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四皇子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多次代明帝在下府之中明察,也做出了相当的成绩,虽然为人冷酷不苟,然而处理事情干净利落,颇有帝王之风,于是朝中一时争执不已。

朝中的议论声让五皇子渐渐的胜过一筹,就在此时,四皇子站了出来对着众人,双眸朝着众人扫视了一圈,“我想问大家一件事情,自古以来不管是皇家也好陈家也好,是不是以嫡为尊?”

此话说出来没有任何人反对,不管在哪一家,嫡子的位置总是要高一些的。

四皇子眼下说出这句话自然是没有人否认,见众人点头,他又接着道:“那大家可否知道,如若两人都是嫡子的话,那其中是不是以长为尊?”

他说罢,眼眸里射出冷冷的视线落在百官身上透出浓浓的警告之意,一身深紫色的朝服带着无比尊贵之意。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是两个用来决定继承权的一个约定成俗的办法。

不管是皇家也好,民间也好,都是以此为标准。

四皇子、五皇子都是皇后所生,但是四皇子比五皇子要早出生一年左右,也就是说他是处于长的位子,四皇子说出此话的意思,无非就是说,他自己是最有权力继承皇位的那个人。

五皇子的脸色悄悄的变了变,但是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三皇子不在,四皇子如今也是占尽了天时,他今日说出这番言论也是必定中的事情,然而五皇子却不慌不忙,脸上的笑容始终都是温温润润的,缓缓地开口道:“四哥,你这话说的不对,若是要立嫡子的话,四哥不是第一人。”

就有那不服的臣子站了出来,对着四皇子道:“四皇子殿下,请恕臣直言,你是如今陛下的长子,而五皇子殿下,才是真正的嫡长子。”

四皇子脸色一顿,双眸里射出凌厉的光,“此言差矣,我母亲乃大雍的皇后,如何我不能算嫡子?”

那臣子毫不畏惧,低声道:“四皇子殿下,臣并非说错话。按照祖制规矩,原配才是真正的正室。即便薛皇后在元后去世后,当上了继后,可继室在原配面前,依旧是要行妾室之礼。五皇子是元后所出,虽然年纪比四皇子小一岁,然而按照血统来算,他才能称得上真正的嫡子。”

四皇子一党的官员听到这句话却是不干了,“四皇子也是皇后所生,便也称得上是嫡子,并且还占了一个长子的身份,如此相比,在身份上丝毫不比五皇子要低!”

两方咬着此点,争论不定,最后五皇子那党干脆换了话题,“诸位大臣都知道,五皇子在陛下被绑一案之中,献出了极大的力量,甚至愿意以自己去换得陛下的归来,如此孝心,感动了天地,令陛下安然无恙而归,也感动了陛下。

陛下这半年身体有恙以来,都尽力教授五皇子处理国事一道,此等事情我等都看在眼中,这莫不是陛下承认了五皇子储君的身份?”

“哼,你说陛下有意立五皇子为储君,然而陛下这半年来并不是不能言,不能语,为何一直未曾颁下旨意呢?你又如何去猜测陛下,这不是他测试四皇子殿下耐心、忍耐力的行为呢?还请说话的时候注意,不要妄自猜测君心,以免乱传旨意。”四皇子这方也绝不是好惹的柿子,紧紧的咬住不松口。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十分的有道理,一方说另一方没有道理,四皇子那方紧紧的咬住了没有圣旨这一点,他们对着五皇子道“今日,选立新君一事,本就是以陛下的旨意为尊。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皇后犯下了如此错误,陛下一直将她放在冷宫,因为陛下要保全四皇子殿下的储位身份,他不能让储君有一个废后做母亲,这一点难道不是在这里赤裸裸的写着吗?不能因为五皇子帮助了陛下批奏奏折半年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否认了,事情的变数是非常快的,这只不过是你们的揣测而已。”

那些博学的朝臣们一下找到了突破口,不断讲述以前的例子,什么先祖开朝皇帝是当年的嫡子,还有哪一代的皇帝不幸去世,又是以嫡为尊,立的哪一代,这种种论证举例了下来,总之是闹的不可开交。

四皇子此时慢慢的站了出来,挥手一摆道:“各位不要再争了,这皇位一事,本就是按照祖宗的规矩来定。若是有些人想要用私心来争夺这皇位,我绝对不允许有人如此。西戎早对我大雍虎视眈眈,一再的混乱,帝位空置,只会让对方有更多的可趁之机,此时再说也没有意义,不如投票作数。”

他冷酷的说出了这一句话来,顿时引得朝堂上所有人的脸色一变,四皇子的意思非常的明白,他今日来到这里便是要夺得皇位,五皇子如今又没有圣旨在手,虽然明帝早就属意。

但大概是事情处理的太多,明帝忘记要立储君之位,只顾着倾囊相授与五皇子,一切还没有来得及立下储君,便已经中毒了。这也是难以预料的事,谁曾想还有人要给明帝下毒。

朝臣们开始三五一堆,站在一起商量,到底要投哪一方,殿中有内侍端着牌子送到各人的手底。

但是一些大臣在接到牌子的时候,还收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上面都写着家眷已经被抓,府中已经被控等等消息。

他们大多是明里支持五皇子的人,此时收到这个纸条,目光朝着四皇子望去,暗暗气恼,这明显的是在告诉他们,若是不投四皇子的票,那么今天他们回去,看到的便会是亲人的尸体。

也许有臣子自己不怕死,坚持信念,可涉及到亲人,家人,不免都犹豫了起来。

待到投票之时,那些明确的五皇子党,都犹犹豫豫地,将天平往四皇子那边倒去。这是不记名的投票,各个大臣在牌子上写上自己要投的皇子,到最后由内侍统计出来,便会宣布出来。

四皇子胸有成竹地站在一旁,这次他做好了功夫,只等着这一天,目光瞟向金殿之上,空无一人,在光线在折射着冷清光泽的龙椅,嘴角略动了动,再等一等,他马上就可以坐上去了。

大臣们投票完毕,内侍开始将统计票数,当着众人的面前,一票票的记出,随着越来越多的木牌被摸出,在记录册上面的票数,四皇子渐渐以压倒之势盖过了五皇子。

朝堂里,气氛一下凝到了最低点,没有任何争执,许多人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神色。

今日之事,已成定局!

五皇子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看到外面匆匆闪过两道人影,那两道浅色的人影随着外面的天光水色一同倾了进来。

男子一身银白色的长袍,兰芝玉树,如同月光一样映在了所有人的眼中,而女子则是一身月白色的斗篷,牡丹一般雍容华贵的面容,曼妙的身姿站在男子身边丝毫不会显得俗艳,反而有一种国色天香、淡雅袭人的感觉,两人一出现就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杨阁老正觉投票不对,以目光询问大臣,他们却躲避他的视线,正暗自思忖,望见御凤檀来,声音微扬,“瑾王世子终于到了。”

四皇子的眸子在见到云卿的时候微微一缩,然而他很快就释然了,沈云卿出来了又如何呢!诏书已经被烧了,结果也已经定下来。难道还有人会相信他们的鬼话吗?

他轻声的一笑,“瑾王世子今日也赶了回来,还和世子妃一起上到京殿之上,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呢?难道你不知道女子不可以上殿吗?”

御凤檀狭长的眸子像是冬日里无人到达过的岩洞,阴森寒冷,白玉一般的脸上如同修罗一般散发着从来没有过的煞气,他看着四皇子勾起了红唇,眸子里射出来逼人的视线,“女子不可以上京殿,这句话可是从来没有人说过,四皇子莫非以为自己现在就是帝王了,提前加上这么一条规矩!”

女子不能上京殿这一个确实不是一条规矩,因为当年开国帝王里的乾坤双帝中的坤帝就是一名女子。若是女子不能上殿,那她又是如何与乾帝主持朝政呢。

只是像坤帝那样的女子哪会是哪一朝都有,渐渐的女子便不能在上京殿,是心中默认的规矩。

如今却被御凤檀拿来做文章,这话中的陷阱可是令四皇子气的紧紧的扣紧了双手,双眸紧紧的盯着御凤檀,全身散发出的气息一丝不比御凤檀要低,

“那世子带着世子妃来,也准备带着夫人上殿一游吗?”

这话中就是在讽刺御凤檀不知轻重,御凤檀却是朝着他不屑的一瞥,“四皇子一派正义言辞,当真让人刮目相看。你让人绑架了我的夫人及抚安伯夫人和小世子,我将他们救了出来,当然要带着我夫人上来指正你这个罪人!”

四皇子没想到御凤檀如此直接,他气的浑身发抖,却是不得不忍下来,望着御凤檀道:“你说我绑架他们,我绑架他们的证据和目的呢?还是说瑾王世子不想让我当上新帝,故意来造谣捣乱的!”

云卿看四皇子那副嘴脸,心中充满了不屑,她被他关在不知名的地方,好在她及早的通知了桑若,让她用蜂鸟跟踪她的方向,待安抚了四皇子,安全了之后,他们再悄悄潜入,将她与娘亲,弟弟救出来。

而就是眼前这个人,做下了一切却不承认,如今还站在这殿上要和五皇子争那皇位,想起他在昨日对她说的话,若是真让他当上帝王,她这一世定然会过的不安宁。

她冷冷一笑,目光里透着清澈的光芒,站在金殿之上,一字一句道:“四皇子年纪轻轻,怎么得了健忘症,连自己昨天做了什么都记不得,看来这帝王之位你还真坐不得,坐上去之后若是朝臣跟你说了政事,第二日你又忘掉了,那一国之君之言,成了儿戏,谁敢担当!”

女子的声音在这京殿里格外的清脆,甚至那周围散发着龙飞凤舞气息的金色大柱奇异的融合在了其中,印在了周围人的心中。

他们没有想到这样一个美丽异常的女子,口齿竟然如此犀利,在京殿之上没有半分怯意,却是一字一句直指四皇子,丝毫不因为站在众多勋贵大官间,有半分窘迫,而她的身边,瑾王世子姿态闲然,却处处透着一股维护,让人一望便知道,他是沈云卿的绝对倚靠。

四皇子凝视她的脸,看着他们两人之间,光是并排站立,就透着郎情妾意的气息,心底生恼,却是冷哼了一声:“谁不知道瑾王世子和五皇子走的近呢,也许你们是故意策划好,在情势对五皇子不利的时候,反咬本皇子一口!”

对他的狡辩,云卿是一点都不意外,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只离皇位差上一步之遥,定然是不肯功亏一篑。

“四皇子记性不好,我便提醒你!”云卿说话间,转身朝着众臣望去,眸光坚定,音色空旷,“元后与陛下曾经有一个约定,元后以其贾家全族之力辅佐明帝坐上帝位,而陛下承诺日后登基一定立元后之子作为储君的继承人。这份诏书当年由我外祖父保管,你就是想要这份诏书,才将我家人绑架,以他们的安危威胁于我。”

四皇子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笑话一般,狂笑了起来,“笑话,你问问朝臣,谁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什么元后与陛下之间的约定,这种可笑的约定有吗?”

朝臣们听到云卿说出来的话,的确是又惊又惧。

惊的是云卿说的这话他们的确是没有听过,也从来不知道原后与明帝之间有这样的交易,但是他们又看云卿说话的样子并不像是假的。

因为若是要说假话,也并不一定要选一个这样的匪夷所思的话题来说,于是,跟着五皇子一党的人就有人开口道:“世子妃,你既然如此说了,诏书现在在哪里?只要你拿的出来,我等必然替你证明一个清白!”

云卿看到他们殷切的眼神,目光缓缓地转到五皇子眼里。自从她进入金殿以来,五皇子便是这群人中最为冷静的几人之一。

他仍然站在那个位置,一身湖蓝色的浅袍,如同他的面色一般的柔润,然而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却是带着点点的深意注视着云卿。在看着云卿望过来的时候,他微微一笑,和缓的面容上既没有四皇子的冷酷,也没有御凤檀的张扬,带着他独有的温润,道:“我也未曾听过有这样一样东西,但我想世子妃既然不惜一切的让世子带她到金殿之中来,那么定然不会是信口雌黄,我相信世子妃的为人。”

四皇子不屑道:“你自然会说相信,她此时说的东西,便是要帮你的忙。”

五皇子也只是一笑没有开口,四皇子收回目光,朝向云卿道:“你说诏书,拿出来再算!”

云卿盯着四皇子徐徐的开口道“四皇子殿下,难道你又忘记了,你将诏书烧成了灰烬,如今我又怎能拿的出来?”

四皇子心中一声冷笑,他当然知道这东西已经烧掉了,还是他亲手烧的。所以就算御凤檀将沈云卿救了出来,此时拿不出证据来,站在百官面前任凭说什么也是空的。

当年这件事情知道的人非常的少,而他也是从他的母后口中才知晓的,这些年他也打听了许多,根本没几个人知道,恐怕就连沈府的人也是在打开了那个木盒之后才晓得上面的内容。

想到这里,四皇子便是更加胸有成竹,看着云卿道:“既然你现在又说那东西是被我烧毁了,便是等同没有证据,无法证明你们所说是事实了!”

御凤檀此时放开了口,全身散发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望着四皇子,慵懒的声音少了以往的闲然,多了一层杀意,“如今你要一个说法,我便给你一个说法就是。御宸轩,你既然敢抓我的妻子,那你就应该知道要承担什么后果!”

他那话说的极为的锋利,丝毫不将四皇子放在眼底,甚至在大殿上直呼其名!

四皇子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线,心里气的飕飕颤抖,御凤檀从来就不将他放在眼里,等他做了皇帝必然将御凤檀杀掉,以解他心头之恨!

他这么想着,咬紧牙根,眼中的怒意化成了冷酷的话语,“好,那你就将证据拿出来证明!”

云卿深深的看了一眼四皇子,从手中拿出来了一个小木盒子,然后打开,一步步的走到了杨阁老的面前,道:“阁老,您在朝中德高望重,就请您过目,看一下诏书上面的字是不是陛下亲手所书。”

杨阁老以示公正,分别又唤了两个老臣,一起将云卿那木盒中的诏书拿了出来,然后三个人看到那上面的字的时候,丝毫不比云卿初见上面时有一丝一毫的平静。

他们先是一讶异,然后又将诏书放到了眼睛下面一字一字的去看,三个人不时地低声讨论一下,那慎重的模样,让四皇子全身绷紧了起来。

他明明亲眼看到那诏书撕掉了,难道沈云卿真的还有一份?

不可能!母后说了父皇当年只写了一封给原后,而且这种诏书不可能会重复写上两份的!

他十分的努力想要克制自己想要一看究竟的心情,万一这是沈云卿设下的陷阱呢?万一她拿的不过是一张其他的东西,若是他有任何举动的话,岂不是引起别人的怀疑?

御凤檀一直在盯着四皇子的举动,若是四皇子现在下手去夺那诏书,他定然不会手下留情,而在众人没有发现的角度,五皇子的手也悄悄的放在了背后,做了一个起手式的动作。

杨阁老及两名老臣一起将那诏书上的东西看完了之后,突然将那诏书捧在了手中,对着云卿道:“这可是陛下的真迹,我等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东西。”

杨阁老他们激动的心情吸引了群臣的注意,云卿不慌不忙地道:“请阁老您先对着诏书上的内容公布出来,待所有人都知道了之后,我方给大家解释一番。”

杨阁老看了她一眼,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她这般要求,便是为了防止有人在等下做了什么手脚,不承认诏书上的内容。

只要大家都看到了,都听到了,那么今日的事情就会成了定局,不可以再逆转。

于是杨阁老一步步的走到了旁边离四皇子有一定距离的地方,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眯起他那一双老而矍铄的眼睛,展开手中不大却沉甸甸的诏书,一字一句的将那上面的内容读出。

这时整个大殿出现了一时的寂静,那气氛如同一下子冻结起来,将时间,动作都凝固到了一点。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望着杨阁老,听着他宣读上面的内容,眼底的诧异都泄露了他们的心情。

原来早早的时候,明帝便和原后形成了协议,当年贾家上下几百余人都为了明帝而丧生刀下,原是有了这个协议,那么五皇子便是当之无愧的皇位继承人。

有的四皇子一党的人到了现在还是不服气,只说道:“这样东西我等从未听过,不能作数!”

杨阁老将诏书缓缓慎重的叠了起来,望着那人声音里含着不怒而威的气息:“现在听到诏书,各位请慎言。上面的字迹经过我与其他老臣鉴定必然是陛下的,其上印章也只有陛下才会拥有。所以我想大家都明白了,五皇子才是陛下钦定的储君继承人!”

四皇子此时已经全身呆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消失了的诏书会再次出现。他看到了这份诏书和他烧掉的大小、色泽都是一模一样的,可是前面那一份,他也让人鉴定了,确定是真品。

他充满了疑虑望着云卿,“你还有一份诏书?”

云卿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终于沉不住气,眼看着事情就要成功,却功亏一篑,到了这最后一步反而败了。

云卿淡淡地道:“四皇子,当时你烧掉的那一张诏书它是惊现出来的宣纸,宣纸里面按照厚薄又分成了单宣、重单、夹宣等。而这诏书使用的便是夹宣,想必在座的各位大人都知道,也曾经用过。

它吸水性好,平整性好而且有韧性,所以才能保存这么多年,上面都没有任何的折印。有一门技术便是将夹宣一分为二,上下层分开,而字迹经过年久的浸没,上下两层都浸了进去,所以四皇子你烧掉的那份是下面的,而我现在留在手中的便是上面那一份。”

四皇子当然想不到,云卿在看到了盒子之中的东西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上面的东西是绝对的皇家机密,一旦被人知晓,便会惹来祸事。

御凤檀手下有一个人是懂得如何制造伪画,在做伪画的行业中有一门技术便是处理字画。

所以云卿早就将这份诏书一分为二了,所以当初在接到四皇子的威胁信之后,她便选择了不动声色的带上一份诏书给四皇子,以免打草惊蛇。

利用了四皇子的野心,让他鉴定了之后,迫不及待的毁掉,接下来就等着四皇子自己挖坑自己跳下来。

四皇子怎么也没想到,自问自己棋高一招,能从御青柏的话语中推算出木盒之中藏的就是诏书。可哪晓一山还有一山高,一棋还有一棋妙,竟然就这样失了手。

他全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望着云卿那平和的面容,第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心,若是他早早便将她杀了多好。

他早就有预感知道沈云卿是他的劫,始终都是要栽在她手中,便应该早早派人将她刺杀于剑下,或者是找了个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杀了,今日也不会落到如此的境地,走到了这一步还失败了。

御凤檀将四皇子的变化都看在眼底,黑翎羽般的长睫下,不过是讥诮的一笑,“四皇子,如今证据确凿,你无话可说了吧。侍卫,还不将这个敢绑架世子妃,私自烧毁陛下诏书的人抓起来!”

旁边的侍卫听了吩咐之后马上就要冲了上去,四皇子却不急不忙的往前踏了一步,身躯挺的笔直,一双冷眸狠狠地扫过了那些侍卫,那逼人的寒气竟然让侍卫们都不敢再动!

四皇子看到他们纷纷停下来,冷笑的道:“单凭你一个绑架了世子妃的罪名不够资格拿下我,我不知道那是诏书,随便烧了又是如何?”

眼看四皇子信口开河,颠倒黑白,这种伎俩简直看的云卿极为的反胃,“烧了诏书还不算大罪的话,那还算什么,圣旨降下等同于陛下降临!”

“不知者不罪,这么一张纸,又不是写在了通用的圣旨之上,我以为只是一张普通的纸而已,如今世子妃硬说我知晓了这其中的一切,可是对我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子之罪不是闲杂人等可以定言!”“

四皇子心里十分的明白,走到了这一步,他必须要顶住如今的压力,只要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绑架了一个世子妃,他身为皇子被处置便可,更何况云卿已经安然无恙的站在了面前,比起承认烧了诏书的罪名来就根本算不得什么。

这一个又冷酷又冷血,自私自利到了极点的男人,云卿的眼里射出了仇恨的怒火,这个人竟然敢绑架了她也就算了,还绑架了娘亲和弟弟施以那样的酷刑。今日,他休想抵赖!

就在这时,只听大殿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呵斥。

”那若是再加上一条谋害帝王的罪过够不够拿下一个皇子呢?“

随着那声音缓缓走进来一名女子,一身穿着贵妃袍服上面绣着展翅的凤凰缀着五颜六色的珠宝,高挑的身材,美艳的眉眼,一步一步的拖着旖旎精美的裙摆走到了京殿之上。

云卿暗暗道,不知道章滢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章滢却是目不斜视的往前走着,丝毫不在意两边人的目光,一步步的踱到了云卿的面前,朝着她一笑,然后转眼望着杨阁老,道:”阁老,众位大臣,我想问毒害皇帝是什么罪过?“

杨阁老不晓得她如何会出现到殿上然后说出这句话,毕竟她是明帝最宠爱的妃嫔,他还是按照礼仪回答道:”回贵妃娘娘,按照大雍的律例,谋害帝王必然是要诛杀,视情节的轻重,或许还要株连三族,九族不定。“

他说完之后,章滢颇有趣味的望向了四皇子,”四皇子殿下刚才不是说没有人能定你的罪吗?如今我就给你定一个罪名!“

四皇子嘴唇紧紧的抿成一线,”珍贵妃娘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自己在说什么!“

他的眼神里透着深深的警告,紧紧的盯着章滢,像是有两把利刃随时要戳穿章滢的心脏一般,那样逼人的气势使得云卿都不得不侧目望向章滢。

而此时章滢的脸上却是格外的平静,那种平静让人觉得与平日里的她格外不同。她缓缓的张开双手,然后对着四皇子一笑,笑容如怒放的花儿,极致的美丽,

”殿下也不要着急,此时你再怎么警告我也没有用,鞠金香那种东西我不想再依靠它了,死就死了吧!人生谁没有一死呢,若是这般不明不白的被你控制一生,那岂不是生不如死?“

鞠金香是什么东西?

云卿望着章滢,总感觉着有些不对,章滢侧眸望着云卿道:”世子和众位大臣都知道,陛下是中了七虫七花的毒,到了现在汶老太爷也没有配齐七虫七花这种毒品。因为天底下的虫与花太多了,若是不对症下药的话,就算医术再高,可能花上一年两年也配不准那种毒药,大家不是一直都查不出来究竟是谁下的毒吗?“

她笑了一笑,然后以一个非常雍容优雅的姿势对着众人道:”这毒是我下的!“

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花有多么的惊人,她仍然像海棠花一样挺直了腰背站在金殿中,华丽的色彩在他身周投下浓烈的阴影。

”珍贵妃,那毒真是你下的?“杨阁老首先就惊讶的问了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竟然是一个这样得宠的贵妃下的毒,她难道不知道若是明帝死了,她这个没有子嗣的妃嫔,就算如今身份再高贵,也会被送到外面做一个终身在古寺里面度过的太妃吗?

就连云卿也是不敢置信地望着章滢,她一直都知道章滢多在乎舅舅舅妈,为了保住她唯一的亲人,她可以进宫,可以改变自己,去毒杀明帝之事,冒的是什么危险,图谋的又是什么!这不是章滢会做的事情!

章滢缓缓的回过头一笑,那笑容优雅又从容,她的是视线落在云卿惊讶的面容上,嘴角的笑微微有些苦涩,”云卿,我并不是想骗你,而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我身不由己!“

她从袖中取出了一根香放到了众人的面前,”这是我宫里烧的鞠金香,在这个里面有一种东西叫做无天的东西。我想在场的大臣们应该都听过,这是南海那边传过来的一种毒药,一旦闻久了人就会上瘾,若是离开了这种东西就会生不如死,是我朝明令禁止的禁品。但是四皇子安排了人放在了我的宫殿之中,让我不知不觉习惯了这种鞠金香,当我敌不过这毒药的诱惑,敌不过那种痛苦的时候,四皇子出现了,他让我给陛下下七虫七花的毒。“

四皇子狠狠的盯着章滢,示意她不要在说下去,章滢却丝毫不以为意的对着四皇子一笑,”四皇子殿下,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会站出来指认你吧,你以为我贪生怕死,只想要一生的荣誉,却想不到我最终还是站到了这里!“

她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小纸包放到了云卿的手中,”刚才我所说的一切,大家都听到了,这七虫七花的毒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我只不过是一个宫嫔而已,不能出去。大家尽管可以拿着这鞠金香和七虫七花毒去调查。四皇子让我下毒的时候,我留下了一点。“

云卿方才就有注意到章滢比起以前,要瘦削了许多,虽然扑了脂粉,说话底气明显不足,步子虚浮,原以为她是生病,如今听来,便是中了无天的症状。

她将七虫七花的粉末打开看了一下,果然是有七种毒物和七种毒花混杂在了一起,她望着章滢,万般话语终于吞下,抬手指着四皇子道:”如今四皇子你还有何话可说?且不说你前两个罪名,单单是谋害陛下这个罪名你还有何话可说!“

这凌厉的指责,立刻让四皇子脸色一白,本以为今日已经可以逃脱,没想到事情却变成了这副模样,直到此时,他也知道辩无可辩了。

群臣们终于愤慨了起来,这谋害帝王绝对不是小的罪过啊,就在这时,五皇子的声音缓缓的在众人的声音里响起,明明是那么的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魄力,”来人,将四皇子押下!“

云卿拿到章滢所给的七虫七草两个人既然已经拿到了明帝所中七虫七花毒的解药的配方,自然就配出了解药,明帝终于从昏迷的状态中醒了过来,听到关于四皇子和章滢的事情之后,下旨将四皇子凌迟处死。

为了避免再有龙二的事情发生,此次行刑,由御凤檀亲自到场监察,验明真身,以防被人做了手脚替换。

到了天牢之中,刑部正在准备行刑,看到瑾王世子来,知道他是来监督行刑,并不阻拦。

天牢和一般的牢房没有什么不同,阴暗潮湿,透着一股灰暗的气息,但是关的都是触犯大罪的要犯,基本上进了天牢的,就很少有还能走的出来的。

而牢中最里面的一间,便关着此案最大的要犯四皇子,如今的四皇子,已经褪去了高贵的锦袍,穿着肮脏的囚衣,头发散乱,形容枯槁,若不是面容上还保持着皇族的矜贵,与其他的囚犯也没有什么不同。

对待一个已经被判死刑的皇子,也没有任何人再会将他格外对待了。

闻着天牢里散发出来的种种怪异气味,御凤檀走到了门前,看着四皇子,静静的站在原地,雪白色的袍子与这周围的环境生出一种极端的不协调感,狱卒看了都觉得这样海月明珠般的世子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斜挑,低声提醒道:”世子,你在前面等一等,等下行刑的时候,再来看吧。“

御凤檀翩然一笑,”不碍事,我和四皇子聊两句。“

眼前的是如今大雍炙手可热的人,狱卒看了一眼四皇子,不再多说。而四皇子听到两人对话的时候,目光转了过来,充满了不屑,”御凤檀,这个时候,你是来炫耀的吗?“

”以如今你我的境地,即便我什么也不做,也是一种炫耀。“御凤檀俊逸的面容上缓缓升起一抹淡笑,狭长的眸子里却蕴了一层淡如秋月的冷意。

四皇子的脸色陡然之间沉了下来,明白眼前这个人牙齿锋利,一句话便能将人击个体无完肤,他如今已不是皇子身份,又被关在天牢,等着处死,和御凤檀所处的境地,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光是一个笑容,便可看出其中区别。

然而虽然如此狼狈,可是四皇子依旧不改冷硬的性格,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成王败寇,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如今这样,不过是因为我输了你一筹罢了。“

御凤檀轻轻的弹了弹衣袖,优雅的坐落在狱卒给他搬来的椅子上,”四皇子,一直以来,你都想对云卿下手,每一次时间,地点,我都给你记得清清楚楚,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要你死了。“

”那你也不过如此,我下手不是一次两次,你却还要等到现在。“四皇子不屑冷喝。

御凤檀笑了一声,笑容也含了冷冽之意,盯着困在牢房里的四皇子,如同看着掉入在陷阱里的猎物做着无用的挣扎,”你错了,我不喜欢一点点的吞噬,最爱的是一刀划在别人的脖子上,干干净净,利落干脆,不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也不会给人翻身的机会。“他说罢,抬了眼皮望着四皇子,斜飞的双眸带着凌魅的弧度,”你以为你能顺利的得知木盒在瑾王府,是御青柏自己发现的吗?“

四皇子面色陡然变了,”御青柏是你的人?“

”不,只是我很早就知道,他是你的人。只不过觉得放一条明线在自己身边,也许能起到一些不同的效果,就像四皇子你对三皇子做的那样。从他看到云卿捡起木盒开始,我就知道他会把消息透露给你。而你,一定会来找这样东西。“御凤檀幽幽地说道,声音细而悠远的飘到了四皇子的耳中。

他瞳孔陡然放大,又倏地缩紧,顿时明白他以为的暗线,只不过早在人家布局里的一个棋子罢了,”这一切都是你早有预谋的,你分明就是早挖好了陷阱让我去取诏书!御凤檀,你好卑鄙!“

被他指着怒骂,御凤檀面色丝毫不改,修长的玉指在鼻梁上轻轻的敲了敲,”说卑鄙,任谁不能和四皇子你相比,我不过是让御青柏放了消息给你,让你知道东西在我手底,使人来寻。你却抓了我岳母和两个小舅子,对付女人和孩子,也只有你做的出来。不过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应该抓了云卿!若不让你彻底不能翻身,岂不是浪费我一番苦心!“

御凤檀的眼神陡然锐利如刀,他设下陷阱,逼得是四皇子去偷出诏书,然后他再用真诏书揭穿四皇子,借此机会可以一举将四皇子拉下来,让他再也没有翻身之地,再也不能陷害云卿!觊觎云卿!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四皇子的无耻程度,对女人孩子也可以下手!好在他早就加派了人手保护云卿,一发现异动就跟了上去,连桑青她们也不知道。若是四皇子敢对云卿下手,他们立即就会现身!

这一次四皇子倒台,他将这些年收集的所有证据都呈了上去,不仅要将四皇子斩杀,就连他所有的势力都要拔的干干净净,斩草绝对不留根!

四皇子冷哼了一声,”说到底,你是为了一个女人在做这一切!“

”呵…“御凤檀低头轻笑了一声,长睫如羽眨了一眨,”四皇子,我就是愿意为了云卿做这一切,只要对她好的,能让她高兴的,我都愿意。你话里面的酸气太浓了,你若不是觊觎我的女人,又怎么会弄的如此狼狈下场!“

这天下于他,江山如画,也比不过卿之容华。

可惜有些人不懂,也永远不会懂!

狱卒在前方看着两人,待时辰差不多,上前道:”世子,行刑时间到了。“

御凤檀轻轻颔首,”既然时间到了,公事公办,我也就不耽误时间了。如今四皇子,不,犯人谋害陛下,就按照旨意处理。“明帝下旨夺了他的皇子身份,所以四皇子如今连御姓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从宗室除名。

听到御凤檀如此说,狱卒便进去将四皇子拉出去,他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重重的铁链,走路的时候哐当作响,再没有开始尊贵的仪态,比起其他囚犯,更加的狼狈。他空有一身好武功,然而被狱卒押着,又戴着镣铐,没有可用之道,最后拎到了行刑台上,扣住了手脚。

这一刻,四皇子似乎才感觉到了害怕,冰冷的铁扣压到了他的筋脉,他终于恶狠狠的望着御凤檀,厉喝:”御凤檀,你陷害我到此地步,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御凤檀不紧不慢地坐在一旁,接过狱卒泡好的茶水,幽黑的瞳仁如同两颗黑玉,噙着一股杀意,”四皇子,你就放心好了,待行刑完毕,我会找法师,将你打得魂飞魄散,绝对让你做鬼也没有机会!“语毕,将茶盖轻轻的往杯上一扣,”行刑!“

锋利的刀片在面前一闪,刽子手手起刀落,看不清如何动作,四皇子修劲的大腿上,一片薄如蝉翼的肉便掉落在了一旁,那生生将肉从躯体上分离的痛苦让四皇子无法忍受,尖声叫了起来。

凌迟之行,将人全身骨肉以三千刀,一刀刀分离开来,力求每刀不拖泥带水,最好的刽子手在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依然能让犯人痛而不死,简直就是人间最痛的折磨。

御凤檀慢悠悠的看着,任眼前一片片肉片连着血丝掉落,姿态优雅的一边喝茶,黑翎羽般的长睫垂下,侧脸浸润在牢狱之中,还偏生有种莲出污泥,不染纤尘的美感,却让狱卒们看了心头发寒,这般的大刑,就是他们也少于见到,初看也颇为不适应,哪知道世子就看的这般淡然,若不瞧眼前惨状,闲情雅致还以为他在欣赏春天的樱花浪漫呢。

足足看完了全程,御凤檀才慢慢地站起来,”行刑完毕,我去禀报陛下了。“

虽然解了七虫七花的毒,接二连三的打击对明帝的身体还是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他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随意走动,只能偶尔下床,大部分的时间都留在了床上,靠着皇宫里面如流水一般的补药来支撑着他。

而如今,明帝正半靠在床头,盯着站在寝宫前的女子,一脸憎恨,”你这个毒妇,朕待你不好么,你竟然帮着逆子给我下毒!“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话,明帝倒在床上,胸口起伏不定,迅速瘦下的面容有着深深戾气。

章滢立在他的面前,自大殿上她自己说出了当时的情状后,就被人关押在了未央宫,因为她是贵妃,所以只能等明帝处置,而如今,便是明帝处置她的时候了。

她笑了一笑,素白无粉的面容纯澈又苍白,表情淡淡,而垂在身侧的手却是紧紧攥紧,”是啊,我是一个毒妇,因为陛下你在亭子里看到了和元后相似的我,便直接将我拉到了屋中占有了我,然后又大肆搜查,逼得我不得不出来承认自己的身份后,你再给我一个妃子的身份,给与我无尽的宠爱,将我关在这永远看不到未来,永远看不到明天的宫墙之内,就叫做好…“

”你胡说!朕何尝逼过你…“到底遭逢了两个儿子的叛变,明帝即便是寡情淡薄,到了这个年纪,也心伤成痛,看到自己最宠爱的妃子也帮着儿子陷害于他,眼神里两蔟明显的怒意正不停的跳动。

”是,陛下你没逼过,是东太后逼的。可是当日,陛下明明可以看到,我穿的不是一般宫女女官的服侍,你就没想过,我可能不是宫女么,我在第二日便消失,便是不想入这深宫里做折翅的金丝雀吗?你没有想过,因为你是陛下,是皇帝,你看上一个女子,就要让所有人帮你寻,若不是陛下你给了机会,东太后又如何逼迫我!“

章滢说着,顿了一顿后,继续道:”自我进宫以后,陛下你是对我很好,源源不断的赏赐,珠宝,我知道,这是和别的女子不同的。但是陛下,你可曾相信过我?我被他以无天之毒相逼,不是逼迫到极点,绝不会自掘坟母。到了最后,我也站出来指认了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不是我内心愿意而为,而是逼不得已的。如今陛下已醒,我也放心了,就求陛下赐我一死!“

她说着,已经泪流满面,轻轻的合上双眼,任眼底的泪水汹涌而出。刚才说的一番话,她是在赌,赌明帝最后的一点感情,她可以死,可是不能让陛下迁怒于孟府。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她是可以拒绝四皇子的,但是章滢的心中对明帝的恨意,在无天侵袭之下,理智根本就不存在了。

既然没有无天,人那么痛苦,那么的难受,那她刚巧抓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顺其自然的理由将明帝毒死,为什么不做呢?于是她答应了四皇子的要求,在明帝喝的药汤里加了七虫七花毒。

可最终,她觉得没有意思极了,她一辈子都要依赖无天这种毒药,还要一世呆在这个宫中,她干脆就豁出去,在知晓云卿进宫之后,她也去了金殿之中,指认四皇子。

她闭紧了眼,只等待着明帝的判定。

最后明帝看着她良久,那双倔强的丹凤眼此时闭的紧紧的,清澈滚烫的泪水正不停的留下,向是无声的诉说着她的痛苦。

两年多的宠爱不是一句话便能化作虚无的,对于章滢,明帝投入过自己的感情,甚至在此时看到她哭泣的时候,又禁不住的想要哄她一句,刚一抬手,便觉浑身无力,他立刻想起这彻底毁了他身子的毒,便是面前这个女子亲手下的,目光一霎那变得冰冷,道:”赐毒酒!“

章滢心头一松,攥紧的手指也像是终于捱过了巨大的痛苦,缓缓地松开手,眼睛慢慢地睁开,好,明帝果然还是没有迁怒,她睁开眼眸,接过内侍端过来的毒酒,就像是端着一杯天底下最好饮的美酒,眼神静静地停在绯红的液体之上,目光里露出的不是绝望,而是超然,而是解脱。

明日起,她就再也不用被锁在皇宫里了,明日起,她魂魄就归于自由,不再需要在本性和虚伪之中假装了!

扬起优美的颈项,章滢一饮而尽,缓缓地将酒杯放回红木方盘之中,朦胧的眸光因为凄迷又多了几分美艳,一身淡素的宫装依旧衬得海棠一般地容颜美不胜收,略白的嘴角溢出了朱红的液体,将身体缓缓地朝着后方倒去。

这一辈子,她过的可真失败啊。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得到过。

宽大的裙摆摊开在冰冷的地面,女子的容颜除却嘴角流出来的鲜血,依旧是那般的美丽,白的发青的面色,就像是睡着了一般,长长的睫上沾了一点泪水。像是为她在美丽的年华就凋零而暗自流泪。

明帝再也不看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疲惫,无力摆手,”把人拖出去,丢在乱葬岗吧。“这样的女人,没有资格埋在皇家陵墓。

内侍看着还是如此美丽的贵妃娘娘香消玉碎,不免又是感叹,又是唏嘘,好在章滢平日为人并不仗势欺人,嚣张跋扈,内侍们还是手脚放轻了,将她好生的放在木板上,抬了出去,路上还不停的议论着:

”瞧这珍贵妃也真是倒霉,眼看她离皇后的位置就一步之遥了,反而被那四皇子害的,连死了都只能丢乱葬岗!“

”唉,皇宫里的事情你新来的见得少了,我跟你说,后宫里的事最说不清楚,今天看着这个好,明日里也许就死了,珍贵妃不也是遭了四皇子的陷害么,不然她傻乎乎做这事情干嘛,不是自掘坟墓啊!“

”也是,不过瞧着这么年轻,在我家乡,她这么年轻漂亮的,一定是能找个好人家嫁了做少夫人的!“

”呸,你晓得个屁,珍贵妃本来就是出生在侯府的大小姐,就是亲娘死了,继母是个厉害的,到了舅舅家,也就是孟大人家住的,她就算不进宫,那嫁的也不是一般的大官!“