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的长箭如雨降临,御凤檀手中拿着软鞭,如同长蛇将所有飞到他所在区域的铁箭全部拦下,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五皇子从腰间抽出长剑,也拨开袭来的铁箭,御凤檀便撩铁箭,转头对着易劲苍道,“你快去保护陛下!”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但是能摆出如此大的阵势来袭击,目标十有八九便是明帝!趁着箭雨停下的空隙,御凤檀朝着云卿所在靠后的马车看去。那些刺客弓箭射完,立即便拔出了武器上前,大概是看出御凤檀的装束为护卫首领,立刻就将他包围到了其中。

这些刺客虽然穿着粗布衣裳,然而手中的功夫却不像装束那般毫不起眼,个个身手都算得上好手,一般的侍卫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多一会,便听到许多女子哭嚎与尖叫声。

此时云卿在马车里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厮杀声,还没反应过来,箭只便从车窗处射了进来,扎在了马车车壁之上。桑若眼明手快,早就一把将云卿拉开,坐到了车窗旁边,略微掀开了一角朝外看去。

云卿虽然被吓了一跳,然而经历了人熊袭击之后,她的心性又增强了不少,此时面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沉声问道:“外面有多少人?”

桑若略微估摸了一下,“至少上百,武功都不差!”

“比起你呢?”

“不如我!”桑若转头望着云卿,双眸里流露出久掩的杀气,这一霎那,她不再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婢女,而是一个真正的暗卫。

那就好,桑若的功夫不错,只要坐在马车里,没有铁箭射来,就算有人想进马车,桑若也能守住,就是不知道车夫武功如何…

她想到此处,外面却是传来一声惨叫,车夫明显是被铁箭射中,随后马车就开始颠簸了起来,显然是马匹受惊,拉着车厢想要乱奔。

若是马车疾驰,那受惊的马儿也不知道会将她们拉到哪里去,万一朝着刺客的中央,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云卿当机立断,一把拉住流翠的手,对着桑若道:“跳!”随即,三人便先后滚出了马车,与此同时,马匹拉着车厢朝着密林里跑去,车厢撞在树干之间,发出猛烈的碰撞声!

云卿跌落在白雪之上,抬头看到的便是一片混乱的情形,地上已经倒下了许多被箭射伤的护卫和马夫,周围金铁交加,正是战的激烈。那些平日里端庄的夫人小姐们,此时都吓的惊声尖叫,有那吓得不知所措的,往着刺客的刀下跑去,刑部侍郎女儿黄红便是其中一个,只看那刺客眼中闪着残酷的光芒,见那华衣少女奔来,手中长刀毫不犹豫的斩落,顿时将黄红上半个身子斩成了两段,一线血丝慢慢的沁在她美丽的衣裳之上,身子顺着斜砍的刀痕慢慢的滑落了下来。

黄夫人亲眼看着女儿被斩杀,眼睛一下变得赤红,从地上拾起一把刀就冲上去与刺客拼命,却被刺客反手一下,从右肩膀将手臂生生的切了下来,鲜血溅在白雪之上,宛若一朵朵凄凉的红梅。

处处都是惨叫声,救命声,痛苦声!

来刺杀的刺客,前方一批,后方一批,全部都是心狠手辣,绝不容情之辈,根本就不管,不看是什么身份,但凡见到是生人,全部毫不留情的斩杀!

虽然带出来的侍卫很多,可是大部分都是集中在前面的御驾之前,后方都是大臣的家眷,派出的是一般的侍卫,刺客身手高强,下手又尤为狠毒,侍卫连连退败,人数急减!

桑若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出现了一根铁链,细如手指,然而在她手中威力却非比寻常,一下便卷上了刺客的喉咙,生生将头与身子扯飞,手段之狠,半点都不下于这些刺客。

云卿虽然不喜欢多管闲事,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平日里娇俏的小姐就在眼前香消玉殒,也心有不忍。她心计诡诈,但不是绝情冷血之辈,眼看前方不远处的马车上,梅太傅的孙女梅妤正由身边一个会武功的丫鬟掩护着,偷偷朝着这边而来,却没有看到在她们的左侧,有一个刺客正举起利剑,云卿登时朝着前面跑了几步,捡起地上掉落的长弓,对着那刺客射了一箭!

无奈力道不足,本是瞄准眼睛的,射到了右手手臂上,但是已经足够引起那个丫鬟的注意了。

梅妤一看云卿在此,连忙奔了过来,书香气十足的面容上带着一股平日里难以见到的坚毅,“世子妃,谢谢你出手相救。我身边的丫鬟懂些武功,你与我一起走吧!”

危难之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地,望着她真诚的双眸,云卿摇了摇头,指着后方的桑若道:“我的婢子也会,你不用担心我,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那你呢?”梅妤望着后方的混乱,担忧的问道。

“我还要去找安统领,他受伤了,身边的人也不知道抵抗的住刺客吗?若是他出了事,我没办法面对雪莹!”

云卿和梅妤的关系是京中闺秀里不错的,梅妤知道云卿和安雪莹两人感情十分要好,抬头看了一眼桑若凌厉的身手,随即点头道:“好的,那我就不留在这里拖累你们了!小心点!”她是有心帮忙,但是她身边的丫鬟武功护她一个人还勉勉强强,若是跟着云卿去,说不定还是麻烦。

“你也是!”云卿待梅妤的婢女过来接应她,便朝着压低了嗓子往前走另外一旁走去。那些刺客在桑若手底下吃不了好,也知道不要再硬碰硬,不再去送死。

云卿朝后看了一眼长长的马车,她记得安初阳是在一辆特别大的青蓝色马车里,位置应该在她后方才对,果然见后面有一辆跟她颜色差不多的。那边厮杀的情况比起这边来还要激烈,她咬了咬牙,安初阳在密林内是为了救她和章滢才会受伤的,此时绝对不会丢他在这里自生自灭。

她避开刺客的视线,尽量沿着马车,借着高大的马车来遮掩自己的身形。桑若杀了一个刺客,立刻就跟了上来。见她虽然是一身狐裘锦衣,明明养尊处优的大家夫人模样,可是一双凤眸却镇定无比,犹如雪色之中的明灯,让人望着就觉得异常的美丽。他们密局里的人私下里也会交流,经常想怎么主子就偏生找了一个商人出生的女子做妻子,如今看来,她有些明白主子的选择了。

“世子妃,往这边走。”桑若收敛了心情,冰似的容颜上眸光冷凝,带着云卿避开刺客多的地方。她武功高,不代表就要与人硬拼,能节省一份体力是一分。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血雨伴随冰花四溅,到处都是一片凄惨的景象。不是人人都会像云卿,梅妤这样,身边有懂武功的丫鬟,于是惨剧连连,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免。好在此时朝廷中的人员已经纷纷调集,不再是开始那般纷乱的样子,和刺客也能打个平手,不至于开始那般。云卿她们顺利的摸到了青蓝色的大马车前面。

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好,这辆马车是由侍卫驾车,所以并没有毙命于箭下,甚至马儿也没有受惊。云卿连忙道:“桑若,你去看一下,马车里还有人吗?”不知道安初阳有没有被人转移了。

桑若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一把掀开帘子,旋即点头道:“世子妃,他还在!”

闻言,云卿观察了一下形势,眼下虽然看起来势均力敌,然而侍卫们平日里训练有素,在慌乱过后,渐渐显出整体作战的优势,加之人数比刺客本来就要多上一半,慢慢地定然会占上上风。只要马儿不受惊,安初阳躺在马车里,比在外头还要安全。她想了想,随即道:“桑若,你牵着马,到那边林子去。”

刺客早就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此时里面极为安静,入眼除了雪便没有其他东西。将马牵到树林旁边,系在树干上,一来防止马惊乱跑,二来走的远了,也不会与厮杀之地隔得近,刺客们的目的主要还是在明帝,杀其他的人只是为了分开护卫和武将们的注意力,让前方的刺客能更加容易得手。

就在侍卫渐渐得了上风的时候,却听到刺客发出了尖利的口哨声,四短四长,像是在传递什么讯号。同时,那些正在与侍卫交手的刺客神色变得愈发的紧张,下手更不留情,刀刀必杀,杀完之后便不像开始那样再去追人,而是拼命的往后退。

这般古怪的动作顿时引来了云卿的注意,她凤眸微眯,见到那退后的刺客开从腰间的布包内掏出一个黑乎乎的球状的东西,她猛地想起这是什么东西,心脏狂跳,竭声喊道:“小心,他们有炸药!”

这些人之所以撤退,就是见力不敌,便要用炸药再减弱护卫们的行动力。连忙去马车上拉安初阳,就看刺客开始对着各处丢小型的炸药了。她连忙扑到在地,用手抱住自己的头,紧紧的将身体贴近地面。

轰!

轰!

一声声的爆炸声,炸在雪地之中,薄雪混合硝烟四处飞扬,顿时人的视线全部被拦住,云卿待声音平定了之后再抬头,却看不清周围的一切,这炸药不仅有炸弹的作用,竟然还有着混淆人视线的烟雾,她左右看去,却没有见到流翠的影子,不知道桑若如今如何,又不能大声说话,怕引来那些刺客的注意,只能拾起手边的一把匕首,小心摸索着往前走去。

浓雾之中不时传来金戈交击的声音,显然刺客丢出炸弹之后,又再次袭击,她视线受阻,模模糊糊只能凭着感觉一点点的靠近,低声的喊着,“流翠,你在哪?桑若…”

御凤檀在见到刺客丢下炸弹之时,待炸弹过后,第一时间便是朝着云卿而去,明帝身边五皇子和三皇子还有杨将军在指挥,不会有问题。密烟之下根本看不清人,他就一个个的问过去。这样大的烟雾,若是一时和桑若分开了,以她的身后若是遇见了刺客,那可怎么办!

而那些刺客一个个如同暗地里的鬼魅一般,突然从浓烟里抽出一刀子,对着人刺下,御凤檀头也不回,反手一弹,软件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绕过他的脖子,状若银龙,雪翻腾飞,直接刺入身后欲来偷袭刺客的脖子上,叮的一声,又恢复了直直的剑柄。

这些刺客明显习惯于在浓烟中作战,若不是他耳力好,被那刺客偷袭也不是没有可能。越是如此想,御凤檀越是着急,干脆也不顾自己会被刺客发现,振声大喊:“卿卿…卿卿…”

声音传入到浓烟之中,很快的没入了其中,半天没有得到回应。

云卿则在另外一面,寻找着流翠和桑若两人,以御凤檀的身手,她根本不需要为他担心。随着北风吹来,那些烟雾也渐渐变稀,视线也越来越清晰,云卿这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竟然偏离了主要的官道,而到了两边的侧路旁,谷下奔流的河水之声也越来越清晰。她不知道坡下是何状况,然而那河流却是亲眼见过,水流喘急,若是掉下去可是焦急不已。

她连忙朝着前方走去,离这处远一些,只听前面刀剑相击之声传来,越来越近,竟然是侍卫与刺客厮杀到了此地,她心中焦急,正要再往前绕开这里,便听到其中一人发出一声闷哼,混合着利刃刺入皮肉中的声音,努力辨认,还站立的那人头上带着鲜红头巾,显然是刺客那一方的人。

她连忙悄悄避退,却仍旧引起了那人的注意,转过头来,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液,恶眸在云卿身上上下扫了一圈,辨认出她是朝臣的家眷,立即勾起一抹恶笑,提着刀对着她一步步逼了过来!

“别,别杀我…你要钱,我给你就是…”云卿脸上露出了害怕的神色,一步步的往后退去,口中不断的哀求。

那刺客看到她害怕的样子,哈哈一笑,唾弃道:“钱!杀了你们这群狗官,到时候我们一样有享用不尽的金银珠宝,你的钱,到时候也是我们的——”

最后一句话,戛然而止,因为一根银针已经射在了他的喉头,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变青,随即直直的倒了下去!

早在看到他的时候,云卿就做好了准备,看多了死亡之事,也没有了惧怕,头脑早就冷静无比,然而双方在武力上的区别使她知道不可以硬碰硬,于是面上露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用以麻痹刺客,实际上在等刺客到了计划距离时,就射出银针!

她站到刺客面前,看着他不甘睁大的眼睛,和发紫的面皮,伸手将银针拔了下来,可别让人看出是她下的手。自从人熊袭击后,手镯上的银针就不再是凃麻醉药了,其中一部分云卿全部凃上了剧毒,为了的就是应付面前这种突发的情况。将银针擦干净,收入腰包之中,云卿站起来正要继续去寻找流翠和桑若。

便看到四皇子从薄烟之中渐渐走近,五官也渐渐清晰,刀刻斧凿的面容上挂着一抹讽笑,“沈云卿,你果然还是那么阴毒!”

倒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云卿冷笑道:“四皇子不好好的去保护陛下,却跑来这里说这些冷言冷语,莫非你要让我站在这里任刺客宰杀!”

自刺客出现之后,四皇子马车前的侍卫就全部与刺客厮杀到了一起,他武功高强,根本就不惧这些人,然而被禁足起来,心情不好,干脆就不出手,直到听到了炸弹的声音,才跳出了马车,谁知便发现了浓雾之中一道熟悉的纤细背影,脚下不受控制的跟了过来。

他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趁乱直接将沈云卿杀死的,见她到了河谷边,正欲下手,便看到了刺客过来,便收了手,谁知那刺客还没下手,就被沈云卿用奸计除掉了!这个女人不仅心计诡诈,身上竟然还藏着毒针!他不由懊恼,自己怎么会被这样一个女子吸引了去!

眼看薄烟散去,周围的人,景都清晰了起来,连不远处的人都看的清晰,四皇子心中一紧,幽黑的眸子里射出阴鸷的视线,紧紧的盯着云卿。现在就杀了她吧!杀了她这个让他心神大乱的女子,若不是她,现在自己也用不着被禁足!

既然得不到的,那就让其他人也都得不到罢!

眼看四皇子目露杀机,云卿不由警醒,眼前这个四皇子,与刚才刺客可不同,他已经知晓她的杀手锏,提防住她的动作,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了。

暗里想着如何对付他的办法,瞳仁中却是不露出半点害怕,云卿淡然自若的望着四皇子,淡淡的一笑,“四殿下,你现在要除了我,不就是想趁混乱,无人知晓,让人以为我是被刺客杀死的吗?如此下作的手段,如何是你一个男子,一名皇子所为?”她虽然在说话,心中却在想着如何避开四皇子的袭击,看到后方过来的一人后,眸中掠过一丝狡黠。

四皇子不屑的一笑,眸光复杂的望着她那张在薄雾之中越发雍容美丽的面容,忍下心头忽然而来的一酸,冷然道:“沈云卿,你就不要妄想再拖延时间,他们现在不会望向这边,成王败寇,不管男女,在本皇子的眼底,挡我者就该死!”音落,而身形一提,枉若苍鹰扑向猎物,手掌带起凌厉的烈风,朝着云卿而下。

云卿眼看再退就是河谷底下,不由心中焦急,手中银针再发,被他一卷袖全部拂开,面对高手,这银针根本就像小儿的把戏,根本不值得一提!

就在这时,云卿的目光却一下子亮了起来,露出一分欣喜,对着后方连声喊道:“凤檀…快来救我…”

四皇子闻声身形一阻,望着云卿的瞳眸里带着一丝犹疑,这个女子素来诡计多端,也不知道是不是御凤檀来了,会有这么巧吗?御凤檀不应该在前面保护明帝?但是万一是真的,他若是不收手,以御凤檀的性格,从后方一剑刺过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那他到时候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地了!

不过瞬间,四皇子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还是觉得云卿在说谎!毕竟刚才他已经亲眼看到了她的狡诈,身形又猛然快速了起来!

云卿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四殿下,这次可是你自己太多疑了!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射入了四皇子的背心,顿时使他气血一滞,还来不及转身,一道银链紧随而来,宛若蛇形,蜿蜒而上,瞬间缠在他腰间,猛力将他往后一拉!四皇子猝不及防的被一下子拉的身形猛坠,跌翻在了地上,他反手用力拔出冷箭,然那银链缠在身上,趁机倏地从腰间缠上他的脖子,一股劲力震来,顿时狠狠绞紧,致人气力不接!

“世子妃,快过来!”桑若手中丝毫不敢松懈,紧紧的发力,一面赶紧让云卿到自己的身边来。

见她面色浮白,云卿知道四皇子与御凤檀身手相差不大,以桑若一人必定难以坚持,不可在此耗费她心神,连忙提脚就跑,殊不知四皇子双手紧紧扣住银链,猛然看到云卿从面前逃开,想着方才受她欺骗才遭人袭击,心中郁恨爆发,内力一震,生生将银链震断,飞身一扑,一把将云卿扑倒,两人顺势朝着低谷滚去。云卿大急,顺手摸起手边的石头,对着身后人一下砸了过去,将四皇子打的额头破裂,趁着他手上力气减小,连忙挣脱掣肘。

四皇子被那突然一下砸的面前一晕,身形就势往后一滚,也不知道那冷箭上凃了什么,他全身无力,陡然间想起下面是一片湍急的奔流,半身已经悬空,咬紧牙根,一把抽出腰带卷住女子的脚踝,狠力一拖,拉着她一起往河谷坠去。

“沈云卿!要死,你也要陪着我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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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突然被他一拽,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前栽倒,巨大的坠力拖曳之下,桑若都来不及出手,飞身一扑,想要握住云卿伸出来的手,最后只剩下一片空无,眼睁睁看着两人跌落在下谷之地,然后消失在谷中密密的枯草丛与白烟之中。

“世子妃!”桑若竭声大喊,换来的只有河流在谷底传来的回荡声。桑若咬咬牙,对着下面便要跳去,却被突然生出的一只手紧紧扣住,那手修长白皙,美得如同放在架上的精美玉器,却有着决然不同的力道,迷迷层层的白烟之中,御凤檀俊魅的脸孔显得狰狞而邪佞,双眸如同寒月侵蚀,望着桑若道:“她人呢?”

这个她,自然是指的云卿。

桑若望着他,脸色煞白,双眸充满了惊恐,指着河谷道:“世子妃被四皇子拉下去了!”

御凤檀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像是心脏处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一般,他冲到了河谷前,向下张望,今日白雪茫茫,迷烟笼罩,而河谷两边枯草长密,一片黄白之中,只能听到隆隆的水声,哪里还看得到云卿的半点身影!

他转过身来,宽大袖袍在风中猎猎飞舞,谁也看不到他握紧的拳头攒得死紧,面色朝着桑若漫不经心的一扫,然而那狭长奢丽的眉眼间露出的骇然之气,生生将在他身周的枯枝震得粉碎,“让密局所有的人下去找,就算把河水抽干了,也要给我把人找回来!”

密局是一个极为隐秘的组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大面积的暴露在人前的。就算桑若桑青他们,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分组,这一次为了找世子妃全部调出,可见主子的心情是多么的阴郁。

当初派她来,便是让她保护世子妃的,如今竟让人在她眼前被人拖下了山崖,明显这保护的职责她没有尽到!桑若顿时跪下,“主子,是属下保护不周!”说罢,从脚上拔出一把短剑对着心口刺去,只见一物隔空而来,她虎口震的一麻,短剑顿时坠落在地。

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一空,御凤檀已如一朵云彩,银色的身影淹没在如丝似缕的烟雾之中,只有风中传来一人慢慢地,阴森的嗓音,“要死,也等找到她,我不想浪费任何一个人力!”

——人物地点分割线——

云卿被四皇子拉着,整个人没有半点着力点,不受控制的直往下掉,这河谷两旁倒是不怕,枯草重重,除了坡势太陡,也没有其他的大石陡立,可下面的河流却不是一般的的凶猛,重重的跌入了其中之后,她心中呜呼道,要是能将四皇子浸死在这水里,这一世重生倒也没有白来,至少沈家还是去除了一个大大的威胁…接着,四面八方的水卷过来,她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再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龙河的一处,不知何时被冲上来一男一女,男的手中紧紧拽着一根腰带,就算是昏迷之中也不放手,而女的腰间缠着的正是他手中握着的那一根腰带,躺在离他的不远处。一阵寒风吹来,男的动了动,似乎是打了个冷颤,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全身一股沁到骨子去的寒意冷得人骨头生疼。

四皇子张开嘴,呼了一口气,热气遇到了冷空气,顿时成了白色的雾,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手心里却还有一点僵硬的感觉,摸了摸,感官又有些迟钝,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干脆躺着不动,让身上的伤口可以好好的歇息一下,顺便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余光掠过一处时,全身血液猛然地加快。

那一袭素白绣银莲的长裙,是那样的熟悉,雪夜里已经蒙上了一层冷霜的面容,依旧不减国色天香之色,这不是沈云卿吗?难道他拉了她下来,两人才冲到了一个地方。

好,好,好!四皇子因为愤怒而变得暖和的身子缓缓的动了起来,他艰难的用手撑起身子,背上的箭伤拉扯的疼痛不已,他咬了咬牙,忍痛坐了起来,一双冷森的眼眸目光里泛着极度阴鸷的光芒。这个狠毒又狡猾的女人,他一定要过去看看她死了没!

低头望着手中的腰带,四皇子皱起眉头,往旁边一扔,朝着左侧下方的云卿走去,她的发丝已被河流冲散,披散在脑后,素白的长裙裙摆撒开,虽然唇色淡白,海藻一般长发包裹着她,那种素淡给她添加了一层洁净的光华,整个人更像是从河中出来的水妖,光是闭上眼睛,那长卷的睫羽就像能勾走人的心神。

他伸出手来放在云卿的鼻下,那呼吸虽然十分的缓慢微弱,但是人还是活着的。

他想了一想,既然掉下来都没死,还在一块,那就是上天让他亲手杀了沈云卿!他举起掌来,准备狠狠的一掌拍下去,却发现怎么没有办法聚起内力,就是抬手,身上也传来一阵阵剧痛。

看来摔下来的时候撞到了骨头,肩膀受了伤,他想了想,从周围摸了一个稍大的石头,握在左手中,反正她也没气了,只要再砸几下,便是在这里一边流血一边受冻,不到半个时辰也会死了!

可当手要行动的时候,望着面前人儿,却怎么也下不了手。那种复杂交错的感觉,就如同在林子里看到她要被人熊抓到的时候是一样的。

是这张脸,一定是因为这张脸,所以自己才会被她迷惑,就算心里此时恨极了她,他看到这张脸,也没有办法逼自己下手。

四皇子丢下石头,手指在河边的软泥上乱抠了一块出来,只要把她的脸凃得丑陋不堪,自己一定不会再下不了手了!到时候一下砸下去再丢到河中,连尸体都找不到!可是握着手中一团软泥,四皇子突然一下又无比的泄气,他到底在做什么!什么时候他御宸轩杀一个人,会变得这么犹豫,还要用这么可笑的理由了!他厌恶的甩手,也不知道是想要甩掉软泥,还是要甩掉心中乱糟糟的思绪。

寒冬腊月的冷风一吹,四皇子好似清醒了许多,他坐在女子的身旁,望着她,一动不动的似在想着什么,线条冷硬的面容因为低气温变得更加的冷酷。

就在这时,女子突然慢慢的睁开眼睛,一双凤眸里如同夏夜的星光,灼灼的望着坐在面前的男子,四皇子以为彻底昏迷的女子醒来,心里一惊中又夹杂了一点喜悦,直到看到女子慢慢的坐起来,淡色的菱唇里吐出一句让人始料不及的话,“四殿下怎么不杀了我?”

四皇子十分确定,在沈云卿睁开眼睛的时候,他身上的杀意早就已经收敛了,全身的动作也完全收敛,根本就没有半点要泄露杀人意图的气息,沈云卿却在此时问出这句话,他眼眸微微一眯,黑色的瞳仁透出凌厉的光亮,薄唇里吐出锋利的话语,“你从一开始就是醒来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刚才的一切。

云卿淡淡的睨了四皇子一眼,“比四殿下早醒来一点而已,所幸看到了四殿下对我的杀意。”她慢慢地说着,看似不经意,然而眸光却丝毫没有偏离,一直在观察着四皇子的一举一动。

如此戒心,自然也逃不过四皇子的目光,他想要冷笑,因为冷而使全身肌肉僵硬,最后只是动动唇畔,盯着云卿的眸光复杂,“所以说,你一开始就故意躺在这里,假装没有醒过来,就是要诱我出手,到时候你好出其不备!”

“殿下真是想得太多,看谁都是阴谋家。你起来的时候,难道不觉得浑身僵硬疼痛,而需要躺下来缓一缓身上的疼痛,才能站起来吗?”云卿冷笑了一声,四皇子说的没错,她是比四皇子先醒过来,因为她没受箭伤,也没有被人暗算,但是从坡上滚上来,冲入河中,身上早就撞得青紫肿痛,她醒来的时候,全身已被冻的僵硬,不得不平息一下痛楚,才爬起来。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四皇子也醒了过来,两人实力上的巨大差别,以及敌对的状态不得不使云卿谨慎起来,她干脆装作没有醒过来,反正冬日里被河水浸泡的人,气息体温都偏低,四皇子又受了重伤,难以察觉人的气息微妙变化。

如果四皇子刚才要对她下手,那么她定然会突然一下起来,将手心里握着的毒针刺入他的手中,身手不如人,就只有靠出奇制胜了。只是最后四皇子到底没对她下手,反而让她心里存了疑虑,长时间的等待也让她身体更冷,冻伤了反而不利于她行动,所以她索性醒了过来。

“我是很想杀了你,没想到你命好,在河中都没死掉,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是哪,也不知晓你我在河中流了多长时间,多长距离,我受了伤,若是不医治,很难行动,你懂医术,所以留着你。”四皇子眼中盘着血丝,两道剑眉皱紧,盯着云卿,似乎要看出一个所以然来,她很狡猾,他一直都知道,可什么时候都能如此狡猾冷静的女子,实在是时间少见,刚才若是他不犹豫,一下子出手,如今只怕也是躺在这里的一具死尸了。

既然那个时候她没有下手,那么她必定也有所考虑,不能谈合作,那就谈交易。

“噢,殿下怎么就觉得我会救你,而不是趁机杀了你?”云卿缓缓地站起来,她刚才已经摸过自己全身,除了大腿这撞得有些厉害,骨头可能有点伤害,只能慢慢的走,其他的都是皮肉伤,若是还躺着不活动的话,她不被四皇子杀死,也会冻死的,她连忙对着手哈气,用手心不断搓着有些僵硬的四肢。

这样寒冷的天气已经足够她冷的牙根发颤了,还要提防一个时时会发作的男人,绝对不是件轻松活。

四皇子看了看她不断搓动的雪白小手,皱着眉慢慢的站起来,“因为这林子里有野兽,你对付不了他们。”他微弓了身子,忍住背上和肩膀上传来的剧痛,提声问道:“你身上有火石吗?”

凤眸里带着一抹氤氲模糊的光亮,云卿扫视了一眼周围。

这里像是一处河中湖的小岛,前面河流淌过,水量大声音响,抬眼望去,目光尽头偶尔看到纤细的植物,距离绝对不近。而这处小岛上面也长满了大树,透着一股森林的阴凉。看那树木大小高度,起码也有十年以上光景。只怕这小岛面积还不小。

四皇子说的没错,这林子树木茂盛,很可能也有野兽,她本来力气又小,腿还受了伤,又冷得很,若是遇见了猛兽,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而四皇子,若是得不到及时的医治,那箭伤溃烂,很容易发烧昏迷。所以他们都必须要合作,以便活到有人来找到他们,或者找出生出的时间来。

云卿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有的。”

四皇子睨了一眼云卿,似是没有想到她身上会带这种东西,眸中透出些奇怪的笑意,却是没说话,转身朝着林子里走去,“我去前面捡点柴火,你找个避风的地方,用石头干草铺一下地面。”

知道四皇子是笑她一个世子妃还带了火石在身上,实在是难以想象。可是说来也巧,她平日里除了银针和药物,很少会带其他东西,这火石正是昨天十公主到小温泉去泡澡后留下来的,云卿看到了就顺手收起来,放在荷包里。那时候十公主大概是准备半夜探险,所以带了这样东西,哪想小温泉里有天然发光的矿石,结果十公主没用上,如今给云卿用上了。

四下寻找,云卿看到靠林子近处有一个两面有大石,一面是大树的位置,天然形成一个三面挡风的小窝,便慢慢地走过去,一路上捡了些干草,小树枝,铺在泥土的上面。

四皇子回来的时候,左手提了一捆干柴,虽然下雪,但是林子茂密的地方,还是比较干燥的,他将柴放下来,看了一眼云卿铺的地方,过去弄结实了一点,又选了细干的树枝出来,“把火石给我。”他每年随着明帝来狩猎,生火烧柴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养尊处优的皇子也会做了。

云卿看他一直耷拉无力的右臂,怀疑道;“你行吗?”

四皇子脸色一沉,咬牙道:“当然行!把火石给我!”

看他那脸色黑沉的样子,云卿突然想起御凤檀说的一句话,不要怀疑的问男人“行不行?”,哪个男人都不喜欢听这句话的,因为这质疑了男人的威严。难道四皇子也是不能听这句话?所以脸色才变了的。看来不管多冷酷,多无赖的男人都不喜欢听这句话…

“你看,我单手也可以!”四皇子咬牙切齿的话一下将云卿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才猛然发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东西,大概是体温降低了,人的思维也不能集中,变得涣散了起来,连忙抠了一下手心,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果然面前的小枯枝已经火苗在跳动,虽然还没感觉到瞬间温暖,可是看着那橘黄的色泽,好似温暖一下就侵袭了过来。

等火已经生好,夜色已经很深了,林子深处偶尔有一两声怪叫传来,云卿望了一眼四皇子,看他依旧沉着脸,垂着肩膀,线条冷硬的面容在火光中也并没有显得柔和,那额头上的汗珠反而是更明显。目光落到那僵硬的肩膀上,云卿知道他在忍着伤痛。

既然说好了两个人在岛上的时候为了生存相互交易,云卿也不是个矫情的人,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靠四皇子来驱除野兽,虽然她内心是巴不得四皇子干脆死在此处也算了,可是她不想陪着他在这“殉情”,想了想,对着四皇子道:“火生好了,我给你看下伤口吧。”

四皇子大概很早就想说这句话了,碍于他皇家高贵的身份和那冷酷不求人的性格,一直没有开口。听到云卿的话后,抬头看了看她,将手中的拨火棍放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去,用左手将上衣中衣都一同拉了下来,露出古铜色背部上的箭伤。

云卿站到他身旁借着火光看那伤口,经过河水浸泡,伤口发白,已经有了发炎灌脓的趋势。看那伤口的深度,桑若当时下手一定很狠,箭头足足进去有大半,可以看到里面的红肉,隐隐还有一点药物留下的痕迹。她想了想,当时四皇子受了一箭后,动作明显变得迟缓,那箭上一定是抹了麻药,而漂流了这么长时间,麻药应该失去了效果。她从腰间掏出一瓶药粉来,她将平常可能要用到的止痛药,金创药,消炎药都带在身旁,而装药物都是用特质的瓶子装好,就算在河中浸泡十天,也不会漏了水进去,此时药粉也很干燥,没有半点变质。

“用我的。”正要洒上去的时候,四皇子从前面递了一瓶金创药过来,云卿扯了扯嘴唇,果然都是相互防着,谁心底其实都不信任谁啊,也好,给她节省一瓶子药,云卿接过他的,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现在学医三年,已经能够通过单纯的闻来辨认绝大多数的药物了,这瓶药正是皇族特享的,把药粉都洒在箭伤上后,她顺手扯过旁边一件白色的里衣,皇家人穿的贴身物品,都是极软极舒服的丝制成的,此时用力一扯,便如同纸张一样,变成一条条的了。

她的手从胸口绕过,那滑腻的手指从肌肤上滑过,四皇子全身猛然的一紧,微弓的身子陡然变得笔直,一股热一力从下而上,与疼痛混杂在一起,如同有人在心头使劲的挠痒,却没有挠到重点。

他手指微微的紧了紧,这个时候,他还有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不符合此时此景了。这么多年,不是没有女子费劲心思勾引过他,就是安玉莹也想过很多撩一人大胆的方法让他起兴致,那些方法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可是他始终都是淡淡的,奉了父命娶了安玉莹也不过是敷衍一下了事,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因为一个女子的手指的滑过,而产生无法扼制的冲动。

寒风从了脸颊过,雪花从上面飘,怎么都看不出一点旖旎的情思来。

若是以前,云卿也许不知道四皇子那忽然绷紧的肌肉是怎么回事,但是经过御凤檀细心“照顾”了半年,她已经不是对这方面无知的人儿。受伤这么重,还能想那些,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云卿不由抿紧唇,手指故意用力的在箭伤上加大力道一按,看四皇子身子往上一动,像是想要窜跳起来又忍着坐去,这才满意的暗哼了一声。目光扫过周围黑漆漆的林子,和雪夜里泛着黄色光芒的江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腰间掏出银针来。

四皇子警醒的避开,“你要做什么?”针灸这种东西,就算不知道用,也晓得并不是随便能使用的。特别是施针的还是与他一样各怀鬼胎的人。

见他如此,云卿一副恼火的样子,没好气道:“你伤口发炎,又冷了许久,体质下降,我给你针灸一下,以免你发起高烧来,不仅退不了野兽,反而连累我!”

四皇子其实已经注意到自己的体温有些偏高,整个人时冷时热的,湿漉漉的衣裳粘在身上,寒气更加贴紧肌肤,从毛孔钻入血脉之中,他抬手摸了摸额头,入手有些发烫。气温一时半会是不会转暖的,就算有火堆,也很容易发烧。

望着云卿一脸不悦的要收起银针,四皇子觉得自己太多疑了,到这个时候,她还能怎样?把他弄残废了,她也讨不了好。这林中有猛兽,并不是他编排出来的,以沈云卿的聪明,定然也能察觉到。

得到了四皇子的同意,云卿不甘不愿的重新拿出了银针,让四皇子趴在大石上,放松全身。针插入穴道里的力道不轻不重,除了微微的刺痛以外,并没有什么不适,待到结束之后,四皇子感觉全身血脉更加通畅,开始还有些隐隐发痛的箭伤现在也没有感觉了。

“你医术不错。”四皇子中肯的夸赞道。

“不然你也不会让我帮你施针了。”云卿无所谓的挑了挑眉头,嘴角扬起一抹诡谲的弧度,当初人熊袭击的时候,四皇子是站在一旁看她为安初阳处理伤口,施针止血的,若不是如此,他会冒然答应让她施针吗?

处理好了背后的伤,还有肩膀处的,云卿在四皇子的臂膀处检查了一番后,确定道:“肩胛骨骨折,你大概是撞上了河中礁石,这地方一般是很难骨折的。”

“严重吗?”肩膀受伤,特别是右肩,对于四皇子来说很重要,所以他略微有些紧张的问道。

“问题不大。”云卿说着,便将开始撕开的那件里衣做了一个三角巾,然后让四皇子穿上另外两件衣裳,再让他将前臂屈曲,包扎了之后,在他颈后系好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云卿欣赏着自己的作品,望着背后有蝴蝶结的四皇子又有些想笑,长呼了一口气,坐在了石头上。这也算是没违背师傅所说的话,汶老太爷的弟子,逢御家人必救。

四皇子默默的转过头来,望着她那张在火光里红润了许多的小脸,那双灵活的凤眸里跳跃的火光充满了灵性,初时他也与其他人一样,认为她是商家的女儿,左不过是漂亮一些,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她在他的眼底就变得越来越不同,大概是那一日在临江楼上她挡下一箭开始,他就讨厌她的存在,因为她坏了他的计划,然而接着,她的出现,却是一次又一次让他的处境和情况变得更加的糟糕,直到这一次狩猎,父皇让他禁足。

也许就是因为这份特殊,才吸引他的。让他一点点的沦陷,一点点的落入叫沈云卿的这一种毒里面,愈恨愈爱,愈爱愈恨。

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等到他发现自己这份情感的时候,已经深得让他自己都不敢去承认了。

云卿在烘烤着身上的衣物,这里又没有什么换洗的衣服,脱下来烤只会更冷,所以只有穿在身上把自己当作架子了。本来她是想要无视的,可四皇子的视线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任谁被一个人不动的盯了一刻钟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的,她转过头来,语气颇有些不善,“殿下,你不休息,那我就先休息了,你看好火,不要灭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要说那些假客气的话了,双方对对方都清清楚楚的,虚情假意这种东西还是留在人多的时候吧。

见衣裳烤的差不多了,云卿又累又饿,向火堆靠近了一点,用枯草铺了一人长的软垫,不过多时就缓缓的进入了睡梦之中。

四皇子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僵硬的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这个时候她倒是格外放心了,就这么睡在自己的面前,就不怕他有什么想法吗?刚才他才有点反应,就被她报复性的痛戳伤口。这个女人,他真的是看不懂。

脑海里不知怎么浮现出来她和御凤檀一起时那种娇羞又带点刁蛮的模样,水眸里无限情意,软绵绵的让人心醉,篝火晚宴时,他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众人的面前,她的柔情蜜语,御凤檀的体贴入怀,都像是把钝锯在割他的心,所以他不停的喝酒,喝了很多的酒,似乎喝醉了一切就能改变,酒精烧着他的喉咙,却掩不了心口的涩意,一直到最后,连一向酒量不错的他,都喝醉了,直到魏宁来宣召,他才发现大事不好…

可那时候,他是很生气,更气的却是又被她设计了一次,又偏偏是她!

抬头从枯枝望出去,天空一片黑沉沉的,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周围许多的声音,却唯独没有人声,这里像是与世隔绝的一块。四皇子捡起披风准备披上,又看了一眼缩在一团的云卿,蹲下来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看着她睡着时温婉柔和的面容,那双眼睛再也不会总是藏着一股憎恨的望着他。

其实这样也不错,此时的她就像是属于他的,没有御凤檀,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两人。他伸出手来,在她的发上轻轻的抚着,人都说,有着柔软发丝的人,心肠一定会很软,为何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那样的硬心肠。虽然他曾屡次陷害她,想要将沈家掀开,找出那件东西来,可若是她嫁给他,一切就会不同了。

想到这里,他情难自禁的低下头,想要去亲吻她那粉红的唇瓣,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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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情难自禁的低下头,想要去亲吻她那粉红的唇瓣,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不会反抗,也不会挣扎。他能感觉到她是真正的睡着了,在河里飘了这么久,其实他也很累,可看到此时熟睡中的她,他又不想睡了。

然而当嘴唇刚刚接触到软滑却冰冷的脸颊时,林中传来的夜鸦声刺破雪空,四皇子的眼中又猛然亮起两道森然的光,随即像看到鬼一般,飞快的远离了软腻的肌肤,眸子里倒映着面前熟睡的人儿。

不,不,他刚才在想什么,他在想这样也好…这里是什么地方,荒河野岛,远离人烟,和他理想里的一切都完全不同,他怎么会就在这里也很好呢!他要的不单单是她,除了她,他要的还是繁花似锦的天下,那蟠龙卧凤的宝座!低头望着云卿恬美的睡脸,四皇子目光深沉而抑郁,总有一天,他要让沈云卿仰视着他,后悔没有成为他的女人,他将会拥有御凤檀没有拥有的一切,要让御凤檀对他俯首称臣!

四皇子方才一瞬间柔软的心肠顿时被野心覆盖,他将披风覆在云卿的身上盖好,然后将柴火添的更大一些,再站起来朝着小岛的周围走去。

他不能一直呆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那些人就会以为他死了,到时候真正一切都再没有机会改变了。

站在小岛的旁边,他朝着四周望去,看这里的宽度和广度,此处应该还是龙江的主干之上,龙江是大雍的第二大河流,从北边雪山而生,到东边注入海河,水流充沛,是属于大运河之外的,另外水上运输的河流。不知道这几日有没有船只会往这里来,眼下还没进入严冬,河水暂时没有冰封,说不定会有人出船的。

他想了想,此时离天亮最多也就一两个时辰了,从身上撕下一大块白色的长布,绑在前排的最醒目的树干上,若是有船只来,也许会看到布条,而想到岛上有人求救的。

正待他转身朝着火堆走的时候,却听到林子里有一些悉悉的不正常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地靠近火堆,那些东西大小有点像猎犬,但是更为比起猎犬来更小一些,嘴巴略尖,耳朵竖起,有一条蓬毛长尾,眸子在林间闪着绿光!

是豺!

而且数量起码在十头以上,四皇子顿时全身吓出了一身冷汗,世人总说豺狼,豺狼,其实豺和狼是两种生物,狼之凶猛已是人人文名,殊不知豺也丝毫不逊色于它,虽然豺的攻击力不如狼,但是它们比狼更加坚韧,配合的更好,林中之王老虎的克星便是豺,足以看出它的凶残。

它们嗅觉灵敏,定然是发现了人的气息,慢慢的走过来的,若是平日里,以四皇子的武功,配合利剑,十几头豺狼他也不会放在眼底,可是如今他肩膀,背部都受了重伤,身体又没有足够的能量,与这些配合度相当高的豺对战,只怕是难以获得胜利。

动物本来是很怕火的,而这些豺狼却仍然坚持靠近,可见它们一定是饿的厉害了,比起平日里,它们更为凶残…

四皇子第一个反应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可是刚刚走了一步,他又顿住了,目光朝着火光处望去,他走了,沈云卿就真的是完了,四皇子低头看了一眼受伤的绷带,他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就算这时候离开也没什么大碍,等沈云卿死了,他再去生火等救援…

最后,他还是挑了一根质地坚硬,头部尖锐的木棍握在手上,冷硬的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狠狠的对着自己道:沈云卿死了,这些豺到时候还会要围攻他的,要是那时候受伤了,可就真的是没有救了!所以他还是去把她救出来好了,等到时候来人找到他们的时候…

坚定了想法,四皇子就朝着原地走去…

而云卿本来在睡梦之中,梦到了她正在河边洗手,抬头远远看到一艘船来,船头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袭银色的大氅,身姿气场,修立如月,正对着她招手。

她欣喜若狂的站起来,一边跑一边对着那人大喊:“凤檀,凤檀,我在这里…”

御凤檀也站在船头摇手喊卿卿,我来接你了,眼看那船朝着小岛驶来,突然一下,周围的水都变成了火,将她包围在里面,她热的无处可逃,到处寻找缺口,却始终没有找到,不仅如此,就连御凤檀也消失不见了,她想要出去看一看究竟,猛然一股火焰窜了上来,将她卷了进去,烧的她…

云卿睁开眼睛,手臂上就传来了灼痛,她转头看去,眸子立即一缩,跳起来用手扑着袖子上的火焰。一连扑了十几下,才扑灭了火。大概是因为睡得太冷,人就不由自主的往火源靠去,结果,暖是取了,火也惹上身了。

她揉了揉滚烫的手臂,难怪会梦见到处都是火,这正被烧着呢,还好她醒来的快,不然的话手都会被烧坏。目光落到地上的那件披风上,云卿左右看了看,四皇子去哪了?一边摸着手臂,云卿站了起来,往四面放眼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她差点吓得叫了起来,声音已经跑到了喉咙中,被她生生硬吞了下去!

大概十米远处,有二十余盏绿幽幽的光飘荡在林子的中间,以一种缓慢的速度慢慢的接近她所在的位置,那是什么?是鬼火吗?云卿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再认真的朝着鬼火所在的方向看去。

不对,那不是鬼火,是动物的眼睛!看那体型,应该是豺狼一类的生物,她微微的往后退了一步,却听到后面有声音,她立即转头,抬手,却被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肘,“不要出声,看看一共有多少头豺!”

原来是四皇子,云卿这才将准备按下暗器的手指放下,睨了一眼他,看样子他刚才是到林子外观察环境去了,也不知道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不过现在,显然还是对付这一群豺比较重要,她本想问问四皇子还有什么防身武器吗,当看到他手上的木棒时,没有再问,而是蹲下来,翻检刚才那堆柴火,一边开口道:“有没有办法对付它们?”

四皇子目光紧紧盯着豺的举动,口中低声回答,“杀了它们!”随着豺越来越近,四皇子已经看到这批豺的肚子都瘪瘪的,穷凶恶极的豺不将猎物猎杀,是绝对不会后退的。

他观察了一阵子,转头对着云卿道:“选一些大的柴火扎成火把给我!”

动物怕火的原理云卿还是知道的,这次参加围猎她也知道了不少打猎的知识,虽然手上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人是有潜能的,目前这种紧迫的情况,便是逼出一个人潜力的时候,她将五六根柴棍用力系紧,打了个死结,递给了四皇子。

他接过以后,掂量了一下,翘了一下嘴角,带着赞美地说道:“扎的挺紧,你在这儿不要出来,我去对付它们!”

云卿一把拉住他,“你肩胛骨有伤,现在出去被豺包围了会被咬死的,不如在这里,有石头掩护,至少有两个方向你可以不用分心。”这个时候,就是需要合作,再因为敌对仇恨而互相猜忌,反而死的快。刚才四皇子明明可以不过来的,可他过来了,就证明他是诚心合作的。云卿自然也不想死在这里,凭她一个人,没办法活下来。

四皇子扫了一眼拉着自己袖子的素手,声音低沉中带着一丝无奈,“若是等它们到了这里,你也会被列为攻击对象,到时候我还要分心来保护你。不如我去将它们的注意力引开。”他指了一下右边巨石的前面,“我就站在这里,若是没有火,你随时扔火过来,另外,若是有豺过来了,你自己守好这个缺口!”

说完,他就朝着巨石的方向冲了过去,而那些一直在慢慢潜伏的豺,一看到四皇子,立即就嚎叫了起来,一只只全部都朝着他扑了过去。

四皇子右臂的三角巾早就扯了下来,此时右手持着火把,左手拿着尖利的木棍,回头对着最先扑过来的豺大力击过去,生生将那豺的脑袋打开,脑浆和血液一起流下,直直的跌落了地上,血腥之气开始弥漫在林间。豺见他出手凶猛,狠毒,也不由的停下了向前的步伐,慢慢的围成一个半圆,以巨石为基点,将四皇子包围了起来。

小而发亮的眼睛里透出贪婪的目光,一只只齿牙咧嘴的观察着四皇子,像是在琢磨他身上的那一块比较好下手。

豺最喜欢前后左右一齐进攻,抓瞎猎物的眼睛,咬掉耳朵,鼻子,嘴唇之后再撕开肚子吃内脏,对付大型的猛兽时,就从最柔软的肛部下手。四皇子背靠着巨石,实际上却是在喘息,刚才左手发力,都有些吃力,还好那一下太过勇猛,将这批畜生吓住了。他微微的动了动右手,若是能用右手的话,就要好多了。

像是看出四皇子体力不行,豺中的一只领头的忽然几声怪嚎,数只豺一拥而上,朝着四皇子扑去。云卿手里持着木棍,从石头的缝隙里看到此景,简直不亚于那一日见到人熊。

只看四皇子手中木棍忽然改为横卧,右手挥舞火把,炙热的火焰烧焦了两只豺狼的皮毛,木棍直直的插入一头豺的腹部,再提腿将一头踢开撞到了树上,顿时又死了两头,四皇子是为了节省体力,所以每一次出手都是尽力一击致命,然而他这样的举动也激发了豺的凶性,眼看同伴受伤致残,眼前的猎物还如此凶悍,便又有四头豺一起扑上。

他这次始料不及,只击退了其中三只,眼看有一只已经朝着脸颊而来,他已经做好了被咬的准备,可是那豺却突然停顿了下来,身子跌落在地上,拼命哀嚎了两声,口吐紫血歪头死去。他淡淡的一笑,擦了一下满脸的血迹,“很好。”

云卿收回手镯,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虽然是做暗地里伤人的“小人”,可如今也只有如此了,只要四皇子再坚持几次,这批豺就剩下不了几只了,可还没等她有庆幸的感觉,脸色就即刻一变,原来她射出了毒针,也让豺察觉到石后还有猎物,为首的豺立刻派了其中三只,拐过巨石,朝着云卿而去。

云卿心中一紧,捡起一旁的木棍,双手握紧,对着面前的三头豺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