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站着一个人,高大的身躯着了一袭深紫色的锦袍,一手负立在身后,光看着背影就有一股冷酷之气。当听到这边的脚步声来的时候缓缓转过头来,“珍妃娘娘,好久不见了”

章滢看着他,愤怒之中又带着一声冷笑,“原来是你在后面操作一切,四皇子。”

四皇子两道浓浓的眉,稍稍的挑起,面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笑容,看章滢的此时的形态,便知道鞠金香已经起到了作用。处于上风,让他的姿态格外的轻松,他甚至朝着章滢缓缓一笑,对着她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珍妃娘娘既然知道鞠金香是什么东西,就知道那东西宫中是绝对禁用的吧,若是让御医们知道你用了这个东西,只怕这荣宠一世的日子也到了头了。”

章滢松开了米儿扶着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石亭,保持着她高傲的姿态坐了下来,背部挺的笔直,努力的克制骨子里传来的种种不适,望着四皇子那张冷酷的面容,“明人不说暗话,既然四皇子苦心安排了这一切,有什么条件便直说吧。”

__

御凤檀如今更忙了,不仅京卫营交给了他,就连京城附近城市的军防,明帝也一应交给了他,所以即便如今已经过了孝期,他在府中的时间也很短,时常要到各州府去检查兵马训练情况。

云卿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时日,她看见外面的叶子渐渐的变黄慢慢的落下,看着红叶霜染,斜阳浸晚霞。

此时的她,再不是刚刚入京,要隐忍周旋的那个沈云卿。许多人都纷纷要与她结交,自然也无人敢惹,云卿还是和以前一样,不骄不躁,偶尔参加一两个不得不去的宴会,大部分的时间自由安排。

其实,掐指一算,这一年看起来很久,回忆起来真真不过就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再过几天,也就过了一年了,在京城在瑾王府发生的这一切,真的是让人难以忘怀。

而此时,却明帝突然中毒了。

这条消息传到云卿的耳里时,她也受邀进了宫,宫里面的气氛如同六月雷雨前的那一瞬间,低沉的无端能让人心抑抑,连带周围的宫女内侍一个个脸上都是愁云惨淡,呼吸似乎都带着沉重的湿气。

到了养心殿里,空气里浓稠如胶粘的质感,令云卿的呼吸都有些阻滞了起来,汶老太爷抬头看到她,脸色凝重,“来了,快点过来,帮我看看这东西。”

云卿上前,拿着汶老太爷写出的诊断书,上面是给明帝看诊后的结果。

“七虫七花毒?”云卿侧眸。

汶老太爷皱了皱眉头,点头。

七虫七花毒顾名思义,是由七种虫,七种花混在其中做成的毒药,毒性算不得强烈,发作起来的时间要三天左右,解毒的方法也很简单。但是这样毒,却一直被人所忌讳,因为它有一个致命的地方,便是七虫七花并不是固定的虫花,要想解开毒性,必须要知道所下的是什么花什么虫,才能配置出来。

看汶老太爷的神情,云卿明白,定然是遇到棘手的问题了,“能查出来是谁做的吗?”

汶老太爷眯着眼,“给陛下送吃的人都被抓起来,现在在严刑拷问。但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这七虫七花毒,师傅你能分出来吗?”目前还是这一点比较重要。

汶老太爷眉毛夹的死紧,“难。且不说陛下身体本来就受到损害,体内还有龙二他们下的余毒未清,再加上这七虫七花毒,只怕…”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重新又将话题转到毒药上,“我尽力将这七虫七花解出来,只看刑部的人能不能查出来是谁下的手了。”

云卿轻声点头,便在旁边给汶老太爷打下手帮忙,宫里人员穿梭不停,刑部一直都拉着养心殿里进出的人去查过了,然而那些内侍宫女一个个被审问的几乎要脱层皮,有招认了罪行的人,却拿不出解药。

而这边,需要七八天,才配出其中的一种来,越往后,就越难分析出还有其他的虫花是哪种。

刚刚从动乱里恢复了一些的朝政,又陷入了僵局,朝政无人处理,明帝又没有颁下诏书,立定谁为储君,又隐隐有躁动之像。

最后解毒陷入了一个僵局里,一种虫子,和两种花,怎么也分析不出来,解药不全,明帝便不能醒来,拖延下去,毒中的越深,再救也无力回天。

国不能一日无君。朝臣们想了一个法子,不日,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之间推举一人为新皇,此法得到了众人的支持。

解药配不出来,汶老太爷让云卿回家先歇息两日,他想想可否有其他法子,云卿便在府中,此时已是深秋,红似晚霞的枫叶在花园之中,像是一簇簇火苗生长在树枝之间,活泼跳跃。

她慢慢地走着,想起明日的推举,御凤檀明日也会从外府赶回参加,毕竟这件事与他们有莫大的关系,一丝一毫也不能放松。她遥望天穹,碧空如洗,轻蓝高旷,没有天越城里一分一毫的压抑。

她勾唇一笑,便听的流翠道:“世子妃,外面有人送信过来。”

云卿皱了皱眉,“拿过来吧。”

一个府内的丫鬟便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信举了起来交给云卿,道:“前院的小厮说,门前来了一个人,说这信事关重大,非得要交到世子妃的手上,本来他要推却的,见那人反复强调此信关系重大,所以还是接了过来。”

什么人要给她送信,还不留名,弄得这么神秘。

云卿接过了信封,但见那信封外面包装的十分的严实,看起来并不像是谁的恶作剧,她点了点头,让那丫鬟退下之后,走到花园的亭子里坐下,慢慢的将那信封揭了开来。

然而,一看那上面的内容,她陡然一下站了起来,脸色猛的变了一白,手中的信纸随即飘然而落。

流翠很少看到云卿失态的样子,连忙将信纸捡了起来,扫了一眼,瞬间,她的脸色比云卿变的更快更猛,甚至白中带着一点青色,“世子妃,这上面写着夫人和两个小少爷被绑架,是真的吗?”

人都说从容镇定,气淡神闲,那是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若是遇到了软肋,便是神仙也要去掉高雅的那一层心相。

而云卿的软肋,便是沈府,是她的爹娘,弟弟,还有御凤檀。但是御凤檀很强大,又极为聪明,极少有人能算计到他。而谢氏她们就不同了。

云卿手指握紧桌沿,望着信上的内容,虽然心中十分的慌张,然而此时还是劝着自己保持冷静,对着桑若道:“你的速度快,速速去抚安伯府问一下,今天夫人和少爷在没在府中,如果出去了,去了哪儿?去了多久?有没有回来?有哪些人陪着去的?你将这些消息打听回来,之后立刻告诉于我。”

桑若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应了之后,也不再像平日里一般规矩,几跃几纵之间就消失在面前。

云卿这才慢慢地坐了下来,重新恢复了淡定从容的模样,她手指摸着身上披着的月青色的斗篷,那光滑的缎面,略微带着几分沉色。

流翠左右看了看,没见其他人在周围,这才带着焦急的问道:“世子妃,你说这人写的信上可是真的?”

云卿摇了摇头,面上无波,是不是真的,那要等桑若来了之后才知道。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时间,桑若的身影又快速出现到了花园里面,她脸色潮红,显然是使了全力在疾奔,神色里带着几分凝重,“世子妃,我已经到抚安伯府问了,说是今日夫人和小少爷两人去逛街,上午便已经出去了,如今还没有回来,抚安伯里也正觉得奇怪。”

十有八九这信上的内容是真的了。

从上午到现在,已经过了四个时辰以上了,娘带着弟弟出去,不会这么久都不回去的。若是有事,也会让人通报一声。

云卿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慌乱,她将信纸拿了起来,重新看了一遍,“这么说,我还非去不可了。”

这纸下面有一段话,让她在收到信以后的两个时辰内,带着最重要的东西到落玉山脉的一个小山脚下见面,不许有人跟着,不许让其他人知道,若是让其他人跟着来,那就别怪他们对谢氏和那两个双胞胎下手。

云卿捏着那纸张的手不知不觉的用上了力道,恍然不觉纸已经被握的皱了起来,大概有一盏茶的功夫,云卿站了起来,道:“流翠,帮我更衣。”

“不,世子妃,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去呀,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你单独去不是羊入虎口危险的吗?”流翠充满的担心的问道,这纸上又没有写出人是谁绑架的,谁知道对方是不是一群狼心狗肺、凶恶之极的人呢?

桑若到底是从密局出来,比流翠冷静的多,她面容冷冷的,视线快速的从纸张上滑过,问道:“是不是要通知世子?”

云卿心中也是十分的犹豫。谢氏是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妇人,墨哥儿和轩哥儿如今也不过三岁而已,还是幼小的孩子,落到歹人的手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歹人要起个什么心思,那可怎么办?

她不急不慌的朝着寻梦居走去,想着信上的一句话——“最重要的东西。”

这是什么东西呢?若是说起金银财宝、珍贵古玩,这些东西不管是沈府还是瑾王府,那绝对都是不缺少的,任意拿出来一个也是价值千金,世上难得。

但是此人他什么都没写,只用一个“最重要的东西”来代替。

云卿只想到了一样东西——小木盒。小木盒刚刚发现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接着就出现了谢氏、墨哥儿和轩哥儿被绑架的消息。

云卿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想要的就是那里面的东西,她凤眸里流露出谈谈的光辉,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计算着,能知道这样东西,又利用这样东西来达到自己目的的人会是谁?思绪一转,她几乎就已经有了定论。

桑若和流翠两人见她不说话,面面相觑了之后,桑若还是抢先再问了一次,“世子妃,此事要通知世子吗?”

云卿刚才想的太入神,没有听到她的问话,此时望了她一眼,“如今这时辰,你通知他也已经来不及赶到了。世子如今正在京郊之外,一来一去最少要四个使臣,信纸上要求两个时辰内必须赶到那里,若是赶不到,他们绝对会下得狠手的。”想了想之后,对着流翠道:“我知道怎么处理,你们放心吧。”

桑若哪里能放心,她本来就是御凤檀派在云卿身边负责她安全的,见她此次单枪匹马的便要去,便上前一步,“世子妃,我跟你一起去。”

云卿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充满着坚定,口中却是否定的,“不行,对方既然能在纸上提出这样的要求,一路上必然会有人在暗地里观察,若是发现你跟在我的后面,对我娘亲和两个弟弟下了毒手怎么办?”

她不敢冒险,自重生以来,她一直都为自己保存了家庭的完整和添了两个小弟弟而感到开心,若是因为她一时大意,将家人的性命赔上,云卿不敢想象自己会怎样。

那她这一世得到的还是一个残缺的人生,还是因为那样东西,导致家人遭受不幸!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

她的声音虽然柔缓,但是任何人都听得出她里面的拒绝和笃定。

桑若跟在她身边多时,也晓得这个世子妃看起来温婉和气,对待下人也大度善良,但是一旦触及她的底线或者是她坚持的事情,那么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撼动她或者是想从她手下逃脱。于是,桑若不再坚持,而是问道:“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

云卿望了她一笑,却是不语,只对着他们两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准备一些东西。”

桑若和流翠给她换了一身看起来不大起眼,又方便行动的衣服后便退了出去,大概在外面等了有一刻钟后,云卿便从里面走了出来。果然看到在瑾王府不远处有一辆空着马车,按照纸上的吩咐,她上了那马车。

桑若本来想要偷偷的跟在后头,但是想起云卿的话,她又暂时不敢冒险,手心里抓着云卿刚才出来的时候给她递来的纸条,紧紧的握住。

云卿乘上的马车倒也奇特,没有任何人在上面驾车,这马却拉着云卿不疾不徐的向前行进。里头布置的相当舒服,垫着软软的锦垫,还有上好的熏香,马儿走的又平又稳,她嘴角微微的翘起一到笑弧,靠在了车厢中闭目养息。

等下要应付的情形会非常的艰险,她还是现在先养养精神吧。

到了落玉山脉的小山脚下,马车便停了下来,云卿也随着醒了过来,走出了马车,前方有一个装束普通的人等着她。这一次又换了另一辆马车,并且在她的眼睛上蒙了黑布,然后将她推上了马车,也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转了多少个圈,在云卿觉着自己时光已经流走了不知道几许的时候,那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将她拉下了马车之后,然后将她推进了一个屋子里,待到那黑布解开的时候,陡然遇到光明的云卿不适应的眨了眨眼,在渐渐变得清晰的视线中,她看到了被绑在椅子上的谢氏和墨哥儿、轩哥儿。

谢氏的脸色并不太好,但是整个人看起来还是没有受到伤害,她一看到云卿的脸,便连忙呼道:“云卿,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云卿对着她安慰的一笑,摇了摇头:“娘,你不要担心我。”

她的目光很快的又看到墨哥儿和轩哥儿身上,除了被绑起来之外,两人都是奄奄的样子,但是没看到伤痕,终于舒了一口气。视线移到了站在一旁高大男子的身上,她的眸子如同两颗淳透地黑色玻璃珠子,终于散出了一点尖锐的光,“四皇子,果然是你。”

四皇子,负手站立在一旁,一袭紫色的锦袍将他那张面容趁的越发的阴森,不知道是屋子里的光显得太暗,还是那灯光映衬的他的颜色显得又多了一沉阴鸷,此时的四皇子比以往看起来更多了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他望着云卿那张进来之后,毫不畏惧被人绑架,不慌不忙的面容,心口浮上一阵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滋味,他对着她勾了勾嘴唇,似笑非笑的,“沈云卿,你来了。”

云卿冷笑了一声,“你既然都把信送到了我的府上,拿了我的娘亲和我的两个弟弟来做交易,我能不来吗?不是任何人都像四皇子你一样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吧?”

这样尖酸的话语若别人来说,只怕早就死了几回。可是云卿说出来,四皇子一点都不生气,大概是平日里和云卿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看见过云卿给过自己好的脸色。

此时,看到云卿对他冷眼相待,想起这些日子被她无视,对他视而不见,反而觉得清净了许多,。

为自己这种奇异的心情感到奇怪,也很了然,自己被这个女子蛊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不过这一次皇图大业就在面前,他绝对不会为了这一点点儿女私情而放弃一切。

他走到了墨哥儿和轩哥儿的面前,手指着墨哥儿那柔软白嫩的面上轻轻的掐了一掐,嘴角斜挑,生出几分邪意,“你的两个弟弟生的十分可爱,不是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

他的问题就稍显有些轻浮,谢氏听了四皇子的话,不由得升了一丝火气,“畜生,将你的手从墨哥儿的脸上拿开。”

四皇子冷哼一声,却不搭理谢氏,而是朝着云卿道:“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过来了吗?”

云卿朝着四皇子手指落下的地方望去,看被他捏住的墨哥儿正一脸不耐烦的喊道:“你不要碰我,你这个坏蛋,坏蛋,快把娘跟姐姐,放了!”

而四皇子的眉眼一动,带着几分不耐,她连忙道:“你不要动他们,既然我已经来了,按照约定,你不可以再对付他们。”

四皇子缓缓收回了手,像是毫不考虑的就答应了她的条件,然后踱步到云卿的面前,“行,我的目的也不是他们。那个东西你带过来了吗?”

“什么东西?”云卿皱起了眉毛,貌似不懂一般,“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是若是你想要什么珍贵的珠宝、银两,若是能给的起的话,我必定想尽办法弄给你。”

“沈云卿,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在我面前装傻吗?”四皇子阴森一般的眼眸微眯了起来,透出几分寒栗的色泽,云卿那丝毫不惧怕的凤眸,这双眼睛也是他喜欢的,然而此时,却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生气,“你既然能来到这里,难道你连我要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吗?”

“我怎么知道?四皇子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绑架的人是你,何来知道什么东西对你来说是重要的。”云卿不屑的望着他。

四皇子冷然的道,“是吗?你若是真的如此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我知道你这个性格是软硬不吃,但是他们你可能不会不在乎吧!”说着,他一招手,便看到旁边等着的侍卫就马上站到了谢氏的身边,对着谢氏的后背拍下去。

只看谢氏的额头开始有层层的冷汗流了出来,脸色一瞬间就从苍白变成了纸一样的寡白,简直就和死人一样透着一种死灰的色彩,嘴里不停地发出痛苦的叫声。

那恐怖的样子令精神不振的墨哥儿和轩哥儿吓得转过小脸看向娘亲,当看到平日里慈爱的娘亲这幅样子时,轩哥儿开始嚎啕大哭,墨哥儿则大喊,“娘,娘,你怎么了?娘?姐姐,姐姐快点,快点救救娘呀!”

小孩子的声音娇嫩软弱带着一种无辜的哭泣声,云卿的心一下缩成了一团,看着娘冷汗不断,温柔的面容痛的皱成一团,厉声道:“四皇子,你究竟对我娘做了什么?”

四皇子此时看到她的眼中终于露出了一点慌乱的神情,露出了一个难得一见的笑容,“哦?不过是让人在她的穴位上动了一些手脚而已,你是学医的,应该知道人体有哪些穴道,什么让人生不如死,比用起大刑来还要难受。”

知道,怎么不知道!

云卿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谢氏脸色发白,但是浑身上下没看到任何用刑的痕迹。

像四皇子这种人,若是真的想要对人动刑,也根本会不屑用那种打的浑身血肉模糊的方式来震慑他人,逼人招供的方式从来不是血腥的好,而是不动声色之间便让人痛彻心扉,苦不能言,不得不答应别人的要求。

想到这里,云卿对着四皇子道:“你将她松开!”

她的脸色又平静了下来,只有眼底的痛心证明了此时心中的所想,四皇子点点头,朝着那人摆了一下手。

侍卫收回了手,谢氏的脸色才渐渐的好了一些,然而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若不是有绳子绑起来,她定然会直接滑落在地上。

墨哥儿和轩哥儿两个人嚎啕大哭,声音都已经有些发哑了,四皇子不耐烦的看了一下他们,“把他们俩人的穴道给我点上!”

此时他要和云卿说话,那声音变成了妨碍,侍卫飞快的上去点住墨哥儿和轩哥儿的穴道。只看他们两个人拼命的张大嘴巴,声音却发不出来,干嚎的样子更是狠狠的揪起了云卿的心。

若是可以的话,云卿恨不得自己上去能将四皇子千刀万剐,这个地狱里的魔鬼,不管是前世还是今世,看到他都让她恨不得一下子能杀了他,杀了他才能卸掉心中的愤恨。

然而云卿虽然心中愤恨不已,还是知道就算此时她心中有多么的厌恶,多么的恨四皇子,多么地想要上去将母亲和弟弟们救下来。

她的境地是不允许的,她所做的便是心平气和的和四皇子谈判。看尽量拖延的时间,为自己争取到一些先机罢了。

她望着四皇子,凤眸里闪现一种奇异的坚定,“你究竟要什么东西,你不说出来我又如何知道呢?这世上的人并不见得都和你心灵相通的。”

四皇子看着她那眼眸里那丝毫不藏起来的悲痛和愤怒,想起平日里她对自己一直不咸不淡,不急不慌,从容不迫,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的样子,此时心里竟然有一丝快意的快感。

他近乎有些迷恋似的望着云卿那带上了生动色彩的面容,生硬开口道:“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是不可能的,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定然知道我不会轻易放弃,乖乖的交出那样东西来,也免得你母亲和弟弟们受苦。”他笑了一笑,冷酷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似乎带着温情的东西,“此时就不要再说那些虚假的话语,我相信你再怎么镇定,也是不能容忍你母亲他们受苦的。”

云卿知道四皇子这一次来必然是已经有了准备,因为明日就是朝臣们推举新君上位的时候了,因为明帝已经病入膏肓,似乎再无法救醒了,而国不可一日无君,那些堆积的奏折必须要有人处理,四皇子今日便是做出了要搏一搏的举动,他一旦得到了那样东西,明日便是要势在必得,要做新皇登基。

云卿的手指在袖子下紧紧的拽紧,她望着四皇子那双幽深发黑的目光,想起前世里的一切,嘴角不知不觉的紧紧的抿起,“四皇子,你想要什么东西?你自己难道就说不出来吗?”

四皇子看她仍旧咬紧牙根不肯表明,干脆就直接道:“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过倔强,非得要我说出来,做着拖延时间的事情,想要御凤檀来救你吗?他如今可远在京郊之外,根本就来不及救你,况且他也找不到你。

你还是乖乖的把东西交出来,莫要让我再对你娘亲和弟弟受刑了,否则到时候他们苦也受了,东西你还是要交出来。何必呢?”

四皇子一副我为你好苦口婆心的劝人模样,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说得是极为打动人心。

云卿的目光在谢氏,墨哥儿和轩哥儿的脸上流连,他们那痛苦的流汗、无声的干嚎真真如同一击击重旋击在她的心头,就连指甲掐破在了掌心,云卿也丝毫不觉。

她沉思了许久,挣扎了半晌,最后抬头望着四皇子,凤眸灼灼,“那若是我将东西给了你,你会将她们放了?”

大结局之四 终篇

她沉思了许久,挣扎了半晌,最后抬头望着四皇子,凤目灼灼,“那若是我将东西给了你,你会不会将他们放了?”

四皇子眼底略过一道幽光,嘴上很自然的答道:“那是一定的,你将东西交给我了,我将他们放了,这是一个交易而已。”

云卿带着犹疑道:“我不相信。”

四皇子摇了摇头,却是不再解释,“到了如今这地步,你相信不相信我有什么,你将东西交给我,他们就少受一点苦,你若是拿着,结果也没有什么不同。”

云卿知道四皇子这个人说话做事向来阴狠毒戾的,绝对不是什么好商量之人。

此时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才对谢氏能下那样的狠手,对墨哥儿和轩哥儿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她略微踌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相当挣扎的神色,咬了咬唇后,露出一丝无助,无奈的叹道:“你将他们先放了,然后我将东西给你如何?”

四皇子得到了这句话之后,眼里露出了微微的喜意,“好。若是早就如此,那前面所说的一切不就简单的多了吗?”

他朝云卿望了过去,双手负在身后,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气度,“东西你带来了吗?”

云卿指望着他,“你先将我母亲和两个弟弟放了,东西在哪里我自然会告诉你,反正我人是留在这里的,想走也走不了。”

四皇子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古铜色的面容上带着一丝觉得趣味的笑容,“果然够谨慎,就是此时你还是不说。”他转过头对他们道:“松绑。”

侍卫上前松绑,谢氏的身子一下子就滑到了凳子底下,墨哥儿、轩哥儿两个人也被解了穴,从小凳子跳下来趴在了谢氏怀里大声的哭道。

墨哥儿则抬起那张小小的脸狠狠的瞪着四皇子,“坏人!你这个坏人!你对我娘做了什么?”他小小的拳头拽了起来,就像对四皇子冲了过去。

云卿看到墨哥儿如此,怕四皇子伤了他,赶忙过去把墨哥儿抱在怀中,安抚拍拍他的背,“墨哥儿不急,姐姐陪你去看娘亲。”

云卿过去扶着全身发软的谢氏坐在了凳子上,哄着正在大哭的轩哥儿,心中气忿,望着四皇子皱眉,“这就叫放了他们?你要让他们回到京城。”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沈云卿你知道的,我与你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你这个人狡猾诡诈的很,若是我此时将他们放了,指不定你还有什么主意,不将那诏书给我。现在我答应你帮他们松绑,一旦你将诏书给我我就把他们放了。这样我才能放心。”

云卿盯着四皇子:“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

四皇子轻笑道:“这也不算不算数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做商人的不就是说的是这个道理吗?难道,我还没有看到我要的东西,就把人放了。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愚蠢。”

现在云卿明显处于了绝对了劣势,这周围都是四皇子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处在什么地方,加上身边的三个亲人,他们个个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任何人都可以对付他们,即便她手上有了机关,然后一时之间要对付那么多高手,这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看着四皇子,最终慢慢的叹一口气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四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的一道绿色的光,想是捕捉猎捕的老鹰一样死死的盯着的盯着云卿。

将墨哥儿放了下来,云卿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放在了四皇子面前:“东西在这里。”

看着她就这么直接的从怀中将东西拿出来,四皇子眼底流露出一丝诧异,没有想到这样重要的东西,她就直接放在身上带了过来。

本以为以云卿的心思,会说一个地方,他起码要费上许多心思才能找到,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望着云卿。

眼底透露着犹疑落在了云卿的眼底,让她发出了一身嘲笑,“怎么四皇子殿下,你难道没想到我会将它放在身上吧!是啊,你若是刚才让人搜一下那不是很快就拿出来了吗?”多疑的人是谨慎,但是有时候太过谨慎,也会让人利用。

她这这样的话并没有激怒四皇子,四皇子点头道:“你做事向来让人想不到,搜也好,不搜也好,这东西到底现在还是我的。”

他此时不再犹疑,过去将那张纸接在了手上,然后走在了一旁放在了桌上,点起了两颗夜明珠,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内容。

谢氏现在也已经缓和了过来,他两手搂着墨哥儿和轩哥儿,眼里充满了担忧望的望着云卿:“傻孩子,你怎么来了,你做什么要来啊。”眼前这个四皇子将她们绑架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绝没有安什么好心。她和儿子被绑了,如今女儿又来了,心中煎熬,如同油炸一般。

云卿摇了摇头:“娘你不用担心我,你和弟弟在这里,我哪里能不来呢?若是不来,岂不是显得我没心没肺吗?”

谢氏看她此时还故意以轻松的语气来安慰自己,眼底的泪水控制不住的留了下来:“都是娘拖累了你,都是娘不该不该带着墨哥儿轩哥儿上街。”

云卿拍拍她的手,拿着帕子将它眼角的泪水擦掉,“这怎么能怪您呢?若是您上街碰到歹人,都是不该上街的错,那以后岂不是大家都不要上街,那些小偷强盗才是对的吗?”

墨哥儿听着云卿的话,大眼睛扑闪扑闪着,虽然可能不太懂,他还是学着云卿的样子拿着自己的小帕子爬到谢氏身上帮她擦着泪水,小胖脸绷得紧紧地,“娘您别哭,等墨哥儿长大了学了武功,好好的替你教训大坏蛋!”

轩哥儿哭的一抽一抽地,也喊:“教训大坏蛋!”

云卿摸摸了他的头道:“对!墨哥儿轩哥儿,以后长大了,都要好好学武功,好好保护娘和姐姐。”

四皇子在那边点着夜明珠,仔仔细细的查看着纸上的内容,丝毫不去管云卿和谢氏等人,因为他此时的注意力都在那张纸上,还请了在旁边等候着一个辨别字迹的老人辨认了之后,得到肯定的回答,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神色,“哈,果然是这个,母后没有说错,当年父皇真的是和元后的贾家签订了这么一个协议!”

他拿着那种纸对着云卿道:“你已经看过了对不对?我自从知道了这张诏书的下落后,就一直在寻找它,没想到老天庇佑我,到了这个时候,果然还是到了我手中!”

在夜明珠下的那张纸上清楚的写着:

贾家以全力辅佐三皇子(明帝)登基,待三皇子登基之后,其皇位必须传给元后所生之子。

若有违背,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最后的落款写的是明帝的名讳。上面的盖的正是明帝的印章和手印。

云卿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根本就不敢相信,没想到明帝竟和元后签有这样的协议。

当年贾家为了扶持明帝,一府上下数百人全部死在二皇子残暴的刀下,却是一句怨言也没有,原来这不仅仅是大公无私的帮助,而是签订了协议。

不过这样的协议也确实是保证了贾府的利益,否则的贾府上下如今是一点血液也没留下,为了明帝的帝位,他们付出的整个家族。

四皇子拿着那张纸移到了跳跃的红烛之上,一点点的看着火红的火舌吞噬着这一张薄薄的宣纸,看着上面的字迹随着火苗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最后落在桌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碎散在空中,与尘埃化作一块。

终于完成了。

四皇子像是卸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连带整个人的口气都轻松了起来。自母后告诉他这张诏书后,他就一直在寻找,如今将这诏书毁了,他就再也没有什么忧虑了。

他转头望着云卿那张在灯光下蒙上了淡淡一成橘色暖意,却显得更加秀美雍容的面容,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沈云卿,如今你手头已经没有这份诏书,老五做不了皇帝了,你始终都会是我的女人。”

云卿恨恨的推了他两下,眼眸了射出了冰冷的怒火,“四皇子现在说这些,为时还尚早,你只有一天没坐上帝王之位,那就一天不是皇帝,一切都是空谈。”

四皇子显然心情特别好,他的手钳住了云卿的动作不让她挣扎,目光紧紧的锁在她的面容上,贪婪的伸出手,触上云卿如绸缎一样丝滑温暖的肌肤,竟有些留恋这极好的手感,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不舍松手,一字字沉重如石头,

“沈云卿,你如今说什么都好,明日便是百官推举新皇的日子了,你就等着瞧吧!我告诉你,这天下是我的,你,最终也是我的!”

四皇子说完以后,得意忘形的朝着云卿俯下就想去亲她的嘴角,却被一个巴掌将他的脸打的偏开,眼角带着铮铮的冷意,美丽的樱唇开合之间宛若冷霜释出,“我告诉你,我沈云卿这辈子也好,下辈子也好,你都不要想!我绝对不会是你的人!”

这样的声音彻底的惹怒了四皇子,他狠狠的盯着她因为誓死不从,却又变得更加美艳的面容,心中不知道是恼怒还是急迫。

他一把将云卿甩开,冷怒的一哼,“现在你说什么都好,如今时间紧迫,我也不跟你纠缠了。沈云卿,咱们就等着瞧吧,你注定是我的女人!”

四皇子恨恨的说完之后就甩袖朝外面走去,若不是他要去安排明日推举之事,他今日就要将沈云卿就地要了!

“来人,将四个人关在石屋之中,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许人进来!”

谢氏看着四皇子消失的背影,“四皇子,你拿了东西,还不将我们放出去,你不守信用!”

云卿拉着谢氏,摇了摇头:“娘,你不要喊了。他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谢氏一双眸子里充满了焦急的神色,握着云卿的手不停的颤抖:“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放我们,干嘛还要把那样东西交给他?若不然你还可以走啊,傻孩子,真是一个傻孩子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是谢氏明白那样东西定然是十分重要的,若是云卿还拿着,说不定不要留在这里。

“娘,不用担心。既来之则安之。不是有句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祸之福所依,福之祸相惜。人在做,天在看。”云卿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臂,对谢氏露出她那招牌安慰的笑容。此刻她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安雅沉静的气息,纵使身边的侍卫看到她也暗暗称奇,在这样的境地,还能保持从容不迫的女子,怎能不让人折服。

幽暗的室内,云卿一面拍着弟弟小小的背,一面望着桌上的油灯,决定一切的时刻,要来了。

第二日,百官们按照约定来到金殿,按照之前的商议,决定今日在两位皇子之中推举出新的帝王。

五皇子进来之时,也如同平常一样没有任何的不同,依旧是蓝衣如水,温润和煦。

诸大臣见了他也纷纷拱手行礼,如今明帝只有两个成年皇子,一个是四皇子,一个是五皇子,也许以后的新帝就是这一位了。

时辰一到,四皇子便也走了出来,身上的深紫色锦袍上绣着的四爪青龙格外的精神,进来之时先是脚步顿了一顿,扫视了周围一圈,方才对着其余人说大家免礼,那气度十分的有架子,不免让众臣们心中暗暗的一惊。

四皇子如今这态度,莫非是笃定要做那新帝了,可是他们的心中,却不是那样的肯定将手中的票投给四皇子。

待到时辰一到,杨阁老才站了出来对着众位道:“陛下身体抱怨,已不能起床处理政事,而陛下又一直未曾立储君一位。按照当年坤帝所立旨意,若有意外,便以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集中,每人手中有一权利为储君待选人投票,最后票数最多者,综合其他因素一起,为新帝。为了大雍国泰民安,今日我等大臣在这里便是为了推选一位贤明的新君,带领大雍走上更繁盛的时期。如今朝中成年的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殿下都在此处,就请各位畅言,各位可以推选心中支持的皇子,先讨论一番后,方进行投票。”(PS:这是架空文,不要与任何朝代的制度对应。另外,开国的双帝里的坤帝,是穿越的,详见本人《浴火王妃》。)

杨阁老说完之后,自己首先表态,“陛下在中毒之前,曾将朝事大部分都交给五皇子打理,五皇子处理半年,未曾见到大错,且处理得当。性情敦厚,各位有目共睹,然又有一颗爱国爱民之心,想必定能让我大雍百姓富足,老臣在这里首先举荐五皇子。”

杨阁老此话一说出来,四皇子的面色自然是不大好看,但是他也是只能以那一双阴森的目光扫视了杨阁老一眼,全身散发着不愉的气息,并没有在说其他的。

到了金殿之上,百官在此,岂能因为杨阁老一句话而破坏了他的风度。

五皇子的面上也是不骄,对着杨阁老拱手一笑,温润的道:“多谢阁老看重!”

杨阁老点点头,返回到位子上,对着众人道:“接下来就看各位大臣的了。”

明帝对五皇子的器重,在这半年中表现的毫无遗漏,根据之前的苗头来看,这个皇位应该也是传到了五皇子的手中。若不是要将皇位传给哪个皇子,又何必让他去打理政事呢。

大臣们都是聪明人,心里都有了数,杨阁老与明帝之间的关系如此亲近,他既然会如此说,定然是了解了明帝的心思。当然这只是说的一部分保皇党以及五皇子党派,还有中立派的一些心思。

四皇子在朝中经营多年,即便是他没有得到明帝的重视,但是保四皇子一党的人仍然是坚定的站出来支持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