下呢?“

慧空叹了一声,”玉嫔娘娘有所不知,这经文需抄写之人心诚而口密,只可潜心祈求,不可将之拿出邀功炫耀,否则便不灵了。故而珍妃娘娘宁愿被陛下误会,也不愿意说出事情的真相。“

明帝低头望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章滢,伸出手拉她起来,”珍儿,究竟是什么心愿,让你宁愿冒着被朕责罚的危险,也不愿意说出来?“

章滢眼眶血红,伸手抓着明帝的手站起来,低着眼也不看他,”臣妾一直看西太后娘娘病卧不起,便想到此法子,为西太后娘娘祈福。“她说话的时候,身子也朝外偏着,不似平日里拉着明帝的手,一副受委屈的模样。

”你不说,朕如何明白你的一片心意。“明帝拉着她的手,目光在落在她丝毫未损的玉手上,眸色微深,”珍儿刺血抄经,伤口在哪,朕看看严重吗?“

”陛下还是不相信臣妾,臣妾…“章滢眼里的眼泪终于滚落了一颗下来,低声道:”陛下要看的话,到了未央宫,臣妾给陛下看个够。“

魏宁这次在一旁却小声道:”陛下,奴才曾听说,若是要以血抄经,最为诚心有效的便是用心口附近的血。“

闻言,明帝眸子一震,望着她眼底露出了深深的怜惜,伸手擦了她颊边的泪水,”朕的好珍儿,是朕委屈你了。“难怪她穿的这般的素净,又不肯伺寝,原来是洁身抄经,为母后祈福。”

玉嫔眼看明帝不仅没责怪章滢,反而语气里充满了怜爱和珍惜,不禁气恼,朝着萝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说话。

萝叶看计谋不成功,正担心自己暴露的时候,又接受到玉嫔的眼色,想起今日要是不成,回到停云轩自己也吃不了好果子,索性拼了一拼,便壮着胆子,咬了咬牙道:“珍妃娘娘,可是奴婢经过这里的时候,明明听到了里面发出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再怎么说,大师也是男子,你与他相邀在此,说是抄经书,然那之前传出来的声音,又是什么事?难道这里真的有鬼魅吗?”

明帝的手果然一顿,目光再次幽深了起来。说到底,他再觉得慧空大师料事如神,修身养性,可根本上,慧空还是个男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半夜独处,免不了让人想起一些不能说的事情。

章滢幽幽地道:“陛下,你不相信臣妾吗?”

明帝垂下了眼眸,静然不语。

忽然旁边的慧空看到明帝的神情,岂有不知,天下的男人遇到这个问题,有几个能完全冷静的。他仰天长叹了一声,却是缓缓地道:“既然女施主你硬要怀疑贫僧和珍妃有染,贫僧乃出家之人,无谓人事,可珍妃娘娘乃陛下宠妃,不能受此委屈。今日,贫僧便证其清白吧。”他说罢,又念了一声佛号,“贫僧出生之日,便色戒已空,正是因此,被云游过路的师尊看中,收为徒弟。”

出生之日,便已空色。那就是说,慧空和内侍是一样的了。

魏宁立即使了人,与慧空一起到明月亭里面的一间小隔房去检验,出来的时候,侍卫的脸色已然摆明了一切。

慧空大师缓声道:“世间魍魉鬼魅,皆为人心所生。但愿珍妃娘娘清白可证。”他脸上没有被人知道不能人事的难堪,只有一种慈悲众生的悲哀,让人看了不由的更为相信他。

玉嫔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她根本就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而慧空大师的那句话,很明显是在指她居心不良。到了此时此刻,她究竟要怎么才能洗清楚自己,以免被陛下怪罪呢。想到这里,她那一直高傲的面容,一对美眸便有了慌色,转头对着萝叶一个耳光扇去,“你个贱蹄子,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乱嚼舌根,大师是佛道高人,岂可容你这卑贱之人怀疑!”

萝叶立即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章滢缓缓的一笑,未施粉黛的面容显得有一些苍白,然而在这样的时候,看起来更多的是一种温和如水的素净,然而那双丹凤眼却有一缕寒光停驻,“玉嫔,明月湖离小径不说有百米,起码也有五十米,又有门窗隔音,就算我和大师说话,应该也听不到的,你身边这小宫女倒是眼神犀利啊。幸亏大师是天降真佛,否则的话,我以后可没办法见人了。”

她的神色淡而宁静,玉嫔却听的声音心口一闷,明显她想摆上一局,却被人家借着摆了一把,不仅将她坑了进去,还在明帝面前留下个诚孝的印象,实在是让人不甘心。然而,她人却很快的朝着章滢跪下,声音凄楚委屈道:“陛下,今日是臣妾身边的宫女大意,未曾听清楚,看明白事实,便使得珍妃被冤。”

她也是有心计之人,知道这时候朝着章滢求情,不如朝着明帝,章滢心中定然是恨了她到底的,只有明帝才是她在后宫长久的依赖,只要明帝对她还没得到手,定然不会因为一个宫女的错误来责罚她。

“好了。这件事也不怪你。”明帝皱着眉,转头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萝叶,语气狠绝:“将这个爱乱说话的丫鬟嘴巴里塞炭,塞到她再也说不出话而止!”

萝叶吓了一大跳,连忙求饶,旁边的侍卫已经在她口中塞了破布,将她拖了出去。

玉嫔望着萝叶,心中发颤,转头正对着章滢的目光,又十分内疚道:“珍妃娘娘,此事真的十分抱歉,还望娘娘原谅。”

明帝都开口说不关她的事了,此时再来求自己的原谅!真是做作的可以。章滢冷冷的望着她,这还只是个开始呢,她转过头来望着明帝,却是无谓的摇摇头,“臣妾受点委屈没关系,可是这经书却是白抄了,也浪费了大师修习的时间。”

明帝看了一眼慧空大师,见对方脸色平和,双手合十,显然是没责怪,一派大师风范,心下敬重,让魏宁送他回去,然后将章滢搂在了怀中,虽有岁月痕迹,却仍不失英俊的面容上带着温柔,语气轻和的安慰道:“你的心意没白费,朕知道你的用心了。你个傻珍儿,怎么能用血写经文呢,身体本来就不好,如此不是更为亏损?”

直到这时,章滢才像是受尽委屈,倚靠在明帝的怀中流下了泪水,在人所不见的角落,嘴角却是挂着一抹极淡的笑意。自上次假山后有人偷窥的事情发生后,云卿便怀疑有人总会拿着这件事情来做文章的。当时出宫之时,便给了她一个荷包,说若是真遇见了此事,便将荷包打开,里面的东西有可能帮助到她。

当她解开荷包之后,便看到里面有关于慧空大师的事,心里惊奇之余,立即派了人去宫中将大师请了进来,然后自己便到了明月阁,将玉嫔的人引了去汇报,再拦下安初阳,让他立刻离开明月阁附近,再让大师进来。

其实那银钵中根本就没有抄好的经书,只有两页是她匆忙写好的,其他的都不过是白纸而已。桌上的那些,才是她真正用那个心头血写下来的经书。

不过,她心内对云卿愈加的佩服,这慧空大师竟然都能被云卿拉拢,还能知晓这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的秘密,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她当然不知道,对于慧空大师的一切,云卿上辈子就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了。在赚足了那么多的银钱后,都一直未曾碰过女色,这位神棍大师若不是天阉,才真正奇怪。

待哭了一会,章滢知道差不多了,吸了鼻子抬起脸来,“陛下,此处是湖边,夜间露重湿寒,你还是早点回养心殿歇息吧。”

明帝垂眸望去,只见烛光之中,章滢素颜如玉,水眸含雾,鼻尖带着浅红,别有一番雨后海棠的楚楚之意,心中一阵燥热,拉着她的手道:“朕与你一同回未央宫,好好看看你的伤口。”这就是留宿未央宫了。

玉嫔站在他们的身后,就像是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宫女一般,吞下满心的不忿,强自笑道:“珍妃今日劳累又受惊,陛下定要好好的安慰珍妃娘娘。”

此时的明帝眼中心里都是章滢,又带着一抹内疚,瞟了一眼玉嫔就收回了目光,眷念的道:“玉嫔说的没错,朕一定要好好补偿你。”

补偿?再多的补偿有什么用,金银珠宝,她也不稀罕。想要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可能拥有了。章滢眸子里一黯,借着垂头腼腆的一笑,掩饰了过去,“陛下在身边,珍儿就很满足了。”

完全被无视的玉嫔终于不得不忍气装作大方道:“时辰已经不早,臣妾先告退了。”

“嗯。”明帝低声应了,并没有再说其他的,大概此次之事,他心中多少还是对玉嫔有了点想法,萝叶毕竟是玉嫔身边的人。

玉嫔看着章滢由明帝牵着一起上了肩舆,望着那一行远处的明黄长龙,心头生出无尽的恨意。今日苦心布局,却为她人做了嫁衣,实在是可恨!

安初阳,珍妃,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故意假装来此处引我上钩,我李琼儿发誓,一定要让你们死!

220

花开两枝,各表一头。且说章滢在宫中完胜玉嫔李琼儿,也听到了瑾王妃薨了的事情,因为她是宫妃,无大事不可任意出宫,便托了人送了一份心意。

云卿收到她的礼品,既然这个时候能从宫里使人送礼物来,又观察了来的内侍神情,便知道章滢如今在宫中呆的不错。

如今整个瑾王府都要云卿一人料理,谢氏担心她是新妇,一个人又忙不过来,便将李嬷嬷派到了云卿身边,帮着她打理内院中的琐事。

李嬷嬷跟在谢氏身边多年,从原来的谢府来的,管起下人来,要气势有气势,要规矩有规矩,又有云卿在后头撑腰,一时之间府中被整的井井有条,和瑾王妃在的时候感觉完全不同了。

夜色渐深,云卿在房里拿着名单,“李嬷嬷,还有几批客人?”

李嬷嬷低声道:“接下来还有文官三批,武将两批。”因丧事邀请的宾客名单是根据不同官员的品级,所任的职位,分开日子送帖子去的,故而云卿由此一问。

“嗯。”云卿轻声应了,听着外头的更声,对着李嬷嬷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若不是嬷嬷你在,只怕我一人会忙的晕头转向。”

李嬷嬷是看着云卿长大的,这些天在王府里瞧着她一个人应付里里外外这么多事情,淡艳如云霞的眉目间泛着一丝疲倦之色,担心地道:“老奴倒是无妨,世子妃你这些天辛苦了,天色已晚,你早些歇息吧。”她还是负责内院里的事情,而云卿不仅内事要处理,外头的人员往来,应酬交际一干都不能松懈,换做其他的新妇,倒下去也说不定了,大小姐不愧是她见过最聪明的女孩子了。

云卿此时确实有一些疲惫,轻轻的开口道:“李嬷嬷,你也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忙呢。”

见云卿如此说,李嬷嬷才放心下来,走出去的时候吩咐飞丹去打热水过来。十一月的天越已经是初冬季节,掀开了厚厚的帘子,风就从外头刮进来,屋子里已经烧了炭火,暖烘烘的将那冷意冲淡了不少。

流翠把炭拨了拨,让屋子里烧得更暖一些。飞丹走进来将热水端到她的面前,拧了帕子递给云卿,一面道:“看现在这天气,阴绵绵的,大概过不了多久,又要下雪了。”

屋子里的丫鬟都是扬州过来的,提起下雪已经没了初到天越时的新鲜感,想到又要冷的全身发抖,都不由有些抱怨。

问儿点着小脑袋,眨巴眼睛道:“可不是吗?你瞧,现在就要穿这么厚的衣裳了,到了下起雪来,就要包的更多了,动动手脚都不方便呢。”

云卿细细的擦了脸,将帕子递给飞丹,笑道:“那还不好,问儿包多一点,到时候下雪打雪仗的时候,你站在雪人堆里,也没人能认的出了。”

问儿闻言,雀跃不已,眼睛闪闪亮道:“世子妃,你这主意不错,奴婢下回穿白色的衣裳,混到雪里,到时候那些小丫鬟肯定发现不了。”

她说完,却看到周围人都捂着嘴在那里笑,难道她说错话了吗?脑子一转后,脸色就羞恼了起来,“世子妃,原来你是说问儿长得胖,像个雪球呢!”说罢,还低着头往自己肚子上摸了摸,“也没那么胖啊,怎么能说奴婢是圆的呢?”

这么一说,旁边的人更笑的厉害了,桑若也不禁抿了抿唇,嘴角浮起一点浅淡的笑意。

众人笑闹了一会,终究是晚了,便停了下来,飞丹将水端了下去,流翠替云卿将外裳除去,云卿伸展双臂任她除下,缓缓地问道:“世子什么时候回来?”

“之前让易劲苍来说,要晚一点过来。”将被子里的暖壶取了出来,流翠麻利的让云卿躺上去,换了另外一个暖手炉在她手边。

本来这些贴身事情都是流翠和青莲一起做的,如今换了桑若,她拿剑杀人是一把好手,伺候人却是粗手粗脚,分不清轻重,流翠看了几次后,干脆自己一人承包了所有事。反正伺候云卿她早做习惯了,事儿也不重,桑若好好负责云卿的安危就够了。

将灯点亮,云卿靠在床头拿了本医书阅览,白日里的忙碌让她已经是疲惫不堪,再看了一会书,视线渐渐朦胧,便歪在了床头睡了过去。

当御凤檀回到寻梦居的时,便看到云卿斜靠在枕头上,手中握着一个银雕百合的手炉,地上掉了一本书,显然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看了一眼床头点燃的烛灯,御凤檀明白云卿是在等自己回来,挨不住困意才睡着的,他轻手轻脚的走近了床边,对着一旁惊醒的流翠做了个嘘的手势,摆手让她退出去,这才捡起地上的书,放在床前的小桌上,慢慢地将她手中已经变温的手炉抽出来。

云卿本来就睡得极浅,心中惦记着要等着御凤檀回来,被人这么一触碰,立即睁开眼,睡意朦胧的双眸停驻到面前的人脸上。

窗外的月华,正照在他的脸上,她睁眼便看到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白皙的肌肤如同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如月的瞳子狭长流丽,镶嵌在玉一般的面容上,宛若江上的清风带着梨花的清露芬芳,又有傍晚锦霞的魅惑奢华,像是一个花下的妖精,突然绽放在了眼前。

真是好看的紧啊!

纵使看了这么久,云卿还是会为这张面容所沉醉,难怪京城里传言,瑾王世子新婚这一日,多少少女在香闺里哭红了眼睛,碎断了心肠,暗地里诅咒韵宁郡主,恨她夺去了她们心中最为俊美的世子爷。

在这样朦胧的时刻,望着他,就像在梦里一般,公子绝色,无华自芳。

御凤檀被她痴痴的看着,嘴角便勾了起来,一手抱着他,另一手除了自己的衣裳,钻进温暖的锦被之中,亲了亲云卿的额头,“怎么被子也不盖,就睡在这,也不怕着凉吗?”顺手将被子拉在云卿身上,用自己的怀抱暖了她的身子。

其实屋子里很暖和,流翠知道云卿要看书,炭也烧的很足,云卿依恋的将手环在他精瘦的腰身上,小脸靠着他的肩膀,半眯着眼睛,低声道:“等你等的睡着了。”说着,又用力搂了搂御凤檀腰,蹭了几下。

御凤檀抚摸着她如锦缎一般的墨发,低声笑了出来,唇角慵懒的勾起,又亲了亲她绵一软一滑一腻的面颊,“我今天递了折子给陛下,陛下夺情了,让我不必在家丁忧。”

头顶传来惑人低沉的磁性嗓音,云卿的心也格外的安心起来,“那你接下来还是会很忙了。”若是丁忧的话,这一年就不用上朝了,可是御凤檀才接受京卫营没不到一年,陛下定然是不会同意的,否则这一年的训练也就白费了。

“也不会太忙,只是初冬狩猎马上就要到了,到时候我们是一定会要去的。”御凤檀手指在她圆润的肩膀处细细的摩挲着,怀中的人儿还不时的在她胸口蹭来蹭去,像是要找一处睡着最安稳的地方。一垂头,便看到青丝如锦的女子,长而卷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清影,鼻子微微耸起,像是不太舒服,嘴角也略微有些俏皮的翘起,樱唇如一朵展开的红梅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顿时有一股燥一热从升起,手指也沿着肩膀越滑越下。

“卿卿…你睡着了吗?”御凤檀将她圈在了怀中,搂着芳香袭人的美人儿紧紧的靠着自己,轻轻的啃咬着她的耳朵,低沉的话语有一种特有的磁性,散发着无尽的魅惑。

云卿已经又陷入了半沉半醒的时候,耳朵边有些痒痒,便用力的推了一推,皱起眉头,像是不太喜欢这个骚扰。

御凤檀心底已经蠢一蠢欲一动了,哪里容得了她的拒绝。修长的手指滑过她的脸,停在她的唇上。她的唇很漂亮,粉润的颜色,透着浅浅的光泽,如同一颗成熟的,饱一满的樱一桃,让人看到就想去采一撷。他手指放在她尖尖的下巴上,两年了,当初面颊上的婴儿肥已经褪去,紧一致一细一腻的肌肤勾出完美的鹅蛋脸,她的每一处,都变得那样让人觉得惑一人。

他垂下头,漂亮的薄唇轻轻的覆了上去,有声音从唇齿相接处溢出,“卿卿…卿卿…”

在他粘密的细一吻之下,呼吸越来越急一促的云卿终于在快要窒一息的感觉之中缓缓地睁开了眼,温暖的锦被之中,那股熟悉的檀香味随着体温更加浓郁,即便看不清楚,她也知道这扰得她不能安睡的人是谁,她的衣襟散乱,裙摆已经被掀一了起来,有一股温暖灵一巧的在周一身一揉一抚着,她求饶道:“凤檀,我想睡觉,好困了…”

这话让御凤檀的动作微微一顿,然而也紧紧只是一顿,此时他的火一源已经燃起,哪里会如此放手,俯一下一身在她耳边低喃道:“卿卿,孝期就要来了,你就人心看我这么可怜吗?”

孝期来了,御凤檀就要搬到前院去住,不能再和她同房,对于这个精一力旺一盛的人来说,还真是有一点…云卿心里微微一软,一直细微观察着她的御凤檀勾起薄唇一笑,再不待云卿作何反应,直接就压了下去…

香一侬一软一语,一夜未觉。

第二日,云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痛不已,想起昨晚朦胧间被御凤檀翻来覆去的折腾,暗里咬咬牙,这家伙是准备把接下来一年的全部都做了吗?她摸了摸发酸的腰,明明在使力的人是他,为什么每次累的人却是她呢,这体力上是不是也太不平衡了?!

御凤檀神清气爽的洗漱出来,看到云卿坐在床头,一脸气愤的表情,凤眸里蕴着绵一绵的小火一焰,魅惑的红唇翘起一抹弧度,走过去将她搂在怀中,“卿卿,怎么这么贪睡,看来白天的事务还是让你太累了?”

什么白天的事务!明明是你昨晚索一求一无一度,才让我睡到现在的好吧!一双凤眸瞪着御凤檀,云卿用眼神进行控诉。

御凤檀笑眯眯的从旁边拿起流翠早就准备好的衣物,弯着一双墨眸,“唉,都怪卿卿魅力太大了,我一时忍不住…”

在这一点上,女人永远没有男人的脸皮厚,云卿干脆懒得理他,一边哼哼,一边享受着美男的伺候。

哼,折腾了我一晚,现在也要折腾折腾你。

“不对,不对,这个不是这么系的,要系蜻蜓结才好看…”

御凤檀看着自己系的漂亮蝴蝶结,皱了皱眉头…

“灰色的裙子配青色不好看,换那条素银绣兰花的…”

这不是流翠配好了的吗?怎么又不好看了?虽然接待客人不能穿的失礼,可这是不是有点太挑剔了,御凤檀又皱起好看的眉毛,站起来去衣柜里找…

“这件太薄了,等会穿了出去会冷的…”

望着手上的厚裘衣,御凤檀终于终于抬起了眼眸,到这个时候,还不明白云卿是要报昨晚被他翻来覆去的仇才奇怪了,一双狭眸里露出狡诈如狐的波光,朝着云卿十分勾起薄唇,“卿卿,看来为夫对穿衣不太擅长,不如还是用我拿手的,脱…”

“好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就这么穿了。”不等御凤檀说完,云卿赶紧打断他的话,天拉,这个时候还让他再脱一次,等下客人来了可怎么办,‘瑾王妃’丧期她还不宣一淫,虽然死的是假的,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卿卿真乖,我本来还想说,为夫不擅长穿衣,没穿好的话,干脆脱了让流翠进来给你重新穿一遍呢。”御凤檀将手中的镶白狐毛裘衣披在了云卿的面上,“不过,你说那时间来不及是什么意思?”说完,还销魂的轻嗯了一声,以加重他语气里的疑虑。

云卿望着面前这笑的像狐狸的家伙,气的牙痒痒,好你个御凤檀,你故意耍我是吧…

赶在老婆大人发怒之前,御凤檀搂住云卿,在她额头上亲亲一吻,“好了,再不去就真要迟了,等会晚上我任你罚…”说罢,就牵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云卿走到了院子里。

罚?晚上罚?怎么罚?

那到底是谁罚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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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王妃的丧礼举行到入葬完毕,已经是十一月中旬,马上就迎来了皇家初冬狩猎。

初冬狩猎,自然是在冬日的时候打猎。每当冬季来临,万物完全停止了生长,灌木枯萎,动物们积蓄了一个夏天和秋天的能力,长足了一身肥膘,准备冬眠的时候,就是皇家狩猎之时。

这个时候,既容易追踪猎物,又非繁育季节,不影响动物的繁殖,而且冬天的动物皮毛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又厚又软,最为保暖,是人们最喜欢的保暖皮料。

大雍自开国以来,在位的每一个君王都会进行狩猎的活动,如无意外情况,每年一期,几乎朝中重要官员都会要来参加。而准备的时间,便是以京城下过的第一场雪。时间通常为五天,而随着皇家狩猎,民间的狩猎活动,也会在此之后展开。

因为要在围场住上五天,冬日里要穿的衣物,换洗的衣裳特别多,流翠和飞丹光衣裳就收拾了两个箱子,还是云卿说不要带那么多,毕竟她如今是在守孝,能穿的也就是青,白,黑,三色的衣物了,那些华丽的首饰也只能收起来,头上戴的都是素簪。

御凤檀也一样,不过他的衣物本来就多数是白色,将花纹太过华丽繁复的去掉,也收了一箱子。

天微微亮,云卿就起来梳洗,让流翠去看御凤檀有没有醒来,瑾王妃葬了之后,御凤檀已经收拾了睡到了前院,他身为京卫营的指挥使,并不与云卿同车,穿着银色的盔甲,骑着一头浑身发红的宝马,领着京卫营的护卫队,笔挺俊逸的身子散发着英气,身姿如龙,曦光之下那一身银甲散发出来的光亮,将他俊美的容颜衬托的如同天神一般英武,有着瞬间让人倾心的力量。

“天啦,世子妃,世子太帅了,这是奴婢第一次看到他穿盔甲啊!原来男人穿盔甲这么帅的啊!”流翠睁大了眼睛,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情形,连声赞叹道。

云卿抿唇一笑,视线也落在那人的身上,瞳眸里有着骄傲,“男儿本色,便是戎装战马,血战沙场的时刻,不论多平凡的男人,穿上盔甲,都会比起平日里要多上一种浓浓的男子气慨。”当然,那些不正常的猥琐男人,不算在其中的了。

流翠趴着窗子上,仍然到处扫射着那些穿戎装的俊男,听到云卿的话后,翘了翘嘴,“那也不一定啊,你看易劲苍,穿了也好,没穿也罢,就那呆呆的像个石头一样,怎么看都没世子那种英武不凡的感觉。”

听了她的话,云卿也望去,易劲苍在御凤檀的身后,也是一袭银色盔甲,只是没有了象征指挥使的红璎头盔,酷酷的面容有一种格外的疏冷,立体的五官,方正的下巴让他和盔甲结合在一起,雄一性一味一道十足。就算在御凤檀身边,不及他的夺目耀眼,易劲苍还是有一种属于自己的英俊啊。

流翠虽然性子泼辣,可不会随便去指责人,今日怎么好端端的贬低易劲苍呢。她望着流翠,见她虽然抱怨,目光却是朝着易劲苍那个方向看去,有些发亮的眸子,凤眸微凝,瞬间露出了一抹笑意,看样子,流翠也对某个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注了哟。

如此想来,好似有几次流翠和易劲苍都有些不对头的样子,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有了摩擦了?刚想开口问,便听到外面长号吹响,如穿破天际一般,浑厚隆重。

广场上,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开始朝着目标而去。这次围场规模十分宏大,去年因为朝事耽搁没有进行狩猎,所以今年特别重视,狩猎在一个皇朝,不仅仅是一个活动,更是一个象征,象征着国富民强,臣民的身强力壮,以及丰收强盛。

出行一行人共有千余,拉开了数里的队伍,在官道上蜿蜒前行,首尾相接如同一条长龙。

京城里留下杨阁老,古次辅主持朝政,东太后和德妃身子弱,不能出行,便留下来管理后宫,禁卫军右护卫队留守皇城,安初阳带着左护卫队,以及一干年轻的文臣武将和诸位皇子,以及一干妃嫔们,浩浩荡荡的朝着东山围场而去。

一路上百姓都早已经被护卫队清理,大道上没有任何阻拦,明黄色的步撵,龙凤齐飞的华盖,队列整齐的骁骑,都显示着皇家的威严和无上的天威。

东山围场位于落玉山脉之上,是天越最大的围场,为皇家专属,早在明帝要到来之前,就已经被清空了,方圆五里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以保证陛下和勋贵朝臣的安全。

围场离皇城并不算远,快马加鞭一日两个来回没有问题,所以若有大事发生,并不会阻碍与明帝之间的消息传播。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队伍终于达到了围场。

此处并没有建好的行宫,所有人都是住在扎好的营帐之内,最中间华丽最大的则是明帝的临时行宫。周围按照各自的官级和身份,依次整齐的排列在明黄色帐篷周围。

云卿是第一次随着皇家狩猎,进了自己那一间帐篷后,发现与想象的完全不同。虽然只是一个帐篷,外面看起来相当简单,然而进来之后,里面则五脏俱全,如同一间缩小的卧室一般,装饰精美,被褥齐全,炭火烧的滚热。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桑若进来之后,先是在帐篷周围检查了一圈,方和流翠一起指挥人抬了箱子进来。这一次出来,云卿身边只带了她们两人,所以一切的东西都需要亲自整理。

在欣赏了一圈帐篷之后,云卿刚想歇息一会,外面便有人来找她了。

221

被请进来的人竟然是章滢,云卿见到她,莞尔一笑,“这么快就来了?”

“在帐篷里也没什么事,闷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总不能又坐在里头呆完这五天。”章滢穿了一身霞红色的骑装,脚上踏着鹿皮小靴子,打量了云卿的穿着道:“你换一身衣裳,咱们出去转一转吧。”

瞧着章滢眼底的期盼,云卿知道这一年在宫中的日子,章滢只怕是过的极为不痛快,日日就在那一亩三分地的后宫,对着一群心思莫测的人,所以一到围场就想出去透风,云卿笑了一笑,吩咐流翠拿出早准备好的素白骑装,披了件黑色的貂毛大氅,便同章滢一起出外。

掀开帘子,外面便有北风迎面吹来,好在两人身上都围的厚,此时也不算是最冷。

“都是第一次到这里,咱们也别走的太远了。”云卿看着周围的树木,虽然这里有侍卫守护着,但是毕竟是围场,野兽出没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她和章滢两个人基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要是不小心碰上了,后果不堪设想。

章滢放眼瞧着铺了薄雪的树林,树干光秃秃的,偶尔挂着一两片残叶,像是孤零零的在枝头摆动,似乎不堪重负的想要卸下那最后一点牵扯,却怎么也不能放松,被树枝紧紧的揪住,可怜又无辜。

多像她啊!

章滢提着裙摆,嘴角浮起一朵寂寞的笑意,“去前面看看去,附近哪里会有野兽,这么多人来了,吓都将她们吓跑了。”

云卿左右看了一看,的确也是,整个围场都被侍卫守起来了,打草惊蛇,那些野兽也不会接近这危险喧闹的地方,“我听说,你用心头血给西太后抄祈福的经书,摆了玉嫔一道?”

章滢走了一段话,便觉得有点累了,这么久在宫中,每日里养尊处优,人都娇气了起来,但是她仍然没停,而是沿着道路往前,“她发现我和安初阳之间有些不对了,所以分别派人给我跟安初阳送了信,约在明月亭。”她眸中带着淡淡的嘲讽,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四周,“但是玉嫔没想到,我和他之间可没什么私情。”

这件事云卿大概也听说了一些,再听章滢一说,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细节,“玉嫔就是那一日看到你和安初阳的人了。”

“应该就是她。”章滢避开一个石子,抬起头来望着云卿,“但是那一日在园中差点将我弄到太极池的人,却应该不是她。”

云卿停下,“那是谁?”她顿了一顿,“你进宫这么久,东太后有找过你吗?”

当初章滢入宫,就是东太后在其中动了手脚,既然她想要章滢来做棋子,必然也要有所动作。章滢手指揪着衣袖上的一圈白色貂毛,嗤笑了一声,“请了我两回,每次我也去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话也平淡无奇,她大概也知道拉拢不了我,以后就没什么音讯了。”东太后深居简出,在西太后病倒之后,便被明帝请出来主掌后宫,她手段犀利,然而却并不独揽大权,只有发生大事时,才站出来,其他时间如同以往一样,在慈安宫里向佛念经,不问他事。

是以章滢虽然对她多存怨愤,然而自己入宫时间短,根基并不牢靠,又知道心机比起东太后来,未必能胜得一酬,所以先忍耐了下来。

云卿知道章滢心里最恨的便是设计了她的东太后,但是如今恨也无用,东太后如同一只千年的老乌龟,缩了头在坚硬不拔的龟壳里面,让人无处下手,只能等待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